不过德川茂茂显然已经自我认定了教导一事,于是一点也没停地继续说了下去:“虽然得到了桂先生的帮助,但是很抱歉。我——并不打算,只通过桂先生的只言词组就去做出判断。因此,才将你们召来这里。”
他郑重地对着他们一俯首,说道。
“请将我从将军府中偷出去,并且带我去你们想要带我去的地方吧。”
桂小太郎兴致勃勃、兴奋至极地两手一拍,愉快地应了下来:“没问题!我们都会全力协助你的!现在就让我带你去我们攘夷志士的基地吧!然后行程表就暂定为晚上八点一起看电视剧、晚上十一点开始枕头大战、第二天早八点先在真选组的门口安装炸弹……”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被坂田银时一掌盖在脑袋上直接摁到地板上。银发天然卷的万事屋老板睁着一双死鱼眼,忿忿道:“别随便就代替人家答应下来!直接把将军带到攘夷志士的老巢你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德川茂茂抬手虚虚制止了一下坂田银时的动作,诚恳道:“没有关系。我也对攘夷志士的情况很感兴趣——如果桂先生有这样的胸怀,我也不会辜负他的。”
“喔。”坂田银时闻言松开了手,从怀里掏出一本本子开始涂鸦,“那这就没问题了。在真选组安装炸弹的时候麻烦务必盯紧这个青光眼,没错就是他,如果能直接安装在他门口就更好了。”
“你根本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在偷偷报复吧!!为什么直接就把炸真选组安排成必做任务还进阶了!”
这次换成志村新八一掌过去,坂田银时喜提和桂小太郎一样的遭遇及动作,简直要说一句不愧是同门了。
“在这么正经的场合里岔开话题真是不好意思。”志村新八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白色反光沉稳非常,看着就让人安心,“您的委托,我们已经听到了。至于是否接下……银桑?”
“当然的吧。”坂田银时揉着脑袋重新支棱着坐起来,顺手还挖了挖鼻孔道,“总之,别哭鼻子喔。”
第91章在江户的第八十七天
既然决定了要把将军偷运出去,那当然是说干就干——这倒不是三郎的行动力终于影响了其他人,纯粹是因为将军地位高贵、将军府也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地方罢了。
……总觉得有三郎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前提在,真的很难感受到见将军有多不容易呢。
由于要把将军运出去才能玩……啊不对,由于非常想要让将军看到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不管是桂小太郎还是万事屋们都表现出了极高的积极性。三郎一如既往地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身边存在怎样的风浪般,和付丧神们凑一起吃吃喝喝,塑造出一种明明不是在拍照片但仍然有一方像是被PS上去的违和感,不管将军是被又一次折腾、还是万事屋和桂小太郎拿枕头塞进被子里假装是在睡觉的将军,都没有笑场过,可以说是完美担任了一个并不合格的气氛组。
很快就到了晚餐时分。
将军府的小姓毕恭毕敬地半跪在门口,等待被呼唤进去收拾残局。德川茂茂虽然自嘲没有什么权力、实质上也确实没有什么权力,但在他认真地想要为这个国家努力后,那些逐步向他靠拢的势力——例如真选组终究还是反过来影响到了将军府本身,即使仍然不可能驱逐所有怀有异心的侍从,但这种由外部而来的威慑,总归是让他们不会再像是德川茂茂初次与三郎见面时那样不听命令。
但在门口等了良久,小姓仍然没有听到德川茂茂的唤入。茂茂将军素来待人温和,这种把人晾在一边的情况少之又少。小姓稍换了下姿势,就感觉到刚刚抵在硬质廊道上的膝盖略有些发疼,不由得心生狐疑。他小心翼翼地拨开一点紧闭的拉门,从门缝里看去——
只见屋内漆黑一片。本来可以透光的和纸统统被漆涂黑,昏暗至极的屋内只有零星的光源在闪烁。紧接着像是被手电筒照射而出的一个偌大白色圆形突兀亮起,德川茂茂一手推扇、一手打call棒,额头上是写着“信长命”的头带,身上穿着的是印有三郎名字的外褂,可以说是之前为了打call准备的东西是一样都没浪费。紧接着三郎的声音响起——听质感应该是录音,无限循环着三郎的经典台词(?)。在那平稳淡定但抑扬顿挫又一个不少的背景音里,德川茂茂随着节奏(?)载歌载舞,疯狂打call。
小姓:“……”
小姓合上了门。
这场景我真没见过。jpg
这一刻即使志村新八没有在场,小姓的脸上也像是烙了个滚动屏一样生动地用表情表现出“这就是强行打call吗”“为什么用说话台词都能打起call等等那个录音怎么来的细思恐极”等等吐槽。他像是被火烫到一样飞快后退远离那个不详的房间,内心持续进行着心理建设。
直至总算从那种不亚于给人当头一棒子的懵逼场景中缓过神来,他才重新硬着头皮、鼓足勇气,去打扰德川茂茂的打call时光。
拉门重新缓缓而开。
几秒钟后,伴着因为门被打开、终于能传到外边去的三郎台词集锦。mp3的背景音,小姓凄厉的叫声划破天空:
“不得了了!!将军大人不见了——!!”
……于是此刻镜头终于能够重新转回到三郎等人身上。
虽然一辆车要挤十一个人实在是严重超载,违法交通法律法规,但车是真选组提供的、油费也是真选组要出的,那还要什么自行车——一群人能挤在车座位上的挤车座位,不能挤的或扒车门或踩车顶,可以说是将蹭车行为纳入灵魂之中。在这种从车内到车外都十分混乱拥挤的情况下,也只有作为司机的太郎太刀还能心无旁骛地娴熟开车、缓慢驾驶了。
是的,十一个人——德川茂茂已经在车内了!!
你以为小姓看到的茂茂就是真的茂茂吗?不!真正的德川茂茂早就在这之前就被他们带出来了!
对于如何将茂茂将军带出来这个问题上,万事屋们和桂小太郎可以说是大开脑洞,正戏(指把德川茂茂带出去以后带去哪里)还没开始就玩得十分尽兴。只是玩归玩闹归闹,带将军出去仍然存在颇多现实问题:
一、如何瞒过小姓或者侍从将将军带出。
二、如何瞒过门口守卫将将军带走。
三、后续如何解决将军失踪后会产生的追捕问题。
不得不说三郎上次一言不合就带着德川茂茂离开,实在是给见回组和真选组都造成了深刻印象,以致于目前保护将军的人手都增加了许多……果然还是因为你吧三郎!!这个事情不好解决你至少要担三分之一责任啊!!
对于第一个问题,桂小太郎非常娴熟地就决定将枕头塞进床铺里,然后再贴上将军的照片……然后因为离睡觉时间还早而被驳回了。神乐非常认真地提出把头留下来,因为这样人就挂了而被驳回了。银时提出既然将军都穿上龟甲缚了,不如就说将军开发了新的爱好直接这样被抽打出门,然后因为过于让人没眼看而且想也知道说服不了守卫开门而被驳回了。
最终还是一如既往地由三郎兜底:“咦。都有飞船了,没有什么更高科技的伪装道具吗?”
志村新八:“这个问题你不应该直接问你的四次元口袋吗?!给我快点摸出有用的东西来啊你的四次元口袋里难道只有钱吗?!”
由于三郎的四次元口袋确实只有钱——所以最终被高科技一词启发了的众人决定紧跟时代潮流玩个大的,直接用投影仪投影出将军的影像,来拖延被小姓发现的时间。
大人,时代真的变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正经的影像,而是将军打call的画面,这就只能说,是多方合作下必然导致的后果了。而且没有音乐作为打call背景音所以就用了台词录音一事,德川茂茂全无异议,志村新八则信誓旦旦表示但凡是人类看到这个场面必定会尴尬到脚趾扣地不敢接近肯定能争取很多时间云云……所以你也学坏了啊眼镜架!!
至于瞒过守卫反而更加简单。毕竟三郎凭空带人出来也不是第一次了(龟甲贞宗:?)。
一切就如此顺利且让人一言难尽地进行着。德川茂茂在被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前提下仍然规规矩矩地坐着,为了方便行动,他破天荒地没有穿那些沉重精致的衣服,而是换上了印着和三郎合照的T恤——至少表面上看是深得追星能手志村新八的真传。被这么折腾地带出来,他也没有什么怨言,因为人多而被挤来挤去、难以保持面无表情的脸上眼睛晶亮,十分期待道:
“不愧是信长公!竟然能够进展这么顺利!”
银时:“等等,这就直接忽视了我们发挥的作用吗?”
德川茂茂:“虽然之前没有机会和信长公抵足而眠,但是既然出来了,我又没有住处,那那那难道是是是信长公可以收收收留——”
“啊?这就不了吧。”三郎直截了当道,“和男人睡一张床好奇怪。给你单独开一个房间又不够安全,毕竟太郎他们优先注意我这边已经成习惯了……桂小太郎!”
桂小太郎:“我在!”
三郎:“茂茂交给你了哦!”
桂小太郎笑容扭曲:“没问题!!”
目睹了将军从满怀希望一秒变成失落,志村新八紧紧抓着前座的椅背,老成道:“这就是粉丝必经的失落——那可是偶像啊!天上是没那么容易掉馅饼的!!至少给我买上十张专辑才能争取有握手的机会啊!!”
对于这熟练到让人心酸的发言,坂田银时不得不提醒道:“……不,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三郎他根本不是会出道的那种偶像来着?”
