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2 / 2)

在昏暗而安谧的夜色笼罩下,她们不会牵手、触碰和拥抱,就只有一个吻,而后向舒怀轻轻推开她,两人分开,无声地各自入眠。

直到那个夜晚。

那个晚上,她们是一起睡的。而半夜迷迷糊糊醒来、余晓晓下意识拍了拍身旁的床铺,却只发觉一片空荡。

她起了身,循着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找去,才在盥洗室发现了自己的室友。

……明亮的盥洗室当中,向舒怀跪在洗手台前、双肩发抖,整个人都被打得湿漉漉的,那么望着她,黑眼睛里只有一片废墟般的平静。

余晓晓吓了一跳,试着走过去、慢慢在她身旁蹲下,才发现向舒怀眼眶红得厉害,嘴唇也被咬得斑驳尽是痕迹,仿佛从噩梦之中幸存一般。

“那、那个……”

她试探着、轻声唤对方的名字。

“……向舒怀?”

而向舒怀只是望着她。

她的神情空旷而茫然,只好像已经在噩梦当中花去了所有的力气。而眼眶又红得太厉害太厉害了,仿佛滴血一般,好像下一秒就会掉落下眼泪来。

不知怎的,余晓晓被那个神情看得心里一紧,一下子慌了。

“向、”她手足无措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对方,然而却又不敢,“向舒怀……”

“——你恨我吧?”

而向舒怀忽然轻声这么说。

她说,“余晓晓,你是恨着我的吧?”

余晓晓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一个柔软的、有些发抖的力道牵住了手腕。

向舒怀的指尖是冷的,颈间的肌肤也是,只有轻而颤抖的吐息无比灼热。

她就那么牵引着余晓晓的手、抚上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间。

……然后收紧。

“余晓晓……”

向舒怀轻声说。那双黑眼睛执着地、颤抖地望着余晓晓,涟漪无比动摇、几乎破碎一般,只仿佛在寻找着某种痕迹。

“……你想杀了我吗?”

随着话音,她的声带也在轻颤着,在指尖的触碰之下无比清晰。

余晓晓仿佛,仿佛还能够感受到她挣扎地跳动着的破碎脉搏,也在自己因为手背上的力道而被迫收紧的指缝之间,如同火焰,也如同转瞬即逝的流星,那么一下、一下、一下地鼓动——

她吓了一跳,只猛地挣开了向舒怀的手。

“……向舒怀!”余晓晓慌慌张张地、无措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的,我从来都没有觉得恨你……你别这样,别这样,真的,别这样,你别难过——”

向舒怀就怔怔地望着她。

“……为什么?”

她这样问,声音颤抖着、沾满了破碎的泪意,却也无比微弱。

你为什么不恨我?

明明是我、明明是我用这种方式,强迫你和我在一起,还要你做那些事、强迫你亲吻自己不喜欢的人……你不该恨我的吗?

……她是知道的。

那一段过去,对于她来说无比珍重的、剔透而名贵如同宝石般的记忆,对于余晓晓来说,大概根本不算是什么。她有那么多玩伴、那么多志同道合的好友,每一个都比向舒怀更好,她的童年一直明亮而快乐。

那么遥远的事,又好无聊好无趣,只是她明亮的童年当中一道模糊的阴影,余晓晓大概早就忘了吧。

她是不可能通过这种卑劣的方式留住余晓晓的。

余晓晓只会恨她、只会想要离开她……像是她梦里那样。

“余晓晓……”她喃喃,“……你要走了吗?”

话音落下,向舒怀有些恍惚地意识到。她毁掉了所有一切。包括她珍重地封存起来的那一段记忆。

可是,刚刚的那些动作仿佛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让向舒怀太累太累了。她甚至再不想挣扎。即便那个回答会如何刺穿她的心脏。

……没关系了。

向舒怀精疲力竭地注视着眼前被水打湿的地面,这样想。没关系了。

她会走的吧。

而片刻的安静之后,她终于听到了那个开朗的、澄澈如同溪流一样的女孩的声音,如同宣判的钟声般,那么轻而郑重地响起。

“……我没有呀?”

余晓晓这么说,声音里好似有一点点困惑,还带着些许羞赧似的,却一下子明亮地劈开了她缠绕不去的浓稠黑暗一般。

“就是、我没有要走呀,也没有对你有什么别的感觉,其实我也很奇怪……大冰块,我总觉得你好熟悉哦,我们是不是真的见过面?”

向舒怀怔怔地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只被一个力道轻轻牵引着、抬起了脸,望进那双干净纯粹的琥珀眼瞳之中。

“真的呀。向舒怀,我之前……嗯,大概九岁差不多的时候,好像因为淋雨发过一场高烧,那段时间的好多事都记不得了——但我真的觉得对你很熟悉,要是我们真的见过的话,你就告诉我,好不好?”

她面前的女孩这样轻声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那双手轻轻地扶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温度灼热而赤诚,几乎如同滚烫的太阳一样。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吗?总之,大冰块,我也很愿意待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