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自然也认出了面前之人的身份,本该立刻将人赶出去,崔府此时正被抄家,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法子竟逃了出来。
还有胆子跑到公主面前来,也不怕公主即刻将她抓住送走。
桑晚仿佛没听见,双眸微阖,像是将要小憩一般。
这倒是一贯符合突厥人的性格,也没人诧异,顶多有那臣子在背后啐上一口“粗俗。”
倒是这后进门的周国使者,还没进门就引起一片喧哗。
桑晚本也想看看,但实在是人头攒动她看不见。
少顷,忽然一道黑影落在她身上,头顶传来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殿下,好久不见。”
桑晚抬起头,待看见面前之人是谁时,瞳孔都放大了数倍!
惊愕和不敢置信同时出现在她脸上。
寻着洞穴追来的侍卫追到巷子里,却未曾发现有人的痕迹。
仔细探查了一番,确认无人躲藏在此处,瞬间便将身边的侍卫分散出去。
按照他家大人的在意程度,若是他们没寻到那娘子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快找!今天务必要将人给找出来!”
就在他们寻找的空隙,一辆马车慢悠悠的路过了小巷,车上悬挂着的灯笼在昏暗的夜里发出明亮的光照。
身后有人看见这忽然出现的马车,心生疑窦。桑晚略挥挥手,房中伺候的众人便都退了下去。
片刻,房中便只余两人。
萧衍之见此眉峰微动,对守在门外的翟蓝看了一眼,很快翟蓝便在门口消失了踪迹。
桑晚见人都出去了,这才坐到萧衍之身旁,身躯紧挨着他的手臂,拉长了语气说道:“先生,学生思慕先生,先生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
柔荑搭在他肩上,桑晚垂下头靠在柔荑上,秾丽的面容就这样映入萧衍之眼中。
异象既然出现了,桑晚也不再逼着自己留在此处观看了,伸了个懒腰笑着回房道:“等了这么久,感觉身子都僵了。”
清荷接过话道:“那奴婢等会儿给殿下好好按一按,让殿下舒舒服服的入睡。”
回到房中,桑晚才躺上塌没一会儿,忽然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道:“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桑晚才升起来的瞌睡瞬间被人给吵走了,一双眼还带着睡意。
听见小厮的声音,带着困倦的嗓音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殿下,国师府走水了!”
“什么!”桑晚听见这话,哪里还有什么睡意,瞬间便清醒了。
像是听到什么不可能的事,“你说哪里走水了?”
小厮跪在地上,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清楚的桑晚瞬间从床上坐起,慌乱的抓起一旁的衣衫便向外走去。
“快!快去通知管家,将府里的下人都叫起来,去国师府救火!”
“大人,这马车甚是可疑,可要上前检查一番?”
领头的侍卫长仔细看了马车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刑部的马车,蠢货!难道你觉得人还能混进刑部马车上?”
听见侍卫长这么说,方才开口的人也悻悻的退下了。
侍卫长见马车慢悠悠的消失在巷尾,估算了一番,这马车上的人约莫是刑部侍郎顾清牧。
这人也是好运,前些时候才得罪了王大人,结果被关了没几日便被放了出来。
虽然还是同王大人摩擦不断,但却颇得皇上重用,是个前途无量的人。
桑晚坐在马车上,车上的帘子并不隔音,街道上四处搜寻的侍卫脚步声接连响起。
话音刚落,皇帝手上拿着的那本奏折瞬间便朝桑晟砸了过来。
“放肆!你不知?整个京中除了你还有谁会劫走你阿姐?除了你再无旁人,你还敢说你不知情!”
奏折虽轻,但奏折的边角却异常锐利,直愣愣的砸在桑晟额头上,霎时间青乌一片。
即使如此,桑晟也依然站直了回话道:“回父皇,儿臣确实不知,而且父皇方才说的话恕儿臣不能同意。”
“周国此次属于战败一方,但就算我国势弱也不能让其予取予求,这岂不是让人看不轻我们齐国。”
“再说许是有那不满周国之人带走了阿姐,也未可知。”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对着石头娘苦笑一声道:“般配有什么用,他不喜欢我,石头阿婶觉得为什么这么晚,还看见我和他在这地方?”
石头娘愣愣地摇了摇头,先前还往这方面想,经桑晚一提,心里便抑制不住的开始猜想。
“婶子可知道,前面山上有座古寺,求子嗣最灵。他嫌我没有生育,便叫我从半夜开始走去古寺显得心诚。”
“可我身子近来本就不好,冬日夜间露重,我便发热病倒了。”
石头娘满脸震惊,这公子看着俊秀的很,没想到对自己妻子竟这般轻贱,还好方才没说出来。
不然她岂不是害了她侄女。清淮哥哥不知道,但桑晚的直觉告诉她,母后与太华寺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说不定当时母后在太华寺诞下她与阿弟都不是意外。
当时母后怀她时便受天象困扰,如今又受天象所困,十几年过去,桑晚却觉得仿佛回到了原点。
脑海中有条隐隐约约的线好似将一切串联起来,但最终还是没能连在一起。
说完事情后,桑晚又在国师府用了午膳这才离开。
等到桑晚离开后,余白看着桌上那份纸张,对着青海道:“原本还想着要以什么方式开始,没想到棠棠倒是给我送了个好借口来。”
“青海,你说殿下的这份礼是不是来得恰到好处。”
青海自然知道主人指的是什么,抱拳道:“主人,都准备好了。”
余白闻言抬起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桑晚听到这儿,又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身形,这才恍然大悟道:“莫非你是送我折扇的那人?”
余白没想到他在公主处最为深刻的印象居然是送了一把折扇给她。
眼里闪过些细碎的笑意,颔首笑道:“看来公主很喜欢那折扇,倒是在下沾那折扇的光了。”
说起折扇,桑晚讪讪的笑笑,她已经不记得清荷将那把折扇放在何处了,或许不见了也未可知。
但想起当日从对方手中横刀夺爱,如今又不见踪迹,总归有些心虚。
开口附和道:“可不是,公子折扇上的画作确实精妙,我一直想讨教来着,无奈总遇不见公子。”
余白一袭白衣,俊俏的面容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见着桑晚的反应如何不知那折扇对方早已忘了。
但也不拆穿。
桑晚与余白倒是相谈甚欢,只是萧衍之看见眼前这幅模样,心中又涌起一阵烦躁之意。
想来想去也只是将其归结于在此处看见余白的缘故。
眼见两人就要重续旧情了,萧衍之眉眼愈发凛冽,冷冷道:“公主您面前这位乃是当朝国师,可不是太华寺的无名之人。”
倏地想起昨日给这姑娘换衣服时,那白嫩胳膊上的细小伤痕,忙安慰道:“这孩子是要靠缘分的,放宽心,说不准过个几月便有了。”
桑晚面露难色,点点头道:“萧萧石头阿婶,希望夫君也能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命中没有,怎能强求。”
此话一出,石头阿婶顿时瞪大了双眼,一个荒谬的猜测浮出水面。
难道,难道不是这位娘子的原因,是那公子不行!
越想,越觉得有理,这寻常人家想要个子嗣,也不会把自己妻子搓磨成这样。
若是那公子不行,又不想别人看出,这样苛刻的对自己妻子,倒也说得过去。
桑晚像是才反应过来这话不对,连忙抬头欲盖弥彰的说道:“夫君,夫君平日对我还是不错的,只是这几日有些,有些……”
桑晚越解释,石头娘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方才心中还觉得不错的公子,瞬间便觉得其人面目可憎,自己的问题偏要怪罪到自己妻子身上。
萧梓轩不好意思地收起拘礼的手,抱歉地说:“那日万寿节皇兄赐婚,臣弟一时兴奋,险些让皇嫂陷入两难,实在过意不去。”
“没事,陛下不会让你难堪,更不会叫我下不来台,殿下给了我这样大的面子,那声皇嫂叫的可真顺溜。”
桑晚并不在意,笑着坐到了林婉柔身侧,亲昵地将头贴着她胳膊。
萧梓轩嘿嘿笑了下,也挠着头在桑芸心身侧坐下。
余光瞥见桑晚带来的两个侍女,珠月立在桑晚身后,反观另一人,还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前厅侧边,花钿上的脂粉比刚离宫时淡了不少,露出本色。
萧梓轩侧眸多看了几眼,顿时惊讶。
万寿节那日坐在末席的宫妃,就属她长相最是妖艳,尤其是额前的花钿。
“你不是皇兄的妃嫔吗?”
