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叶栖风太年轻了,纵使曾经出去闯荡过江湖,但终究经历的太少,未曾见过写的他,实战经验也不丰富。
面对两个早已经纵横江湖几十载,甚至是武力值和他爹也差不了太多的人,又如何能够逃出生天?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叶栖风的身后。
聊苍一刀砍在了叶栖风的后腰上,鲜血瞬间迸发而出,将他身上大红色的喜服都快染的变成黑褐色了,森白的骨头隐隐露出。
叶栖风身形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上,但紧接着,他又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继续往前跑。
常无名慢慢悠悠的跟在他身后,紧接着,重重一掌挥出,打在了叶栖风的后心。
“噗——”
叶栖风遭此重创,一口鲜血吐出,一张脸顿时苍白的毫无血色。
他感觉自己的心脉都好似被这一掌给震碎了,他咬紧牙关,撑着身体抬起了头,随后就瞧见聊苍和常无名已经一左一右的将他给夹击了起来。
叶栖风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可这两人只不过是魔主梵清手底下的左右护法而已,他连这两个人的攻击都无法逃脱的了,又何谈去找梵清为叶家堡满门复仇?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常无名收起了弯刀,双手抱在胸前,饶有兴味地看着叶栖风,“瞧瞧,这么大喜的日子,鲜血和他多衬啊。”
“那就杀了我吧!”叶栖风突然张嘴笑了起来,嘴角咧得老大,几乎咧到了太阳穴上去,露出满口洁白的牙。
他哈哈的大笑着,笑得凄凉又悲怆,滔天的恨意染红了他的眼眸,“等我到了阴曹地府,变成厉鬼也要爬上来撕碎了梵清!”
他真的好恨!
恨自己没用。
爹娘拼尽了全力将他送出来,可他还是要死在这些魔教的手中!
他不甘心,他真的不甘心!
这苍天若是有眼,为何不降下一道惊雷劈死这些恶人!
叶栖风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瞪大的眼眸底下燃烧着滔天的火焰,在这一刻,灼烧了他自己,也恨不得将聊苍和常无名全部都烧死在这里。
“啧,”聊苍撇了撇嘴,眼眸中露出了几分欣赏的神情,“死到临头了,还挺有骨气。”
他想起沈听肆的吩咐,眼珠子转了转,想出一个有趣的办法,“这样吧,我也不杀了你,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够接下我这一掌,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怎么样?”
叶栖风死死地咬着牙关站了起来,双眼直视着前方,“来啊!我不怕你!”
既然已经无路可逃,那不如就拼到底,或许这样还有一丝活下来的机会。
“臭小子,嘴也挺硬,那就让我来瞧瞧,到底是你身上的这身骨头硬,还是我的掌风更硬。”聊苍冷笑了一声,杀气随着狂风一同而至,如暮色一般,无处不在。
只不过,这一掌看上去铺天盖地,气势宏大,但实际上聊苍只用了不到五成的功力。
他看得出来,叶栖风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要是真把人给打出个好歹来,沈听肆断然会扒了他的皮。
但如果不弄得气势恢宏一些,恐怕会让叶栖风起疑,那便不能很好的完成沈听肆布置的任务了。
聊苍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被拉下魔尊之位以后,他生不起什么反抗的心理,也是真真切切的佩服沈听肆,可被要求着做这种事情,怎么就心里面那么憋屈呢?
叶栖风几乎是抽干了所有的内力,直直的对了上去。
“轰——”
一声巨响,聊苍保持着出招的姿势站在原地,唇边噙着清浅的笑意,说出的话格外欠揍,“什么少年天才,其实也不过如此。”
叶栖风整个人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出去,直直的砸在远处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鲜血止不住的从他的口腔和鼻腔里面涌出来,红色的喜服早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狼狈不堪地趴倒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几乎已经快要死掉了。
作为昔日的魔主,聊苍的功力自然也是深不可测的,全盛时期的叶堡主或许能与之一战,但叶栖风只不过是一个才刚满二十岁的青年,就算有再高的武功天赋,又如何比得上聊苍的内力深厚?
