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了他们体内的某一个器官,你们就把他们残忍的杀害,那是人命,不是畜牲!宋时归,你收手吧。”严序说着说着,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起,看起来格外的骇人。
等到他终于停止咳嗽时,嗓音变得沙哑了许多,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试图和沈听肆讲道理,“你读了三年的警校,你明明知道被拐卖的人会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你的父母也是被这些人给害死的,你这不仅仅是助纣为虐,你还是在认贼作父,你知不知道?!”
他真的不理解当初那样坚定以人民为主的师哥,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不愿意相信,他试图唤起沈听肆的良知,让他弃暗投明。
可奈何,严序所有劝解的话语,落在沈听肆的耳朵里,这仿佛是一股青烟一般,被风一吹就散了去。
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你在教我做事?”沈听肆慢慢悠悠晃了晃脑袋,随即重重一巴掌打在了严序的脸上,直打的他脑袋偏了过去,布满伤痕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可见他下了十成十的力气。
但紧接着,他的态度又变得温和了起来,带着些许凉意的指腹缓缓的在严序的脸颊上擦过,轻声开口,“你只需要透露一点点,哪怕是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你都不用再受这些皮肉之苦。”
沈听肆后退了两步,目光将严序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一遍,“这水这么冷,再泡上一段时间,恐怕你就会变成一个废人了,到时候别说再去当警察,恐怕你想要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行走都会变得十分困难。”
“你又何必呢?”
严序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细碎的短发自然的垂落在鬓边,露出一张线条利落,十分干净的脸,他的眉眼间一片疏淡,剔透的瞳孔当中沉淀着墨色,却又透露着隐隐的关怀。
“呵!”
严序是笑了一声,他一定是因为被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面动弹不得,所以魔怔了。
否则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关心他呢?
严序鄙弃了一下自己,将那种不应该有的情绪甩出脑子,随后怒骂道,“你还真是死性不改。”
是他错了,他竟然妄图和一个犯罪分子讲道理。
“你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怎么,给这些犯人们当走狗给你当初优越感来了,看到我落的这样的下场,你很高兴是不是?”
“我告诉你,有种你就杀了我!我他娘的是绝对不会……”
严序骂骂咧咧话就仿佛是接连不断倒入滚烫的油锅里面的冷水,让原本还算安静的牢房瞬间沸腾了起来。
他几乎是竭尽所能地搜刮着毕生所学的语言文字来咒骂沈听肆。
如果不是因为他被绑了起来,动弹不得的话,说不定他都会冲上来,像一匹饿狼一样从沈听肆身上撕咬下一块血肉。
原本安安静静站在沈听肆身后的几个人都有些听不下去了,站在左前方的王钟宪皱了皱眉头,走上前来,凑到沈听肆耳边小声说了句,“宋哥,要不要让我们给他点教训……?”
王钟宪是偷渡到这边来打黑工的一个华国人,但人生地不熟的他非但没有找到工作,身上的证件还被别人给偷了去。
为了能够活下去,他跑去一家饭店里偷东西吃,但却被老板给发现了,在即将被打死的时候,遇到了在那家饭店吃饭的原主宋时归。
宋时归救了王钟宪一命,自此,他便跟在了宋时归身边,做一条忠心耿耿的狗。
“不必,”沈听肆轻轻摇了摇头,“毕竟是我曾经的好弟弟,让他骂两句也无妨,让他骂够了,没力气了,自然也就停了。”
水牢里面很是幽静,所以两人说话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印到了严序的耳朵里。
王钟宪方才开口说话时用的并不是华语,而是甸北话。
宋时归手腕上的铁链陡然一沉,脸上浮现出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你睁大眼睛瞧瞧你身后的人吧,他们说的话都和你说的不一样,你身体里流的是华国人的血,可你却帮着这些人迫害自己的同胞,宋时归,你晚上睡觉的时候,难道不会做噩梦吗?!”
王钟宪的眼珠子转了转,很想开口说一句自己也是华国人,沈听肆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制止了他。
沈听肆直接无视了严序的话,再次坐回了那把椅子上面,饶有兴趣的听着严序的咒骂,完全将他的愤怒当成了一场有声的表演。
“叛徒!”