第92章在江户的第八十八天
由于三郎目前虽然看起来粉丝寥寥,但每个粉丝的财力和战斗力都不可小觑,因此银时这句真话最终无人响应,德川茂茂依然忠实地按照志村新八的指导进行追星,志村新八依旧以狂热粉丝看待同类的挑剔目光对德川茂茂(在追星意义上)吹毛求疵。
此时有一句“恐怖如斯”,不知该送给敢对将军大呼小叫的志村新八,还是要送给居然能对志村新八的夸张形容当成真的全盘收下的德川茂茂,还是要送给在一边听完全程然而不动如山的三郎。
由于在场人的目的地各不相同,因此在大家逐个报出目的地后,积极提供了攘夷志士的好几个地址(这是真没把将军当外人啊)的桂小太郎和德川茂茂最先被就近扔下车;紧接着万事屋三人组加上夜斗即使死死扒着车门嚎叫着不想走路、让车直接开到楼下云云,也被次郎太刀无情地撕下来扔到街口;最后等到承受了太多的车终于被还回真选组的时候,倒是所有人都乖乖下来了——因为剩下的都是三郎和他的付丧神了。
旅馆和真选组相隔很近,三郎对于什么身份、排场一类的又完全不在意,因此一群付丧神跟着他溜溜达达地绕路买了一圈点心后才走回去,即使一个个的相貌出众不似常人,看上去倒也多了些烟火气息。
“那两个人虽然都知道彼此立场相对,但是相处得很好呢。”
虽然没有被德川茂茂使用过(指作为刀的时候),但毕竟是被德川家仔细照料收藏了那么多年,龟甲贞宗对于德川茂茂还是有点香火情似的关注度的。然而目睹了幕府将军与攘夷志士同流合污的惨案,他也只是弯起双眼笑意盈盈,完全不见担忧之色。
“不过桂君如果真的要把茂茂公带去炸真选组,那茂茂公的去向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吧。”
“那这样的话,即使茂茂公留下了无需寻找的书信也无济于事吧?毕竟是将军落到了攘夷志士那边。”
“就算这样,茂茂想要了解攘夷志士的真实情况,那肯定是要一起去做的——我觉得他会跟着去炸喔!”三郎笃定道,“银时他们好像也想好了到时候要怎么指挥茂茂当成苦劳力来使唤……喔哦,茂茂选了可靠的人呢!”
“……虽然事实如此,但真亏您能睁着眼睛说出这种话啊。”
基于三郎与万事屋和桂之间谜一样的契合,即使目睹了之前在将军府邸发生的种种不靠谱事件,刀剑男士们对于这个话题也只能含蓄地一笑而过了。好在即使三郎再怎么转悠,终究也不是初来乍到、更不是精力无限的少年人了,因此他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跨入了旅馆之内。
即使有刀剑男士时刻跟着,但三郎仍然没有什么事都拿去支使人的习惯,眼下提着大包小包的点心,他也只是将所有点心放到一边手里提着,空出手来抢先拧开门。
门内自然一片漆黑,只有隔着窗户照过来的灿烂的、将空气都晕出色彩的彩光影影绰绰地将所有家具都勾勒出一个影子。在开关啪地被按下、电流瞬间淌入灯丝的同时,他漫不经心的声音也随着骤然多出的光明一并响起:
“我是觉得比起担心桂之类的攘夷志士,还有其他的事情也让人很在意——说起来,茂茂的府邸上,很多人都是那个天什么众(天导众)的探子吧?”
“那么龟甲还有物吉,明天也要拜托你们去看看了喔。不过现在还是要做正事!”
即便语焉不详,但三郎下达命令时的表情十分理直气壮。或许他也不觉得自己有语焉不详的部分——别人长篇大论的听起来很麻烦、自己长篇大论的也很麻烦,只提炼出想要的行动或是结果说出来就够了。因此无论他原本具有怎样的眼光和天赋、又在数十年间拥有了怎样的谋略,都被这种随心所欲的表现塞进了直觉的皮囊下,因此偶尔亮出时才如利刃出鞘般让人悚然。
而更多的时候,就像是这样简单粗暴地略过思考与说服的过程,直接给予命令。
曾经的高中生是不应该有这种专断霸道的作风的。但在场的刀剑付丧神都毫不犹豫地点头应诺,没有半点质疑之意。
刚买回来的点心被放在桌上垒好,门与窗帘也被仔细地关紧拉好。新取来的净水里混着些许香草,与普通的用水看上去并无差别——然而,在三郎轻描淡写、简直像是招呼大家看电影一样的口吻中的“正事”中,这些水被三只不同的手舀起,再顺着刀刃的线条滑落至跪倒在地的龟甲贞宗头顶。
水声滴答。
不管是被淋湿的、还是淋湿人的付丧神,都从姿势到神情完美复刻了上一次的“禊”。这一次没有夜斗在身边,但三郎的表情依旧平淡镇定。但与之不同的是,这一次,龟甲贞宗的躯体上终于浮现出淡淡的灰色雾气,在净水的冲刷下扭动挣扎,最终像是被冲垮了一样蓦然溃散!
与这个时代被天人带来的多种高科技相比,仍然显得与众不同的高科技影像自虚空中展开。狐狸模样的式神还在手脚并用地试图抓住一个毛绒绒的球——也不知道是谁在逗它,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往三郎的方向看过来。那双湿漉漉的、兽类的大眼睛里生动地表现出了惊喜的情绪,眼角浮现些许泪花:
【信长公!!是信长公吗?终于又能联系上您了!!】
在藤崎消匿无踪后,歌舞伎町的秽气终于恢复了正常,甚至因为之前被吸取得太多,一下子有些反弹过猛的征兆。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让平贺源外继续制造机器来个恶性循环,也不可能预知到歌舞伎町所有会被这些秽气加上最后一根稻草的人,因此夜斗除了生闷气般地去寻觅妖魔斩杀、万事屋载着音响(新八友情提供CD)或者载着次郎太刀(次郎:?)没事在大街小巷乱跑以外,几乎没有别的事能做。好在在度过那几天的过渡期后,秽气渐渐趋于平稳,龟甲贞宗也得以在这些时日里与人的接触中沾上浊气,进而迎来了祓禊的成功。
而误以为刀剑付丧神已经被污秽入侵、需要靠这种手段挽回,正常运行着的时之政府保护机制……也确实,毫无意外地联系上了不知和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相隔多远的时之政府内属于三郎的那一间“本丸”。
“哦,好久不见了佐助!”
【是狐之助啊!!】
对于这激动人心的一刻……好了就不要指望三郎会感动到涕泗横流了。连式神名字都记错的织田·三郎·信长挥了挥手,面对眼含热泪、连玩具球都不管了的可爱狐狸不为所动,直接道:“不好意思喔。我对佐助记忆更深刻嘛——枫这种事情先放一边。总之,小光现在在吗?药研没说错的话小光就在本丸里吧?我有事要和他说。”
狐之助坚强起抬起爪子擦掉了眼泪,蹬蹬跑开了。由于这个保护机制直接联系的是作为式神的它,并不能像是电话一样换一个人接,因此松了一口气的四名刀剑男士和三郎都只能跟着它时不时就泛起几道水波纹的影像看过去,直至这只狐狸式神后脚一蹬、一个飞扑——
从一道人影里穿过,直接落在了人影身后的孩子手中。
那道人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徐徐转过身来,与狐之助对上了眼睛。
那是一个仍然有着青年相貌的男人。他的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茍,身上的服装也干净整洁,白皙的脸上双眼大而明亮,是一双犹如湖面般平静安宁的眼睛。生前的病痛虚弱在死后已无影无踪,他身上沉积着的只有让人安心的书卷气息,即使在发现三郎的存在后,那双眼睛内的情绪风起云涌,无形中已经带来常人不能施予的压力,那种文弱的气质仍然牢牢地固定在他身上。
——即便他的身躯已经呈现出半透明,是狐之助都不能停留的幽魂之体。
“好久不见喔,小光!”三郎积极地挥手招呼道,“之前听药研说你为了我死掉了……现在身体感觉还好吗?”
【劳您记挂,我的身体已经无碍。】那个与三郎相貌一模一样的幽灵微笑了起来,【我也听闻最后我有为你派上用场……自作主张,僭越行事,实在不敢求您宽恕。】
【但是能见到你仍然康健地生活着,实在是太好了。三郎。】
第93章在江户的第八十九天
“你确实是自作主张。”三郎蹙眉道,“虽然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现在拿出来说也没办法改变……但是我很不爽喔!之前的都是那么认真地当着‘织田信长’争霸天下,结果到了要结局的时候突然的一下,就变成你来承担,只有我狡猾地逃走了——虽然最后被秀吉围攻也挺危险的,但是!”
“小光那时候才更难搞吧?不然也不会命都没了。”
他的口吻仍然是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困惑,但与之前数次和万事屋、和刀剑男士们、甚至是和那个未来的男学生交流时相比,那种即使无意也会流露出来的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已经悄然淡化。之前他也无数次有过“不喜欢”一类的发言,但现在说出的这些如此直白、又如此体谅的话,却又更要显得特别一些。
【……实在抱歉。】名为明智光秀的青年幽魂无奈道,【我并不是刻意以身为饵。实在是当时的身体状况已到极限,天命如此——】
“咦。身体好起来的话就不会这么做吗?”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呢。】
明智光秀顿了顿,倏而露出一个柔和的浅笑来。随即他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如同寒星,口吻笃定地发言道:
【绝非如此。只要是能够保住你的性命,无论这副残躯究竟是何状况,我都会拼尽全力去使用。不管事后要被怎样怪罪责罚,哪怕这个幽魂之身因此泯灭——我也绝不后悔。】
“你也还是那样,总是会说些沉重的话啦。”三郎说道。
他蹙起来的眉渐渐松开,在人造的光芒下,那些苦恼的神色很快就隐没在随意散漫的表情下。
“不过也有我的原因——虽然我说了多多少少会积极一点面对本能寺之变,但是上课的时候完全没记住它发生的时间!果然上课不认真还是有点麻烦的。因为我完全没意识到它要发生了,什么都没有做,你才会动手吧?那这点上扯平了。”
【多谢——】
“——啊但是我还是很不爽,这个不要忘了喔!”三郎直接道,“以后也不需要再做这种事情!”
【……那就在多谢您的宽容之前,】明智光秀的眉眼柔和下来,【让我先尽力弥补这番过失,求得您的原谅吧。】
他又忍不住微笑道:【不过,即使我想要再奉献己身,目前这个状态也做不到了。】
“也不存在什么原谅,我的命也是靠你救下来的。”三郎纠正道——但明智光秀只是含笑颔首、完全没有被说服的意思,他也就没有继续耗费时间停留在本能寺之变的事情上,直接道,“时之政府那边怎么样?还好吗?”
