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灭国 一统战
林评的问题让嬴子楚陷入沉思。
毕竟在此之前, 他从未认真琢磨过这件事。
他头上压着父亲,父亲头上压着祖父。按照正常逻辑来讲,祖父将来传位给父亲, 父亲再传位给他, 他又传给政儿,期间最少也得有个三十年吧?
尤其祖父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 父亲若是能有祖父一半的精力, 他做儿子的就得跟着熬二十年。等到他登基, 虽身体不如祖父强健,但支撑个三五年不成问题吧?
这般算来, 三十年都是非常保守的估计了。
林评看神色便猜出几分他心思, 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嬴子楚说的是正常情况,但他们一家不是情况特殊嘛。
有谁能料到昭襄王打下的偌大基业,交到儿子手里, 结果儿子只做了三日国君便撒手人寰。
嬴子楚匆忙登基, 也只坚持了三年, 便带着满腔遗憾和对帝国的诸多不放心离世。
眼下情况虽与史实有出入,但林评猜想在大方向上不会差很多。
嬴子楚一见他这神色, 眉头微微皱起, 迟疑道:
“是发生了甚么吗?”
林评并未言明,只意味深长的提醒一句:
“早做准备吧, 异人。”
虽然他讲的随意, 但嬴子楚深知林评并非无的放矢之人, 本想追问为何会有此言,抬头见他神色,愣了一瞬,将出口的话咽下去, 默默将此事放在心上。
嬴子楚了解林评,知道林评不想说的,无论谁来问都不会有结果。
二人就如今六国局势畅谈,各抒己见,虽有分歧,却也畅快。
末了,嬴异人感慨道:
“如今局势已明朗,统一是大势所趋,只看何日能够实现。”
作为秦太子指定的继承人,嬴子楚是非常渴望自己能够亲眼见证那一日到来的。他也很有信心,认为按照如今的发展,他的愿望有九分机会能实现。
林评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道:
“会的。”
这是作为朋友,他给对方的承诺。
当然,此时嬴子楚并不知晓这个承诺意味着什么。
他只说:
“如今七国难得保持微妙的平衡状态,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迁牵一发动全身,当先打破这份平和的或许要遭各国围攻,先生可想好了?”
林评但笑不语。
诸国这两年没少私底下通过各种间谍,收买墨家子弟,窃取火器秘密,偷偷进行研究。
好些国君以为已经掌握了火器的根本,于是近期开始蠢蠢欲动,不再忌惮林评的军队。
林评都知道,却放任。
嬴子楚忽然想明白甚么,不可思议的看向林评:
“您故意的?”
林评将茶杯推过去:
“尝尝。”
嬴子楚觉得这茶更像是压惊用的。
他没好意思告诉林评,父亲和祖父私底下也使人收买,研究火器,且颇有成效。
如今瞧着,能漏给他们的,都是先生有把握,特意透漏出来的而已。
“既如此,这几日便叫政儿陪我逛逛,此一去岭南,山高水长,也不知何日还能相见。”
说起来,嬴子楚颇有些惆怅。
林评调侃:
“倒是不担忧?”
“在政儿的事上,没有人能比先生安排的更好了。”他这做爹的也不行,嬴子楚看的很开。
原本对于安排嬴政去岭南,嬴子楚有很多问题想和林评商议,存了满肚子的疑问。
毕竟他膝下至今也只有嬴政一个儿子,经不起半点损伤。
可亲眼见到先生,亲身行走在桃村,那些无法诉诸于口的担忧全都化为灰烬,不知不觉中消散了。
于是,他很自然的将话题转移到月姮上:
“先生对她究竟是何安排?”
说实在的,嬴异人对这个女儿的将来很头疼,自周天子以来,数百年间没有出过女国君,女朝臣,女谋士,女将军。
可按照先生对月姮的培养来看,已经养出了月姮的野心。再让她做个隐在丈夫身后操弄权柄的妇人,如妇好,如宣太后,如许穆夫人那般,已然是不成的。
那孩子要的,是堂堂正正站在人前,男人能有的,她也要有,男人可以的,她也可以。
着实叫他这父亲的为难。
嬴子楚对着林评,向来没有虚的,实话实说:
“诚然,我从未考虑过将月姮列入继承人选,可我也没想狠心断了她的羽翼,将她困在哪家后宅。她是我长女,我们一家在邯郸城度过了我此生最灰暗的日子,我对她的感情和政儿是不一样的。
况且这些年她的努力,天赋,以及惊人的成长速度我看在眼里,没有哪个父亲不会感到骄傲。
可任其继续发展下去,她的将来是甚么呢?若没有答案,那便由我这做父亲的去与她讲现实吧。”
林评站起身,双手背后,看着院中悠悠桃花,很平静又很理所当然的问:
“你觉得待到天下一统,是政儿没有容她的心胸,还是她没有能力站在朝堂上?”