能够接下这一攻击不死,已经是叶栖风天赋异禀了。
“哎呀呀,”常无名啧了啧嘴,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对聊苍开口,“左护法,你这不行啊,这小子还有一息尚存呢。”
他说着这话就抽出了手里的弯刀,竟是直接打算上前去把叶栖风给一刀解决了。
叶栖风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挣扎着起了身,他知道,聊苍刚才那一下子完全没有手下留情,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经脉似乎已经全部都碎掉了,内力宛若一阵风一般,不停的往外涌,浑身上下每一处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张了张嘴,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宛若用一把生锈的锯子锯着,那早已腐败不堪的木头,嘲哳至极,“你们……说话……不算数。”
“哈哈哈哈——”
常无名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的都捂住了肚子。
一直等到他笑够了,才幽幽的叹了一声,“小子,我究竟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该说你蠢呢?”
“你自己都说了,我们可是魔道!你和一个魔头讲信誉?”
“更何况……”常无名舔了舔嘴唇,微眯着的眸子里面充斥着无尽的恶意,“答应你的人是左护法,我可从未答应过要放了你。”
说完这话,他一步一步的朝着叶栖风的方向走了过来,弯刀拖在地面上,刀刃与地面相撞摩擦,发出一连串刺耳又渗人的声音。
死亡,在步步紧逼。
绝望在叶栖风的心底蔓延。
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疼得他恨不得昏过去。
他动不了了。
他该怎么办?还有没有人来救救他?
远处的叶家堡起了大火,冲天的火光烧红了半边的天空,给这寒风凛冽的空气中都增添了一丝暖意。
可叶栖风却只觉得冷,一种沁入骨髓的寒冷。
他知道,爹娘此刻定是已经命丧黄泉了,否则的话,这样的一场大火根本不会烧起来。
他也要死在这里吗?
可若是他死了,爹娘的尸骨又有何人去收殓,叶家堡的血海深仇,又有何人去报回来?
鬼使神差的,叶栖风浑身上下骤然迸发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他像是突破了身体的某种极限,猛然间从地上窜了起来,以一种极其诡异的速度向前方冲了过去。
他冲出了八方城,冲进了那一片传说中十死无生的荒凉冰原。
冰原里常年被冰雪覆盖,还时不时的会有一些有毒的雾气传来,无数的人进去,却从未有人出来。
传说冰原里头有一个上古时期的怪物,专门以吸食人血为生。
聊苍和常无名站在八方城外,看着那不管不顾消失在一片冰雪当中的身影,两人都有些沉默了起来。
他们从未想过要把叶栖风逼到那里头去。
“我们是不是把人逼得太狠了?”常无名难得的开始反思自己方才的行为,“尊上说了,要留他一条命,日后还有用,可进了这冰原……还能活的下来吗?”
聊苍皱了皱眉头,“无所谓,人又不是我们杀的,进冰原是他自己的选择,尊上也怪不到我们的身上来。”
他这个人就是个直肠子,想不了太多的东西。
“嗯,本尊瞧见了。”
突兀的,两人耳边传来了一道格外温柔的嗓音。
聊苍和常无名心头猛然一颤,齐齐的转过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单膝下跪,“属下拜见尊上。”
尊上的实力越发的高深莫测了,他们两人自诩自己的武功,在这江湖上也算得上是声名远扬,可竟然连尊上是何时到他们身边的,都没察觉的到。
燕过都还要留痕呢,尊上的到来,竟没有半点的脚步声。
沈听肆挥了挥手,倒是没有,要惩罚二人的意思,“行了,起来吧。”
“左护法。”
他轻轻喊了一声,聊苍瞬间站直了身体,“属下在!”
“本尊这里有些事要做,暂且先不回圣宗了,圣宗的一切事物都交由你打理。”
聊苍兴奋的点了点头,作为曾经的魔主,其实他在圣宗的地位还是有些尴尬的,他也担心沈听肆对他心生疑虑,保不定就什么时候让他命丧黄泉了。
但现如今,沈听肆既然敢将圣宗都交给他来打理,那就说明对他已经是全然信任的,悬在头上的那柄刀被彻底的挪了去。
聊苍眼神坚定无比,原本因为把叶栖风逼进冰原里头,有些颤抖着的双腿也站稳了,“属下遵命!”