【托您的福。】明智光秀道,【时间溯行军此前因总大将受损暂缓了入侵,给予了时之政府休养生息的机会。但毕竟之前时之政府总部遭遇袭击,再要去持续之前的速战游击之略,恐怕已经无法取得明显成效。】
【我猜测,时间溯行军之后会以精兵出击的战术为主。但时之政府中审神者与付丧神的数额有限,能力水平各有高低,直接硬碰硬是最坏的结果。】
【而且,自时间溯行军出现至今,已不知历经几年。他们应当已经在某些世界成功破坏了历史。一旦这些世界的数量多起来的话……届时会着急的,就要变成我们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明智光秀的眸光蓦然晦暗下去,是几如利刃出鞘般的锋利慑人。
三郎与明智光秀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三郎本人更是差不多已经要把织田信长这个名字焊死在身上了——然而这些仍然不能忘记一个前提,也就是三郎实际上并不是战国时代、更不是江户时代的人。
他来自更加遥远的,不在时间溯行军想要篡改的“历史”范围内、却只有“历史”无虞才能真正平稳衔接到来的“未来”。
不过,区别于明智光秀的警惕小心,三郎一如既往地完全没有会威胁到自身的紧迫感,随意道,“喔,你说这个啊!我现在在的这个时代应该就是喔!”
明智光秀:【???!!!】
“因为卖药郎提起过‘时间溯行军’嘛,我觉得他应该见过——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么久了,我却一只时间溯行军都没遇见,很奇怪吧!”三郎道,“而且我就算再怎么穿越,江户时代是课本上写的内容还是知道的。没道理这个时代都有飞船了,我上高中的时候却连高达都没见过。”
【竟是如此吗……】明智光秀沉思道,【您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吸引出各种巧合出现啊。】
“别说得我像是会吸引奇怪东西一样。”三郎摆了摆手,“现在找你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不太懂这种世界到底有什么问题,不过啊,总觉得有的事情感觉上奇奇怪怪的……麻烦你去问时之政府了!”
【原来如此。表面上没有什么问题、不,应该是异常一开始就在表面,所以会忽略其中的暗流吗?】明智光秀思忖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向时之政府要求调取相关资料的。】
两个一模一样、只有透明度不同的人隔空对话的情形实在是有些诡异,就算是三郎身边的付丧神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也都十分安静乖巧地坐在一边充当背景。
尽管他们的心中也因为明智光秀透露出来的过大信息而心烦虑乱,但这种隐约的焦虑很快就被冲散了——为什么明智光秀能毫无障碍地理解三郎的话啊!?他们也没少听几句吧?!
所以比起他们尚不熟悉、也不擅长的这些消息,果然还是三郎与明智光秀简直像是单独拉了个加密对话频道一样的默契感来得更让人震惊一点。
尤其是已经习惯了三郎的放飞自我和不着调的命令方式,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乍然间看到一个能与三郎沟通毫无障碍、思维也能完全对得上的人(魂),很难不感到挫败以及心情复杂。
这仿佛代表着,之前三郎的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又有奇效的命令,并不是真的那样毫无逻辑与头绪。仅仅是他们作为与三郎朝夕相处的付丧神,实际上并没能真正了解主公的所思所想。就算之前已经切实将那些命令贯彻到位,也很难会因此高兴起来。
如果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能够出声,那他们肯定会告诉这两位新同僚这完全是想多了,想当年织田家对三郎的言行万分不解的家臣根本是一抓一大把,明智光秀能和三郎有这份默契完全是因为这两个人的羁绊打开方式就不一样……然而他们此刻也只是安静地听着久别重逢的君臣二人对话,神色也难得地变得轻松平和起来。
而那边,明智光秀和三郎的对话也终于进行到了尾声。
“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做。倒不是因为茂茂啦——哦,就是家康君的后代!他那边虽然也很难搞,但是有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插手。像是政变一类的。不过我觉得这时代的人自己其实就没问题啦。”
三郎困扰道。
“不过我之前想穿越时空的时候,拜托别人弄出来了不得了的机器。虽然目前造出来的都已经毁掉了,但是图纸应该还在那个藤原(藤崎)那边,所以我想着至少应该好好收尾?”
【如果这是您的想法的话。】明智光秀温和道,【那大概从钢材之类的冶炼厂调查会得到更多消息。不过,既然你那边也时局混乱的话,是不是我联络时之政府后从这里拨出一些刀剑男士给你更好?】
“这就算了吧。被一群人围着很麻烦。”
【那我这边就根据刀账,随时注意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的情况。如果是已经被时间溯行军改变了的历史的话,恐怕时之政府与你那边时代的联系并不稳固……我会去联系你那边的高天原,以便紧急情况下的撤退。】
“拜托你了!小光还是这么可靠!”三郎毫不顾忌地鼓掌了两下,“那么就到这里!下次再联系喔!”
作为仍然不断泛起波纹、晃动的影像,明智光秀仍俯首行礼。
【望您诸事顺遂,平安康健。】
他的声音还在空气中回荡,但那个已经越来越扭曲的影像已经猛地一闪,彻底消失。即使只有短短十几分钟,他的谨慎、敏锐已经给在场的付丧神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哪怕不管是谁都能看出他作为幽魂的孱弱无力,也没办法生出小觑的心思。
也是直至影像彻底消失后,物吉贞宗才凑到次郎太刀旁边,小声询问道:“刚刚那位,是主人的家臣吗?”
“是,他是历史上的‘明智光秀’。”次郎太刀爽朗道,“也是在本能寺之变顶替了主公而死的人——看到那张一样的脸就应该明白了吧?明智先生非常可靠,要不是因为他,本能寺之变的历史就要改变了,而且主公被秀吉围杀时候的一线生机也多亏他争取出来。”
但虽然说着的是赞美之词,次郎太刀明艳动人的脸却表情放空,露出些许难得的怅然来。
不管本能寺死的究竟是谁,丰臣秀吉到底是为了讨伐逆贼还是为了私欲要杀死三郎,一切真相均已被掩埋在流传下来的历史之中。
正因为曾经见过三郎几已将天下纳入手中的辉煌,有过功亏一篑后血流满身的困兽犹斗,还有明智光秀哪怕大限将至也要将自身死亡甚至尸体算计在内的冷酷,那些在战国时代时几乎将自身也焚烧殆尽的热血与信念才迟迟无法平静下来。即使穿越时空、即使这个时代同样混乱危险、即使他们仍然跟随三郎……但是,这个时代,与他们曾经拼命战斗过的战国时代仍然是不一样的。
并不是这里的人不够友好,也不是这里的一切不够有趣。只是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实在是太过热烈,因此在穿越时空后,仍然难以脱离过往带来的影响。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还能保持着好奇心,还会对德川茂茂有所在意,但是他们行走在世间,却始终无法像是最初被三郎召唤出来、融入织田家那样一样,毫无障碍地融入这个时代。
一如多年以前,穿越多年的三郎会在听闻战国时代其他误入的穿越者死亡的消息后,一言不发地在夜色中无声远眺。
但是那个时候,尚有归蝶会依偎过去。在三郎表现出对“织田信长的未来结局”的浑不在意时,也会有明智光秀态度坚定地反驳,恳切地劝告三郎寻找活下去的方法。
而现在时过境迁,归蝶已经无法再陪伴在三郎身边。
而明智光秀,也已经是无法触摸、甚至无法站在阳光下的死灵了。
第94章在江户的第九十天
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
三郎一如既往地神采奕奕,可见睡眠质量良好,完全不像是昨天还干出了“带将军出门2。0”的大事的人——由于他以前打仗的时候也是这么该吃吃该睡睡,因此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昨天夜间与明智光秀的通讯也不是一点没有影响三郎……比如说,今天早上他就没有想去找(看)将(热)军(闹),而是准备出门去买给明智光秀的供品了!
刀剑男士:……
并不是不让审神者买供品的意思,但这个行为就是有点说不出来的怪怪的。应该是三郎对于明智光秀的幽魂状态接受程度实在太高,出门买供品又搞得和买手信一样自然吧。
一开始三郎还会托着下巴思考保存时间的问题,然而越到后面他就越放飞自我,从食物到衣服,不拘什么,凡是感兴趣的通通买下,甚至兴致勃勃拿了商贩提前为盂兰盆节准备好的传单来看……不对啊!!虽然明智光秀确实死了,但是这么干脆就准备投入盂兰盆节真的可以吗?
好像没有问题又好像很有问题——在三郎这种突发奇想的行为中,刀剑男士也只能充当买下的一系列商品后的搬运工具人了。
不过,尽管他们在摸不着头脑地和三郎逛街购物,但是今天一天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地度过。就在三郎兴致勃勃地戳着一袋红豆、说着“以前和小光有一起煮红豆年糕汤!”,然后被太郎太刀心平气和地进谏“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在房间里放久了长虫就不好了”时,刺耳的剎车声蓦然响起。
以黑着脸的土方十四郎为首,一个个身带怨念的真选组队员满含杀气地挎着刀从车上下来。一时间真选组厉声的呵斥声、搜查的翻倒物品声不绝于耳。刀剑男士们也曾经和真选组打过交道,但他们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头一次,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起昨天兴奋到搓手手的桂小太郎以及被他打包带走的将军……
就当他们这么想的时候,红豆袋子附近的筐子里悄无声息探出两个人头。
一个头发顺滑光亮,宛如假发。另一个发髻一丝不茍,脑袋顶端被剃出了头皮,白白的脑壳即使不在太阳下也反着光。既然有这样鲜明的特征在,这两个人毫无疑问就是——
“桂先生和茂茂将军……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摔!!虽然确实是你们两个但是那个发型是怎么回事吗?!互换的吗?这种标志性的特征也是可以互换的吗?!还有你们躲起来就算了为什么要拉着我们一起躲起来,说不清楚了啊喂!!银桑,神乐,你们也不要躲得这么熟练啊!”
嗯,果然有志村新八作为吐槽役,就是让人安心啊。
探出的两个脑袋自然是德川茂茂和桂小太郎。这两个大概是出于伪装的需要,非常认真地进行了变装,连发型都改了,甚至还化了妆。然而极具槽点的是这两个的变装根本就是互换衣服,并且德川茂茂戴上了长发飘飘的假发套,桂小太郎带上了月代头的搞笑假发,两个人还都是让人不忍直视的大坨腮红、紫色口红和粉色眼影,前卫得简直让人难以说出违心的夸奖之言。
话说这个变装到底用处在哪啊!!
