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只怎么也停不下来,泪珠一连串地沿着苍白脸颊滚下、再从消瘦的下巴尖滴落,打湿了雪白的被罩,几乎如同一条蜿蜒而汹涌的河流。
“好啦,好啦。”余晓晓没办法地叫她,“没事的,哎哟,大冰块,怎么哭成这样呀……”
她的爱人就垂着脸摇头,仍然在一声声抽泣。
她哭得堵住了鼻子,声音于是也是闷闷的,带着些许孩子气,眼泪啪嗒啪嗒地浸湿了余晓晓的病号服袖口。
“呜……”
余晓晓起不来,就只好动了动手指,抚上自家爱人被眼泪染得湿漉漉一片的脸颊,给对方抹去泪水。
而向舒怀一边哭,一边不忘两只手握住她的手指,捉得紧紧的,好像是生怕一松手、自己的爱人就会消失一样,眼泪呜咽着越流越凶。
向舒怀哽咽着、唤着自家爱人的名字:“余晓晓、呜,余晓晓——”
“我在。”alpha女孩于是弯弯眼睛,轻声应,“我在。”
已经没事了。都没有事了。
而向舒怀仍然在哭。
她呜咽着、哭得弯下了脊背,最后声音几乎变作了孩子一样的号啕,嗓子又很快被哭哑,像是要一下子哭尽从余晓晓昏迷以来的、身体里面所积攒下的所有苦涩的眼泪。
汹涌的泪水染红了她的眼眶和鼻尖,苍白脸颊也很快被抹得红起来,看起来可爱又可怜,孩童一样。
omega少女哽咽:“呜——”
见状,余晓晓就无奈地笑起来。那些钻石一样发亮的、粼粼的眼泪,好像也尽数都流进了她的心脏里,往那片软绵绵的、童话一样的湖泊当中又再加上一汪。
“大冰块,过来一下嘛。”她轻声唤自己爱人,“好不好?我没法起来嘛。”
向舒怀抽泣着、有点懵懵的,只听话地倾身靠过来,虽然手上仍捉着她的手不肯放。
——余晓晓于是微微仰起脸,在她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
omega少女被亲了一口,愣愣地看着她、抽了下鼻子,有一大滴眼泪“啪嗒”滴落在了余晓晓的脸颊上。
余晓晓就笑起来。
“……好啦。”她这样说,眉眼弯弯,“向舒怀,我回来啦。”
*
向舒怀哭了好久好久,她本来就休息得太少,又在号啕的大哭里耗尽了体力,最终又坐在余晓晓床边、靠着她的手睡去了。
余晓晓试图提议,让她去自己的床上睡,只是话一刚刚出口,就被自家爱人用力瞪了一眼。
“不要。”向舒怀这么说,声音因为哭了太久而闷闷的,“牵着手。”
她手还握着余晓晓的手指,说得格外坚持,语气里带着种孩子般不自觉的撒娇意味,好像余晓晓下一秒就会跑掉似的。
余晓晓被她弄得好笑又无奈,也只能放任她去了。于是,omega少女就以一个很不舒服的、歪歪扭扭的姿势,蜷缩在她床边睡了过去,脸颊倚靠着她的手。
余晓晓于是动着手,慢慢地抚摸自家爱人散落的长发。
她实在是哭得太多了,眼睛红肿着,鼻子也是通红的,苍白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许泪痕,尤其眼底缺乏休息的青黑颜色就更为刺目。
那个蜷缩的姿势显得向舒怀更消瘦了,病号服下的脊背单薄嶙峋,一眼望过去,只好像被欺负得狠了的孩子。
——从悠伴着余丹春夫妻二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哇!”
余晓晓先是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很快用空闲的手在唇边比出“嘘”的手势,示意来人注意自己身旁熟睡的爱人。
“妈,妈妈,等一下呀妈,还有悠悠姐,爸,你们先等一会儿,咱们待会儿再说——”
余丹春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只是走过来抚了抚自家小女儿的额头,看她对自己格外灿烂地笑起来,就拉着自己的伴侣先出门去了。而从悠走在后面一点,给余晓晓留了一个内涵深厚的眼神。
出了病房后,余丹春仍站在门边、从窗子望着自家小女儿,只看到余晓晓一头雾水地、因为从悠那个眼神而奇怪地不住四下望着,试图找到答案,精力充沛得要命,简直不像是还需要卧床的病人了。
余丹春看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从悠在旁边唤她,试着提起刚刚来时的话题:“丹姨——”
她们谈过这次的事故,
这几次来时,余丹春看着自家从未遇到过危险的小女儿陷在病床里昏睡不醒,又知道这些危险都是因为女儿的恋人,实话讲,要她能做到完全心无芥蒂,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她却看到了那个自己在生意场上曾势均力敌交锋过、无比成熟又冷静的向氏新任董事长依恋地靠在自家女儿手边、沉沉睡着的模样,哭红了眼睛和鼻子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小孩。
而她幼稚天真的女儿,也因为自己的爱人而逐渐长成了一个足够有担当的大人,勇敢、善良、聪慧而真诚。这也本就是余丹春对自己的孩子最好的期许。
就好像——自家女儿的爱人在她心底那个作为“冷酷的天才野心家小向总”的形象一下子被彻底抹去了,而被现在这个哭红了鼻子和眼睛、叫做“向舒怀”的孩子所取代。
是啊。余丹春想。
再怎么聪明,也就是个孩子啊,只是和她的晓晓一样大、二十出头的孩子而已。
“……算了。”于是,余丹春这么说,眼里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挺好的。”
余父握住她的手,望着自家女儿的面容,也这样轻轻点了点头。
闻言,从悠有些如释重负,正想说什么,便听见自家妹妹的妈妈施施然开了口。
“对了,小从悠啊。”余董事长这么说,笑吟吟的,“——什么时候来我家,商量商量她们俩小孩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