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那么辛苦的把她养大,她都还没有回报奶奶呢,她怎么就能这样轻易的死去?
如果她死在了园区里,老太太一定会哭的很伤心很伤心,她怎么舍得丢下老太太独自一人?
所以,哪怕是出卖自己的肉/体,哪怕是给沈听肆当情人,她也要活下去。
现如今活着回来了,脑海里面始终紧绷着的那根弦也在一瞬间轰然坍塌,云舒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水。
当奶奶苍老粗糙,但是又十分温暖的手轻轻拍打在她的肩膀上的时候,她紧绷着的面具再也戴不住,伪装的坚强也不再坚持的下去。
她扑在奶奶的怀里,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她扯着嗓子哀嚎,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甚至连鼻涕也涌了出来,但她全然顾不上,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停的打着嗝,身子也不断地抖动着。
这次有人保护她了。
她不会再挨打,不会再有人拿着电棍威胁她,她不会再饿肚子,也不会有人把她关到小黑屋里面,让她整日整夜的见不到光亮,不会有人逼迫她,让她精神紧绷的快要疯掉。
她肆无忌惮的哭着,不在乎任何人,似乎要把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所受到的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发泄出来。
她的脸颊紧紧的贴在云奶奶的胸口,双手攥着云奶奶的衣襟,仿佛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放手。
她很害怕,可她却不必再害怕。
因为她心里清楚的知道,会有一个人永远无条件的爱她。
哪怕她犯了很大的错误,哪怕她把天捅出了一个窟窿,只要有奶奶在,她便不必再害怕。
“囝囝……我的乖囝囝,奶奶在呢,奶奶在呢啊……”云奶奶一边哄着云舒,一边轻轻地擦着她眼角的泪,眼眶里的心疼,浓郁的都快要化成实质溢出来。
她那么坚强的孙女,这么多年练舞,不知道摔了多少回,受了多少伤,却从来没有这样委屈的大哭过。
这次被骗到那种园区里去,是真的吃了很多苦啊。
云舒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似乎泪水都要流干了,眼睛也酸疼不已,这才意识到她这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警察局里。
女警恰到十分的递上来几张干净的纸巾,语气十分温柔的说道,“把眼泪擦擦吧,你失踪的当天,你奶奶就来警局报案了,那之后的每一天,警局门都没开,你奶奶就会来门口等着,天天等着你的消息。”
“现在都回来了,就把过去的事情都忘掉,我也知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是被逼无奈,并不是故意要犯事的,咱们就好好改造,出来以后认真生活,别让你奶奶再担心了。”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云舒接过纸巾,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擦了一下,看起来终于没有刚才那么狼狈了。
可一听到女警所说的奶奶每天天不亮就来警察局门口等着,打听她的消息的时候,云舒的眼眶忍不住的再次湿润了起来。
她扭头看着云奶奶,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奶奶似乎比她记忆里更加的消瘦了些,脸颊都干瘪了。
唯有那双看着她的眼眸,依旧是温柔,充满着浓烈的关爱。
云舒紧紧攥着云奶奶的衣角,贴着云奶奶的身体,对方身上温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让云舒的心也终于落到了实处去。
“奶奶,是孙女儿不孝,让你担心了,”云舒打着哭嗝,磕磕绊绊的说着话,“以前我总想着要往大城市里跑,多出去看看,闯荡闯荡。”
“可现在我才明白,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只有待在奶奶身边才是最安心的。”
云奶奶摸了摸云舒的头发,手指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没事的,都过去了,有奶奶在呢,咱们就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好不好?”
祖孙两人又说了些话,云舒的情绪也终于安定了下来,女警心中虽是有些不忍,但还是不得不将两人分开,“云奶奶,现在云舒已经回来了,你就先回去吧,让您在这里见她一面,其实已经有些不合规矩了。”
“哎,哎,”云奶奶慌张的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给警察同志添麻烦了,我就走,我这就走。”
云奶奶一瞬间将自己怀里的云舒给推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就朝着警察局外面跑去。
她必须得很下心快速离开,她怕她只要慢上一点,只要回头看上一眼,就会再也舍不得孙女了。
她已经给警察同志们添了很多麻烦,她不能够再这么自私。
即便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华国,自己犯的罪也没有太别的严重,可能关个一年半年的就出来了,以后也有的是机会再好好的孝顺奶奶。
可一想到那个总是温和的,把她护进自己的羽翼里面,像是一个老母鸡一样的奶奶,云舒的心脏还是有些钝钝的疼。
不明显,可却也不容忽略。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
她不该有那所谓的虚荣心,她也不应该和黄晓彤她们去争辩,在生命面前,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她只想好好活着,孝顺奶奶,让奶奶不再为她担惊受怕。
云舒的视线始终落在云奶奶的背影上,直到对方彻底的消失在警局的门口,再也看不见,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用力牵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对女警说道,“谢谢你,还能让我在这个时候再见奶奶一面。”
“不客气,”女警的语气依旧温柔,“说起来你也是被害者,也是迫不得已。”
云舒被押往看守所的路上,她思索着自己这段时间在园区里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为自己的将来有些担忧,“我可能诈骗的金额有些大,被判的年限会不会很久啊?”