至于一边的志村新八则完全是无妄之灾。毕竟作为将将军带出来的人之一,昨天就已经商量好了万事屋也会来保护以及接手将军,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才刚想着“咦好像没约时间地点要不要发个短信问问”,就看到桂小太郎与将军如离弦之箭般狂奔,背后缀着杀气冲天的冲田总悟(真选组一番队队长)。
两边打了一个照面,结果桂小太郎遇见坂田银时自然是一脸惊喜地……
拉着坂田银时跑了??
将军若有所悟,有样学样,不仅拉住了志村新八,还青出于蓝地拉住了神乐一起跑了??
虽然此刻应该赞叹德川茂茂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学习榜样其实不太好——将军!!你要知道桂小太郎是个天然呆啊将军!!让你们一起行动不代表什么都要保持一致啊!!
于是万事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汇合与被逃跑,并被熟门熟路地拉着穿过了大街小巷,一路到了商业街。中途冲田总悟停住退下,改为土方十四郎带人追击,这种不依不饶的架势,实在很难让人判断到底是真选组发现了将军在这、还是桂小太郎对真选组做出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才招致如此追杀。
这几个人一点都不见外地直接躲在了店铺里,桂和德川茂茂直接进的大筐,坂田银时就地一躺安详地倒在了柜台后,神乐头上顶了个水桶聊胜于无,只有志村新八被留在外面慌张地左顾右盼。
他的慌张完全是多余的——毕竟三郎和刀剑男士都没发现他(东西买太多),足以见得他这个眼镜架是扮演得多么成功,存在感完全不用担心被发现呢!
尽管如此还是选定了藏身之处并认真地躲在了门帘后面,志村新八连忙向三郎和刀剑付丧神们接连问好。与志村新八不同,完全是罪魁祸首的桂小太郎声音洪亮,大喜道:“你也来了,三郎!要不要也一起躲一躲?”
志村新八:“你以为是邀请躲猫猫游戏吗!真选组那可是要杀人的杀气!!”
德川茂茂脸颊泛红,用袖子在筐底扫了又扫,认真道:“请进。”
志村新八:“不要真的邀请啊!!”
就算同样是天然属性,天然呆、天然、天然黑还是有所区别的。三郎还有些依依不舍地嘀咕了一句“阿市也有给我送红豆”,才放下了满满一袋子的红豆,十动然拒道:“感觉好挤,我就不进去了。你们好像玩的挺开心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间间搜查过来的真选组副长满含杀气的低语:“可恶,炸厕所就算了,竟然会把真选组的所有厕所都炸了,现在大家都只能顶着别人奇怪的眼神排队去肯○基洗漱和上厕所啊啊!!!”
闻言,所有人都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桂小太郎。只见顶着月代头假发的青年露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容,竖起了拇指:“是的!超开心的!”
志村新八抱头:“不——是——啊!!攘夷志士的首领就这个德性吗?!将军也跟着一起干是吧?!这个国家彻底没救了吧!!”
三郎:“诶。身上没溅到什么吧?”
志村新八:“不是这个问题啊!”
德川茂茂:“请您放心!完全没有!”
三郎:“喔,那要记得赔偿喔。”
志村新八:“也不是这个问题!!”
所有人中只有新八(因为吐槽太多而嗓子)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虽然真正的受害者大概是无辜被炸厕所的真选组。
一间间搜查过来的土方十四郎自然不可能漏掉任何一间,何况他的脸色就说明了眼下除了把炸厕所的犯人拖出来打到四分之三死以外没有任何的事能带走他的注意力。看见三郎和刀剑男士在,他也只是扯了扯唇角,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而后就一脸阴暗、犹如恶鬼地在店内扫视着:
“我好像听到了谁说攘夷志士。是——谁——呢——”
志村新八跪地:“完全是恶鬼的口吻了!!”
桂小太郎自信满满:“没有关系!我们已经做好充足的伪装了!!”
志村新八:“你那算个屁的伪装啊——”
下一秒,土方十四郎已经目光锐利地扫视而来,只见桂小太郎无所畏惧地与他对上了眼,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拿上了一把三味线,在上面哗地一扫:
“好可怕~好可怕~”
土方十四郎:“哦,原来是艺人啊。”
……志村新八:“这么迅速就被骗过去了!!”
“吵死了,我的眼睛可是很尖的。”土方十四郎不耐烦道,脸色仍然十分阴郁,目光顺势投向了另一边,在触及那个光亮的假发时眼前一亮:“这个头发……就是你吧!!桂小太郎!!”
他一把揪住了那顶假发向上一提,结果猝不及防,假发“啵”的一声脱离了德川茂茂的脑袋,只露出底下油光发亮的脑袋顶,比起桂小太郎的月代头假发更加耀眼,也显得更……秃。
土方十四郎默默将假发放回将军的脑袋上,不无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抱歉。”
志村新八默默扶了扶眼镜,面无表情地道:“这国家完蛋了。”
——从将军到攘夷志士到真选组都是些什么角色,这群人就是来专门搞笑的吧?!!
由于没有在店里发现犯人的踪迹(?),再加上戳破了头秃人的伤心事(??),土方十四郎只是草草看了几眼店内,就重新充满杀气地搜查起了下一家店铺。逃过一劫的人除了志村新八吐槽到麻木如今已经心如死灰外,一个个的都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想到这次的爆炸事件给真选组留下了深刻印象和巨大伤痛,桂小太郎双手环胸,颇有些得意洋洋。虽然面上化的妆实在是不忍直视,但是他的五官底子还在,眼神清亮,笑容也十分生动,因此倒也不让人讨厌。
“不愧是将军!只教了一次设置炸弹就上手了呢!”他对三郎夸奖道。
志村新八:“不你到底在教将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你真的知道那是将军吗,是幕府的将军吗,已经完全是当自己人的口吻了。”
“那么接下来我们还要赶十二点前炸见回组的场子,三郎你要一起来吗?”
志村新八:“这原来还要赶场的吗?!不要对委托人也作出奇怪的邀请啊!”
“我就不了吧。”三郎耿直道,“我给小光买的供品已经差不多了……哦,不过刚好遇到!那龟甲还有物吉,你们也跟着茂茂一起。要带茂茂安全回去才行!”
刚听了桂小太郎炸真选组始末的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
虽然知道三郎是有意保护德川茂茂安全,但是一联系上桂小太郎蠢蠢欲动要做的事就觉得十分不对劲——最终,两个付丧神没有犹豫几秒,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就这么在短暂的见面之后,又分成两批朝着相反方向行走、各自去做各自的事了。
万事屋自然是跟着桂小太郎。这当然不是什么要一起去炸见回组,而是坂田银时据理力争,说着将军昨天到现在已经归了桂,接下来应该让万事屋使唤——这场景简直不知道该说是分家产还是争抚养权。一个前攘夷志士和一个现攘夷首领毫不顾忌真选组就在附近搜查地吵了一路。
直至,他们彻底踏出商业街,走入通往见回组的那个路段时——
路口处有无数身着黑衣之人,似是已经等待多时了。
第95章在江户的第九十一天
此时不管是新八神乐还是刀剑付丧神们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那群黑衣人带着一样的斗笠、手持一样的禅杖,安静如雕塑地站在路口。在他们踏入这个路段的瞬间,后方也有同样的黑衣人倏而出现,将他们的原路也悄然堵死。尽管这样的黑衣、这样的堵路实在是让人不安,然而……
然而你看这种一言不发安静站好的样子就很像私人部队嘛!
而且离见回组就只有一点点路了而已!这个真的不是将军的部下吗?
志村新八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他揉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将军的部下找过来得好快,那岂不是茂茂将军只帮桂先生干了活,今天我们可是多接了工作还给夜斗放假了……”
“喔?那我回头就把夜斗叫回来——”
“闭嘴啊你这个混蛋大人!!本来就每次都只用铜板打发夜斗了,居然还让人加班吗!还有我的工资、我的钱啊!什么时候发!”
银时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完全点燃了志村新八的怨念之火,连真正重要的吐槽都放到了后面:
“而且桂先生和茂茂将军都在这里!一不小心可是可能要命的事啊!”
没错,这才是真的要命啦!别忘了幕府和攘夷志士还是对立的呢!
只是吐槽出口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银时虽然懒洋洋地和他一唱一和,但银发男人的眼神已经锐利了起来,木刀也紧握在手、直指前方。志村新八并不是没有见过坂田银时认真起来的样子——但是这种冰冷的、仅仅只是照面便已经被唤醒了怒意的模样,出现得实在是太稀少了。
他不由得看向桂小太郎。然而,总是像脑子里缺根弦的攘夷首领,此时也是一脸肃杀,其表情完全颠覆了以往的形象。
“等等、怎么回事?”志村新八眼看神乐都举起了伞——哦神乐是完全的有样学样,连忙勾过将军的脖子,急切地小声询问道,“这些人难道不是你的人吗?遇见了就要打起来吗?为什么银桑他们都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
“不,这些并不是我的部下。但他们大概,确实是为我而来的。”
德川茂茂沉默片刻后说道。他的脑袋上还顶着那个乱七八糟的长假发,妆容倒是因为奔跑出汗糊成了一团,但除此之外,他下巴的线条刚毅锐利,目光平静,已经是一个领导者的气度了。
他揭掉假发套,轻轻拍了拍志村新八的手背,说道:
“请你快点逃吧。”
“等等说清楚啊!!”
德川茂茂的话语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志村新八左顾右盼一番,只见道路的前后两端都被堵死,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处看去仍然是相同的黑衣与斗笠,让人完全估算不出敌人的具体数量。那些黑衣人斗笠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到眼睛,但那种包含杀意的视线却仿佛穿透了斗笠直刺他的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冷汗。
他的眼镜在汗水下都有了些许下滑的趋势。但几乎不用考虑,志村新八恶狠狠地把眼镜推回原位,抽出木刀,也跟着比在了眼前:“这种不说人话还不带幕后解说的制作组就应该拉出去打八百遍……虽然想这么说,但既然是看上去就像想寻仇的人找上门,看来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离开吧。”
“龟甲先生、物吉先生,三郎先生有告诉你们什么吗?”
“呵呵,真可惜,主人大人只是提起了保护将军而已——”
“啊,不止喔。”物吉贞宗突然出声道,“主人昨天和明智光秀对话的时候,提起过的吧?‘有的事情没办法插手,例如政变’。”
志村新八:“所以为什么会和明智光秀对话!召灵吗?还是又有人穿越了?我们从昨天到现在也就分开了一个晚上而已,你们又擅自演了什么新剧情啊!!”