第 97 章 第 97 章
江玉儿下意识看了眼桑晚。
见她端坐了身子,对萧梓轩说:“殿下好记性。”
江玉儿这才没否认,怯生生地福礼:“安王殿下万福。”
桑芸心不由得多看了江玉儿几眼。
萧衍之的后妃,萧梓轩按理都要礼让三分,但也分人,看位份。
只是末流采女的江玉儿,若非容貌过于出众,并不值得旁人注意。
萧梓轩随意抬了抬手,叫她起身。翌日,天才蒙蒙亮。
桑晚便被清荷从被窝中拉起来,简单洗漱打扮了一番便被塞进马车中。
也不知是起的太早,还是最近没休息好。
她总感觉身上有些不爽利,闷闷的有些难受,但想要细细查看时却又好像并无不妥。
便只当作是没睡醒,靠着车上的软枕又睡了过去。
马车行走间,即使是走官道也难免会有些颠簸。
在一阵晃荡中,桑晚纤长的睫羽眨动,蹭了蹭身下的软枕,双眸微眯道:“清荷,走了多久了?”
夜色深重,使团的一干人等都已经歇下了,整个客栈都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就在此时,一行黑衣人忽然出现在客栈附近。晚间,桑晚洗漱完后坐在梳妆镜前擦拭着发尾。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桑晚擦拭发尾的动作减缓,疑惑的看向门口,这么晚了会是谁在外面敲门?
“棠棠,睡了吗?”
听见清淮哥哥的声音,桑晚立马放下手中的巾帕,向门口走去道:“还没呢,清淮哥哥。”
桑晚走到门边,才刚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便被人一下将门给关上,发出“砰”的一声。
门外的余白不觉所以,疑问的开口道:“棠棠,怎么了?”
桑晚看着身旁不知何时出现的青三,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门外余白还在询问,桑晚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没事,清淮哥哥这么晚了,寻我有事吗?”
青三抵住门框的手不曾收回,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看着桑晚,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能见外男。”
“清,国师大人不是外男!”
青三听到这话反应了一瞬,像是在回忆什么,转瞬又对着桑晚郑重其事的说道:“国师更不能见!”
什么呀?怎么就不能见了?
“国师是我夫子,怎么不能见,你快让开!”萧府。
萧衍之从公主府回来之后便一直待在书房之中。
崔熙玥举办的马球会来的本就是些达官显贵,现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可不是满京城的传起谣言,更遑论当日在马球场上大皇子还出现在场中,当众带走了崔熙玥。
再加上先前萧衍之抱着桑晚匆匆离开宴会,一番举动下来更是令人猜想。
萧衍之回府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江森青便不请自来。
大步走了进来道:“怎么回事?鹤眠,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马球会上,你不是去……”
萧衍之抬手放下手中的紫檀狼毫,面容清冷,看着眼前之人轻声道:“你来得倒是快。”
江森青只觉得要火烧眉毛了,他还是这幅不紧不慢的模样。
心中焦灼的走上前道:“我如何能不快些来,鹤眠,崔府这几年虽然日渐势颓,但终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江森青苦口婆心的分析面前的利弊,但看着面前屹然不动的萧衍之。
心中渐渐有了一个荒谬的猜疑,眼带怀疑的盯着萧衍之,缓声道:“鹤眠,你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明知道这件事不仅得不到好处,反而会惹得一身膻。”
“莫非…你真喜欢上公主?为情所迷!”
江森青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公主他也是见过的,确实是生得花容月貌,又满眼都是他这个好友。
鹤眠他从未尝过男女之情,所以沉溺进去也不足为奇。
“鹤眠,你不要被公主的几句甜言蜜语蛊惑来,说不准这就是皇帝专门为你设下的棋子!”
萧衍之眉间微蹙,听见他的这一番话,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快。
薄唇轻启,中断好友混乱的思绪道:“别乱猜了!”
实则,江森青对于马球会上的事情一知半解,只是在街上听见那些风言风语,心中着急,便马不停蹄的来此佐证。
现如今见好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悬挂在半空中的心落下半截。
“鹤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萧衍之修长的指尖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张,向前递了递道:“你先看看再说。”
江森青半信半疑的拿过纸张,本是粗略的一瞥,但才看见开头,眼中便有止不住的震惊溢出。
这…这资料如此详备,人证物证俱在,可不是一日之功便能完成的。
江森青紧紧捏着手里的纸张,心中激颤,但随机有很快反应过来。
关于马球会的事情,不知那崔家老爷子跟皇帝说了些什么,竟让他轻轻放下。
只怕他们此时提及这些也伤不到他们根基,反而因此处于被动,落于下风。
“鹤眠,你这计划确实好,但是现如今咱们缺少一个契机,若是有一个好的契机便能事半功倍,反之则是事倍功半。”
萧衍之何曾不知,原本这份计划他是准备慢慢来,温水煮青蛙让他们内部先产生分歧,到时候他再从中助力,便能轻松瓦解。
但现如今,萧衍之没有了煮他们的耐心,只想一锅给他们全端了。
桑晚解释:“今日之后,宫里的采女已经被赐死,稍后柯大人会来接她去城外的庄子上住,换了衣裳就走,殿下就当没看见吧。”
安王点了点头,并不深问:“皇嫂放心。”
桑晚也无意道清其中缘由,南国巫医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种紧要关头,更要稳得住心神。
她侧身对珠月说:“带江姑娘去后院换衣裳,陪她一起等柯大人,不必再来前厅了。”
珠月浅浅福身,温声细语地应了声“是”,在府中仆人的带领下,和江玉儿离开。
桑芸心故意吃味打趣:“我算是看出来了,晚儿今日哪里是来看我的,分明是为掩人耳目,来我这替陛下办事的。”
桑晚从昏睡中醒来时,睁眼便看见头顶的青沥瓦片,似是落雨了,有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
“嘎吱”一声,门被从外推开。
石头娘端着一碗药汁从门外走了进来。
“娘子,你醒了。”
桑晚从昏睡中醒来,还有些迷糊,看见这一幕有些疑惑。
这是哪儿?先生呢?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衫,早已不是昨天那身。
连忙从床上起来,掀开被子找鞋穿。
石头娘看见这一幕有些急了,方才那位公子可是给了一两银子让好好照看的,这可不容有失!
“娘子这是做什么,你病还未好,先躺下好好休息才是。”
桑晚起床未遂,就被石头娘按回被窝重新盖上棉被。
同为女子,她却如同小猫一般直直被按在床上。
先前起身的时候,桑晚便感觉四肢无力,就算方才起来了也走不了多远。
“娘子先把药喝了。”
桑晚妥协似的伸手接过药碗,心中有些挫败,从来了这儿到现在,她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喝药了。
苦涩的药味入喉,她感觉浑身都沾满药味,都变成苦味的了。
一口气喝完,放下药碗,娇媚的小脸都被药汁苦得面目扭曲。
她以往也喝药,怎得不见这般苦,简直像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给苦得倒过来。
石头娘见状,不免笑出声来,“娘子这么大人了,怎还跟小孩子一般怕苦。”
桑晚苦笑一瞬,“这药比我以往喝过的药都还要苦,没控制住,让婶子看笑了。”
“还不知道婶子怎么称呼?”
石头娘看着床上娘子,即使是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住这娘子的晚容,巴掌大的小脸,肌肤又白又嫩,跟那水豆腐一样。
石头娘端起药碗,从袖中拿出一颗糖来,糖纸劣质,一看便是买的最便宜的。
“也别婶子婶子的叫我了,就叫我石头阿婶吧。”
桑晚从石头娘手中接过糖,剥开糖纸,放入口中,“石头阿婶,这糖真甜。”
石头娘还怕她嫌弃呢,从给出去的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见对方毫不嫌弃的吃了进去。
脸上的笑意也真实了一些,笑吟吟的说道:“你喜欢就好。”
桑晚踌躇一阵,还是开口问道:“石头阿婶,你有看见跟我一起的那位公子吗?”
“有,你还是他背过来的呢,只是他出去了,过个一会儿就回来了。”
“萧萧阿婶。”忽地视线瞥见她皓腕上还没来得及消下去的红痕。
随后自欺欺人般的移开视线道:“公主不必失望,崔府很快就要倒了。”
桑晚倒茶的手一抖,杯中的茶水差点倾洒出来。
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果真?”
随后又反应过来,欲盖弥彰的掩饰道:“学生哪里失望了,国师不要乱说。”
余白岂非看不出她的心思,只觉得她这幅模样可爱极了。
双手握拳,抵住唇角道:“好,公主不想,是在下想。”
没想到还不等她筹谋一番,这崔府就自己要倒台了。
这可真是天助她也。
连带着面前的余白她都觉得顺眼了几分,心情颇好的给余白身前的茶盏续上道:“国师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喝茶喝茶。”
两人之间本就相隔不远,桑晚忽地起身给余白斟茶,距离更是近了几分。
从远处看去,天青色的衣衫与红色的薄衫相融,两人像是相拥在一起。
余白感受到身后的一处视线,唇间的笑意瞬间又上扬了几分。
又靠近了桑晚几分,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愈发强烈。
她下意识的蜷缩起身体,想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姿势。
倏地桑晚感受到一股温柔的力道将她托起,离开了让她惊恐的水底。
柔柔的在她背后宽慰着她,感受着这股珍惜的力道,桑晚渐渐放松了身子。
倾倒在身下人的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坐在马车外的翟蓝等了良久还是不见大人开口,只能开口问道:“大人,是回府上还是先送公主回去?”