沈听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不要辜负本尊对你的期望。”
聊苍眨巴着一双狗狗眼,满心都是欢喜,“是!”
“至于右护法……”沈听肆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本尊有另外一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
彻骨寒天里,纷纷扬扬的雪花被朔风卷起,又如鹅毛般落下,冰天雪地中,放眼望去,一片洁白。
叶栖风趴在冻得梆硬的土层上,整个身体已经被冻的没有知觉了,他甚至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非常的火热,热得他恨不得把所有的衣裳都给脱了去。
他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
脱掉外衫,脱掉里衣,只剩一件单薄的亵裤。
他赤/裸着上半身暴露在这漫天的风雪中,没有任何的遮蔽物。
暖和……
好暖和。
叶栖风脸上带着笑,缓缓的将眼睛闭上了,他好似做了个梦,梦里有火炉,有烤鸡,有关爱他的父亲母亲。
甚至……还有满眼温柔的兄长。
他的眉毛睫毛上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身上也被落下的白雪给覆盖掉了。
四下白茫茫一片,整个天地间似乎再也没有了其他的色彩,安静的恍若死寂一般。
遥远的天边,却恍然间出现了一道灰色的影子。
萧瑟的荒原里,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漫天的风雪好像突然被一阵狂风排开,随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显露出完整的人形。
这是一个僧人。
他穿着一身有些洗的发白的僧衣,脚上也未曾穿鞋。
这般寒冷的风雪中,没有任何填充的单薄僧衣完全抵挡不住寒冷,更何况他又赤着脚。
可他却根本不怕冷。
不,不是他不怕冷。
而是那些风雪竟都在避着他落下。
倘若瞧得仔细了,便能够发现,他脚下步步生莲,正正金芒在他的身后幻化出各种各样的佛陀形象,他们慈眉善目,普度众生。
风雪好似更大了,呼啸的寒风里,一道机械音便显得格外的突兀,【宿主,宿主,快快快!男主就在前面,你再不去救他,他就要嗝屁啦!】
沈听肆闻言轻笑了一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勾唇一笑,衬着眉心的那颗朱砂痣越发的鲜亮。
这荒原上风雪遮挡,瞧不见前路,辩不清方向,走进来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迷失其中。
但沈听肆的面前,却有一串黄色的箭头指着最终的地点。
上个任务毫不意外的又拿了S等级,这次抽到的道具不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那种奇葩的东西,可却也变得极其鸡肋。
「无论你在哪,导航我最强」
是的,沈听肆抽中了一个除了可以随时随地点出男主所在地以外,便没有任何作用的导航。
【宿主,你不要气馁嘛,】9999还在卖力的推销着产品,【如果没有这个导航,我们哪能这么快找到男主呢?】
【往好处想啊,咱们是赶在男主嘎屁之前就可以把他救回去了。】
没有理会9999的絮絮叨叨,沈听肆停在了一堆隆起的雪堆前,他挥了挥手,雪花被吹开,露出里面早已经昏死过去的叶栖风。
他的嘴唇青紫干涩,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冻得通红,身体因为极度的寒冷而微微抽搐着。
冻得狠了是没有办法直接进入一个温暖的地方的,沈听肆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抓起旁边的雪按在叶栖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用力的揉搓着。
直到将他浑身上下都搓了个遍,叶栖风也没有再因为幻觉而去撕扯着身上唯一的一条亵裤,沈听肆便将旁边被他脱下来的衣服又重新穿回了他的身上。
沈听肆扯着叶栖风的胳膊,将他背起来,转身一步步的往荒原外走去。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顾着这个世界的命定剧情。
这是一个低级的武侠世界,武道传承已有上千年,无论是黑//道白道,皆有顶级的功法,原本双方虽有小打小闹,但却也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百姓的生活过的也还可以。
可奈何百年前朝廷式微,北边来的蛮子大举入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八方城差点都被屠了。
最后还是朝廷征集了很多的江湖人士参与其中,才堪堪的将那些蛮子赶出了八方城。
可在这个过程当中,江湖人也死了挺多,而且愿意跟随朝廷前往八方城打蛮子的,大部分都是正道人士,如此一来,黑白两道之间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外患未解,又起内忧,整个天下一片大乱。
叶家堡是驻守在八方城的一个正道门派,叶家人世世代代生活在此,传说中,千年前创建叶家堡的老祖宗使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剑诀,名为天元剑法。
练此剑法及大成者,一人可抵万军。
奈何叶家老祖离世后,天元剑法的剑诀便丢失了一部分,叶家后人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完整地使出天元剑法,可即便只有半部剑诀,叶家堡在江湖上的地位依旧是数一数二的。
倘若不是叶家必须要遵守老祖颁布的族规世代守护八方城,这武林盟主的位置,又何须落到旁的门派身上去?
