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对沈听肆动手,但他可以杀了沈听肆最为在乎的人!
不是要传给叶栖风内力吗?不是要护住叶栖风的命吗?
他偏要叶栖风死无葬身之地。
叶栖风没想到涂山瞳会突然动手,毫无准备的他被猝不及防地抓了一把,即便自己已经在极力的躲避了,胸口还是被抓出了五道鲜血淋漓的伤痕。
他手腕翻转,嗓音被血浸的沙哑,“你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涂山瞳眉眼阴森,笑的狰狞,“我当然疯了,从我恢复记忆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
刚才两个人虽然也打了一番,但叶栖风能够感受的到,涂山瞳并没有拼尽全力。
可此时此刻,涂山瞳出手尽是杀招,他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叶栖风举起手里的长剑,信手挽了一个剑花,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了涂山瞳,“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既然你想杀了我,我就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过去的情分,就当从未存在过吧。”
“谁需要你手下留情?”涂山瞳徒手握住了叶栖风直刺而来的长剑,掌心被划破道道血痕,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来,淌了满地。
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左手死死地拉住剑刃,八条尾巴直竖而起,携着巨大的冲力,攻向了叶栖风,“给我去死!”
叶栖风脚尖点地,内力运转而起,就这涂山瞳抓住自己剑刃的力气,身子一百八十度腾空而上,双脚来回飞踢,将那八条尾巴尽数踢远了去。
涂山瞳的妖丹被毁了,他注定不是叶栖风的对手。
甚至可以说,即便妖丹在手的涂山瞳,终究也打不过叶栖风,他被封在这冰层下千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统治万兽的妖王了。
沈听肆往外走了一些,远离了两个人的战场,将目光投向了城墙下方,那里依旧在焦灼的厮杀着。
但沈听肆能够看得出来,胜利终究还是倾向了人类这一方。
那些妖怪们被封印在冰原底下千年,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是舍不得死的。
他们想活,打起架来就会束手束脚,而许庭知带领的将士们却早已经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
这种大规模的战争,只要气势一败,那便注定会输。
沈听肆悄悄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么自己提前死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的神识一点一点的扩大,不断的搜寻着无念大师的踪迹。
【宿主!宿主!】在沈听肆探索到无念大师身影的刹那间,9999激动万分的喊了起来,【无念大师真的来了!】
这一边,涂山瞳的一条尾巴缠住了叶栖风手里的剑,他的右手握成爪状,用尽全力的朝着叶栖风攻了过去。
他的脸上带着清浅的笑,很是自信,“你打不过我。”
叶栖风的确有实力,天赋也很好,若是再给他一段时间,假以时日,真的会取了自己的性命。
但现在的叶栖风太年轻了,功法到手也不过两年的时间,甚至是叶栖风每次练功的时候,涂山瞳都亲眼瞧着。
他知道叶栖风很多招式的弱点在哪,见招拆招,轻易就可以将叶栖风的剑卷了去。
没有了武器的叶栖风,就只能化作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叶栖风抿了抿唇,丝毫不惧,“现在说这话,为时尚早。”
他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程度扭曲了起来,一脚踢在涂山瞳的尾巴上,整个人飘在空中后撤。
只要他撤退的速度慢上一些,被涂山瞳击中的话,就算不死,也会身受重伤。
但叶栖风有自信,加上恩公给自己的内力,他绝对可以避得开。
可就在这一刹那,斜刺里突然窜出来一个身穿灰色僧衣的僧人,硬生生的用自己的后背扛下了涂山瞳的这一爪。
绯红的血色中一抹清浅的灰,交相辉映,近乎痴缠,那般灼眼的色彩,让原本肃杀的战场有了一股别样的温度,刺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沈听肆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这一刻,万籁寂静,静物无声。
似乎只剩下了沈听肆越来越沉重的喘息。
“恩公!!!”