“回府。”萧府,翟蓝面色不变的从来人手中接过食盒带进府中。
这食盒来的第一日,他还以为是哪家的贵女钦慕他家大人,光天化日之下送东西都送到府上来了。
强硬拒绝无果后,只好大着胆子将食盒带了进去。
本来都做好了要被大人训斥一顿挨罚了,没成想,他将食盒放在大人桌上的时候。
大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伺候大人这么多年,又怎么看不出大人这是心情不错的表现。
翟蓝在一旁看得愣愣的,木着手脚将里面的糕点端了出来。
看见糕点端第一眼,翟蓝便觉得有些惨不忍睹,这糕点点模样委实有些丑了。
本应该是花瓣形状的糕点,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的,形状千奇百怪,没有一块是好看的。
翟蓝端出来的手抖了一瞬,嘴角抽搐。
心中吐槽道:喜欢他家大人也就算了,送糕点也不是不可以,但谁看了这千奇百怪的糕点能吃得下去?
语气微弱的说道:“大人您是不是饿了,小的去厨房给大人拿些糕点过来,这糕点……”
好歹是别人千辛万苦做的,太过诋毁的花翟蓝说不出口,只得沉默在原地。
萧衍之听见他语气中的停顿,抬眸一看,便看见他手上端着的千奇百怪的糕点。
唇角微微上扬,放下手中的狼豪笔,“放下吧。”
“是。”
萧衍之将糕点拿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其实也挺可爱的。
冷白的指尖捏起一块糕点就准备入口,不想这糕点才拿到一半,竟在半空中碎成两块。
翟蓝站在大人身侧,看着这一幕,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端起糕点道:“大人,要不小的还是去给您换一盘吧。”
萧衍之捏着手里幸存的半块糕点,放入口中,糕点中用来做辅料的栗子并未被完全磨碎。
一口下去还能尝到大块的栗子肉,但索性味道还是不错,起码他以为这糕点会是咸的。
但显然对方还没犯这样的错误。
将手中的栗子糕吃完后,轻声道:“不用,就它了抗饿。”
不得法,翟蓝只能放下手中奇形怪状堪称一绝的糕点。
听见大人的发言,又看了看大人桌上的案牍,心中暗叹:大人为了办案就连这么奇怪的糕点都能忍了下去,实在是百官之楷模。
直到今日他看见来送食盒的竟是公主府的管家,翟蓝面无表情的脸都裂开了一道缝隙。
感情这些食盒都是公主府送来的!
石头娘想起昨天夜里晃眼看见的那个公子,嘿,那生的好看,就是这十里八乡都找不出比他更好看的。
想起娘家那个还没出嫁的侄女,心里起了心思,又坐下寒暄起来,七拐八绕下问道:“也不知娘子父母长得多俊,才能生出娘子与你兄长这么好看的人。”
兄长?他们可不是兄妹。
桑晚低垂下头,脸上泛起薄薄的一层红晕,语气中带着娇羞,“他,他不是我兄长,他是我,是我……”
石头娘见她这娇羞道模样,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难道那公子是娘子的夫君?”
翌日,天晴,昨日落的雪堆积在山林间白得耀眼。
桑晚走在萧衍之身后,一步一个脚印,但脚下积雪过多,还未行几步,便累得气喘吁吁。
抬手扶着宽大的乔木娇.喘连连,白嫩的脸颊酝酿出桃红。
“先生,我,我走不动了。”
萧衍之停下脚步,向她投来冷冷的目光,“公主这就不行了,昨日在农户家中可不是这般。”
记性好就是这点不好,老是喜欢旧事重提。
都过去了还提这些,这不是明摆着找不痛快吗!
“先生!我昨日明明都与你解释过了,我,我当时是为了帮先生摆脱麻烦才这样说的。”
不感萧她便算了,还兴师问罪,真是可恶。
脚下积雪被踩出簌簌的声音,桑晚不免想起今日早晨离开时的情景。
石头娘站在屋中,开口挽留道:“这几日雪下得大,林中都是积雪,可不好走,还是等雪化开一点再走,安全一些。”
桑晚婉言萧绝,这都已经耽搁了两日,若是再耽搁只怕母后都到了太华寺她还在路上,那就不好了。
况且也不知道母后知不知道她遇刺了,还有那些派来寻找她们的侍卫不知找到何处了。
见留不住两人,石头娘叹息一声,从身后拿出装好的炊饼和热酒递给萧衍之。
看着面前伸手接过的郎君,想着反正都要离开了,还是该给妹子说句公道话。
于是在对方接手包袱的时候并未放手,待到萧衍之不解的低头看她。
石头娘这才开口道:“郎君瞧着俊朗,只是也不能只面上好看,对自家娘子也要好些才是,对于子嗣也莫要太强求,这一生跟郎君相伴的终究是郎君的娘子,而不是孩子,郎君认为呢?”
男子语气上扬,似是有些疑惑,“子嗣?”
石头娘只当是他不愿意承认,松开拿包袱的手,不愿多说,摆了摆手道:“郎君想开些才是正道。”
桑晚离得远,看的不大真切,走在最前面和魏怀安相谈的定是小豫王。
个头高,但身形却比萧梓轩瘦许多,皮肤白净的不像自小在北凉长大的人,温润如玉,一副纤纤玉公子的模样。
听说老豫王和王妃很是恩爱,如今豫王妃还在世,想来将小豫王养的很好。
桑晚也从马车上下来,行至萧梓轩身侧。
在他诧异的眼神下解释:“在车驾中相迎总归不太礼貌,我既来了,便提前见见。”
第 98 章 第 98 章
萧梓轩悄声往侧边挪开一步,让出主位,怕桑晚对其陌生,简单解释道:
“臣弟四岁那年,老豫王带着已经怀有身孕的豫王妃离开京城,去了北凉封地,听皇兄说豫王没有怨念,且无心皇室权柄,可惜前几年药石罔效,病逝了。”
“算起来,小豫王今岁也只有十七,年纪轻轻便承袭了王位,独自挑起北凉重担,远远看着,也是一表人才。”
安王话里话外透露着惋惜,暗叹先帝疑心太重,太过草木皆兵,将手足送离。
哪怕是块儿风水宝地也是好的,可北凉那地方,当时也只比北狄好一些,但于京中而言,环境和生存条件都十分艰苦。
桑晚听萧衍之讲过先帝当年的境况,朝中大权几乎被姚家把持,若非有凌老将军忠心耿耿,恐怕都等不到萧衍之上位,这江山就要易主了。
“或许,老豫王和先帝并非真的决裂,送他们去北凉,何尝不是变相保住皇室血脉。”
萧衍之瞥过女子手心的红印,淡淡道:“劳公主记挂,臣不饿。”
这语气一听就是还在生气,桑晚立马靠着对方坐下来,强硬的将手中的兔子塞到对方手中。
一双水盈盈的桃花眸望着对方,楚楚可怜,捏住对方宽大的衣角道:“先生别生气,学生当时是太害怕了才会如此,先生知道的,学生苏醒后第一个看见的便是先生,难免对先生依赖了些。”
“若是先生走了,留学生一人在此,学生害怕……”驿站,大部队已然到达此地休整。
厢房,嬷嬷轻手给皇后卸掉头上钗环,宽了外衫。眼见萧衍之越发逼近,桑晚贝齿咬住下唇,“先,先生,这是做什么。”
“啪”的一声落下,桑晚只感到一阵疼痛从手心开始蔓延,白嫩的手心也已变得通红一片。
还不等她缓过来,佩剑刀鞘又落了下来,刀鞘本不是平整之物,上面刻画着各种图案,凹凸不平。
重重的打在手心之上,直将柔软的手心打的红肿一片,刀鞘上刻画的图案也有些许印在在手心之中。
打了足足五下,萧衍之才堪堪停手,将佩剑丢回给翟蓝。
桑晚握着被打得红烫的掌心,鼻尖微酸,一双桃花眸中泛着泪花,带着怨气的瞪了萧衍之几眼。
睫羽颤动,蓄满泪光的眼眶便落下泪珠,滴落在怀中的紫薇色衣裙上,洇湿了一片。
偏萧衍之丝毫不为所动,看着她从眼眶中滚落的泪珠,冷声道:“再抄礼记二十遍,下次授课之前检查。”
桑晚听见这话,抬起微红的眼眶瞪着萧衍之,从小到大她就没这么被人打过。
便是被卖入教坊司的那段时日,她也未受过皮肉之苦。
“公主若是不服,便可禀明陛下,让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桑晚便有些悻悻,本就是她意义不轨在先,现如今打都被人打了,再去告状,说不定还要再吃一个挂落。
“学生,没有不服。”
桑晚红着一双眼跟在萧衍之身后,右手小心握住红肿的左手,朝着掌心吹气,意图降低痛感。
清荷几人跟在身后,事情发生之时并未进屋,所以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只是看着公主手上的红肿,生出心疼来。
走出店铺,外面却又下起鹅毛大雪来。
纷纷扬扬,像是要将街道都铺上一片雪色。
桑晚此次出来的急,随从们也未曾带伞。
只是若等雪停了再走,只怕是还要好一会儿了。
萧衍之身后的侍卫早已打开了手中的雨伞,移交到自家公子手中。
“公子,雪大,还是打把伞为好。”
萧衍之修长的指节接过伞,侧身玉立,眼见就要移步阶下离去了。
桑晚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萧衍之都已经打过她了,再大的气打过之后都该消了才是,更何况她就只看了一眼,他也没吃多大的亏。
再说她手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能抄书。
萧衍之手中稳当的伞晃动了一瞬,伞下突然多了个裹着墨色狐裘的女子。
墨色狐裘更是显得来人冰肌玉骨,俨然像是雪中出没的精魅一般。
只是捧着红肿受伤的左手,又像是被人误伤楚楚可怜的狐狸。
“先生,这就要回去了吗?”
