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1 / 2)

整套检测做下来,向舒怀已经彻彻底底惨白了脸。

她的冷汗浸湿了衬衣,指尖还因为残留的疼痛而微微发着抖,只是闭着眼睛倚在检查床里休息。

……很疼。中途打过了一针杜冷丁,但剧痛的感觉还亘在躯体之中,掌控着她每一根因为生理性的恐惧而战栗的神经。

她又休息了一会儿,便撑着自己站起身,去见外头翻阅报告的医生。

而她的医生眉头皱得死紧,神情不甚赞同。医生是位华裔,姓谢,一位中年的beta女性,很严谨的研究者模样,在团队中主要负责临床。向舒怀这个病例的问题比较多,她的母语刚好又是中文,便负责前来与向舒怀沟通。

在对向舒怀解释了报告上几个明显与标准值有偏差的数值,又详细再讲了一遍手术流程后,谢医生最终结论:

“总之,您这样的状况,是不建议做重建手术的。”谢医生道。

“您身体里的信息素水平不稳定,即便彻底摘除腺体也无法消去影响,这个情况本身就比较复杂。植入手术虽然可以让您恢复正常的生理功能,但是对您健康的影响极大,甚至还有可能让您的情况进一步恶化……”

向舒怀轻声说:“那我一定要做呢?”

“……如果一定要进行重建手术的话,”谢医生叹了口气,道,“那么,请带着您的alpha伴侣一同前来。从术前到愈合的整个流程,都需要您伴侣的辅助和配合。”

向舒怀怔了怔:“一定要是伴侣才行吗?”

“不一定是伴侣。”谢医生道,“只需要是一个——您发自内心的、身心都信任和依赖的alpha。”

……余晓晓。

可她唯独不想让余晓晓知道。这件事。

于是,向舒怀顿了顿,还是开口:“如果没有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

谢医生看她神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只是出于素养而克制住了,并没有表现出许多。

她只是说:“……没有的话,会比较难办的。”

“从刚才检测时候您身体几项数值的异常攀升来看,您对大部分alpha信息素都比较抵触,人造信息素很难起到安抚的效果,反而有可能背道而驰。”

谢医生道,“而重建手术是个格外漫长而痛苦的过程,远比您刚刚经受过的疼痛还要多。没有伴侣的安抚的话,会……”

她最终选择了一个较为委婉的说法,“会很难熬。”

“……我知道了。”向舒怀于是点点头,“谢谢您。”

关于今天的诊断就到这里,谢医生带着结果回去团队进行进一步会诊,而向舒怀则需要在十月十七日之前在治疗方向当中作出选择,并通知给她们。向舒怀于是表示了了解,便准备离开。

而谢医生送了她,在临近分别时,还特地留住向舒怀叮嘱。

“我个人的建议是——如果,您迫切需要摒除信息素影响的话,去掉现有的性腺体、接受药物干涉,让自己的性别表征趋向beta,会是个相对风险更小的方案。”

“而如果您现在有合适的伴侣、可以应对一些紧急状况的话,我反而认为保留现在的腺体,彻底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案会更好。”

“而且,您现在并非一定无法接受永久标记。而omega重建手术的风险……还是太大了。”

“如果……真的一定要做的话,还是要有伴侣的陪伴。我们治疗过的患者当中,从没有独身前来完成手术的。而您的腺体状况,也是其中最糟糕的之一。伴侣的陪同也是手术成功率的保证。”

她这么说,神情有些复杂地望着向舒怀的眼睛,不再像是医生告知对患者和雇主,而更像是长辈在对小辈在嘱托,“……您是个很优秀的孩子,这不是您唯一的价值所在。其实您没有必要这样做。”

从谢医生的神情里,向舒怀看得出她是真心实意的,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惋惜。她于是向谢医生道了谢,才离开了这一处私人医院。

她现在的状态不大适合开车,于是便请了助理前来,送她回家。

“老板,”小助理略略回过头问她,“咱们去哪?”