嬴子楚哑然,盯着那支桃花,语气黯然道:
“可是,那会很难。”
林评笑他:
“放眼天下,是田野劳作的黔首不难,还是朝堂筹谋的诸公不难?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或许,相较于你所谓的在后宅的安逸,月姮更喜欢也更享受如今的日子呢?
嬴子楚沉默半晌,偏头盯着林评侧脸瞧了又瞧,一改此前的暗淡,忽然语气轻松道:
“也是,有先生在,我操心这些实属多余。”
如今天下,只要先生想护着谁,还没人敢不给面子。
君不见这两年来,那些在别国犯了大罪被全国通缉之人,想方设法逃至此处,意图求得先生庇佑。
一旦先生放出话去,哪怕是国君也得思虑再三,不敢和先生硬顶着来。
这回换成林评哑然。
半晌,他点头:
“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外人不知二人今日会面究竟谈了甚么,待到嬴政和思庄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一路南下,待到嬴子楚重新回到秦国,待到桃村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一切好似与往日并无不同,无人知晓暗中正在酝酿怎样的风暴。
直到这年末,天气冷的邪乎。
噩耗从咸阳城中传出。
秦昭襄王驾崩。
按理来讲,林评身为嬴政的亚父,是需要去奔丧的。
于是他叫人给嬴政飞鸽传书后,便带着月姮启程前往咸阳。
老秦王去世的并不突兀,因此林评一行人进入咸阳城后,见到的一切都非常有序,朝中并未出现因为政权交割导致的混乱。
可见秦人内部,对老秦王的去世,都是心中有数且提前做了准备的。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秦昭襄王提前安排的再周密,也抵不过天命。
在处理完老秦王的后事后,安国君的身体便不太好了。
这几年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强健,朝臣已经习惯了他三五不时病一场,因此朝中虽担忧却也不十分紧张。
可谁都没想到,这位新秦王仅仅登基三日,便与世长辞。
去世前,仅能撑着最后一口气,召集了满朝大臣,将国祚托付给儿子嬴子楚。
至此,从林评从桃村出发,到嬴子楚登基,前后不过五月时间。
嬴政万万没想到,他出一趟远门回来,祖父没了,太祖父也没了,王位上的人换成了他父亲。
而他父亲刚登基,便正式册立他为太子。
小孩儿多少有点回不过神,依偎在先生身边,懵懵的说:
“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的想法和此前的嬴子楚相差无几,认为秦国顺利传到他手里,期间即便不经历兄弟阋墙,大权旁落的意外,怎么都得二三十年。
太快了。
以至于在接连经历了两次打击的嬴子楚,忽然生出了世事无常的感慨,很认真的对林评道:
“如今我每日叫医官诊脉,努力保养身体,这在以前是我从未想过的。或许是在邯郸诚那些年苦寒,坏了底子,到底不如常人康健,我若哪一日丢下偌大基业撒手人寰,政儿和大秦还得多劳烦先生。”
嬴政有些不安。
林评摸摸他额头,对已经是秦王的嬴子楚道:
“生死有命,我等凡人控制不了。能做的只是尽量不留遗憾。”
甚么是嬴异人的遗憾呢?
是不能亲眼见证秦国铁蹄收服六国,天下一统。
所以,自这日起,各国之间的平衡彻底被打破。
向来与人为善的林评,终于露出了他坚硬的爪牙。
给了所有人沉重一击。
热武器带来的震撼,远不止各国君私底下叫匠人研制出来的那般简单。
可撼动山海,亦可撼动人心。
外面战火纷飞,林评稳坐桃村,月姮带着硝烟出现在林评面前时,有点疑惑的问先生:
“如今我军势如破竹,无往不利,您为何说如今这般不对,让我们放慢脚步呢?我们一直都在为今日做准备,不是吗?”
林评见她眼神充满坚毅,早非当年那个懵懂小姑娘,开口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灭国战不是这样打的。”
月姮不解。
林评很耐心的教她:
“我们发起战争,为的是四海归一,民心所向,天下太平。
可你瞧瞧如今,我们占领的城池越来越多,但城中百姓真正愿意归顺我们的又有多少?
为何?太快了!
我们的武器快速摧毁了对方的城池和家园,却没有摧毁他们的一腔报国心。百姓心念故国,随时准备造反,埋藏了多少隐患?
月姮,你当初费了多少心力治理上党和长平,才叫两地百姓对你拥戴,你都忘了吗?”
