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 111 章【冬至加更】
朝眠峰今日迎来了她久不曾见的小主人。
贪欢又喜又悲给她们起开门,宣纸上的墨渍更深,像是在哭,“小主可算回来了。”
“贪欢姐姐许久不见。”祝卿安叹息颔首。
刚说完,身旁女人却捏了捏她的指尖,往她掌心挠了两下。
银发姑娘稍愣,偏头看她,“师尊怎么了?”
越尔不言,只是猛拽她一下,往院子里走。
祝卿安担心她走快了身体受不了,连忙劝她,“师尊走慢点。”
墨发女人进来之后便转身,埋进她怀里,紧密相贴着,越尔声音还哑,但在她面前却压软了些,“陪为师沐浴好不好。”
“不想和你分开。”
她怕极了对方要离开她,更怕如今是一场梦,不知什么时候又会醒来。
“我帮您。”祝卿安没想到她这样粘人,心中没有多少喜悦,有的只是无止境的心疼,也不知道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师尊都是如何过的。
这些药材她没有花费一个灵石,可说到底宗门种植的药材不可能免费提供给弟子炼丹,是因为有越尔在,她才得以薅了一把宗门草药,若是要自己购置,那这次炼丹起码浪费了五个下品灵石。
这代表祝卿安不仅要炼成丹,还得保证炼成的几率不能低于三成,且这三成之中,还得有半成是中品丹药才能保本。
虽然有点困难,但是祝卿安有信心能在丹道上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祝卿安可在?”别院门口有人喊道。
祝卿安疑惑,走到院门口看见两名身穿黑衣的执法堂弟子,他们面无表情又重复一句:“祝卿安可在?”
执法堂的弟子向来不苟言笑,好像看每个人都是灭族仇人似的瞪着眼,茵曼有点害怕地问:“你们找我家小姐有何事?”
“韶华真君和宗主在主殿等候,还请你家小姐随我们走一趟。”他们言语之中客气有余却没有尊重地释放威压。
茵曼脸一白,哪里能承受得住,祝卿安上前一步,将这股破人的气势尽数挡下,说:“我随你们走一趟便是,不必为难她。”
“请吧!”
祝卿安安抚茵曼后前去主殿,其实她内心也挺坎坷的,总觉得方才梦境中的事即将要发生,所以天道才会提醒她。
执法堂的弟子只将她送到主殿大门前,祝卿安进入大门看见陈兰欣也在,而陈兰欣身边还躺着陈家大伯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有被灵兽啃咬过的齿痕,有的地方都已经露出了骨头,陈兰欣跪在尸体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好像真的伤心欲绝。
祝卿安见此景,便知道梦境里的事正在上演,她可不能像梦境里一般莽撞,只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大殿上的座位,正坐着一名女子,女子身着浅色紫衣,看不出来年龄,却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风韵,她便是道玄宗宗主,同时也是越尔的师尊兼养母,或许也是最清楚越尔身世的人,没有之一。
“祝卿安拜见宗主。”
“宗主,就是她谋害了我大伯,宗门有规定,同门不可相残,祝卿安无视此规,残害同门,还请宗主为我们陈家做主啊!”陈兰欣见人一来,就痛心疾首地磕响头,“砰砰”几声,额头都红了。
祝卿安都替她感觉疼,她看了尸体几眼,竟然没看见发簪,难不成陈兰欣还没拿出来,那等会要不要认错服软装可怜,或许能少一点责罚。
越尔问:“你可有证据?”
陈兰欣不哭了,但还在抽着鼻涕,她用手绢擦了擦鼻翼,红着眼仔细瞧向祝卿安,支支吾吾说:“有,我伯伯知道了我和她之间有过节,还定了一年的赌约,他就去北山兽林找她收回赌约,谁知道我伯伯会一去不回……呜呜……”
祝卿安眨眼,疑惑陈兰欣怎么没把发簪拿出来,不过她也不会傻到去问就是。
陈兰欣哭得伤感,主殿全是她抽抽搭搭的声音,好似一只蚊子在耳畔嗡嗡响,宗主皱眉摇头,轻轻揉了揉眉心,显然是被哭声吵得心烦。
宗主:“空口白话,胡闹。”
陈兰欣顿时一急,指着祝卿安腰上的储物袋,说:“我们陈家的储物袋都会做一个细微的记号,把这两个储物袋拿下来检查不就知道了。”
陈家确实喜欢在东西上面做记号,包括制作的灵符,祝卿安也没仔细检查储物袋,所以不清楚储物袋上有没有记号。
宗主看着祝卿安:“你从踏入大门时就未曾辩解过,可愿交出储物袋让执法堂的弟子看看?”
宗主的语气听着挺温柔,祝卿安仔细回想,宗主的人设的确很温柔,不爱打理宗门事物,每天就关在院子里赏梨树花,喝梨花酿,面对这样的人,祝卿安可不能太强硬。
她礼貌问:“敢问宗主,若是有人要杀我,我当如何?”