之前黑白两道相对平衡之时,即使江湖上所有人都对天元剑法的剑诀趋之若鹜,但却也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敢直接对叶家人下手。
可如今势力被打破,黑白两道也好,朝廷也罢,皆对于天元剑法的剑决虎视眈眈。
于是在叶栖风和武林盟主的女儿战一柔成亲的当天,叶家堡满门被屠尽了。
按理来说,叶家堡众人武功高强,不至于没有任何的反抗之力,可奈何,成亲当天有太多的人涌入了叶家堡,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他们所喝的酒水当中下了舒筋散,等到叶家堡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全身无力,任人宰割了。
只剩下一个叶栖风,连带着还没完全拜堂的妻子战一柔,在叶堡主和叶夫人拼死保护下逃出了八方城。
八方城的北边是一片冰原,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跑到里面去,几乎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这也是朝廷式微,但那些蛮子却迟迟没有办法攻破的原因——
一到冬日,冰封千里,蛮子也活不下去。
可偏偏叶栖风活下来了。
但人也废了。
所有的内力一朝散尽,成为了一个走两步就咳三下,说一句话就吐一口血的废物。
寿命都成了问题,又何谈替叶家堡报仇?
绝望之中,叶栖风练习了父母临死之前交给他的天元剑法剑诀。
天元剑法的剑绝没有任何的载体,只依靠历任的叶家堡堡主口口相传,之所以传言只剩下半部功法,是除了叶家老祖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修炼成功。
原本是叶栖风绝境之中的拼死一试,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剑诀竟然真的被他给练成了!
千年来,叶家人都要以为这个剑诀是废的了,否则怎么就根本没有办法修炼呢?
直到这个时候,叶栖风才明白过来,原因竟是从未有人经脉被废过!
叶栖风修炼至大成后,本想要去找那些害死了父母亲朋的仇人报仇,可此时那千里的冰原竟然融化了,即便是冬日,蛮子们也可以越过冰原来掠夺八方城。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叶栖风暂时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带领着一众江湖人士坚守着八方城,原以为有这么多江湖人士的参与,再加上叶栖风练成了天元剑法,打败那些蛮子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让所有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跟随蛮子一同而来的,还有妖!
所有人都从未见过的远古大妖!
那些妖怪当中,有的拥有着长长的触角,一卷过去便是数十个人血溅当场,有的身体可以放大到百倍,一脚踩下,城墙都为之坍塌,有的长了巨大的翅膀可以飞到半空之中,口吐火焰,转瞬间便会出现几十具烧焦的尸体……
正道也好,魔道也罢,甚至是身为第三方的朝廷,在这一刻,全部成为了那些妖怪们的手下亡魂,没有半点的反抗之力。
唯有将天元剑法练至大成的叶栖风,可以与之一战。
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住那些妖怪的大军?
最终,叶栖风力竭而死。
八方城被攻破,几十万的尸体推挤如山,血色染红了半边天。
妖怪们再也没有了阻力,贩夫走卒,天潢贵胄,全部成为了妖怪们的食物,杀掉一个人的性命,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肆虐的妖怪彻底的掌控了这片土地,人族彻底的沦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