第62章 盼头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月姮没忘, 她只是一叶障目。
如今被提点,大有醍醐灌顶之感。
此前兄长将前线之事交给她们,是对他们的信任。
本想打一场漂亮的, 震惊世人的战, 好为兄长扬一扬名,正一正桃花军的威。
结果太急于求成, 竟是犯下如此大错。
“月姮知道错了。”
“既然知道了, 那便去罢。”
这些年培养出了不少擅长实干的人才, 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在这一点上,林评对月姮很放心。
不过, 有些事能交给月姮去处理, 有些事还得林评亲自出面。
抬头朝房顶望了一眼,唤不知何时蹲在屋顶的思庄:
“叫人放出消息,告诉那些亡国者, 林评在此等着他们。不论他们想报仇还是想了怨, 林某人奉陪到底。”
思庄轻飘飘落在林评面前, 已经是十三岁小姑娘模样。她已经有足够的能量调整自己的模型,为了不引人注目, 每年都让自己长大一点。
虽然她本人不觉得有什么, 可建模过于完美的脸,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出行往往引起骚动。
林评说她:
“故意的吧!”
思庄也不反驳, 毕竟生活过于平淡无聊的时候, 总想找点乐子。看旁人丑态百出的样子,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正好可以丰富自己的感情模块,一举两得。
于是很机灵的转移注意力:
“您想清楚了?”
也不等林评回答, 她抢先道:
“您此番行事,便是将全天下的仇恨都招惹到哪您身上。月姮那里肯定是轻松了,桃村这边怕是要被那些人犁地三尺。”
林评微微挑眉,问她:
“那我们会输吗?”
思庄自信道:
“自然不会。”
只是她想不明白:
“您让我看的书我都看过了,秦统一六国后,秦始皇暗中遭遇多少刺杀我们都有数。那还是秦有计划,有秩序,尽可能灭绝了各国宗祠传承的前提下。
可如今的灭国战打的有多潦草我是看过的,说是平推过去也不为过,如此是打不服也灭不掉对方心里火种的。
您刚才说月姮的话我都听见了,难道真的都是月姮急于求成的错吗?也不尽然吧,最起码在我看来,您从一开始就有能力阻止却放任她,如今的局势是您一手促成的。
与其说是月姮急了,不如说是您在着急,哪能到底在急什么?”
林评用很任性又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书你不是自己看了吗?”
思庄眼睛慢慢睁大,感觉不可思议,围着林评转了两圈儿,缓缓问:
“是为了完成嬴子楚的心愿?”
林评颔首。
思庄默然无语,好半晌她才不解的问:
“他是您的朋友了吗?”
应该是吧。
林评想。
不是为了政儿,不是为了系统任务,不是为了获取生存下去的能量。单纯因为对方是朋友,他愿意为了朋友改变计划,耗费心神,仅此而已。
如此,各国包括游侠,谋士,公子,各学派弟子,听闻消息后,本打算暗中蓄谋,针对月姮和秦王,以及秦国之人,纷纷前往桃村。
诸人知晓桃村的可怕,与其说畏惧桃村,不如说他们畏惧桃村的那个人。
因此,暗中针对那人的计划,层出不穷。
好似只是一瞬间,林评比秦王变的更加可恨。
桃村一时间热闹不已。
思庄见状,颇为诧异道:
“他们竟然真来了!”
若是她,定不会如此听话。
能暗中搞偷袭,干嘛面对面拼刺刀?还是明知根本拼不过的前提下。
林评却并不意外,淡然道:
“树的影,人的名,自来如此。”
如今无论是忌惮他的实力,还是得益于他此前积累的威望,那些人都不得不走一趟。
桃村广开大门,迎天下豪杰。
林评每日应付各路被月姮抄家灭国之人,忙的不可开交。
他与思庄配合的极为得当,倘若他无法用道理说服的,那思庄也略懂些拳脚。
两人忙是忙了些,却并不会捉襟见肘,疲于应对。
倒是嬴政,听闻此事后很愧疚的来信,表示先生为他牺牲至此,他心头万分难受。
如今嬴政身为秦太子,又是林评的学生,秦那边本想将人留在咸阳,奈何嬴政自身很有主意,秦王也惯着他,于是他便奋战在一线。
亲身参与了这场统一战。
忙碌之余,专门遣人很郑重的给林评送来一把宝剑。
林评细细打量剑身,又翻出嬴政叫人给他的书信。
信中说,这把宝剑是在行军途中,偶然得来的天外陨石打造。
嬴政见到那块陨石的第一个念头,便觉得和师父十分相配。
于是给这把剑取名“天璇”。
林评重新回到别墅书房,心情万分复杂。
或许是巧合,或许不是。
如今他的书房已经挂了五把名剑。
赵奢的瑶光,蔺相如的天玑,墨家巨子的天枢,先秦王的玉衡,以及嬴政的天璇。
“就差天权和开阳了。”
思庄幽幽道。
“是啊,就差天权和开阳了。”林评心里想。
林评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隐隐有一种感觉,假如集齐北斗七星,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这一年,所有人都很忙。
林评忙里偷闲,被思庄告知:
“赵姬寻来了。”
“啊?”