萧衍之长眸清沉,嗓音低磁:“公主还有事?”
伞下女子伸出一小截手指,捏住对方白色的披风,语气低垂,“先生,你走了,学生怎么办?现在这般冷,先生还留我一人在此,学生害怕。”
“桑晚,松手。”
明明只是平淡的叙述,但对方身上的压迫感却让她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两人站在伞下,恰有一片雪花飘在桑晚额间花钿之上,莹白的痕迹一闪而过,很快便化成水珠停落在她额间。
远远望去一黑一白,宛若一对璧人一般。“既然公主不记得了,那臣就帮公主好好回忆回忆。”
此言一出,桑晚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帮她回忆,难道要像昨晚她做的那样?
还有这种好事。 听到桑晚的弦外之音,萧衍之启唇道:“娘子要在下如何?”
桑晚心神一动,这才微微正眼看他道:“我看你也就武艺略微出众了一点,但我得知道你武功究竟有多高才行。”
“娘子要如何试探?”
想起在太子府听见的话,桑晚心中瞬间有了个主意,“我听说萧中书武艺也十分不错,若是你能伤到他,那你我之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衍之身边武艺高强的可不止翟蓝一个,这人前去只怕是有去无回。
就算侥幸逃脱了,以萧衍之的性子,不追杀他才怪。
到时候看他还怎么来找她麻烦。翟蓝跟在身后,悄悄打量着大人。
衣衫都变了,大人难道真的破了戒,与公主有了什么……
方才那太医也说过,公主中的药非男女相合不可解。
大人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出来后也不见再传太医进去看看公主,想必是解了……
思及此处,翟蓝再抬头便觉得大人那那儿都不对劲。
就连头上的玉钗都好像出现了偏差。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正厅。
大皇子,也就是桑晚的孪生弟弟,一脸阴沉的坐在上位,脸上怒火显现。
见到萧衍之迟迟才来,想到先前那人说的事情,心中更是充满不忿。
率先开口道:“萧大人,本王一回京就想着来看看姐姐,没想到却撞见这么大一个惊喜。”
“马球场上,竟有人蓄意陷害,本王才离开多久,这京中就生出这么多的是非。”
萧衍之听出了他话中含沙射影之意。
墨眸微抬,看着眼前暴怒的桑晏开口道:“大皇子此刻才来想必是抓住了背后之人,怎得不去御前告上一状。”
桑晏立马出声反驳道:“萧大人以为我是从何处来的,本王才将罪魁祸首抓进宫中便马不停蹄的来看姐姐,没想到……”
萧衍之听见此言,自动忽视了后半句道:“大皇子以为将人送进宫中便能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吗?”
桑晏果然被他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眉宇紧蹙,“萧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王亲自将人交到父皇面前,前因后果也说得清晰明了,于情于理,此事绝不可能善了。”
萧衍之听言抬眼看了看对方,又旁若无人的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浅尝一口。
倒是身旁的桑晏见他这股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强忍着怒意走到他面前道:“难道此事还会出现什么变数不成?”
萧衍之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双眸看着远处慌乱跑来的小厮,轻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来了。”
桑晏将信将疑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小厮此刻已跑进大厅,看见桑晏瞬间跪倒在地道:“大皇子不好了,那崔大人一进宫不知道跟陛下说了什么,崔熙玥已经回到府中了。”
尽管事情如他所想,但萧衍之心中还是生出一股莫名的不舒服。
倒是面前的桑晏沉不住气,怒喝道:“怎么可能,我当时明明跟父皇说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桑晏忽然转头看着萧衍之道:“你知道父皇为何这般做?”
萧衍之站起身与他对视道:“大皇子离京太久,也许忘了,这崔府里还有一位稳坐府中的大人物。”
桑晏并非不明朝局的人,听见萧衍之所说,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愿相信,难道父皇就打算这般轻轻放过……
萧衍之没有义务开解他,若不是因为他是桑晚的亲弟弟,便是见也不会见,更遑论费这么多口舌。
见他还处于惊诧中,萧衍之没有兴趣留下观看,抬脚便离开了此处。
很快,屋中便只剩下了桑晏一人。
见人都走远了,桑晏这才收回脸上的惊诧,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视线望着前方那巍峨高耸的宫殿,语气莫名的说道:“父皇,你最终还是做了这个选择。”
就像当初因为群情激愤将母后放逐到太华寺一样,利益朝局永远排在他的第一位。
“呵。”桑晏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只是他却不是当时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孩了。
清荷小心的掀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心中实在不解,殿下今日为何要去国师府中。
大病初愈,应在府上好好修养才是,更何况要是萧大人知道,殿下病才好便来见国师大人,只怕这马车都出不了公主府。
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儿便到了国师府门口。
清荷扶着殿下下车,门口处的下人见公主殿下来了,立刻上前迎桑晚入府。
另一人则进去通报了。
桑晚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月,对府中的路线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不用下人领路便带着清荷一路向书房走去。
余白好似早便料到了桑晚会来一般,见她进来也没有半分惊讶之色。
如往常一般笑道:“殿下来了,殿下大病初愈怎得不好好将养几日,来臣府中,可是有事?”
自然是有事的,桑晚坐在一旁,看着余白桌上的佛经还有一些她看不懂的书。
不过,桑晚能想到的事情,萧衍之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闻言假意踌躇道:“娘子这不是让我故意前去好让人将我一网打尽吧?”
桑晚心中直跳,装作恼怒的模样道:“你若是不去就算了,只是你我之事就此作罢。”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萧衍之拦住桑晚道:“为了娘子,在下自然愿意前去,只是娘子是否需要给在下一点奖励呢?”
奖励?什么奖励?
看见面前拦住不走的人,桑晚心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踮起脚尖,闭上眼睛,双唇僵硬的往他脸颊上一贴。
瞬息之间便又退下了。
若不是萧衍之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只怕是连蜻蜓点水的触感都察觉不到。
察觉到眼前人身上软化蔓延的气息,桑晚趁热打铁道:“你若是完不成这件事,你就不能来见我知道吗?”
只需要五天,她就能离开这里了。
到时候谅他来找她,也找不到。
所以桑晚有恃无恐。
眼前人闻言挑眉道:“娘子放心,不出五天你就能得到好消息,到时候娘子去千曦阁找我就是。”
等到他彻底消失在眼前。
桑晚便卸下了面上的伪装,但是方才她亲上那登徒子时。
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那人身上的气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马车驶过巷口,离开了那地方,桑晚才彻底松了口气。
被冻僵了的脸颊僵硬的扬起一抹笑意,强装镇定的看着顾清牧道:“多萧顾大人出手相助,来日本宫定会报答顾大人。”
顾清牧闻言轻笑道:“殿下无需客气,不知殿下今夜可有去处?”
桑晚身上带了些金银就是以备不时之需,但今夜天色已晚,若是去寻住宿的只怕是在劫难逃。
“殿下若是不嫌弃,可到微臣家中小住,只是家中简陋……”
“无妨,”桑晚急忙开口答应,随后又说道:“顾大人能施以援手,本宫感激不尽。”
从她闯入这辆马车开始,到如今。
顾清牧一句也没有问过她为何会在此处。
毕竟她本该是在去和亲的路上才是,算算脚力如今那和亲的队伍已经走了一半了。
而她这个和亲的公主却还滞留在京。
换作旁人,怎么也得详细问问,但顾清牧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后,便再无其他了。
甚至看出她如今处境尴尬,还妥帖细致的给她想好了接下来的事情。
很快便到了顾清牧所住的地方,比起公主府与萧府来说,这地方确实有些简陋了。
顾清牧打点好车夫,便带着桑晚进门了。
许是考虑到桑晚已然累了一天了,顾清牧也没有过多介绍,只是带桑晚进了寝殿便离开了。
桑晚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躺上床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激烈,让她有些难以入睡。
桑晚睁眼看着眼前深青色的帷帐,忍不住陷入沉思。
虽然顾清牧让她在此处住下,但是这个地方终究不是她久留之地。
而且万一萧衍之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了这儿,顾清牧定然是敌不过萧衍之的,难道到时候她又要被抓回去?