“罪犯!”
“不得好死!”
……
沈听肆没有回答严序,只是幽幽的发出了一声感叹,随即又问9999,【这个主角看起来情绪好像不是很稳定的样子。】
【他都已经被抓起来变成阶下囚了,不装鹌鹑,静下心来思索逃跑路线,反而却在这里骂骂咧咧?】
虽然沈听肆猜测严序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见到昔日多年的挚友变成了叛徒以后太过于气愤,可却还是让他有些一言难尽。
9999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他就是因为太生气了吧。】
“啧,”沈听肆嗤笑一声,宛若琉璃的眸子中收去了所有的温和,转而带上了一抹极度的冷,“你的废话可真多。”
话音落下,沈听肆突然走向旁边的墙壁摁下了一个按钮,严序整个人就被铁链从冰水中给吊了起来。
随后沈听肆踩过一连串的铁板,狠狠一脚踹向了严序。
“砰——!”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响起,严序整个身体重重的往后甩去,后背砸在冰冷的墙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碰撞,他身上铁制的镣铐也在同一时间哗哗作响。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面容变得扭曲了起来,全然顾不得再张口谩骂,只一张脸憋的通红,不停的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
水牢的地面的冷风刺骨,严序在甩出去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巴呼吸,有数不尽的寒气被他吸到了肺里面去。
严序只感觉自己的喉咙里仿佛被灌了满满一大瓶的辣椒水,火辣辣的灼烧着,嗓子仿佛快要冒烟。
他的眉心死死的皱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痛苦又狰狞,整张脸失去了血色,变得格外苍白。
已然是彻底的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就连骂人似乎也张不开口了。
但那个行凶的人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易的放过他。
墙壁旁边的按钮一次次的被按下,严序整个人一会儿被泡进冷水里,一会儿又被吊起来。
带着冰碴的冷水不断的涌入他的喉管和鼻腔,几乎快要将他给呛死过去。
半晌之后,严序再次被浸到了冷水里,不过这一回沈听肆发慈悲的将他的脑袋留在了水面上。
沈听肆慢慢走过去,毫不留情的抬手掐住了严序的脖子,“你再骂一句试试?”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格外的漂亮,可此时却宛若死神的镰刀一般钳制着严序的命脉。
仿佛他只要再稍稍用上几分力气,严序就会在顷刻间毙命。
“你一个阶下囚,就要有一个阶下囚的觉悟,你在这给我耍什么脸色呢?”
“嗯?”沈听肆最后一个字落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那严序的脸,“我现在想要弄死你,易如反掌,你知不知道?”
严序被掐的脖子上青筋爬起,太阳穴一股一股的跳动,那双眸子里的恨意更深了几分。
“你要有种就现在杀了我!”严序拼命的晃动着身体,用力的挣扎着,试图和沈听肆同归于尽。
可他的血肉之躯又怎么抵得过那些铁质的链条呢?
除了做无用功以外,他最多只是耗尽力气罢了。
沈听肆闻言又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怎么,你想死了一了百了?”
“我还偏不如你的意!”
说着这话,沈听肆走到了一旁去。
那里放着一个铁盆,棚子里面满满的都是燃烧的猩红的炭火。
沈听肆将一个烙铁从碳盆底下抽出来,缓缓塞进了那些炭火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漆黑之色的烙铁慢慢染上了一抹红,到最后燃起了噼里啪啦的火星,整个烙铁红的瘆人,就连它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了几分。
清风透过水牢的缝隙吹进来,落入那炭火当中,在浓烟里化为灰烬。
沈听肆在烟雾里转身。
他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头发也打理的一丝不苟,明明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打扮,可那双眼眸里透露出来的冷意,却无端的让严序感到阵阵心寒。
衣摆带起微风,沈听肆踱步路过那灼烧着炭火的铁盆,手里闪着猩红之色的烙铁,就那样凑近了严序的面颊。
“你不服是不是?”