“您没听错。”思庄强调:
“月姮已经派人去楚国游说楚王主动投降,赵姬怕是听到消息,认为楚国不再安全,特意找来的。下面人听说了她的身份,拿捏不好该如何处理才报上来的。”
想了想,她又说:
“独自一人,没有当初那个姘头。”
林评表情一言难尽。
这位可真是极致的精致利己主义,她对旁人不讲情义,却希望所有人都和她讲情义。
她只看到自己的得失,却想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的付出,无视她所得。
在她那里,只要没占到便宜就是吃亏。
理直气壮到如此地步,也是一种能力。
林评没兴趣见对方,摆摆手,吩咐道:
“叫人送去咸阳城,交给秦王安置罢。”
他很能理解对方不去找嬴政,不去找嬴异人,也不去找月姮,反而找上他的心态。
无非也是知道在那三人面前没有多余的情分,想让那三人重新接纳她就得用手段。
一旦用上手段,便是失了最后的倚仗。
于是想迂回的叫他出面说服那三人,也算是彼此委婉的留了个面子情。
谁都知道,只要他开口,那三人不可能再为难她,赵姬依然可以凭借儿子和丈夫在秦国过人上人的日子。
可林评凭什么要成全她?
对方为他立下过功劳还是付出过性命?
或许她走到今天,也有自己的苦衷。
但活在这个世上,谁还没点不能对人言的苦楚了?
其他人活该欠她的?
思庄高兴的应了一声,喜滋滋的离开:
“我再给政儿和月姮去信一封,叫他们也提前知晓,这下有的热闹瞧啦!”
正好,月姮她娘刘夫人去岁也被秦王接回咸阳城团聚去了,此时的咸阳城可热闹的很。
上有华阳夫人一心为楚,想叫养子秦王娶楚国贵女。下有夏姬一心为儿子秦王谋算,频频出面联络老秦人,希望给儿子娶个秦国出生的贵女与华阳夫人抗衡。
中间有月姮她娘调和,秦王的日子才不算难过。
再送过去一个赵姬,想想都很鸡飞狗跳,很有生活盼头。
秦王的日子确实有盼头的很,本来不太强健的身体,在赵姬到来后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得多活两年,看着这一家老小,万万不能走在赵姬身后。否则这个女人会害死他的政儿和月姮。
他不是没想过找机会让赵姬悄无声息的死去,一了百了。
哪知赵姬暗中已经与吕不韦达成某种默契,刚一现身咸阳城,整个咸阳关于她的身份,她的儿子是谁,她的丈夫是谁,她在赵国那些年是如何陪伴秦王吃苦的种种事迹,已经传扬开了。
关于她是如何离开桃村,和谁离开的,离开又去了哪里,此次为何归来,却是半句不提。
显然是有备而来。
秦王可以有水性杨花的老婆,秦国也可以有二嫁三嫁的王后,这都不稀奇。
但是政儿不能有那样一个名声的母亲。
毕竟对男人来讲,老婆可以有很多个,王后也可以换好几个,女人更是可以多到没边儿,多睡几个也就那么回事。
但母亲却只有一个,换不掉,命中注定,绑定一辈子,将来还得留给后人指指点点。
他不能让儿子背负上那样的污点。
于是,他不得不咬牙叫人将赵姬迎回宫中,并想办法掩去她离开桃村后的踪迹。
面上与她和平相处。
有这么个不省心的东西存在,他当真是眼下死了都闭不上眼。
月姮母亲刘夫人收到女儿来信后,主动去秦王跟前提议,搬进赵姬的寝宫,住进了偏殿,如昔日在邯郸城一般,亲自伺候赵姬饮食起居。
说是亲自伺候,其实是想盯着赵姬的一举一动罢了。
二人中间上演一出又一出宫心计有多热闹,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外面倒是对两人间的感情大为赞叹,觉得两人从邯郸城相依为命至今,也算是熬出头了。
大王敬重,两人生的孩子又争气,一个太子嬴政,一个公主月姮,简直是他们大秦的福分。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秦王也只能说一句: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反正林评是不想要的,他正在桃村大战各方来客。
有些人抱着死的决心,要与故国共存亡。
然而也有人追求天下一统,因此和林评交谈的非常愉快。
想现在就死的,林评成全他们。
想挣扎一下再去死的,林评也放他们离开,看看他们能在外面折腾出多大的浪花。
至于想为天下一统做出贡献的,林评也直接把他们送去适当的位置,发光发热。
从某种层面来讲,这天下最缺的资源是人,最不缺的资源也是人。
