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时,顾嘉小经常做梦,梦到自己的高中时代。
她梦到那个脆弱而苍白少女,坐在一片阳光下,因为她而红着耳朵、害羞地垂下脸去。或是为她的背叛而咬着牙发抖,眼眶红得像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
向舒怀,向舒怀。
——她曾得到一个透明脆弱的灵魂不顾一切、也最毫无保留的爱意。
那时候,向舒怀给了她自己的心脏,任由她揉搓把玩、任由她把自己毁掉。
在那样的爱面前,一切的其余人都变得索然无味。
于是,顾嘉小越来越频繁地做梦,在每一个易感期里梦到那个透明如同月亮一样的少女。
她梦到自己拥有她、标记她,在她身上留下淤青与斑斑齿痕。而梦里的向舒怀红着眼睛、啜泣着望着她,黑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无尽的爱。
……她怎么可能不为此而心动?
于是顾嘉小回来了。
她知道的。向舒怀那么爱她,爱到愿意被她毁掉,不是吗?
一定只要见了面,向舒怀就会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哪怕她身边出现了新的人,也只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向舒怀曾经那么爱她,也一定会继续爱下去,向舒怀永远都会爱她——
不应该是这样吗?
——向舒怀怎么可能不爱她?
可是向舒怀却站在那个愚蠢的alpha女孩身边,梦中泪水涟涟的黑眼睛无比依恋地望着她以外的人……
顾嘉小想,向舒怀怎么可能不爱她?
可是,不仅不爱她,向舒怀甚至不怕她。
顾嘉小从没有想过,omega少女居然会握着那把来自那个alpha女孩的、同样愚蠢的匕首,不哭也不发抖、黑眼睛干涩而狠厉,只是用那种冷冰冰的仇恨眼神看着她。
她怎么能?顾嘉小几乎要气疯了,她怎么可能这样?
向舒怀怎么可能不爱她、也不怕她,就好像她曾经剖出的那些爱意、还有顾嘉小留给她的残酷伤痕全都不值一提?
——向舒怀应该是她的东西才对。
是她的东西,谁也夺不走的东西……
顾嘉小挣扎着,竭力想要爬起来,将面前的omega少女彻底占有。她要折断她的傲骨,揉碎她的抵抗,将她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可是她动不了。因为那个从她身边夺走了向舒怀的alpha女孩。
“向舒怀、”她于是喃喃着,望着omega少女那双黑眼睛,只竭力动着纱布覆盖下的面部肌肉,试图在那双眼睛里找到过去的爱意,“向舒怀,过来,向舒怀——”
而向舒怀没有来。
她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如今的顾嘉小。
伤重、虚弱,甚至声音也被氧气罩盖住,显得有些可笑的顾嘉小。
——她已经不再怕了。
向舒怀轻轻蜷了蜷指尖,而尝到自己唇齿间残余的蓝莓糖果甜味。是余晓晓塞给她的那个星空棒棒糖的味道。
而她也已经有了未来。
顾嘉小在挣扎着,脖颈全涨红了,似乎要说些什么一样。
可是向舒怀并不想听。
已经够多的了,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顾嘉小将会伏法,非法持枪、绑架、还有针对她的性犯罪未遂。足够她们永远不再见。
而且,再站下去,余晓晓肯定要等急了吧?
毕竟急性子又活泼的alpha女孩实在不喜欢不能自由活动的轮椅,现在肯定在原地乱转着轮子打弯、或者干脆加了速学赛车漂移,也不怕自己摔下去……
向舒怀想着,黑眼睛里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来。
她于是摇摇头,转过身,不再看自己的过去了。
“向舒怀!向舒怀……”
而顾嘉小嘶叫着她的名字,面目狰狞,脖颈上因为用力而扯出条条青筋,只试图让她停下来、试图留住自己的执念。
她吼:“向舒怀——!”
只是,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却尽数被盖在了氧气罩下,而只变作无力肢体在病床之间挪动的细小声响,几乎如同电网上的昆虫在挣动着虚弱脚爪一般,无力而软弱。
向舒怀当然没有听到,也不会回头。
她只是向前走。
只要推开了门,她就会看到自己的爱人。用开卡丁车一样坐在电动轮椅里,小辫子一跳一跳的,那么转着圈等她,无聊得像是被困在了伊丽莎白圈里的小狗。
还有,那双琥珀一样,明亮的、太阳一般的眼睛。
而向舒怀迫不及待,就要奔向她的太阳。
“顾嘉小。”
于是,她推开门,对自己的过去轻声说了最后一句。
“——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