坂田银时:“不不不这句话的重点明显在于政变吧,政变。”
志村新八:“所以你为什么也能平淡地说出这个词了!我可从来不知道我们能卷入这么高端的东西,前情提要到底在哪里,还有三郎,三郎他到底的又做了啥啊才这么说——难道这就是织田信长的固定技能吗!?”
德川茂茂:“什么!就连这个信长公也早有预料吗?不愧是他,这么一来的话我……”
志村新八:“这个时候就不要忙着加固你的粉丝属性,看看场合啦!为什么还会脸红?你是被偶像饭撒*了的女高中生吗你!”
尽管在飞速吐槽,但志村新八是一点也没歇着,已经和其余几个人合力将德川茂茂围在了中间。由于禁刀令还在持续生效,志村新八手里的木刀没掺任何水分,简陋朴素到有些可笑,但他仍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面容已经有了男子汉的坚毅,无畏无惧地恶狠狠朝着那些黑衣人看回去。
那些犹如雕塑的黑衣人中,有几个人倏而一动,让出了一条道来。
那个有着灰白色卷发的男人无声无息从空道里走了出来。他和那些齐聚在路口的黑衣人一样手持禅杖,但腰间还额外挎着刀,一看就是头领之类的角色才有的配置。只是那张露出来的脸眉头紧蹙、神色阴郁,一道长疤更是从额头斜着向下、只差一点就要划过整张脸。
就在他出现的瞬间,志村新八感觉到银时的气息明显更加沉重紧绷。
“此时,是否应该说上一句……”名为“胧”的男人与银时对上了目光,“这个眼神犹如丧家之犬,叫人眼熟呢?”
“只是,吾等此次前来,所为之事,仅在将军——”
几乎是同时,所有的黑衣人都动了。
禅杖底端清脆地敲击在地面上,他们如接收到了命令的下属、亦如听到了指令的傀儡,整齐划一地朝着德川茂茂迈步。禅杖敲击声与脚步声完全重合,几有种地面也随之震颤的错觉。随即无数禅杖尖端直至这一群被两面夹击的人,斗笠微扬,呈现的是一模一样的、木然且肃杀的脸庞。
胧不紧不慢、面无表情地继续道:“吾等受天(天导众)之命,将军德川茂茂,识人不清,煽动人心,执政已入诡道,实乃国之大患。”
“——将军失格,其罪当诛。”
“轻而易举就想断将军的生死吗?”坂田银时道,“这么大的口气,吃饭的时候小心把舌头咬到飙血的地步。”
神乐:“就是!咬到舌头代表想吃肉阿鲁!”
志村新八:“没叫你这个时候联系起这些乱七八糟的!这里离见回组很近吧?居然想在这里截杀将军?”
“将军同党,一并视为罪人。”
不管万事屋们说了些什么,胧都是那一副冷淡到能用苦大仇深来形容的表情。他抽出腰间打刀,刀面清亮亮地反射着日光,锋芒刺眼得就像已经要刺入人体一般:
“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黑衣人——天照院奈落众已经一拥而上,与这些将军的保护者们战到了一起!!
两边屋顶之上,有一个同样身着黑衣、斗篷犹如乌鸦黑羽的长发男人站在那里,俯首看向下方。
他同样漆黑的、鼻子形状如同鸟喙的面具下,有一声轻之又轻的笑声向外传去。
第96章在江户的第九十二天
万事屋们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群来势汹汹的敌人会选在这样一个地方开战,但这也没关系,毕竟他们原本走的就不是脑力路线,是再纯粹不过的凭着思想与信念而动罢了。
——但将军德川茂茂是知道的。
虽然他的粉丝属性和性格上的天然好骗好像更突出一点,但他终究是在幕府身具高位的“将军”。甚至不用胧说完,他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迎来这样一道命令,是因为之前的擅自前去京都、是因为试图发放赈济米、是因为在幕府新旧小判的更换令中试图协调——
是因为他不愿意再做一个天导众控制下的傀儡,想要用自己的手去改变这个国家。
如今会有天照院奈落在这里围攻,正是他德川茂茂的行为已经让天导众忍无可忍,决定舍弃掉他这个棋子。
……不,大概不能算是忍无可忍。毕竟入侵了这个星球、奴役着这个星球的天导众,根本就没有忍耐的必要吧。
一旦德川茂茂身死,始终以“一桥派”的势力不断阻挠幕府政令和德川茂茂本人下达的命令、本人也对将军位置垂涎欲滴的一桥喜喜,无疑会成为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将军。又或者,正是因为有一桥喜喜这么一个傀儡备选,一桥派也终于与天导众达成了利益交换,天照院奈落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来截杀他——也难怪信长公会说“政变”了。
被其余几人团团包围在最中间保护住的德川茂茂看着他们的脊背,握紧了拳头。
天照院的人实在太多,又是前后夹击,相较之下德川茂茂身边那个小小的保护圈简直单薄到可怜。但纵使人数差别巨大,不管是谁也都没有露出气馁的表情,毫不迟疑地就开始了行动。
神乐的雨伞在这个时候简直是阻敌利器,子弹接连不断地从伞尖端的出弹口喷涌而出,哒哒哒飞溅在地上,比起单纯攻击□□还要更见效明显地阻止了敌人进一步向前。志村新八也是和神乐合作打架多次的老手了,平时虽然打打闹闹吵来吵去,但这个时候却毫不迟疑地直接向着子弹喷涌的地方冲过去,完全不担心神乐失手打伤自己。
敌人很多,武器不够锋利……这些都没有关系。
带着眼镜的少年在出刀的瞬间,目光倏而锐利起来。没有可以伤人的刃口,他干脆直接以顶击的方式,以木刀刀尖狠狠向上贯向最前一个敌人的下巴,将其直接整个顶飞出去!
“开球了!”
“狡猾!”神乐嚷嚷起来,“人家也要打台球阿鲁!!”
“现在还是我的击球回合!”志村新八一刻不停,已经反手又将木刀尖端狠狠捅进旁边一个人的鼻孔里,直接抵着对方鼻腔将之抡飞出去,“上完了滑石粉——我可是抱着一杆清台的野心呢!”
在他这样贴近敌人、空档大开的时候,弥补他的空隙、轻轻一抖伞尖就改变了子弹方向为新八清除身边威胁的,自然是神乐了。只是比起用子弹掠阵,神乐显然还是更喜欢自己亲自上去战斗。况且这种流水一样的消耗方式,也不是她的伞容量能够消耗得起的。差不多就在志村新八充满斗志地掀翻了两个人,准备对第三个下手的时候,夜兔族的少女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她直接将伞投掷出去命中志村新八身边的一个敌人,脚尖用力一蹬,整个身体就轻盈地腾空,然后再重重坠落在某一个天照院奈落的双肩上,生生将人踩到双腿跪地!
志村新八用刀一挑,将神乐的既可遮阳、又是凶器的伞拨回神乐手中,明智地后退几步,变成自己在旁掠阵。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能挑翻两个敌人全靠出其不意,再继续下去要击退没有这么简单……但这并不妨碍他始终保持斗志昂扬,甚至还朝德川茂茂使劲挥手:
“来这边!我们往见回组那边走吧!”
德川茂茂朝着他的方向走了几步,随即又停下了——他俯下身,从地上捡起刚刚那两个倒霉的敌人脱手落地的禅杖。
禅杖的顶端是正经的钟形,下半截却是如武士刀一样的薄长直刃。德川茂茂握着禅杖挥舞了两下适应手感,才紧紧握在手里,尖端笔直指向前方,目光坚定深邃:
“请不用太在意我——请一定要保证自身安全。我会自己保护自己的。”
话才刚说话,他的手就倏而一滑,因为与半截禅杖相连的武士刀没有刀锷(护手)能阻拦,直接从光滑的杆子无缝落到了刃面上,血当场飙了一手。
“……等等刚说完这种台词就割到手了喂真的没问题吗!!完全放不下心来!!”
在这种时候,也只有志村新八的吐槽能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精准出没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物吉贞宗和龟甲贞宗是最没有压力的两个——刀剑付丧神与人类的身体素质可谓天渊之别,虽然他们一个是胁差、一个是打刀,攻击的范围颇为有限,面对围攻也会觉得有些棘手,但单单是速战速决、合力护住一个德川茂茂的话还是有自信的。
只是不知为何,物吉贞宗有些心神不宁。
他虽然是以幸运闻名的刀剑,但本人并不是盲目相信幸运的那种类型。目前神乐和志村新八在前面兴奋开路,由于天照院奈落并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龟甲贞宗也有在前面帮忙。而后方,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合力对战胧,由于明显是头领的胧还在战斗,后面那些敌人也就没有行动,以免干扰胧这边——按理来说,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是有些艰难,但尚未让人气馁的程度,甚至可以算是未来可期……但是他越靠近德川茂茂,就越有种强烈的不妙预感。
他毕竟是刚出现没多久的付丧神,对于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势力分布都不太了解,当即低声向德川茂茂问道:“请问茂茂公,见回组确实可信吗?”
德川茂茂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信任他们。”
“……那么,请您先抓紧我。”
物吉贞宗道。
“我脚程比较快,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远程攻击的东西……不过,也应该打不中我。在这里的人都是主人很重视的人,拜托你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龟甲贞宗说的。粉色短发的打刀男士当即含笑应了下来——打刀付丧神的速度快起来也足够应付龟甲贞宗在本就距离不太远的银时组和神乐组之间反复横跳了。
得到龟甲贞宗的应允,物吉贞宗毫不迟疑地挎过德川茂茂的腰,屈膝一蹬,即使还带着一个人,也如羽毛般轻盈地弹了起来!他的足尖蹬蹬落在墙壁、敌人的肩、屋檐声,轻快迅捷得不可思议,简直像是眼睛一眨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地方——德川茂茂已经享受过一次被次郎太刀扛着跑的待遇了,结果换了个付丧神扛着,没想到比起上次还要更快!
虽然物吉贞宗比起次郎太刀来说肩膀更窄更薄,顶着胃也会更不舒服——
德川茂茂的比较只到此为止。
有一振刀如柔和的春风一般,无声地逼近了。几乎没有任何的杀气,然而刀光湛湛、来势汹汹,就如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样,切入了刚刚跃起尚在滞空之中的物吉贞宗的动作里!暂时没有借力点、也无法扭转位置的物吉贞宗横刀而对,然而下一秒,他整个付丧神连带着德川茂茂,都如炮弹一样被撞得直直向下,全靠物吉贞宗本身素质过人才能保持落地平稳,不至于带着德川茂茂一起翻滚到地上!!