“当然是反杀。”
“倘若要杀我的人正是陈兰欣的大伯呢?”祝卿安又问。
还未等宗主说话,陈兰欣跳出来先说:“宗主,祝卿安在撒谎,我大伯明明是去劝和,又怎会对她起杀心,还请宗主明鉴。”
“陈兰欣,我是疯了才敢以炼神八阶的修为去杀一位炼神大圆满的修士吗?”祝卿安被气到不行,“宗主,陈兰欣的大伯不分青红皂白追杀我,迫不得已,我为了自保才反击的。”
“怎么,你承认我大伯是你杀的了?”陈兰欣冷笑,总算把这句话给诈了出来。
“我敢作敢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祝卿安本来还想忍一忍,心平气和慢慢说缘由,但陈兰欣这副哭得哀哀欲绝的嘴脸实在是装得太假,她又如何能忍。
陈兰欣跪地磕头,哭得嗓子都发哑,说:“宗主,您都听见了吧,祝卿安承认杀了我大伯,我大伯可是炼神大圆满修士,若非祝卿安用了卑劣手段,我大伯怎么可能会死在八阶修士的手里啊……”
说完,陈兰欣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转身扑到尸体旁边哭,也不嫌弃尸体上的臭味,开口又哭又闹:“陈伯伯,你死的好冤,不过我相信宗主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这一顶帽子扣得真好。
宗主锐利的目光瞧着祝卿安怒气难掩的面色,一眼便看出来此人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也并非滥杀之人,性格虽犟,却也率直,比一旁哭哭啼啼的人讨喜多了。
宗主又瞧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越尔,只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越发看不透,她心中已有考量,便和越尔说:“尔儿,祝卿安既然是你的亲传弟子,那按照门规就交予你处置。”
陈兰欣听言,掩面而泣,看似伤心,实则在掩盖脸上略拙的难过之意,她内心是癫狂欣喜的,还差一点点,她便叫世人都知道,即使祝卿安是越尔的弟子,越尔也不会偏袒半分,犯错了同样会受到严惩,没有任何靠山。
陈兰欣整理好情绪,再次露脸已经全是泪痕,她跪向越尔,慢慢爬过去,边说:“韶华真君向来公正严明,还请还我大伯一个公道。”
越尔流转的眸光微微出神,她未曾想到收去发簪,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到叫她有片刻的迷茫。
生前,祝卿安被污蔑残害同门,越尔自然是不信陈兰欣的一面之词,她更愿意相信小徒弟是被人追杀,可证据确凿,小徒弟也直接承认了。
她为了公正严明的形象直接罚了小徒弟在道场上跪到昏厥,她是真的信任小徒弟还是从未真心实意交付过信任?
至少在小徒弟眼里,越尔罚她的行为是不信任的,所以到死,小徒弟才会说:“你从未信过我。”
越尔垂眼,乱了气息,是她让祝卿安变得无依无靠,也是她亲手推祝卿安一步步走上入魔的道路,所有的错都在她,她不是一个好师尊。
“韶华真君?”陈兰欣见越尔不吭声,便伸出手拽着那顺滑的裙角,她第一次离她如此贴近,心底不免一阵激动。
“你放肆!”
祝卿安本来心里就有一股气没地撒,此刻见陈兰欣这么不要脸地拽着越尔衣裙,哪里能忍,一脚就把那只手踢开了,她的东西,可不许讨厌的人碰。
陈兰欣疼得大叫一声,她捂着手,忍着怒气,尽可能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真君可瞧见了,祝卿安她如此欺辱我,还请真君严惩。”
祝卿安冷笑,反正都要被惩戒,她干脆豁出去让自己心里舒坦,便毫不犹豫扇了陈兰欣一巴掌,直接把陈兰欣给扇懵了,脸都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可算是替茵曼讨回来了。
“陈兰欣,我处处让着你,你却咄咄逼人,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祝卿安微笑,“是不是想还手,可你敢吗?”
陈兰欣气得发抖,她捂着脸看向面色平静的越尔,委屈说:“真君,我没有,我未曾针对过祝卿安,我也不敢啊!”
越尔叹息:“此事,就此作罢。”
陈兰欣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问:“韶华真君怎能如此偏袒,叫我陈家人心寒啊!”