沈听肆手中拿着烙铁,心中默默倒数,在他数到零的一刹那,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慈悲悯人的声音,“可以了。”
荣耀集团的二当家昆卡从他背后走出,抬手轻轻拍了拍沈听肆的肩膀。
养尊处优的他颇具富态,微微眯着的双眼端的一副慈眉善目,“还是个小年轻呢,你这么一下子下去,他真的要死了。”
“死了活该!”沈听肆怒气冲冲,随即抓着手里的铁钳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我们本就和条子势不两立,若不是还要从他的口中获得消息,我真恨不得现在直接一枪毙了他。”
烧红的烙铁接触到地面冰冷的水渍发出滋滋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颤。
很难想象,若是这铁面当真接触到严序的皮肤的话,会带来多大的痛苦。
昆卡轻轻拍了拍严序的肩膀,慈爱的目光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有些自责的开口,“实在是抱歉,是我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但这话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恐怕就只有昆卡自己知道了。
严序的脸上恢复了些许的血色,他自嘲般的冷笑了一声,“还真是难为你关心我。”
昆卡并没有因为他的冷嘲热讽而感到生气,反而是继续十分温柔的劝说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三好像是你师哥吧?似乎你们还是一块儿长大的?那应该有很好的交情……”
“作为你们华国人中最为出色的警察,他都已经弃暗投明选择了归顺我们,不知我今日是否荣幸也能看到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昆卡指着沈听肆身上昂贵的西装和手表,“像你们这样辛辛苦苦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件衣服,只要你跟着我,我保证不出半年,你也能拥有这样的待遇。”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严序一口血沫吐了出来,若不是昆卡躲得快,直接喷到他的脸上了,“你休想!做梦!”
昆卡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几乎快要维持不住那分温和的表情。
他略带嫌弃和厌恶的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又恢复了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你这小子还挺有骨气的,不过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们这些有骨气的华国人了。”
一个个从原本的宁死不屈,满脸坚毅,到最后像条狗一样的趴在地上摇尾乞怜,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情啊!
一想到严序最终会在他面前声泪俱下,昆卡的情绪就有些忍不住的迫不及待了起来。
只不过好可惜,他们还需要在严序的口中获取情报。
昆卡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对沈听肆开口,“老三,不要忘了泰哥交代你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便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昆卡平日里端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就算是泰山崩于前都不改面色,被集团内部的人称之为“笑面虎”。
曾经有被拐来的受害者当正信了他这表面上的样子,把他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试图通过他逃离这个魔窟。
可最终的结果就是,那人的死状,比其他人惨烈无数倍。
昆卡从不会将任何人的生命放在眼中,在他看来,人只分为两种,一种是有价值的,一种是没价值的。
而他之所以愿意在严序面前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只不过是因为严序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沈听肆注视着昆卡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到了沉思当中。
原主当时其实也经历了这么一遭。
但是因为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监控,毕竟在这个国家,有特殊癖好的人比比皆是,每个人或多或少的都会对关押起来的人做些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长官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
再加上原主也不知道昆卡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所以他在初次见到严序不仅被锁了起来,甚至还差点被一个男人强行侵犯的时候,伪装出来的情绪瞬间就有些崩了。
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喽罗爬到如今这个位置上,他对于这些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再清楚不过。
像严序这种正直到极点的人,?*? 严刑拷打,或许只能对他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可这种侮辱却完全可以彻底的摧毁他的理智和精神!
毕竟当初在筛选卧底的时候,原主宋时归其实并不是第一顺位。
当时的警署所选择的人,就是严序。
抛开一切的感情不谈,在客观事实上,宋时归是一个孤儿,孤儿就意味着没有任何的挂念,当他深入犯罪窝点,一年两年或许还会记得自己的任务,可若十年,八年过去,孑然一身的他,难保不会被同化。
有亲人,有牵挂,才会更好的完成卧底的任务,叛变的可能性才会减小。
但就在严重华和和同志们商量着如何执行这个卧底任务的时候,宋时归正好有事来书房找严重华,意外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那时的他大三,已经二十一岁了,而严序几个才刚刚进入大学不久,年纪最小的林知夏甚至还未成年。
这些年里严重华工作繁忙,几个小的几乎都是宋时归带大的,他舍不得弟弟妹妹们去吃这份苦,所以自告奋勇的接受了这项任务。
原主抛下过往的一切,荣辱负重这么多年,除了想要打击罪犯,为父母报仇以外,也想要保护严序几人。
可他才刚刚获得了昆卡等人的信任没多久,好不容易打进了犯罪集团高层内部,都还没有探寻到多少有用的信息,被他放在心里记挂着的弟弟严序竟然就被抓了过来,甚至还差点被废!