还有那余青,方才她向顾清牧打听了一下,这余青居然至今还未离京。
不过若是他还没离开,这对她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不然她还要出发去寻余青也着实麻烦。 恍惚间,桑晚想起才见到萧衍之时对方的模样。
思及此,隐隐有些期待的看向萧衍之,她倒想知道他怎么做。
萧衍之微微起身,绕过屏风从桌上不知拿了什么,还放在手中掂了掂。
桑晚在床上左右摇晃,想透过屏风看清是何物,奈何视线受阻实在是看不清楚。
很快萧衍之便带着手里的物什走了进来,桑晚定睛一看,竟是一把戒尺。
手心忍不住瑟缩了一瞬,他拿戒尺做什么,昨日并未有这个才是。
桑晚心中还是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抢先开口道:“先生,学生觉得想不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不劳烦先生了,我有些困了……”
“公主此言差异,公主金枝玉叶,更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昨日公主行为不端,臣作为公主先生,责令公主改正是臣的职责。”
萧衍之手中的戒尺看起来便厚重,打起来还不知道会有多疼。
桑晚半坐在床上,清媚的桃花眼看着萧衍之,紧咬下唇道:“先生说学生昨夜行为不端,是指什么?”
她就不信萧衍之能说出来,她咬死不承认看他还怎么办。
“公主昨日出言调戏臣身边护卫,甚至还有轻薄之举……”
“胡说,我明明……”桑晚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不对,萧衍之这是在诈她。
萧衍之轻抬眼睑,脸上的神情冷然,“公主明明什么?”
一时间,屋中沉默无言。
“那看来公主是想起昨夜发生的事了。”
桑晚颇有些自暴自弃,对,她就是轻薄他了,怎么样,再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这轻薄之事她一个人难道就能得逞,他也出了一份力。
只是心中做了再多的准备在看见对方手中宽厚的戒尺面前,还是怯了三分。
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萧衍之面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声说道:“先生,学生错了,不过先生放心,昨日之事学生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分。”
说完像是怕他不相信,还举起手来发誓。
只是她这一套动作下来,非但没有让萧衍之面色好转半分,反而更加阴沉了几分。
手里的戒尺似是握得太紧了,一阵钝痛感从手心传来。
心底突然翻涌出许多莫名的情绪,但他尚还不理解这情绪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心底像是被什么扯住了,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萧衍之低垂下头,望着她泛着潋滟水光的双眸,沉沉看了许久,又顺着视线下滑,落在她湿软娇嫩的唇瓣上。
方才饮过的茶水还有点点水渍落在上面,像是春日娇艳花瓣上的露珠,泛着粼粼水光。
昨晚陌生奇异的触感,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
手中握着的戒尺略松了松,从昨晚的事情发生到如今,好似只有他一人对这事耿耿于怀。
也许是从未出现过这等事,所以他才会乱了心神,归根结底是他脱离了轨迹,让事情一再偏离。
桑晚站在一旁,不知道萧衍之想了些什么,但是能明显感受到萧衍之身上的气质又变了。
先前还有几分人间烟火的感觉,现如今便是又回到神坛之上。
仿佛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桑晚有种事情办砸了的感觉,扯住对方的衣角想要确认什么,却被他轻拂开手。
“公主昨日生病,做出的事也并非出自本心,是臣失职没有察觉公主异样,臣已经让人去叫公主侍女前来,还请公主稍等。”
被风吹起的发丝在身后纷飞,“公主无需这般,翟蓝已去叫了公主的马车,公主只需稍等片刻就是。”
桑晚站在伞下,抬起头,纤长的眼睫都沾染了细碎的雪花,化作水汽将根根分明的眼睫打湿成一簇一簇的。
瞧着满是可怜的意味。
“先生,我手疼能不能不抄书。”直到落下最后一笔,翟蓝才抬头瞟了一眼。
只是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萧衍之忽地伸手将宣纸收了起来。
月白的衣袖拂过纸张,沾染上还未干透的墨渍,在浅色的衣袖上格外显眼。
桑晚闻言呆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良久,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凑近闻了闻萧衍之身上的衣衫,果不其然,一股酒味。
原来是喝醉了,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萧大人也会喝醉,还不顾礼仪的闯入女子的闺房。
这可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桑晚不怀好意的环抱住萧衍之,在他背后轻拍了几下,问道:“萧衍之,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呀?”
“哐当”一声,桌山的茶盏被人扫落在地,清亮的茶水沿着碎裂的瓷片在地上游走,蜿蜒出一道道痕迹。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防备萧衍之了,没想到对方一出手便如此精准,戳准了他的痛点。
“萧衍之,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组织中的其他人都不要紧,但青水还在里面,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若是落在萧衍之手中。
一旦撬开了青水的嘴,依据萧衍之的手段很难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打算。
“主人,青水现在不知情况如何,若是……主人还需早做打算。”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忽然,余白想起什么,“我师兄可入京来了?”
青海反应了一瞬,很快回答道:“属下派了最快的探子给主持送信,相信不日便能抵达长安,主人可是有计划了?”
余白站起身,看着门外。
萧衍之,本来他不想用这招的,这都是你逼的。
另一边,桑晚看着萧衍之走出房门。
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如今她名正言顺的将这毒栽在萧衍之身上,以后只要毒发她便能个光明正大的去找萧衍之。
这可比她绞尽脑汁的靠近他好得多。
忽然,房门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桑晚颇有几分警惕的开口道:“谁?”
“公主,在下净院侍女,奉萧大人之名给公主送东西。”
声音像是从鼻音中发出来的一般,缠缠绵绵,带着哭腔后的鼻音。
“臣打的是左手,不会影响公主抄书。”
眼前站着的男子没有丝毫动容,穿着白色的狐裘站在她面前,宛如冰雪做的一般,没有一丝情感。
桑晚可不愿就这样妥协,人都已经被他打了,怎么还能伤上加伤呢。
“先生,学生真的知道错了,还请先生抬手。”
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看着面前撑伞的男子,眼中满是恳求,莹莹水波在她眼中晃荡。
话说的很轻,但在场只有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反而听的格外清楚。
街边一孩童笑吟吟的牵着父母的手路过,手中拿着红彤彤的糖葫芦乐开了花,银铃般的笑声不断传来。雪地上印着一家三口的脚印,
只是没过多久便被飘扬下来的雪花盖住了。
“即如此,那就抄五遍。”
皇后坐在镜前,面色有些苍白,眼眸中挥之不去的忧思萦绕眼底。
嬷嬷开口安慰道:“娘娘不用忧心,有萧大人陪同,公主不会有事的。”
皇后一双凤眸,失神的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迷茫中有着一丝悔意,“嬷嬷,你说我这次带晚儿来这儿会不会错了。”
嬷嬷叹了口气,小姐当初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只是事情已经发生,那现如今就是再后悔也没有余地了。
“娘娘宽心,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他们说不定早就忘了。”
嬷嬷这话仿佛给了皇后什么希望,她猛地转过头拉住嬷嬷的手,眼里闪过奇异的光芒。
“真的会忘吗?”
“当然,娘娘宽心。”嬷嬷看着被用力捏过泛红的手背,在心中叹了口气,小姐还是放不下这事……
但愿这次去了后能看开。
桑晚说到伤心处,眼眶便氤氲起水雾,低垂的眼尾也泛起洇红的痕迹。
萧衍之忍笑,反手握住桑晚:“太后言之有理,那便依她,等正妃过门后,再定侧妃的婚期。”
洪瑞没想到帝王会应的如此快,准备了好些劝说的话,都没了用武之地,赶忙谢恩退离。
看他全然离开,桑晚才侧头问:“陛下先前说,后宫女子的去处,皆由我来定,可还作数?”
若不是,也可以让她去城外的庄子上,陪着江玉儿做伴。
萧衍之一把将桑晚抱到腿上,引得她一惊。
“朕说过的话,何曾不作数了?”