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诶。站稳了啊。”早早站在屋檐上、带着面甲的长发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口气似乎带着笑意,“值得夸奖。”
坂田银时耳尖一动,下意识朝着那边看去。
第97章在江户的第九十三天
“你的脑袋是被啃过了吗?”就在坂田银时分神的瞬间,桂小太郎已经提刀拦下了胧劈砍下来的禅杖,怒喝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谁发呆了啊!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坂田银时当即回嘴道,“我只是在想明天早餐吃酱油煎蛋而已!”
这话一说,桂小太郎的怒气更加上涨:“这种天气里早餐当然要吃荞麦面吧!”
坂田银时:“……所以我才说不想被你这么说,你干脆被摁在荞麦面的锅里舔一辈子锅底好了。”
刚刚那一瞬间的、不详的心悸在毫无营养的插科打诨中淡化,但那种淡淡的阴影却在坂田银时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胧神色冷厉,在极近的距离下,他宛如看着死人的眼神毫无损耗地传达到了这两个同门师兄弟那里,再被他们回以毫不犹豫的攻击。禅杖下端白刃与桂小太郎的刀碰在一起后仍然去势不减,几乎擦出火花,而胧同时还有余力另手抽刀,眼也不眨地向前直斩而出!
乌鸦黑羽簌簌而落,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坂田银时的洞爷湖生生穿透胧的手掌、将他所持之刀击飞!
血顺着手腕蜿蜒向下流去,而胧却一反常态地勾唇露出了一个冷漠的微笑。
“你们的刀都变钝了,松阳的弟子们。”
“是啊,钝得只能砍掉你的脑袋了。”银时道。
“正是因为你们这种顾头不顾尾、只凭一腔意气的挥刀,才会消耗掉师长的性命,万事皆空。”胧自顾自道,“而自那时茍活下来的你们,如今所持的也不过是一截断刃……没有好好珍惜这条性命,又妄图以虫豸之身抵抗天谕。你们与德川茂茂的结局,皆由此定。”
他微笑着握紧了拳头——原本被洞穿的手掌毫无痛感般地合拢,那一把木刀反而被死死卡在了他的手里。在这种极近的距离下,他不知道该说是恶意还是憎恨的情感如淤泥般短促地流淌出来,但也只是一剎——因为只在反制住银时的武器这一个短促瞬间,他已经提膝前顶,原本还在和桂小太郎角力的禅杖就如耍花枪般前后倒转,倒钟般的锐利杖尖利器般地朝着桂的眼睛压过去,而翻过来的白刃又随着他的逼近,沉沉地压向坂田银时的下腹。
“那真不好意思啊。”坂田银时冷笑道,“如果有什么想对我们这种烂虫子说的话,还是从天上掉下来再说比较好。”
越是紧张危险的时候,坂田银时的神情就越贴近曾经在在战场上活跃着的“白夜叉”。他像是完全摒弃了对自身的防御,哪怕被反牵制在原地,也要死死握住那一振木刀的刀柄,眸光鲜红如血。几乎是白刃切来的同时,他猛地抬脚,以靴底狠狠踩在那刀面上。也是同样,被以杖尖抵住的桂小太郎不闪不避,挥刀已经顺着杖身切向了胧的手腕!
杖尖已经抵住了他的眼皮,一缕细微的血丝顺着睫毛下滑。这种从一开始就抱着受损之心的配合方式,即便是冷酷无情如胧,也有瞬间的心惊肉跳。他试图猛地向后一刺,但在他的禅杖杖尖真的突破桂小太郎的眼皮、刺入眼球前,坂田银时压在刃面上的脚突然一松,下滑以靴面轻巧往上一顶,于是尖锐的杖尖边越过那个眼睛,只在桂小太郎的面颊上留下一道细痕。
……不应如此的。
胧猛地松手避开桂小太郎那一刀,膝盖却又一提,顶起下落的禅杖,重新接住后却忍不住如此想道。
即使是以一敌二、他眼前的这两个人师出同门,他也不应如此受限。桂小太郎每天带着攘夷志士们除了四处乱炸外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大名堂,坂田银时也早早脱离攘夷队伍只带着两个小孩做杂事……这两个人就算侥幸没有变弱,也不应该一下子就强到能围困他。
还是说——实际上是他的实力变化了呢?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但胧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是冷漠,甚至带着些微嘲讽的:“看来你们对那时候的我,也印象深刻啊。”
仍在屋顶上站着、只在刚刚才出手过一次的面具人笑道:“看来你也不轻松了。那要我来活动下筋骨吗?”
“不,无需您来出手。”胧断然道,“区区小事——”
他猛地甩开手,原本被木刀洞穿的手掌发出一声让人胆寒的、撕扯血肉般的哗啦声,但在脱离了木刀后,他受伤的手掌虚虚握了几次拳,指尖滴落的便只剩下些微残血。
他再度朝着坂田银时与桂小太郎,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冷笑。
“茂茂公受攘夷志士袭击,不幸殒命,实在是让人遗憾。”
他话音刚落,桂小太郎瞳孔已经一缩,当即朝着志村新八等人喝道:“不能再从见回组突破了!见回组应该已经投靠茂茂将军的政敌一桥派了!”
“等等!那这样子我们要往哪里逃啊?!”志村新八连忙道,“地点地点地点,现在还比较安全的地点……不行,前面不能走的话,后面也根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堵着路啊!”
“那就从这边走就好了吧!”
根本没有迟疑地,神乐猛地踢开边上垒成一排的筐筐桶桶,既不往前、也不往后、而是直接踹碎了旁边无辜的墙壁,在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志村新八的瞩目里招呼德川茂茂:
“先这样吧!我会一路破墙的!”
“那样动静更大吧!!”
“别管那么多了!”
闹哄哄的声音以及砸墙的巨响都远远地传了出去。路遇三郎后就在努力寻找银时等人踪迹的夜斗眼前一亮,立刻朝烟尘弥漫的地方跑去!
他的视野中才只是越来越近地出现了那些手持禅杖的奈落众,小巷就蓦然有一双手伸出来,将他带入阴影之中。
“是我。”
在反抗之前,夜斗先看清了那一张属于他父亲、不,暂时被他父亲占据了的,属于“藤崎”的脸。
“真是有趣啊,外星来客自命为天,凡人也打着‘天’的名义——光是想到高天原那些神知道后会露出什么表情,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
藤崎死死地握住夜斗的双手,笑容与其说是畅快,不如说是憎恶与癫狂,连落到夜斗身上的眸光都在奇异地发亮。
“夜卜你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呢?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啦!”夜斗怒道,“快点放开,这么握着男人的手你不觉得恶心吗?!”
“怎么会,我们是父子吧?”藤崎说道,“而且现在不是能让你出现的时候。”
“你——”
“夜卜你啊,真的忤逆了爸爸很多次呢。”藤崎道,“但是没关系,我完全不生气——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那里有爸爸要送给你的‘神器’啊。”
介于刀剑男士们曾经展现出来的类似神器的特性,夜斗原本是应该第一时间联想到他们的……但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鬼使神差般地浮现出的,却是万事屋们的脸。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喉咙都因为脑海中的画面而变得格外干涩,凝视藤崎的眼睛因为睁得太大太久,已经浮现出生理性的湿润,“今天这些也是你做的?你到底想对他们干什么!”
“在你问这句话之前,搞清楚一点。”
藤崎蓦地伸手摁在夜斗的脸上,重重向后推去。在夜斗后脑撞到墙面、吃痛地一声里,他的眼神冷漠到居高临下。
“让你能一直活在这世上的人是我,不是那些施舍给你一点东西等你摇尾巴的万事屋和委托人。”
“而且,你很喜欢他们是吧?那么爸爸我也只是在帮你们能更长久地相处啊。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
“夜卜你呀,也应该庆幸高天原关闭了。”
刚刚还将“儿子”的头往墙上磕的青年此时此刻又亲昵地揉了揉少年神明的脑袋了。黑漆漆的面妖从阴影中浮现,和他一起凝视着夜斗。
藤崎的笑容,爽朗得就像是个普通人。
“不然像是这样活跃在战场上过的人,早早就会被神明凝视,或入高天原或入黄泉,怎么可能轮得到你来捡神器呢?”
“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这样的神器,总该够用了吧?所以你也最好乖乖的。”
“不能,去打扰他们师徒会面啊。”
第98章在江户的第九十四天
饶是早就知道藤崎的性格作风,这一刻,夜斗仍然不由得胆寒。
他曾经因为万事屋被面妖袭击而愧疚过,认为自己才是让万事屋屡次受面妖侵扰的原因,但如果在这之前,万事屋、尤其是坂田银时就已经被藤崎所关注了呢?
最开始是万事屋入狱,幕后之人目的是为了刺激新旧货币兑换。
之后是万事屋协助三郎破坏了藤崎将两名付丧神据为己有的阴谋,并在这过程中与夜斗初次见面。夜斗也因此入驻万事屋。
而后面妖攻击万事屋的房子,本质上是为了逼迫夜斗使用付丧神。
再之后,面妖袭击银时和平贺源外,实则是拿到了图纸的藤崎想杀人灭口,恰好被银时撞见。
一切看似都与万事屋本身无关,都只是被动卷入漩涡中而已,但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地方——以藤崎对于夜斗的控制欲,即使自认为有能够在关键时刻逼迫夜斗听从命令的手段,也不至于这么爽快就放开对夜斗的管制,坐视夜斗与万事屋相处甚至被影响。
如果三郎是因为有付丧神护佑,又搭上了将军,藤崎不想暴露底牌而一时半会无法进行有效的威胁的话。那么万事屋、不,坂田银时,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被藤崎轻描淡写地放过?还是说,夜斗与万事屋的相处,藤崎始终乐见其成?