女警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你不用太担心,我听说你在这次的抓捕行动当中立了大功,法院应该会酌情处理的。”
云舒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间跳动了一下,她闭了闭眼睛,脑海当中浮现起沈听肆不容置喙的话语,“你需要骗一个亿,而这个人就是泰森的儿子,巴善。”
“到时候警方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想的办法,不要提及有关我的任何一个字。”
那个人在园区里面就帮助了她良多,甚至在让她去引诱巴善事的时候,就已经在为她铺设后路了。
这样一个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这般温柔的人,定然不会是那些警察口中的叛徒。
可她一个被拐骗了的罪犯,甚至还有可能要去坐牢的罪犯,她有什么立场,去为那个人澄清呢?
云舒的眼前再次变得迷茫了起来。
——
朝阳如火,明明时间还尚早,可耀眼的金芒却已然给大地带来了浓烈的热度。
手术室门前空荡的走廊上,十来个穿着警服的警察们正焦急地等待着。
他们或站或立,时不时的交头接耳,可却又相顾无言,空荡的走廊里,只有一群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此时,从走廊的尽头匆匆走过来一个年轻的男人,满脸的急促,“怎么样?进去多久了?手术还有多久结束?”
他长相斯文,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站的笔直的身影给他年轻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威严。
他是南城仁济医院最为年轻的主治医师,也是南城仁济医院院长的亲儿子,汤逸。
他今年26岁,一年前,在国外博士毕业回国就职于南城仁济医院,主攻心外科,仅仅一年的时间已经完成了多起冠状动脉支架植入术,拯救了十几个个生命垂危的病人。
冠状动脉支架植入术属于四级手术,四级手术是等级最高,难度最大的手术,技术极其的复杂,成功率也相当低。
可偏偏汤逸的手术成功率达到了百分之百。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不生病的,所以大家伙遇到医生的态度都很是恭敬,尤其是汤逸这样年轻有前途无量的医生。
二十一年前的那场特大拐卖案里,不仅林知夏,齐肃,和原主宋时归成为了孤儿,汤逸也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南城也就这么大点地方,汤逸和严序以及齐肃三人,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即使高考过后,他们分别选择了不同的人生方向,但幼时的友情还是一直存在着的。
汤逸前两天去了外省的一个医学交流会,得知严序被解救回来,但身体受了很重的伤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买了机票赶了回来。
他有些自责,在自己的好朋友生命如此垂危的时候,他却不在。
他绷着一张脸,似乎是有些手足无措,“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没有人告诉我?”
“要不是因为已经被救回来了……”汤逸停顿了一下,有些说不下去,他不太敢去想那个最糟糕的结果。
站在他对面的林知夏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略带悲伤的眼眸。
她有些清瘦,剪着齐耳的短发,她身上穿着法衣的工作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
她似是有些无奈,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你放心,严序肯定会没事的。”
“给严序做手术的是汤院长,他的能力怎么样,你难道还不清楚吗?”
“一定会没事,肯定会没事……”林知夏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清楚究竟是在劝汤逸,还是在去安慰着她自己。
汤逸点了点头,眼睛不停的眨啊眨,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只能在走廊上面来来回回的走动,“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有些担心啊。”
林知夏轻轻应了一声,她低垂着脑袋,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虽然说出的话语很平淡,但手背上弓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她此刻担忧的心情,“嗯,我知道的,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平复一下情绪吧,免得严序从手术室里出来以后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汤逸闻言发出了一声叹息,虽不在言语,但是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使得其看上去气色要好了一些。
“这才对嘛,”林知夏用力的控制着自己嘴角的肌肉,向上扯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让自己看起来是开心笑着的,“严序能够从那些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手里面救回来是好事,咱们应该用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他,不能让他再为咱们费心神了。”
两个人说话的间隙,“手术中”三个字暗了下来,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也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群人连忙挤了上去,围着最先走出来的那个中年男人,焦急不已地询问着,“汤院长,情况怎么样?”