前面有人打战,后面有人教当地百姓种植水稻小麦,还有此前根本没见过的土豆玉米。
缺水了有人想办法带领他们引水灌溉,修建水库。
实在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也有人动员他们迁居。
这一年,战火四起,对普通百姓来讲,日子甚至比往年更有盼头。
第63章 安定 给你我能给的
平天下只用了两年, 可安天下或许要用十年乃至百年。
战事刚起的时候,嬴政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如今马上要过九岁生辰啦。
秦收复六国的过程, 如黄蜂过境, 快的让人不可思议。
不管中间有多少人不愿意,阴谋阳谋频出, 可在绝对的火力镇压下, 最终也只有屈服的份儿。
也只有这个时候, 六国人才能发现,他们自以为拿到了林评火器的真谛, 然而到了正面相接时才知道自己此前有多无知。
三岁小儿对上绝世高手。
大概就是这种绝望。
确实有很多能力出众的将领, 即便在兵器武力战士甚至补给都远远不如秦兵的前提下,还是带领将士负隅抵抗,给了秦兵极大地打击。
可终究大势不可抵挡。
这年年末, 秦兵终于踏破六国残存的最后一片国土。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众人才想起, 或者说此前刻意被大家避免谈起的问题:
“眼下局面,秦兵和林先生的火器, 缺一不可。
林先生的治理理念, 六国能人志士的共同努力,方才有了如今。”
可还是那句话:
“他们算是归降于秦, 还是归降于林先生?”
也就是说, 林先生和秦之间, 最后是谁向谁臣服?
从根基上来讲,秦有绝对的优势。
可从兵器火力上来讲,林先生占据绝对主导地位。
一旦双方开战,那些在战中归顺之人他们到底会帮谁, 哪个都说不好。
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道难题。
于是这年春天,秦王嬴子楚亲自带人前往桃村,共商要事。
临行前,朝中大臣很是反对,有人劝诫:
“此前我们双方合作,自是亲密无间。到了如今,大王该保重自身为要啊!”
秦王听罢哈哈大笑。
他告诉满朝公卿:
“林先生为人如何本王比你们更清楚,政儿交由他亲自抚养,诸位有目共睹。
倘若他真有小人之心,本王即便躲在咸阳城最高的宫殿里,也会在夜半三更悄无声息丢掉性命。”
众人不由想起昭襄王在世时的一个传闻。
据传有日早起,昭襄王洗漱时才发现自个儿成了秃顶。可整个寝宫竟无一人察觉究竟是何人于何时干的。
至此,才无人提出反对意见。
等林评在桃村见到嬴子楚时,打趣他:
“胆子倒是变大许多。”
可不嘛,即便知道林评不会对他做甚么,可这些年下来遭遇的各国刺杀可不少,一路上定然不能安稳。
负责保卫秦王安危的蒙统领该是十分苦恼。
秦王听罢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咳嗽出声。
他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了,但每日都有更多的希望吊着,好似哪一日都不舍得闭眼。
一天天下来,日子竟也熬到了如今。
他是个很能想得开之人,从不受宠的质子走到如今,心性坚韧远非常人能想象。
于是主动安慰林评:
“能见到如此盛况,我已然满足了。”
林评没说什么。
嬴子楚一身普通农人装扮,和当年偷偷摸摸来桃村看望妻女时一般无二,两人在河边垂钓,他似是随口一提,又似含着万分郑重:
“先生,谢谢您。”
至于谢什么,两人心里都明白。
林评本没有如此大的野望,也没有称霸天下的野心。
若非为了他,是不会如此仓促发动战争的。
按照先生的为人,该如他治理长平和上党那般,润物细无声,不伤及百姓一分一毫,才是他想要的。
林评摇头。
那般有那般的好,如今有如今的妙。
互相成就吧。
在这两年里,嬴子楚给了他绝对的信任,对他的所有安排,力排众议,鼎力支持。
这也绝非一般人能办到的。
林评对此十分感慨。
于是,他主动说:
“你的来意我明白,我只想扶政儿一把,扶上马,送一程。”
仅此而已。
至于天下?
这个天下,是他别墅里日渐扩大的玻璃造景吗?是他能呼风唤雨的小世界吗?是思庄用特殊能量连接的两个不同位面吗?
