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打量嵇临奚的神色,但见对方笑着望他,亲切不已来扶他,“李大人,你我同出御史台,你还帮过我忙,何必多礼。”
“帮……帮过?”
“对呀,我刚到御史台时,人人都不怎么与我说话,只有李御史不嫌弃我,为我答疑解惑。”嵇临奚话说得恳切。
李御史心中一松,“原来是这样……”其实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当时给嵇临奚答疑解惑过什么,但嵇临奚如此说对他没有任何坏处,他便认下了,说:“当初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他连忙将人请到府中,好一番招待,嵇临奚亦是带了礼来,气氛正好时,李御史终于小心翼翼提起退礼之事,闻言,嵇临奚以折扇遮挡面容,露出一双含笑的凤眼,可谓是风度翩翩佳君子,“李大人说退礼之事呀,是这样的,那对美人我去问了太子的意思……”他恰到好处停顿了一下。
李御史心一下吊起,“太子的意思是——”
嵇临奚叹气一声,说:“太子有些动怒,说此举有违官吏行为律例,但送来的男女也是可怜的无辜人,没有自己选择的余地,便让我给他们做个好的安排,剩下的让我自行处理便可。”
“这才把那箱金银退给李大人,留了那对美人在我府中为奴为婢。”
李御史万万没想到自己送礼送出了差错,当即跪下来,抓住嵇临奚的衣袖,“大人,嵇大人,你救救我……”
嵇临奚扶起他,“唉,殿下不是说了吗,让我自行处理,李大人对我有恩,此事便也算了,但万不能再有下次了,以免太子心寒。”
“我也是想着李御史家中经济情况不便,这才把那箱东西退回来,至于你心中所想之事,李大人帮过我,我嵇临奚是知恩图报之人,一切李大人放心。”
闻言,李御史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口中说着各种感激之词,嵇临奚又是一番安慰,一盏茶的时间后,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说自己身上还有事,李御史哪敢挽留,跟条哈巴狗一样的将他送了出去。
坐上马车,嵇临奚含笑和李御史告别,只等车帘落下,从袖中摸出那一根用青色丝带系着的发丝,这可是他偷偷从太子身上摸下来的,递到鼻尖,仿佛还闻到那夜为太子擦发时,那让人心醉神迷的香气。
这一次终于不用再隐忍。
一边为太子发丝陶醉,他一边冷笑。
先不说帮忙这事是否存在,但他自个儿可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人,他嵇临奚是水性随邪,能让他报恩的人,天下间寥寥无几,更别说让他倾心倾力报恩的,也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再无其他。
欲要其亡,先让其狂。
想与他争夺太子宠信,还想让他往太子床榻上送人。
他要李案江的命——
当然,嵇临奚并没有怎么在李御史身上花费多少心思,他只需要见一面,挑起李御史那颗不安分的心,剩下的叫手底下的人做,李御史这种蠢货就会踏入死路,更叫他费心力的是沈闻致。
他是满心满眼都是主人又独占欲旺盛的犬类,主人想要饲养其它犬物,他不能对主人如何,只能背着主人用尽各种手段绞杀异党,好以此达到主人身边只有自己这么一条忠心犬物的结果。
他也心知,此事被太子知道,太子定会对他有成见,甚至还要委婉警告他,但他知道的,太子舍不得放弃他,最后也只会对他妥协,退让一步。
他为太子如此卖力,太子又怎会对他冷血无情?
正是因为清楚知道这一点,嵇临奚方才恃宠而骄。
沈闻致早晚会成为自己莫大的阻碍,不管是在朝堂上,又或者对于太子而言。
若只是朝堂,他也不至于这么早对沈闻致下手,不过是寻求一条和沈闻致互不干涉的道路,待到它日羽翼丰满,再行翻脸针锋相对也不迟,沈闻致那样的君子,又如何赢得了自己这个真小人——
但偏偏心心念念的太子要将沈闻致揽在羽翼下,他便嫉妒得发疯发狂。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嵇临奚最是明白不过。
便是心悦的人护着沈闻致,他也要沈闻致攀不上那处云端,更摘不得他想要摘的月亮。
不,或者说,正是因为心悦的人护着沈闻致,他才妒从心起,杀心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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