一旦自己始终都在藤崎的注视下,夜斗只觉得不管如何呼吸,窒息感都如影随形。
他对于相遇之前万事屋入狱的事情其实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另一方面,那段时间与藤崎在一起的他,就算没有像螭一样与藤崎同进同出,也不可避免知道一些零碎的信息——例如,早在那之前,藤崎就已经与天照院奈落的首领“虚”相识并且达成默契了。
那个时候,藤崎也曾经将他推到“虚”的面前——
【所以,‘虚’也好‘松阳’也好,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曾经的自我遗留下来的东西?相信我也不会带来更大损失、不,损失才是你所期待的不是吗?】
那时的藤崎是这样说的。
【这个孩子(夜斗),就是我的‘王牌’。】
【那么在开局之前,要为了你的愿望,相互明牌吗?】
如果说他是藤崎这边展示出去的牌,那么在本不应入狱的万事屋们入狱后、在高杉晋助被藤崎突然背刺后,虚那边的牌到底是谁,已经无需多言了。
不不,一切还不止如此。万事屋入狱无疑是藤崎推动,但是实际上即使三郎没有出手协助,到了时间后对外放出的风声应该也是万事屋行刑之前就意外逝去,实际上则会秘密转移到天照院奈落处监管。因为那时候的藤崎还不确定高天原到底有没有彻底封闭、会不会来干涉他!
后来万事屋虽然出狱,但藤崎看到了付丧神,认为付丧神作为“神器”更加好用,才暂时将坂田银时搁置。直至发现无法将付丧神据为己有,才换了谋划,一方面让夜斗和坂田银时相处,一方面去联系高杉晋助、用高杉和妖魔策划出袭击皇居和试探高天原态度的策略。
面妖袭击银时和平贺源外的那一天,藤崎原本想要带走夜斗,其实那时就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试探结果如何都要袭击高杉晋助,在高天原阻止之前强行让夜斗抢先将高杉晋助变成神器!
……而后,发现高天原对于现世的控制力已经弱到了几乎无力施为的程度,藤崎才真正肆无忌惮起来。
因为所谓的神器,便是“受神明使役之器”*啊。
毫无遗憾的人□□死亡的那一刻就会成佛,自愿放弃生命的人等于将躯壳敞开任由妖魔啃食、死去的瞬间就会被侵蚀成妖魔或秽气。唯有怀着不甘心而死的人,灵魂才能不上不下地在世间徘徊,也才有成为神器的可能。
但这些亡者之中,也会有寄托了他人庞大愿望的英才存在。神是因人的愿望而生的,这些英才也是背负着人的愿望而死——死后也不代表他们背负的期望就此消失,这一类亡灵与神明的差距可谓就在一线之间!
神,又怎么能如此侮辱神的预备役,将之作为可以任意赐名、随时可以抛弃的存在呢。
哪怕这些死后的英杰不一定能进入高天原,或许会解开生前纠结成佛、或始终徘徊于世直至被人忘却消亡……即使夜斗不是正经在高天原登记过的神明,他也知道这种行为肯定会招来高天原的讨伐!!
能立于所有神明之上的,唯有天(天照)!所有使役其他神明的神明,都是在挑衅天的权威,等同大逆!
而攘夷派的高杉晋助,至今“白夜叉”之名还未被人忘却的坂田银时。这两个人死后即使够不上成为神明、被人供奉的规格……也绝对、绝对不是能够作为神器驱使的那一类灵魂。
难怪藤崎一定要确认高天原目前的状况。
“会放任我在外和他们一起生活,”夜斗艰难道,“也是为了方便我得到神器?”
“是啊。”藤崎坦然道,“夜卜,你知道吗?神器虽然是死灵、忘记了生前的一切事情,但是那些身为活人的经历,也会反馈到神器的身上。”
“生前就不知善恶的,死后也不会分辨善恶*。所以我在想,如果是生前就能斩断障碍的人,一旦变成神器后,肯定也有这样的才能吧?”
“你能和坂田先生相处得这么好,我真的很开心。”
他在夜斗的耳边低声絮语,笑脸一半隐没在阴影中,清爽又诡谲。
如此可怕,这个人如此可怕。
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明明一次都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却还是有种成为了他手里提线木偶的悚然。只是偶尔的一点温暖也要带走,只是暂时的一个归处也要毁去,甚至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这个人还要美其名曰——
“爸爸我啊,也是为了你好。神明的话,永远也没办法和普通寿命的人在一起的。”
这怎能让人不痛恨。
爆炸的声音、坍塌的声音还在接连不断地响起,在那一声声刀剑相互碰撞的刺耳的嘈杂中,夜斗的目光都变得涣散。他像是放弃了追赶万事屋、也放弃了那些对藤崎的“叛逆期行为”一样,原本抵抗着藤崎的手也脱力地蜷缩着指尖。
藤崎勾起唇角,赞许地松开手:“乖孩——”
那个“子”的尾音还没有完全吐出来,少年神明的眼神倏而一厉,用头狠狠撞向藤崎的额头!!
“臭老爸,你就自己在这里发烂掉吧!!谁要听你的!!”
“我喜欢他们,为的又不是能一直在一起!我不会去收神器,我也不会让你有把他们变成神器的机会!呸!”
虽然都是脑袋受创,但显然夜斗的脑袋硬度还是要比藤崎强一点的。尽管很想现在就让藤崎看看他放孩子出去和人一起混带来的恶果、比如当场把这个标准反派的老爸打到四分之三死之类的,但面妖还在一边虎视眈眈、藤崎本身的武力也不低,还挂心着万事屋等人现状的夜斗只能面无表情送出一个饱含万千深意的“呸”,提着妖刀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
只留下一时不察被差点撞翻的藤崎留在原地。
“……真是个蠢货,话都不听人说完。”
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夜斗转瞬消失的背影,但怒气只涌动了一瞬,就重新被埋藏在他清爽和善的外表下。
外形似狼的妖魔绕着他的的小腿转来转去,面具上是空洞洞的眼瞳图案。藤崎不爽地捏着面妖的脸将其撇到一边,但绷直的嘴角在缓了缓后,重新开始张合起来。
“不过,夜卜最终还是会听话的——哈哈,我没说吗?我说的‘救世’可是实话。”
“既然没听到……那就不能怪我没有给足够的提示了吧。”
第99章在江户的第九十五天
夜斗这边在匆忙寻找银时等人,银时这边还在边逃边战,真选组这边尚未发现有事关将军的大事发生但面对爆炸准备前去查探情况,三郎这边……
——三郎这边还在吃红豆年糕汤。
这种明明大家都在同一片场、唯独只有他拿的剧本不一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回了,想来大家也该习惯……怎么可能习惯啊!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有毒吧?在漩涡中心不动如山之类的词已经说腻了!!
比起战国时代的少油少盐少糖,江户时代的红豆年糕汤无疑更加符合三郎的口味。即使爆炸声不停地从远处传来,他也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地吸溜着浓浓的红豆汤汁,直到整碗吃空后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然后他挠了挠后脑勺,表情看上去毫无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让你等我喔。”
“无需介意。”他对面的青年说道,“而且我也被好好招待了一番。”
时隔多日,青年仍然是满脸浓妆,白肤尖耳。刚刚被三郎招待了一碗同款红豆年糕汤,此时他淡紫的唇色还带着些汤汁的湿润,一手搭在被暂时搁在地上的厚重药箱上,一手托着普普通通的瓷碗,漫不经心地旋转把玩。
大概是因为之前就已经有过一次共同对敌的经历,自称“只是个卖药的”的卖药郎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亲昵一类的情绪,但也微妙地没有上次那样疏冷。和这两个安之若素的人相比,身为付丧神的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的情绪反而要更加外露一些,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焦躁,只是仍然恪守着职责,护卫在三郎身边不肯一步。
“先等一下——保护欲过头,有点离太近了。被男人靠太近好奇怪。”
三郎铁石心肠地将因为爆炸声迟迟未停而警惕地越靠越近的两个付丧神手动推远,神情仍是如少年一样的简单明了,不存在任何晦涩深沉:
“虽然请你吃几次年糕汤都行啦,不过卖药小哥应该不是为了吃来找我的?唔,看起来应该也和茂茂那边没什么关系。”
“争权夺利这种事,不是我这种人能参与的。毕竟我只是区区一介卖药郎——”
卖药郎道。
“只是江户这里,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迷路了,所以本打算离开结果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太郎、次郎以及三郎先生,是否也有同感呢。”
未等三郎等人回答,他偏过头,线条纤细的下巴轻轻一抬,被紫色勾出些许上扬弧度的唇角真实地朝上一翘。街道上因为爆炸而嘈杂起来的人声倏而远去,如隔了一层屏障般渐渐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清脆至极、几乎是在人耳边响起的铃声。
药箱无声无息地向外吐出一格抽屉。
精美的天平如有意识般从里飞出,停在桌面上,朝着三郎左右歪了歪铃铛,像是个正在打招呼的活泼小姑娘。紧接着,原本在空气中淡不可见的秽气倏而显出淡淡的灰色,既像乌云,又像乍绵延不绝的长线,贯穿了整个碧蓝上空。药箱上的眼睛图案微亮起来,而本应指明秽气方向的天平却如同喝醉了酒一样原地打转,铃声不成调地乱响起来。
“物怪的,”卖药郎低语道,“残秽。”
“唔哦,这么一看很壮观啊。”三郎丝毫不觉危险地抬手挡在眼前,朝着这层淡淡的秽气远眺过去,兴致勃勃道,“沿着这条线去找的话呢?”
“那是不可能的。”
卖药郎平静地回答道。
“实际上是无数线段横跨空中,不知该说是迷宫还是巨网……整个国家已经被罩入其中。没有真正秽气沉下来的点,也就无从找到物怪所在。”
大概是因为上次已经在三郎等人面前表现出了自己的非凡之处,此时卖药郎也直接跳过了取信于人或是套话的步骤。而直接展现出对非寻常之事知之甚深的一面后,他气质上的妖艳与神秘也就越发显出浮世绘般的危险诡谲起来,连吐露出三郎的全名时也仿佛寄予了其余的东西在内。
“这正是我来此处的原因,织田信长公。”
织田·只是穿越者·被真信长手握手织田信长作为名字·争霸天下好多年·三郎完全没有不适地一口应下:“啊,是我来着!”
“不过现在我没有空——虽然这种东西应该蛮危险的,但现在还是茂茂那边危急一点。”
——但是说着茂茂那边危急结果却是在这里连吃两大碗年糕汤、眼睛都没眨一下啊三郎!!