他不太确定了。
唯一知道的,便是时刻提醒自己,他不是神,不该蔑视任何一条生命。
嬴子楚对他的这番话并未感到吃惊,手里的钓竿稳如泰山。
望着微风浮起的河面,很怀念道:
“祖父在世时便与我讨论过此事,祖父看人一向很准,他老人家讲,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了先生。”
到了今时今日,有些话他好像也能勇敢讲出口了:
“当年我便明白,比起我,先生更看重政儿,为此心中十分惶恐。如今想来,能作为政儿的父亲被先生顺手扶一把,也是旁人求不来的幸运。”
林评摇头。
有些事他没办法解释,也解释不清。
嬴子楚偏头,想着他与先生相识已近十年,看着先生十年如一日的容貌,不曾衰老,不曾改变。
再看看自己,眼角多了细纹,眼里也多了心事。
所有人,所有事,包括思庄都在变,只有先生,一成不变。
他心中那个猜测更笃定了几分。
先生不讲,他便只做不知吧。
并没有外界想象中为了权利归属的刀光剑影,嬴子楚住在儿子的院中,过上了提前养老的退休生活。
将一切朝政丢给儿子,还有心情撺掇女儿:
“月姮啊,阿父看了先生书房的地图,才知世界之大,此前竟是阿父狭隘了。
你瞧瞧那百越之地,听闻好东西不少,百越之外,还有海岛,据说有金银矿呐,你不想要吗?”
月姮想,但她不讲。
先生说过,不干涉她的决定。
那么,她究竟是选择留在朝中,陷入争权夺利的漩涡,还是选择在外征战,与阿弟一内一外,互相守护?
月姮的人生也步入了转折点,她得细细思量。
嬴子楚看着孩子沉静的模样,心中微微叹息。
上天终究待他不薄,有女如此,有子如政儿。
不管孩子选哪条路,他都不担心后继无人,这便行啦。
正思量间,忽听隔壁院落传来嘈杂声,从二楼探头一看,竟是老村长带人,送了先生一把长剑。
又是长剑。
林评将剑接到手里细细打量,看见剑柄上刻着“天权”二字。
他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老村长恭敬的站在他面前,认真道:
“先生,不管外面那些大人物们都想要做甚,您于六国百姓而言有活命之恩。
这些年您叫人教导我等育良种,修水渠,识草药,治百病,活人无数。
百姓永远记得您的恩德。”
他指着长剑解释道:
“此乃这些时日,各国陆续有百姓前来桃村想表达对您的谢意,最后大家共同想出来的法子,希望您能知道,我等永远拥戴您。”
林评胸口微微震荡,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生出如此复杂的情绪。
等到将这把剑一并放进别墅书房时,他心底反倒变得平静起来。
或许,事情正在向他此前不曾想过的方向发展。
但不一定是坏事。
林评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的存在,也让很多人安心。
嬴子楚在桃村住了一个月,将咸阳城中的大臣们急的上蹿下跳,生怕他在这边出现意外。
于是这场让全天下都侧目,都牵挂肚肠的谈判,也终于向世人宣布了他的结果。
林先生将手中最有威慑力的军队,交给月姮公主。
将手下的治世之臣,交给了秦太子嬴政。
至于杀伤力最大,最惹人忌惮,也最让人眼馋的火器营,谁都不晓得去了哪里。
自从战争停止,火器营似是从人间蒸发一般,无论外界有心之人盯得多紧,依然不能改变他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的事实。
因此,虽然从表面上看,林先生依然住在桃村,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可仍然没人敢小瞧他。
就连咸阳城的那些秦臣们,也一力主张要与之交好。
毕竟那是个对他们大秦过分友好之人。
好人呐!
嬴政也觉得他先生是个好人,天底下待他最没有私心的好人。
他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被这几年的战火淬炼的眼神明亮,身板儿强健,比其他孩童高出一截儿。
但还是喜欢将脑袋靠在先生膝盖上,闷闷不乐道:
“我总是长不大。”
他总想长大,将最好的一切送到先生手里,好叫先生做个无忧无虑在村中垂钓的闲人。
这是先生一直以来的愿望。
就在他以为已经距离目标更近一步的时候,才发现先生永远比他想的更强大,更不需要他的庇护。
先生将整个统一的王朝送到了他的手里。
是的,如今全天下人都明白,阿父的权利,将来只能交到他这个太子手里,也只有交给他,才是先生想看到的满意的结局。
权利过度的中间但凡有一点差错,迎来的便是已经隐世的火器营的报复。
林评美滋滋的品了一口政儿专门为他寻来的茶,这才不紧不慢道:
“给你了就拿着,先生给你的,也只是能给的起的。”
想要其他,他也很吝啬,很贫瘠,给不出。
好歹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感情当然是有的。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给孩子点他想要的东西,林评不会小气。
至于他所谓的那点东西,是天下,是一统,是名留青史,是亘古未有,那就是旁人的事了。
第64章 差一点 等待一个时机
秦终究还是一统六国。
林评的脚步终于不再局限于桃村, 如今但凡秦之所在,便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无形中困住他的能量也不复存在。
他受邀来到咸阳城, 在咸阳城外寻了一处农庄打算过几天闲云野鹤的日子。
于是特意给嬴子楚写信, 让对方给他送几个能干的庖厨来。
总归他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偶尔做顿饭是生活情趣, 日日叫他做饭, 那是自己找罪受。
嬴子楚也知晓他的性子, 于是亲自选了最听话,能看懂食谱的送过来。
果然, 得到食谱的庖厨简直如获至宝, 恨不能当场拜林评为庖厨祖师,日日三炷香供奉起来。
林评拒绝香火供奉。
从桃村开始,周围人便习惯对他来这一套, 如今更是夸张到没边儿。
听思庄讲, 民间将他传的神乎其神, 说他是神农再世,给人们带来了新的良种也就罢了, 甚至有人觉得他能解百病, 就连孕妇产子也得拜拜他,希望他能保佑母子平安。
林评如今听见这一套说辞简直浑身刺挠。
但他阻止不了庖厨暗中对他悄悄进行祭拜。
于是林评又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出入有人伺候的幸福腐败生活。
思庄好奇的问他:
“我感觉能量差一点就能满了, 可到底是差哪里呢?”