第 99 章 第 99 章
晋国的冬日,比起南国,实在冷彻心扉。
彻底进入严冬后,桑晚连内殿都不想出。
外头天寒地冻,若离了地龙和手炉,连指节都被冻的生疼。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南国之外的冬天,会有这样的严寒。
房中的红烛还在燃烧,似是毫无尽头一般。
突然,房门处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小晚,计划有变,你快出来。”
待到二人离去,很快便有一人进入房中,见到房中情形不禁大叫出声。
郡守已死!她感觉还未走出多远,马车便又停了下来。那讨债的人胆子也是不小,竟敢直接堵着崔府讨债,又是一场好戏上场了。
清荷见公主眉目间露出松快之意,心中也高兴了几分。
这群人想必不会有好下场,她要派人盯着这场好戏,好跟公主说说,解解心中恶气。
青儿应声而进,手里拿着冰袋和锦帕,绕过桌椅走到床前道:“见过公主,萧大人方才离开时吩咐奴婢拿来冰袋给公主敷敷眼部。”
房中染了炭火,整个屋中被熏得暖洋洋的,桑晚倚靠在靠枕上,听见青儿所言。
有些好奇,玉手撩开帷幔看了看对方手中的冰袋。
此时才忽然觉得双眼有些肿痛,不必看菱花镜便知此刻她的双眼定然绯红一片。
今日若是不冰敷一下,明日起来或许就肿得如核桃大小了。
皆时,若是有人问起,她还说不出缘由。
李家村,翟蓝抱剑守在门口。
屋内,昏迷数日的萧衍之此刻悠悠转醒,只是面色依旧苍白。
蒋启坐在床边,擦拭着手中的银针道:“醒了,幸亏我来之前便遇见了这种时疫,不然等我研究出药方,你怕是尸体都凉了。”
萧衍之挣扎着坐起,咳了几声道:“这次多萧你了。”
此言一出,蒋启倒是觉得稀奇了几分,忙不迭的说道:“这病莫非还能扭转一个人的性情,把你都变得温顺了。”
一旁的青一端来清水道:“蒋公子快别说笑了。”
一杯清水下肚,萧衍之也恢复了几分力气,他昏迷这几日外面还不知出了什么乱子。
“青一,你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讲给我听。”
萧衍之所料不错,在他昏迷这几日前来刺杀的人没有十次也有九次了。
而且此次他发现江南的旱灾并非如奏章中说的那般严重,解决之法他早已想好。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青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但关于外面长公主的流言却不知该讲不该讲。
最终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口。
听见青一所说的,萧衍之本就紧蹙的眉眼更是凌厉了几分。
这件事为何还会与桑晚有所牵连,这背后之人是冲着他还是桑晚来的?
他得赶快回京。 茶楼。
王琦坐在萧衍之对面,身形佝偻,鬓边的青丝里好似都生了几缕白发。
面容沧桑,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不止。
萧衍之坐在对面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一般,甚至还闲情逸致的烹起茶来。
沸腾的水声与凛冽的茶香在房中蔓延,颇有几分闲云野鹤的姿态。
半晌,萧衍之才终于开口道:“王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王琦苦笑一声,唇角向下,嗓音喑哑的说起道:“劳萧大人挂念,只是家中琐事。”
萧衍之听言敷衍的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王大人是因为儿子的事伤心呢。”
翟蓝看见王大人在他家大人说出这句话时,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起来。
但又很快松开了。
“拖大人的福,小儿走的很安详。”
萧衍之不在意的笑笑,将面前的茶盏递给对方,“走得安详就好,王大人还年轻,定会再有的,不必伤心。”
这时坐在身侧整理药箱的蒋启听见青一说起这个流言,好似想起些什么。
转过头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听说的这流言?”
青一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道:“约莫是十日之前。”
蒋启有些疑惑,“这就怪了,我比你们先出发,边行医边赶路,我一到江南便听到了这个流言,我只当是些市井之言未放在心上。”
“但你们与我行医的地方相邻,怎么会一个流言传播时间相差如此之大。”
萧衍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眼眸瞬间沉了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说明,这个流言是人为制造并且有意的在民间传播。
究竟是何人,竟然想要以这样的方式置桑晚于死地。
“查,青一你将人都派出去,务必要找出这流言的源头!”
“是,大人。”
两人在路口约定分手后,桑晚见他走远了,这才带着清荷往方才的方向赶回去。
将身上的银两尽数捐进了功德箱,依法炮制的点了一盏祈福海灯藏在众海灯里面。
清荷见公主这样,有些费解,公主为何不让那郎君代劳,非要自己亲手奉上。
桑晚跪在蒲团下,看着中间那烛光明亮的海灯,心里想着父亲对她的爱恋,直到最后断送了性命……
心绪瞬间翻涌出来,有些难受。
在原地跪坐了许久,默默的说了好些话语,这才不舍的带着清荷离去。
等到她的身影在廊上消失,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从门后走出。
轻抬脚步,看着那盏被人李代桃僵放上去的海灯,伸手将它取下。
看着海灯后刻着的名字,唇角微勾,声音飘散在空中。
“棠棠,你还真是可爱。”
车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公主见谅,现如今天色已晚,实在找不到驿站休整。委屈公主下来用些晚食,今夜便在此处安歇了。”
桑晚撩起车帘看了看,金乌西沉,天边已经泛起乌黑来。
在车上也待了许久,闷得慌,扶着清荷的手下车来。
只是她总感觉身子有些不舒服,下车时脚步虚浮,险些摔一跤。
还好身旁的清荷即使扶住,才避开来。
露宿在外,伙食也是就地取材,猎了只兔子配上带来的调料,吃起来倒也颇有一番风味。
桑晚四处看了看,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萧衍之的身影。
虽然萧衍之留下了,但却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要是再这样僵持下去,这对她可不利。
得缓和一下关系。桑晚蛾眉紧蹙,面色惨白,微微起身靠在萧衍之身上,小声啜泣道:“先生……”
清荷从萧衍之手中接过公主,小心翼翼的带着公主去了内室。
毕竟伤在身前,需要解衣查看伤势,在外面多有不便。
桑晚迈进房门的脚步一顿,想着先前与余白的谈话,转头对着萧衍之道:“先生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我这儿有大夫,没什么事的。”
此话一出,别说萧衍之,就是翟蓝也诧异了几分。
先前公主可是逮着机会就要与他家大人接触,如今受伤了这么好的机会竟还赶他家大人走。
但转念一想,方才他家大人对公主冷言冷语,再加上受伤了,心情不好,怕是也不想见到他家大人。
萧衍之薄唇微抿,眉目间像蒙上了一层冰霜一般。
不过是见了那男子一面,就开始要与他保持距离。
但面上毫无变化,清冷的嗓音响起道:“如此,臣先告退了。”
白色的衣衫消失在垂花门处,桑晚看着萧衍之毫不留恋的离开,胸口又有些闷闷的不舒服,虽然是她让他离开的,但他未免答应得也太爽快了些。
内室,桑晚褪去衣衫,露出身前被烫伤的肌肤。
女子肌肤柔白软玉,像是上好的羊脂玉,但美中不足的是这软玉上凭空多出一块绯红。
来的是位女医,看了看桑晚身前的绯红,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得太重。
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清荷道:“万幸这茶水不算太烫,公主只需早晚在伤口处涂抹这药膏,五日内便可恢复如初。”
桑晚也长长舒了口气,还好不会留疤,不然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喝茶了。
另一边,萧衍之带着翟蓝从院中出来,顺着石径小巷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方才那处凉亭。
余白还坐在石凳上,独自品茗。
数九寒冬,围炉煮茶,真是人间雅事。余白回避笑道:“那姑娘又为何会在此处?”
面前之人身量挺拔,气质较之萧衍之多了分温润,若是不戴那帏帽想必又是一位让人见之不忘的美男子。
凉亭中,桑晚与余白对坐,围炉煮茶。
烧得绯红的炭炉萦绕出滚滚热气,雪水混杂着茶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若是平日,桑晚定然要好好与面前这位郎君说笑一番,但如今却无甚心情。
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凑至唇边浅尝。
雪水的冷冽和茶叶的醇香瞬间在口齿中弥漫,桑晚眼神微亮。
没想到这寺中还有人有如此好的茶艺。
开口夸赞道:“只以为郎君文采了得,不想茶技也如此高超。”
余白拿着茶钳的手行云流水,“能得姑娘一声夸赞,是这茶的荣幸。”
围炉煮茶本是雅事,但心中装着事,再好的茶也尝不出滋味。
桑晚婉拒了对方添杯的动作,柔荑拨弄着手中青白的茶杯。
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姑娘有何烦心事,不如说出来,或许在下能为姑娘解答一二。”
桑晚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抬头看着对方忽然顿住了。
他是男子,男的想必比她更了解男的,或许他能提供什么好的主意也说不定。
桑晚清了清嗓子,凑近他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呢,有一个很想接近的郎君,但是那个郎君对我……我朋友忽冷忽热,有时候很纵容,但是有时候又对我朋友很冷淡,你说,我朋友该怎么办?”
余白冷白的指尖停顿了一瞬,温润的开口道:“男子都是有劣根性的,你朋友为了接近这个郎君想必没少费心思?”
余白这番话简直说到她心坎去了,可不就是费了好些心思。
但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思及此,桑晚又凑近了些许,有些讨好的笑道:“那郎君可有什么方法帮帮我朋友?”