……鬼使神差地,向舒怀听到自己报出了余晓晓家的住址。

她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将那个地址说出口,却花了整整一个车程的时间来后悔。

不该去那里。尤其她还刚刚与人吵过一架,甚至让总是无忧无虑、眼睛笑弯弯的小孩恼火得夺门而出。

不过,余晓晓现在大概率是不在的。足够她进去、然后龟缩进属于自己的那个房间。

刚刚的检查耗费了太多体力、又实在太痛,让向舒怀不得不闭上眼睛、倚进柔软的皮制座椅里,让肺里郁结的疲惫被慢慢叹出身体。

谢医生说,接受保守治疗的话,她现在的身体大概率可以完成永久标记。

……但是,如果想要恢复生育能力,就必须要进行重建手术。

而那个手术……她不会要余晓晓来陪同的。毕竟这本就不是alpha女孩应该知情和负担的事情。

更何况她们现在还在吵架。余晓晓在生她的气,她也更没有立场去麻烦对方。

疲惫而昏沉的困倦之中,向舒怀勉强自己睁开眼,向自己的特助按了一条消息发过去,委托她帮自己采购一些市面流通的人造拟alpha信息素安抚剂,送到余晓晓家。

——安宁现在还没有在她与向氏之间彻底作出抉择,但好在她作为学姐来说,人品还是可信赖的。向舒怀不必担心她会将自己这些秘密出卖给向氏其他人。

消息发过去没几秒,那边很快拨了个电话过来,向舒怀没接。

想也知道,一定是劝阻她不要做重建手术。现在大概还加上了叮嘱她务必叫余晓晓陪同的内容。这些就没必要再听了。

……果然,在被按断了通话后,易安宁那边沉默片刻,才回了一个字:【好】

这就是没问题了。

做完了这件事,向舒怀又查看了一遍邮箱,并将手机里的邀请一一回复过去。等到处理弯这些,她才收起手机,闭上眼睛、陷入了精疲力竭的浅眠当中。

*

回到家后,余晓晓果然是不在的,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家里头安静空荡得要命。

……大概是她与余晓晓每天待在一起太久了,如今抱着安宁送来的信息素、站在空旷无人的屋子里,向舒怀竟然觉得这里冷清得过分了,甚至忍不住想要打个寒颤。

腺体检查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而在车上的浅眠对此毫无帮助,仅仅是抱着这些瓶瓶罐罐的气雾剂和胶囊上楼、取出钥匙开门,都让向舒怀的冷汗又一次浸透了背后衣衫。

她唇色发白,眼前一阵阵地泛黑,几乎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几乎是摸索着鞋柜与墙壁,向舒怀勒令自己坐到沙发上,将那些人造信息素放在了一旁。

闭目休养了许久,失力感才终于慢慢地从身体里褪去。而向舒怀坐在那里,忽然想起来——她们两个走的时候都太匆忙,谁也没有收拾早餐剩下的碗碟,残羹冷剩仍还遗留在餐桌上。

她又按着抽痛的后颈坐了一会儿,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些,便站起身、去厨房处理余下的早餐。

早上两个人不欢而散,余晓晓摔门离开后,她情绪也有些激动,于是没吃完早饭就去了医院。当下,属于她的盘子里还剩着几只水饺、一个煎蛋和两条培根,豆浆已经完全冷下来了,而两个人中间的盘子上——

摆着好多只苹果雕成的兔子。以及一只小猫。

向舒怀怔怔地看着,伸出手,像是想要触碰那块雕成小猫形状的苹果,最终却只是虚虚地停留在了空中。

……好可爱啊。她都不知道余晓晓的手艺有这么好。

如果、如果自己那时候没有因为一个荒唐的梦境就迁怒余晓晓,把对方惹得生气的话,余晓晓大概也不会走吧?

那样的话,alpha女孩说不定现在就会坐在餐桌对面,笑盈盈地望着她,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好像永远说不完的话。她的体温那么高,又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一定不会让这座房子显得这么空旷、这么冷,让她甚至快要感到一种陌生的畏惧来……

向舒怀用力闭了闭眼睛,忍下那点酸涩的泪意。

仅仅是这么短一段时间,都让她快要离不开余晓晓了。

……等到分开那天,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而后,便沉默地坐回到餐桌前,重新吃起了剩下的早餐。

早餐全都彻彻底底凉透了,水饺还好些,淋了酱油的煎蛋在口腔里却只剩下了鸡蛋特有的腥气,培根也油腻得几乎让向舒怀感到一阵反胃。她用力按着喉咙,勉强让自己咽了下去,再用冷透了的甜豆浆盖过口腔中腥凉的味道。

向舒怀吃得很慢,但一口一口下去,也总算是全部都吃完了,不像平时两个人一起吃饭时多多少少都要剩下一些——余晓晓给她盛饭的时候总是有些热情过头,往往都要多出她吃得下的分量不少。

过量的食物塞进身体,向舒怀胃里有些发堵,丝丝缕缕的疼痛让她额上逐渐渗出了细汗。她捂着胃部、又坐了一会儿,等到疼痛慢慢消失之后,才站起身,将两人用过的碗筷全都收拾干净了,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只剩下那一盘切好的苹果。

切块的苹果在空气中暴露了太久,此时已经有些氧化了,微微发黄,棱角显得有些枯萎一样,再不见了刚刚切开时候的漂亮白色。向舒怀看了一会儿,将它们放进了冰箱里,只剩下那只小猫,被她放在手心,带到了客厅。

——这些事情都做完了,她也该要测试那些安抚剂了。

向舒怀只是想,市面上有这样多种类的安抚剂,或许有哪一支她就可以用。这样,就不再需要余晓晓的陪伴,她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手术。

按理说,她本该是要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试验的,可是她的卧室空空荡荡的,她刚刚在医院里待了那么久,浑身尽是消毒水的气味。就只有客厅的沙发上还残存着一点点属于余晓晓的信息素气味,又暖融融的,像是太阳的味道,让人感到格外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