不过卖药郎并没有点明这一点。在三郎提到德川茂茂的时候,他也能从容地接上去:“如果是现任将军被袭击的话,那么恰好与此事有关。”
“我,此刻前来,也正是因为诸位与‘时间溯行军’有关……”
“这一点,应当是准确无误吧。”
同样是时隔多日,这个词语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三郎等人面前。
区别于别说把审神者当成副业、根本就是把审神者一职当成打零工的三郎,太郎太刀与次郎太刀几乎是瞬间就将手握在了刀柄上。杀机根本无需迟疑就已经浮现,这已经是刀剑男士面对宿命之敌的本能反应。但在这样的条件反射后,他们又很快反应过来:
“不对,这个时代不是已经没有时间溯行军了吗?”
时间溯行军意图修改历史,刀剑付丧神想要维护历史。这种天然的对立决定了时间溯行军但凡只要还存在于这个时代,就必定会将刀剑付丧神作为妨碍试图排除。至于什么隐藏在幕后、操纵人类作为属下……别想了,时间溯行军八亿四千万的人数上限里,绝大多数都是只会本能拼杀的妖(笨)物(蛋),真正在时间溯行军背后制定谋略、针对历史发出进攻命令的是时间溯行军们的大将。
无数平行世界中的一个小小的江户时代,还不足以让溯行军的大将出现。因此三郎能带着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在这里想去哪去哪,就已经说明了溯行军在这里的缺失。如果他们这种自由自在的行动还不足以说服的话,那么这时代混乱至极的外星人带着科技入侵地球之类的事,就已经说明这时代的历史已经彻底崩溃,溯行军的目的已经达成,无需停留。
“虽然没有溯行军,但因它们而生的改变却不会消退。”
卖药郎说道。
“既有恶因,必成恶果。‘真’,是溯行军毁坏历史、致使时代错乱——”
他话音未落,药箱之中已经蓦然传出一声咬合般的铮鸣!
卖药郎眉眼冷冽:“接下来的‘形’与‘理’,恐怕还要在你和那位将军身边,细细寻找了。”
没有等次郎太刀和太郎太刀思索该如何响应,三郎已经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喔!”
卖药郎因为情势危险而不知不觉冷淡下来的神情都因为他的毫不犹豫而流露出一瞬的错愕,随即稍稍放松。
“正好,吃饱了才好去帮忙。”三郎对卖药郎的变化毫无所觉,自顾自起身道,“虽然我好像也插手不了这种事,不过我觉得茂茂应该还是想活下去的。”
“而且如果将军出事了,神社也会变得更难进嘛——应该。”
第100章在江户的第九十六天
若要说的话,这次的事情其实和以往有所差别——以前都是三郎有意无意地被牵涉其中,但这一次看上去纯粹是幕府内部势力之间的斗争,和三郎毫无关系。而且不知道该说是万事屋太倒霉还是三郎太幸运,那边还在和将军一起苦战脱身,三郎这个和将军亲近到可以不打招呼就进入将军府邸的家伙,则一直到吃饱喝足都没有幕府其他派系的人来找麻烦。
但就算卖药郎没有突然来访、没有带来时间溯行军的信息,三郎实际上也不打算就此旁观——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大方地将仅有的四个付丧神直接分一半出去,又为什么会在看到夜斗的第一时间就一敲掌心、爽快地付铜板让本来优哉游哉逛街的夜斗去找银时等人。
从他那张缺乏紧张感的脸上,也实在是很难看出到底是灵光一现还是早有筹谋。
神社当然也只是最浅显的、将军一旦死亡会带来的影响。但三郎本人显然就是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自来熟地招呼卖药郎一起跟上。几个人一路穿过数个小巷,直到停在了一栋典型的日式房屋面前,直接推开大门……
三郎:“啊,好久不见!”
万事屋:“这算哪门子的好久不见!为什么你会找到这里来啊!!”
三郎大方分出付丧神去保护德川茂茂的行为显然没有白费。目前万事屋、桂小太郎的身上都挂了点彩,龟甲贞宗和物吉贞宗的衣服上布着不少血渍,但这些人脸上都没有愁云惨淡的模样,惊愕的神情也不过是针对三郎的突然出现——任凭谁看到有人突然找到攘夷志士大本营都会惊愕的好吗!
是的。在与那些天照院奈落众缠斗、而见回组却迟迟未曾出现后,桂小太郎就果断判断出将军的势力恐怕目前已经不算可信。目前能够完全确认站在德川茂茂这边的只有真选组,但正因为真选组的态度如此鲜明,桂小太郎才会选择甩掉追兵后,将将军暂时藏身在攘夷志士的大本营处。
这下倒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天照院奈落原本想要在杀死将军后扣锅给攘夷志士的说法了。至少在这里,将军的生死确实成了这群攘夷志士控制下的东西。
……所以为什么三郎会轻车熟路地找到这里啊!!就算桂小太郎和三郎关系不错,但是三郎根本不是攘夷志士好吗?别随随便便就开拓设定外的知识量啊!!
曾几何时就是这么被家臣一路脑补成深不可测……在万事屋惊叹三郎的人脉之力恐怖如斯之前,三郎率先坦白道:“嗯,之前桂不是有在通缉令下打广告*招募攘夷志士吗?我就一路找过来了。”
银时闻言撸起袖子,面目狰狞地逼近桂小太郎:“假——发——”
桂自信一笑:“哼哼!这就是将信息藏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越明显越像是假的,这样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迷惑视线……”
他话音未落银时就已经一拳敲中了他脑袋:“这里直到现在还没被发现完全是你瞎猫碰上死耗子吧!”
就这样,三郎简单一句话操作再度引发争斗——可以,不愧是织田信长。
既然是攘夷志士的大本营,自然不可能只有银时等人在。只是在三郎态度随意地进来、又明显与坂田银时和桂相熟后,那些原本警惕的攘夷志士们也都和缓了表情。伊莉萨白更是高兴地给三郎拿了泡好的茶和点心,不停地举着写有问候话语的牌子。
三郎完全不推辞,并且对于银时和桂之间不知道该说是吵架还是男孩子友谊表现方式的打闹也视而不见,只对着神乐和志村新八径直道:“茂茂呢?”
他一说,这两个人的视线就开始游移。志村新八握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但还没想好说辞,就已经被神乐神来一笔的“将军他在路上捡到了棒棒糖吃然后蛀牙被疼晕了”拙劣理由搞到当场破功,气急败坏优先吐槽道:“只有你会做这种事吧!长蛀牙的也是你吧!”
神乐据理力争:“阿银也会这么干!”
志村新八:“……所以这个家的教育到底歪曲成了什么样!!”
三郎:“啊。所以说茂茂在哪啦?”
面对理直气壮、神情坦然、完全不会被各种突发事件和突发吐槽带着跑的三郎,志村新八和神乐也只能重新移开了目光,一个又开始咳嗽开始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表达,另一个则踢着榻榻米嘀咕着要不要先编几句谎话……最后还是和桂小太郎闹成一团、又在志村新八的吐槽中悄无声息躺枪的坂田银时一边和桂小太郎掌对掌地角力,一边抽空淡淡地回答道:
“那个啊。他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之后没时间、也不会再见你了。”
“喂,银桑!”志村新八顾不得酝酿言辞,连忙道,“茂茂将军的意思明明是不想把三郎先生牵扯进来吧!”
“但他本人不就是那么说的。”尽管已经从正常的掌对掌进化成了互戳鼻孔和捏下巴,不管是谁的颜值都在此时掉得一塌糊涂,但坂田银时的口吻仍然是淡淡的、平静的,“虽然我觉得他八成会缩在哪里哭吧。”
该说的银时已经直白地说了出来,志村新八也就放弃了继续纠结怎么委婉地叙述,朝着三郎点了点头。
对将军种种打call行为都看在眼里,(罪魁祸首)志村新八是最为深知将军对三郎推崇的人之一。如今看到一介粉丝头子居然要放弃偶像,他几乎能完全共情,柔和的眉眼整个都落了下来,呈现出沮丧无力的表情。尽管他还在忍不住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三郎,但三郎那张表情淡淡的脸上一如既往地表情散漫,看不出对德川茂茂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想法。
他只能听到三郎似是苦恼、又似是毫无意义地长长的“嗯——”了一声。然后……
三郎:“但是这个事情好像也和我有关诶?应该会有点影响——”
下一秒内间的拉门哗啦一声打开,果然眼圈都红了、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的德川茂茂飞奔而出:
“什么!信长公你没有受到伤害吧我以为他们不会重视您的身份毕竟即使我再怎么强调似乎外界也只是将您当成我的短暂玩伴天哪如果您受到什么伤害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您身体还好吗还精神吗还能吐槽吗钱还够用吗还有住的地方吗或者我把我的住处让给您也没问——”
这一刻,即使是志村新八也不由得拳头发硬。
“你敢不敢多坚持一秒!!你敢不敢说话前先断个句啊茂茂将军!!”
三郎已经坦然地张开双手,直白道:“喔,没受伤哦,待会也能直接走回去住的旅馆。”
志村新八:“所以这不是完全没受影响吗!!”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什么用,茂茂将军本人完全没有被一句话炸出来后被耍的感觉,由衷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信长公,真的太好了。”
“但是影响不是假的喔,这个待会卖药小哥跟你们说——总之。”三郎道,“虽然也不是不能现在就去高天原……但在总有种要把茂茂这边的事先解决掉比较好的感觉。”
“我知道了。”德川茂茂道,“现在的我大概没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能力,毕竟连我本人也是依靠着这些……我的朋友,才侥幸脱身。但是只要您需要,我在努力范围内,一定会尽力配合和帮忙的。”
他顿了顿,又似乎是为自己要说出口的话感到十分的羞愧,低着头继续道。
“您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冒着风险来找我,我十分感激。不过,如果我不能影响到您想做的事情的话……”
“这个也无所谓吧。”三郎随意道,“因为你还不想放弃不是吗?”
德川茂茂身体一僵,重新抬起头。那张脸仍然端正严肃,下唇紧紧地咬着,强行地忍耐着不让眼泪流出、在三郎面前表现出失态的模样。
但他面前的榻榻米上仍然不受控制地多出了几点湿迹。
“是的。”他沙哑地应道,“能得到您的帮助,实在是太感激了……我一直期待的、见到传说中的信长公这种事,能够真的实现……”
“实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