如果能量足够, 她就能带周放前往下个世界。
而不是让周放窝在这里整日无所事事。
倒也不是说完全无所事事,如今百废待兴,秦王想重修律法,太子嬴政建议车同轨, 书同文,统一度量衡。
朝臣们想做的更多,为皇帝修建陵寝,天下到底要坚持分封制还是要改为郡县制。
那吕不韦还在收拢更多人想编纂《吕氏春秋》。
张良被太子活捉,并不是很服气,私底下依然小动作不断。
前些日子咸阳城来了百家弟子,仿若当年稷下学宫重现,在咸阳城内讲学的贤者互相辩驳,文风鼎盛。
听闻有个叫李斯的年轻人被吕不韦相中,出了很大风头。
就连赵姬在王宫里也不安生,好似私底下又和吕不韦勾勾搭搭。
嬴子楚为此专门写信吐槽:
“若非为着政儿,我真想直接成全此二人!”
林评对此不予置评。
男女之间的事,夫妻之间的恩怨,母子之间的纠葛,情人之间的微妙,中间再夹杂王权和争斗,何止是复杂两个字能说得清?
他一个外人,看看就算了。
真掺和进去才是傻。
很多人听闻林评住在咸阳城外,都想请林评出山。
也有很多人害怕林评真的出现在大秦的朝堂。
他对大秦两代帝王的影响太深。
他的来历太神秘。
他的根底至今无人摸透。
他让人本能的畏惧。
但这些都不是林评现在关注的重点,他对思庄解释道:
“我在等一个时机。”
思庄不知道他说的时机是什么,好奇的问林评:
“你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吗?”
林评想了下,才说:
“实不相瞒,其实我有时候会模糊两个世界的界限,觉得不管是哪边都很有归属感,又都很没有真实感。”
思庄似懂非懂,还反过来安慰他:
“或许经历的多了,你就慢慢习惯了。”
习惯吗?
林评想,或许吧。
秦王嬴子楚的身体近来不太康健,政务自然而然落到小太子嬴政身上。
不管嬴政处理的如何,嬴子楚这做父亲的,将信任儿子的姿态摆的十足,直接搬出咸阳宫,带人住到了城外林评的庄子上。
朝中政事除了儿子拿不定主意,特意派人寻求他意见的,其余一概不予理会。
嬴子楚霸占了林评的摇椅,喝着月姮给林评寻来的好茶,再来一口林评用今年新种出来的土豆炸的薯条,眯着眼美滋滋的赞叹:
“神仙不换。”
林评不太懂他的品味,也不明白如此搭配的妙趣,还是简单劝了一句:
“清淡饮食。”
身体虚成这样,再不知节制的造作,回头大夫能哭死在咸阳宫门口。
嬴子楚遗憾的收回手,用袖子擦了擦抓过薯条油腻腻的手。
他还是很惜命的,如今刚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大一统,大秦将来会走向何方,会是何种盛况,说他不想亲眼看看那都是假的。
所以,为了多活几年,他问林评:
“先生,将朝政交给政儿,我彻底搬来这儿陪您,您意下如何?”
林评觉得并不如何。
首先,嬴政并不一定同意。
其次,他也不想让人陪。
最关键的是,他随时可能离开。
于是他把话提前说清楚:
“你想禅位我没意见,但我不可能一直留在咸阳城,哪一日想四处走走也不一定。”
嬴子楚当时没说话,林评以为事情就这么过了,谁知隔天,嬴政便耷拉着脸出现在他面前,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他:
“先生,您要走了吗?”