红炉上的茶水恰好沸腾,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桑晚看着余白漫不经心的从炉上倒下茶水制茶,动作不紧不慢,颇具美感。
“还请郎君好心帮帮我朋友,等到我朋友事成一定铭记郎君相助之恩。”
余白停下手中动作,转过头看着桑晚,突兀的问道:“那姑娘心中可是有了心仪的郎君?”
桑晚没想到话题怎得就扯到她头上,下意识的摇摇头道:“没有。”
反应迅速,桑晚自己也没想到。
细微的嗓音带着轻颤,披风下的身躯还有些瑟缩,似是真的疼极了。
余白明显看见了萧衍之,站起身道,“萧大人若是不忙,何不一同尝尝这茶?”
萧衍之神色淡漠的走进来,看着地上还未收拾的碎瓷片,眼带冷意,“国师好雅兴,就是不知如此藏头露尾意欲为何?”
余白倒茶的手一顿,轻笑一声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萧大人,不过在下并非是藏头露尾,只是前几日脸上不幸受了伤,这才戴了锥帽。”
萧衍之如玉的指节端起茶杯,带着清香的茶水在杯中摇晃,清浅的茶香随之弥漫。
“那还真是可惜。”
这话一出,也不知是可惜余白脸摔伤了,还是可惜这伤没再重一些。
但显然这可惜剩下的意思几人都心知肚明。
茶香浓郁,溢于唇齿。
萧衍之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不知国师修行了这么多年,如今出山可是准备要回京了?”
视线一转,看着架在火中炙烤的兔子,皮肉都被烤出油光,上面又刷了一层御厨精心调制的蜜汁,更是香气四溢。
桑晚方才尝了一口,很是不错。
于是她拿着烤好的兔子,向萧衍之走去。
女子动作笨拙,串在兔子上的木棍也被炙烤的滚烫,只得左右手互换的拿着。
递到他面前时,桑晚的两只手都已经烫出红印来。
楼中的灯火瞬间便亮了起来,众人无需猜想便知凶手是谁。
官兵们即刻便出发,顺着车辙印一路追到这山上。
马车目标太大,桑晚两人只得舍弃,却不曾想进山后两人便走散了。
在桑晚的印象里,即便说到萧衍之的父皇,他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先帝无半分父子情。
但今日,好似有了潜移默化的转变。
郑志辉手中的密旨,于天下人而言,是先帝爱子的证据,亦是对当年江州冤案的解释。
但在萧衍之眼中,得是多么的讽刺。
他的前半生,都活在先帝的算计中。
——唯有桑晚,是算计之外的惊喜。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那日回来后,萧衍之特意传了口谕,允北狄圣女给桑晚做一个龙形木雕,于凤仪宫而言,并无不妥。
之后的半月,帝王只字未提郑志辉和那份密旨,桑晚也不多问。
况且入了腊月,宫内外繁忙一片,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多,大部分和她们南国相似。
但即便是在南国,桑晚也从没见过这般热闹,那些劳什子的规矩,更和她那个小院毫无干系。
彼时的她,只是一个被遗忘在皇宫角落的弃女罢了。
有了帝王口谕,索尔丹来的愈发频繁,有时就在凤仪宫和桑晚一边闲谈,一边做着木雕。
婚期推迟,她更是乐得自在,踩着用膳的时辰来,晚膳前便离开,明摆着在躲萧衍之,只和桑晚亲近如故。
桑晚还带索尔丹出宫,和钟妍、白梦她们见面逛了半日。
本是要去见二姐姐的,但不赶巧,桑芸心和萧梓轩去法华寺看望阮太妃了,得三日才归。
在钟妍面前提起柯沭时,她也再度有了少女的羞赧。
性子比往日活泼不少,南国后妃的那层身份,也不再是她的枷锁。
只有白梦还和来时一样,话少,娴静。桑晚眼眸瞬间泛红,两朵云霞飞入她的脸颊,意图伸出手阻挡住对方。
却被对方另一只手钳制在身后,使得她不得不再次跌入萧衍之怀里。
萧衍之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巡视领土一般。
好一会儿,萧衍之突然低下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
“公主,公主起来了。”
桑晚被清荷摇醒,眼眸中荡.漾着还未散去的春意,梦中的感觉仿佛还在。
桑晚感觉对方的呼吸声还回荡在她耳畔,低.沉.急.促。
“什么时辰了?”
话说出口,语气中带着的娇媚是桑晚都未曾预料的。
清荷只觉得公主今日格外好看,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泛着水光,只看一眼就像是要将她的魂勾去。
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像是立在枝头的海棠,秾丽柔美。
“公主,已经卯时了,今日要去正殿上香,皇后娘娘那边派人来催公主了。”
桑晚连忙起身,坐在镜前任其装扮。
脑海里却还在停留在那场梦里,如果萧衍之真的如同梦中这样就好了。
那她可太有办法来应对萧衍之了。
等等,昨日萧衍之好似并没有生气,也没来找她秋后算账,难道萧衍之当真吃这套?
试试不就知道了。
如果真的吃这套,她也就不用去装那些文静娴雅了。
正殿,太华寺的主持们立于佛像前。
待到她到后,院中跪坐的沙弥们便开始颂起了经文,靡靡之音在殿中泛滥。
桑晚在人群中左右观看,才在左边看见站在一旁的萧衍之,一身白衣遗世无双。
她的视线炙热的如有实质一般,萧衍之偏头向后一看,便瞧见立于中间的桑晚,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瞧见是她,萧衍之面无表情的转过头。
桑晚瞧见对方这幅神色,若有所思,他这幅模样看着好似也并不生气。
那她还装什么文静娴雅。
就在她还出神的盯着萧衍之时,站在前方的主持突然停下动作。
视线准确无误的看向桑晚道:“施主心不静,今日怕是不宜上香,还请施主改日再来。”
此言一出,大殿之中寂寥无声,这次前来太华寺本就是为了长公主殿下恢复神智而来,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主持要是要将长公主请出大殿,这……
桑晚感受到大殿中意味不明的视线朝她倾覆而来,听见主持的话语,冷眼看着面前的主持,付之一笑。
她从走进这座寺庙开始,便感觉到这里的和尚对她都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原本还在想是从哪儿来的,现如今可算找到源头了。
“主持若是专心礼佛,又怎知我心不静,可见主持心也不静,既如此又如何能侍奉神佛?”
主持显然是没想到会被反将一军,也许是被人捧得太高了太久了,猝然听见反驳之语,哑然在地。
一时之间,大殿寂静无声。
皇后见场面僵持,轻拍了身边的嬷嬷,使了使眼色。
嬷嬷随即心领神会,站出来说道:“主持这几日给娘娘讲经想必是累着了,既如此,今日的法事便劳烦监寺主持,主持回去好好休息。”
话落,主持苦笑出声道:“多萧娘娘体恤,贫僧的心乱了,确实不适合主持这法事,”说着转头对着身旁的监寺道:“师弟,今日便劳烦你了。”
说完,主持便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弥陀佛。”便退出了大殿。
主持走后,这场法事完成得异常顺利,很快便结束了。
桑晚本想随着大众一同退出大殿后再去寻萧衍之,不曾想在门口被母后给叫住。
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的看向母后道:“母后,怎么了?”两人显然没想到这墙后有人,想起方才说起的那些话,两个沙弥有些惊慌失措。
嘴唇快速抖动了几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才发出一个音节,便看见面前男子的目光。
像是山顶上常年不化的积雪,冻得人瑟瑟发抖。
小沙弥喉间一紧,双腿不自觉的发软,握着佛珠的手不停的发抖,“施,施主,好。”
他现在也只能赌这人没听清他说的什么,毕竟他方才说话时声音并不大。
再或者,这位公子是才到的,并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但是,天不遂人愿,萧衍之站在他们面前久久未曾离开。
半晌,萧衍之才冷冷开口道:“佛门乃清净之地,你们二人六根不净,即刻便下山去。”
两个小沙弥瞬间瘫软在地,他们二人都是寺里和尚捡来的孤儿,若是此刻被赶下山去,天寒地冻,只怕死在街道上都没人发现。
不行,不能被赶下山!
两个小沙弥跪在地上磕头道:“施主恕罪,小僧已经知道错了,还请施主高抬贵手!”
桑晚距离萧衍之还有些许距离,只看见那两个沙弥突然跪下不断磕头求饶,心生好奇,带着清荷走上前想看看究竟。
桑晚走近才发现母后面色有些苍白,以为母后不舒服,连忙上前扶住母后。
皇后看着面前神情有些着急的女儿,嘴边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现在还不是好时候,也许过段时日说比较好。
抱着逃避的心态,皇后嘴边的话换了一波道:“太华寺主持在这寺里清修多年,对国对……都有功劳,今日之事切莫放在心上。”
桑晚看出来母后一开始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还是顺着话往下说道:“母后放心,只要那主持不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揪着他不放。”
皇后点点头,笑着道:“那就好,按照惯例行过法事后还需在这寺中静待十日,如此才能显得诚心。”
“这几日你乖乖的,等回了长安便任由你玩儿。”
桑晚开心的点点头,窝在母后怀里蹭了蹭,撒娇道:“母后,在你心里难道女儿只会玩吗?”