原主虽然也只是崩溃了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可时刻观察着他的昆卡还是将他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
原本就没有多少的信任,再次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这就导致在后续的卧底任务当中,宋时归又出现了几次重大纰漏,使得包括严重华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被犯罪集团同化,彻底的泯灭了人性。
沈听肆对于严序的这一番暴揍,就算没有彻底的安了昆卡的心,但信任度终究还是加深了一些的。
要不然对方也不会就此而离开。
此时,在这个小小的水牢里,没有了监视,只剩下昔日里一对志同道合的师兄弟,满怀警惕地互相试探。
沈听肆将地上那个烧的通红的烙铁收拾了起来,又从王钟宪手中接过一条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指尖上的脏污。
他沉默地做着这些,并没有说话,可严序却在一旁冷笑一声,“曾经我最最敬重的师哥,如今却跟条狗一样的被人呼来喝去。”
“宋时归,你满意你现在的生活吗?”
听着这人颇有怨言的话语,沈听肆悠悠的叹了一声,“子非鱼,又安知鱼之乐?”
“好一个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严序满脸的嘲讽,“那你就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吧!”
沈听肆冷不丁的来了一句,“难不成要像你一样的,被抓起来,最后客死异乡,魂魄都难归故里吗?”
严序坚毅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落寞的表情,但也仅仅只有一瞬间,就被他收了起来,随后,他忽然又咧嘴大笑,“那又如何呢?杀人不过头点地,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快一点儿吧!”
在他踏入警校的那刻起,就已经准备好有这么一天了。
沈听肆的目光转为清寒,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放宽心,我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不一样,我还没和你叙好旧呢,又怎么会就这样让你死掉?”
严序的眸子猛然间睁大了一些,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如果是想要利用我来引诱我的同事们的话,那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你做梦吧!”
他是绝对不可能让自己落到便成为人质,牺牲自己的同伴来救他的那一天的。
若是沈听肆真的用他的命去威胁华国警方,那他绝对会想尽办法去自杀,不让自己变成累赘。
“不不不,”沈听肆轻轻摇了摇头,“严警官想多了,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叙叙旧,和你有更深层次的交流罢了。”
语罢,王钟宪端了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摆放着一只针管,针筒里的液体无色透明,看不出分毫的危险。
可却让严序在一瞬间头皮发麻,他无比警惕的看着沈听肆,嗓音中染上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恐慌,“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
沈听肆却只是冲他莞尔一笑,“放宽心,不是什么上瘾的东西,新研制的一种神经毒素而已而已,正好让你试试效果如何。”
这种神经毒素会逐渐的侵蚀人的神经组织,让一个正常人逐渐变为一个疯子。
到那时,无论想要问出什么答案,对方都会全部乖乖的吐露出来。
然而,此时……
看到沈听肆手里的针头扎进严序胳膊上的皮肤,穿过一小块肌肉后又从另一头扎了出来的9999满头黑线。
它亲眼看到透明的液体从针头中流出,又缓缓滴进了冰冷的池水里。
只不过,无论是王钟宪等人,还是不停挣扎着的严序,都未曾注意到这一小小的细节。
而液体滴落的声音,也被铁链的碰撞声给掩埋。
“好好享受吧。”沈听肆信手将针管放回了托盘,看都没有看严序一眼,便转身一步一步走出水牢。
而他身后,原本挣扎咒骂的声音,却在一阵铁链的晃动后,变得格外坚定了起来。
沙哑,煎熬,却从一而终,无所屈服。
“我是华国人民警察,我保证忠于祖国,忠于人民,严守纪律,保守秘密,恪尽职守,不怕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