叶栖风撕心裂肺的吼了一声,他再也顾不得在一旁可能还会继续对自己动手的涂山瞳,仓促甩开尚且抓在手中的剑柄,连奔带跑的去搀扶住了沈听肆。
沈听肆倒在了他的怀里,虚弱的几乎快要听不见呼吸。
叶栖风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颤抖着双手,想要将沈听肆给掰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可他又害怕自己看到一双无神的眼睛。
“恩公,你怎么这么傻,我能躲得过去的,怎么就需要你用身体来挡了……”
叶栖风的胸膛剧烈的抖动着,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整个人都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萧瑟的寒风里,沈听肆身上灰白的生衣擦过叶栖风的手臂,带来彻骨的寒凉。
叶栖风将沈听肆的身体一寸一寸的掰过来。
刹那间,沈听肆呕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
叶栖风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血可以流,就仿佛是那奔涌不断的泉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他慌张的用手去堵住沈听肆的嘴,天真的以为如此这般,沈听肆就不会流血了。
可叶栖风的掌心里面却接到了满手的滚烫,烫的他的掌心深疼,疼的他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淌。
“没事的,恩公,你会没事的……”
叶栖风拼了命的摇着脑袋,说话的声音里头带着哽咽,哆哆嗦嗦,似乎连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贫僧……”沈听肆张了张口,想要对叶栖风说些什么,可才刚刚吐出两个字眼,就又有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来。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不断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恩公,你歇一歇,我求你……”叶栖风接连不断的轻拍着沈听肆的胸膛,试图缓解一下沈听肆的痛苦。
缓了好一阵,胸腔里头的那种痒意才终于散了些去,沈听肆艰难地抬起手,轻轻触了触叶栖风的眉头,“不要伤心,就算贫僧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叶栖风仓促的打断了沈听肆的话,斩钉截铁的说着,似乎这样就可以骗过自己的心。
他反手握住沈听肆的手腕,将沈听肆的掌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只有这般温热的触感,才能够让他稍稍的心安。
无念大师就是在这个时候找过来的。
残月如血,远山缥缈,狂风掀起波澜吹动尘土飞扬,斑驳的古旧城墙上,一头雪白长发的青年,无助的站在那里,低头愣愣地瞧着自己的手。
刚才,就是这只手,用尽全部的力气打在了沈听肆的背上。
无念大师越过慌乱的人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涂山瞳孤绝的身影。
他落寞的仿佛是要随风散了去。
紧接着,无念大师就看到了被叶栖风抱在怀里的沈听肆,他的胸前弥散着大片大片的血迹,干净清透的灰色僧衣,已然被彻底的润湿了。
“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涂山瞳惨白着一张脸,整个人已然被绝望给掩埋。
他没有想要对臭和尚动手,他针对的是叶栖风,而且他这一击并没有很刁钻,按理来说,叶栖风完全能够躲得过去。
可为什么……
臭和尚就那么的怕叶栖风死去,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身体来抵挡,之前还传给了叶栖风全部的内力。
明明自己和叶栖风都是同一天被臭和尚救下来的,待遇怎么就这样的千差万别?
他想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难道就仅仅因为他是妖吗?
可他的出身又不是他能够做选择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要做人啊!
涂山瞳慌张的跑上前,试图伸手触碰沈听肆,声音哽咽,“臭和尚……”
叶栖风抬起一张泪眼朦胧的脸,毫不留情的打掉了涂山瞳的手臂,缓缓地冲他吐露出一个字,“滚!”
涂山瞳愣愣的站在原地,想要上前查看一下沈听肆的情况,却又不敢,只能像是一个木头墩子一样,杵在那里。
无念大师疾步而来,一把推开了涂山瞳,“让老衲瞧瞧。”
叶栖风赶忙让开了一个位置,声音哀求,“大师,你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无念大师将手搭在了沈听肆的腕上,只轻轻探了这么一下脉搏,他的眉头便紧紧的锁在了一起。
沈听肆的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救不活了。
涂山瞳的那一爪,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结局的到来而已。
叶栖风双眼直盯着无念大师,瞧着他这般反应,心下一颤,“大师……你不要吓我,恩公有救的,肯定有救的。”
他伸手紧紧的拉住无念大师,声嘶力竭的大喊着,“你告诉我啊!”
沈听肆搭在叶栖风脸颊上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擦掉了他眼角的泪痕,“不要为难师父。”
叶栖风没有听出来沈听肆话里“师父”二字的含义。
无念大师双手合十在胸前,轻轻念了一声佛语,“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勘破大道,天道反噬……”他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落寞和悲戚,“梵清,为师无法再助你。”
听到前面几句话,叶栖风的一颗心紧紧的揪在了一起,他感觉心脏处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扎,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可下一瞬,“梵清”两个字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堪比一道惊雷。
叶栖风的瞳孔蓦地放大了几分,他猛然间回头看向无念大师,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声音嘶哑到了极点,“你刚才喊他什么?!”
他呼吸局促,双手剧烈的颤抖,抖得几乎快要抱不动怀里的人。
他紧咬着牙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吴念大师,不可置信的再一次询问了一遍,“你喊他什么?”
每一个字眼似乎都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够吐露出来,一字一顿的被他咬碎在唇齿间,“你、说、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