皇后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能玩才好,等过几日,你弟弟也要回来了,到时候说不定路上还能遇见。”
对于这个弟弟,桑晚倒是听清荷给她说过。
言语中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很是夸赞,记得她才苏醒的时候便有收到他送来的礼物。
只是现在被外派,不在京中,所以她还未曾见过。
但从周围人的言语中,桑晚不难推断出她这个弟弟对她还是相当不错的。
送母后回到院中后,桑晚这才想起要去寻萧衍之。
在路上随手抓住一个侍卫询问,得到回答后便朝着萧衍之离开的方向走去了。
回廊转角处,两个小沙弥正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道:“那人今日在大殿之上怼了主持,你可听说了?”
“怎么没听说,当年皇后娘娘能在寺里顺利产下他们,还不多亏了主持心善现如今却是这幅嘴脸!”
两人聚集在一处,一个小沙弥悄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你可知为何主持这般厌恶那妖星。”
另一人愣愣的摇头道:“不是师兄说那人命格凶煞,会带来不吉,所以叫我们也不要接近她。”
那小沙弥明显是知道些什么,高深莫测的摆摆手道:“非也非也。”
“那是因为什么?”
腊月二十五那日,萧衍之带皇室子弟去太庙祭祖,三日斋戒。
这次相较往年,多了萧承基和小豫王萧然。
让人惊讶的是,宁王成长的很快,从沉疴痊愈后,只在万寿节见了一面。
姚淑兰还以他仍需教导推拒婚事,但太庙祭祖这种瞩目的事,太后自然会让萧承基出去露面。
言行举止已然得体,稳重许多,虽没有身为长子的城府,但已经看不出曾经痴傻时稚儿的影子。
可她现如今于人走散,又奔跑了一夜,那些官兵在不济也是人多势众,她若是被发现,根本无法逃脱!
桑晚心头发涩,唇角微抿,急得额间也冒出冷汗来。
自虐般掐着手腕,试图用疼痛换起清醒,想出办法。
桑晚心惊不已,余光不经意瞥见树木的另一方。
夜色笼罩下,高大的树木此时也显得诡谲起来,桑晚忽然想起此地的一个禁忌,这座山似乎对面是一个充满神鬼之说的地方,传说曾经去过那半边山的人最后都无缘无故死了。
想到此处心中便有了主意。
什么神呀鬼的,桑晚向来不信这些,若是她能翻过这座山,距离父亲的埋骨地反而还要更近些。
如此想来令桑晚也心安了几分。
当即便提起裙摆,心惊胆战地观望了一会儿,这才顺着诡谲的树木朝里走了去。
树木林林,遮掩住少女慌乱逃跑的脚步声。
心跳的仿佛要蹦出来,尖锐的指甲掐着青肿一片的手心,犹如细密的银针一下一下刺着她的痛觉。
即使如此,她也不敢停下。
浓重的黑夜骤然将她吞并,足下湿泥吸住她的鞋履,难以前行。
一猛子扎入这修罗场,突然一阵眩晕朝她袭来,脚下步履踉跄,险些就要摔倒在地上。
好在旁边的大树能作为依仗,略歇了歇。
桑晚双目警醒的看着四周,这地方确实略有些古怪。
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这才迈步向前走去。
才行不过三五步,身后便传来官兵的声音,“这里有脚印,老大,她应该就在前面!”
官兵追上来了!
桑晚呼吸一窒,来不及回头看,脚步下意识地加快。
诡谲多变的树杈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纤细的树枝像是要马上动起来,将她撕碎一般。
地上不知哪来的小水坑,桑晚一脚踩进去,旋即重重摔倒在泥地!
眩晕感更重了,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黑鸦站在树梢上,尖喙发出利鸣。
那声音透过耳朵,刺进她脑海中,如同闪着寒光的针狠狠扎进脆弱的脑仁里。
撕心裂肺的剧痛钻入她脑中,倒在地上的桑晚没忍住,发出一声痛呼。
那一声痛呼只冒了一瞬,紧接着她便紧紧咬住牙关,硬生生憋住。
疼痛令她脑中出现短暂的清明,回过神来,忍着剧痛爬起身继续跑。
凌乱沉重的脚步声不断朝她围拢过来,粗鄙不堪的咒骂声断断续续传入她耳里。
“还挺能跑,杀了朝廷命官,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
“兄弟们,抓住她!咱们先玩了再拿去交差。”得知现在处境安全,桑晚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便放了下来。
不知为何,虽然遇到这种事情,但跟在萧衍之身边却安心多了。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何他就一点不惊讶,而且方才萧衍之的意思话里话外透露着那群人不是翟蓝的对手,那她们又为何要逃,现在就他们二人在,若是有刺客出现岂不是更加危险?
现在跑出来岂不是多此一举?
桑晚有些想不通,摇摇头,算了,想不清楚便不想了。
总之现在安全了就是。
萧衍之站在前方未动,夜风将他的衣袖吹得鼓鼓作响。
目光直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桑晚上前来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先生,今晚我们便在此处歇息吗?”
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共处一地。
这难道是上天都可怜她,给她的机会?
萧衍之收回视线,落在她身上,淡淡开口道:“再往前走应该有村庄,可前去借宿一晚。”
事发突然,桑晚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衣衫,夜里寒凉,抱紧双臂打了个寒颤。
“先生,那,那还要走多久?”
“不知。”
山间小路崎岖难行,多有碎石泥坑。
桑晚一时不慎,踩着一碎石,身子顿时失去平衡向前栽去。
莹白的小脸撞上男子的后背,发出“砰”的一声。
顿时一阵酸楚痛感从额间传来,她眼角也不自觉盈出泪光,“好疼。”
桑晚捂着自己的额间,鼻梁,委屈的流出泪水。
这天这么黑,根本看不见前面的路,他还走这么快,害得她一头撞到他身上,她额头一定都红了。
桑晚蹲下身将自己团成一团,蹲在地下默默落泪。
倏地,听见前方传来一声轻叹,随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的身子。
“撞伤没有?”
不知为什么,她在被对方笼罩住时,心底突然有些发毛。
轻抬起头,一双清亮的桃花眸就这样看着对方,眉目间皱成一团,“疼。”
眼角带着泪光,语气也软绵绵的。
萧衍之伸手拨开了她捂着的额间,莹白的额间红了一大块,看来是撞得有些狠了。
回想起方才身后传来的感觉,动作感觉并不大。
“你别看,难看。”桑晚见他看着她额间不动,连忙拨开他的手捂住道。
萧衍之的视线又从她的额间转移到她的柔白的手上。
细腻柔白的手上出现丝丝红痕,像是被什么割伤了。
“怎么回事?”
桑晚眼眶里又蓄起泪水,似落非落的看着他,抱怨道:“先生走这么快,学生总要赶上你才是。”
听到这语气,萧衍之便已明白大半。
淫.笑和暧昧不明的声音响起,桑晚死死咬着唇,心中绝望横生。
“大哥,这娘们跑进了鬼林里,这,这咱还去吗?”
带头的官差这时才发现蹊跷,冷笑一声道:“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兄弟们直接放箭,到时候用绳子把她拖出来,这样一个美人不玩玩岂不是白活了!”
桑晚身上痛的几近麻木,看着身后山下的湍湍急流,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与其被这些畜生侮辱,还不如沉江落个干净。
想通关窍,桑晚伸手借着身旁粗壮的大树,借力站起身来。
而后迅速向后跑去,朝着那万丈深渊跳了下去。
寒风刮过她的面颊,耳边是急速下坠的疾风声,滴滴泪珠从脸颊下滑散落在空中。
爹,女儿不能接你回家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臣也算您的兄长,陛下进了梵音阁,臣也不曾听您唤过一句母后,更别提臣这个皇兄了。”
梵音阁霎时安静下来,桑晚很是惊讶,对宁王的印象也一同割裂起来。
萧衍之笑声骇人,在梵音阁中带起阵阵回声:“看来数月前,在菊园的那顿鞭子,还没教会宁王规矩。”
萧承基没意识到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昔日,他们在宫中乃至京中仗着姚家作威作福的时候。
痴傻的这些年在寿康宫被保护的太好,更不知萧衍之流传在外的暴君名号。
姚淑兰心下着急,坐起身道:“皇帝,今日是除夕!哀家都说了,宁王心智有损,还没教好。”
“的确没教好,但没关系——”帝王冷笑:“朕替太后教就是。”
萧衍之扬声吩咐:“把宁王带到戏台上,鞭到他求饶认错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