汤悰钺摘下口罩,面带微笑的说道,“手术很成功,好好休养一阵子,以后还是可以能跑能跳的去抓罪犯。”
“太好了!”林知夏的神情异常激动,控制不住的抱住了自己身旁的汤逸,“真的是太好了!”
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汤逸的耳朵尖上面泛起了一点淡淡的粉红,他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只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林知夏。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的心底在想着些什么。
严序被推到了病房,汤悰钺叮嘱着一些术后的事项,“术后八小时不能进食,忌辛辣,不要给他吃味道重的东西……”
“麻药还没过,再有半个小时左右他就能醒过来了。”
林知夏一一的将其记在心里,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来,“好,我记住了,谢谢汤院长。”
汤悰钺弯着眼睛笑了笑,抬手在他的脑袋上面摸了摸,如同一个长辈般安慰着,“客气什么,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难道我还能不管他?”
“倒是你,”汤悰钺侧头看向汤逸,眉心皱了起来,语气也有几分严肃,“听说交流会都还没结束,你就跑回来了?”
汤逸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颇为心虚的说道,“那我这不也是担心严序嘛。”
“行了,知道你们兄弟关系好,”汤悰钺轻轻撇了汤逸一眼,放过了这个话题,“那你们就好好叙叙旧吧,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
汤悰钺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汤逸也提出要出门,“等了这么久的手术,你肯定也饿了吧,我出去买点东西,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林知夏摇了摇头,她现在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如果不吃饱的话,也没有精力好好的照顾严序,略微思索了一下,林知夏缓缓开口,“白粥吧,白粥就行。”
一直关在阴暗的水牢里面暗无天日,时隔几个月终于再次见到阳光,严序都有些不适应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眶,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察觉到日光不再那样的刺眼。
“你……”林知夏在看到严序醒来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她颤抖的双手想要去触碰严序身上的伤,可又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猛地缩回了手去,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痛不痛啊?”
原本多么精神干练的一个人,现在整张脸却苍白的毫无血色,双腿都打了石膏,身上也有很多地方都裹了纱布,看起来像个木乃伊一样。
严序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林知夏的脑袋,“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又没死……”
“不许说那个字!”林知夏一瞬间就急了,连忙抬手捂住了严序的嘴巴,凶巴巴的开口,“你再说我就要和你生气了。”
虽然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像百年前那样混乱,可宁州省在好几个国家的边境线上,各种各样违法犯罪的行为层出不穷,每时每刻都好似有人在死去,
就当她是自私也好,她真的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就这样离开。
什么死啊死的这种字眼也是万万不能够乱说的。
严序看着林知夏通红的眼眶,担心她在这里掉金豆豆。连连点头答应了下来,“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用十分夸张的语气哄着林知夏,“我告诉你啊,我这次进入那诈骗园区内部,可是相当英勇,那些人手里还有枪,步枪,有这么长,但是我一脚就踢翻一个……”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一声轻笑,汤逸弯着眼睛晃了晃手里的食物,“我就说怎么大老远的就饱了,原来是有某个人在这画饼啊。”
严序眉毛微挑,“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不乐意看到我?”汤逸把带的粥和包子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丝毫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了严序的病床前,“这是我家的医院,麻烦你搞搞清楚。”
“还是说……”汤逸的视线在严序的身上扫了几眼,随后又撇到了林知夏,“我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林知夏凶巴巴的瞪他一眼,“汤逸,你再继续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的嘴给撕烂?”
“给你厉害坏了,”汤逸一副不信邪的样子,“这可是在我家的医院里,你撕烂了,我也能拿针给缝起来。”
林知夏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出了趟国回来以后就越发的没皮没脸了,拿出一个包子直接塞进了汤逸的嘴里,“吃东西吧,你少说几句!”
不同于这边的岁月静好,回到自己办公室的汤悰钺一张脸阴沉的几乎快要滴出水了。
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进行着通话,已经打了有三分钟多。
他的指骨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敲击在桌子上,眉头紧锁,显然内心非常的不平静。
电话那头似乎已经有些等不下去,“汤院长,我给你提供了这么多的猪仔,你可不能说不认人就不认人啊。”
汤悰钺思索良久,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但是来到华国以后,你们不能够随便行动,一切都要听从我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