林评:“……”
合着在这儿等他呢。
林评只得将人领进厨房,亲自下厨做了嬴政最喜欢的葱油饼。
在香喷喷的葱油味儿中,在无视了嬴子楚眼巴巴也想尝一口的恳求视线中,嬴政吃了独食,才勉强平复情绪,努力让他显得成熟些:
“先生,让月姮阿姐随您一道儿去,好不好?”
林评摇摇头,没讲话。
嬴政心头不好的预感越发深,放下筷子,眼里已经泛起泪花:
“您不打算再管政儿了吗?”
林评还是无法回答。
他不能确定的事,给出承诺也是伤人伤己。
嬴政见状,好半晌没说话,眼神难过又悲伤,重新握起筷子,将腮帮子塞的的鼓鼓囊囊。
垂下头,含糊不清的说:
“月姮阿姐想带兵去百越之地,政儿同意了。如果她能在那里建功立业,政儿将来许她一个王侯之位。”
“母亲和吕不韦之间的联系过界了,她觉得丈夫是秦王,儿子是太子,所以无所顾忌。政儿要让她知道,不是人人都能做宣太后的。既然旧情难忘,咸阳宫的王后赵姬便可以病逝了,政儿可以成全他们。”
“阿父想提前禅位颐养天年,政儿也赞同他的想法,在政事上,政儿还有不成熟之处,可总归有阿父在上面看着,好过孤家寡人。”
“朝中有些老臣最近和华阳太后在密谋什么,政儿不打算现在就发难。”
“政儿想叫天下止兵,打算叫人统计各地兵器数量,超过标准的全部收归咸阳城,命匠人制成十二铜人,以显决心。”
“前些日子有人提议给阿姐选婿,被阿姐在朝堂当场发难,闹的好生难看。政儿觉得聒噪,便对外宣称,阿姐的婚事您说过会为阿姐做主,旁人勿要多言。”
“刘娘娘前些日子又为您做了几年衣裳鞋袜,叫我顺路带出来,她说好些年过去,也不知您的身量有无变化,叫您试一试,哪里不合适她下次再改。”
“还有,阿父说过两年政儿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您,您不想看着政儿成家吗?”
林评还是没说话。
一滴泪从嬴政眼底滑落,眨眨眼,再次抬头时,他用那双明亮到能灼伤人的眼睛看林评:
“那,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有机会,您会回来看政儿吗?”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
林评说。
嬴政是何其聪慧的小孩,立马明白了林评许多的身不由己。
他想,或许仙人也并非无所不能。
最起码先生他当初来到这里是身不由己,如今要离开,也是身不由己。
林评怜惜的摸摸他脑袋,从案几后起身,叫人拿了笔,提笔蘸墨,在嬴政的注视下,缓缓落下“扶苏”二字。
仔细端详这两字,林评对嬴政道:
“昨日读《诗经》,看到‘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忽然想起你刚出生时的场景。
那时你阿母体弱,阿父又无法长留你们母子身边,没有奶水,你饿的整夜整夜哭嚎,我寻了奶粉喂你,才算是消停下来。
当时我便想,这小东西孤零零来到世间,何时才能长大立足于人前?结果冬日很快过去,春日降临,你也如同那扶苏一般枝丫茂盛,生命力充沛到让我感到惊讶。”
嬴政是个早慧的孩子,许多人对幼时的记忆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淡忘,可他不会。
他还记得那时思庄每日带他飞檐走壁,跳高爬低,整个桃村就是他们两的游乐场。
后山的野猪老虎,都被他两欺负的服服帖帖,乖乖趴地上驮着他翻山越岭。
有思庄阿姐在,他就是桃村的二大王。至于大王,当然是思庄阿姐。
甚至背着先生,思庄偷偷带他去过赵王的寝宫,蔺相如的书房,还有那倒霉催的赵括家的故居。
那时候,他的世界每日都被新奇填满,阿母会见缝插针的关爱他,刘娘娘将他和阿姐照顾的无微不至,阿父虽不在身边,但钱财从未缺过。
先生更是为小小的他撑起了一片可以肆意生长的天地。
于是嬴政终于下定决心,坚定的说:
“先生,您想去哪里便去吧,凡大秦铁骑所在之地,政儿定能叫您顺遂无忧,畅通无阻。”
林评欣慰点头,他相信对方能办到。
指着纸上的扶苏二字,笑的意味深长:
“先生不一定能亲眼见到你成婚,但却知晓你那长子降临之日,你是何等欣喜。
所以这两字便留给那个孩子罢。”
嬴政惊奇的眨眨眼,先生这是演都不演了?
好奇道:
“长子?”
“嗯,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