祝卿安也挺不可置信的,按照梦境中所发生的事,她应该会被罚跪,可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就好像今天这场闹剧完全是个笑话。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看见陈兰欣自导自演又略拙的演技,她心里就很乐,且当看戏了。
“修仙之路本就充满了荆棘,况且你二人各执一词,本就没有确凿的证据,贸然惩戒也不合适,此事就此作罢,对谁都好。”
陈兰欣不甘心:“可她承认杀了我陈伯伯,她亲口所言,就是证据。”
越尔眸光淡淡,声音微冷:“我说的证据,是你无法证明祝卿安用卑劣的手段谋害你大伯,莫要再胡搅蛮缠了。”
陈兰欣心寒,又见祝卿安得意的笑容,差点忘了管住面部表情,她极力忍着,转身跪向宗主:“宗主……”
“行了,这件事作罢吧,尔儿,你且给些补偿,毕竟人是死在你徒弟手里的。”宗主站起身,轻飘飘离开主殿。
越尔同她行礼,目送人远去。
陈兰欣白着一张脸坐在地上,哭也哭不动,已经没了再争斗的气魄,因为她知道,今日是伤不了祝卿安了。
她真的好不甘心,以前斗不过祝卿安就算了,毕竟祝家把她当作宝贝,可为何陈伯伯明明都死在祝卿安手里,道玄宗都不愿出面,一个个都在护着下品神元的废物,这是为什么,她到底哪里不如祝卿安了?
越尔递给陈兰欣储物袋,说:“这些灵石给你作为补偿,将你大伯好生安葬。”
陈兰欣抬头看着越尔绝世之姿,脑子一热,说:“我不要灵石,宗主既然让你补偿我,那这补偿也该合我心意才是。”
越尔觑她一眼:“你想如何?”
“我想拜韶华真君为师!”?
不敢想她要是没回来,这女人会变得如何,她怎么不懂,那时越尔分明是自尽。
她已成天道,对万物感知不过眨眼一息的事,轻而易举就能发现对方生机的快速流逝。
怎么就这样不乖呢?
祝卿安等到女人呼吸绵长沉下,应当是彻底睡去,才把越尔翻过身来,抱进怀里。
师尊太不乖了,日后要好好看着才行。
想到对方刚刚那些小举动,祝卿安在夜色里轻轻而短促地笑了一下。
她缓缓吻上女人眉心,又不满足地滑下来吻住对方唇瓣。
因为一开始越尔吻的太重,这里不小心破了点皮,她没给对方修复,这会反复舔着那块有点血腥气的伤口,直到女人蹙起眉,似乎是被她折磨得有了点痛意,祝卿安才退出来。
指尖压住那点伤,青光微闪,红唇就恢复如初。
她还想继续,可永远是对师尊的关心胜过一切,尽管十分想念,她也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抱着人缓缓睡过去。
能再见到师尊。
真好。
第 112 章 第 112 章
那日天裂之时,恢宏的霞光与烈火相映,在天边散开作一片如梦似幻的光景。
底下修士又悔又恨,本以为自己要被越尔给害死了,结果烈火中却冲出来一道长身玉立的女人身影。
飘逸的银白长发似胜雪,衣袂纷飞,气质如一柄锋利出鞘的长刀。
只一出现,便轻松压住了满天失去控制的天威,她身姿卓然,金瞳澄明,略带一丝神性的悲悯往她们扫来一眼。
修士们倏然一震,都怕她是要动手,在那双金瞳的注视中软了腿,只是还没说什么,浑身却骤然松下。
竟从原先那股可怖的力量里逃脱出来了。
远天边霞光收敛,融于她衣袖处,银发女子就像是一尊神明,带着令人敬畏的气势,将正在坠落的红衣女人抱入怀中,很快离去。
“这是……”为首几个是附近宗门的大能,本来是可以冲击更高一层的境界,现在却都修为倒退,差点儿连原来的境界都维持不住。
她们惊魂未定,心脉还在剧烈鼓动,不能承受方才之重。
银发女子的容貌虽然不知为何,像被蒙了一层纱般模糊,但是很久前的那场天罚太过瞩目,她们至今无法忘却,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
“那个斩退天罚的女子……祝卿安?”有人瞬间想起来。
除了瞳色不一,其余确实相像。
“总不能是毕烛吧?”也有人战战兢兢开口。
祝卿安就静静站越尔身后,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股恍若隔世的悲伤,仿佛看见了似曾相识的一幕,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忽然感觉透不过气。
“醒了。”
祝卿安回神,放下了手:“嗯,师尊这两日都不在别院,是否因为我要炼丹的事而劳烦到师尊了?”
越尔把丹药集跟辨别药材的心得书籍递给祝卿安,说:“没有,我既为师,定会好好教导你,这两本书你先背熟,炼丹非一日而就,日后你需多点耐心看书,莫要顽皮了。”
顽皮?
难道不是不学无术?
祝卿安撇嘴,接过书随意翻看两页,一本书的厚度大概是两指宽,另一本也有一指宽,她憋了句:“这……得看多久啊?”
看多久其实不是问题,再多的书她都看得进去,可问题是越尔不懂炼丹,明明给她换个师尊就搞定的事,非要这么多此一举就是表明了越尔绝不会放祝卿安离开的态度。
祝卿安有种自己搬石头砸脚的感觉,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她不知道现在反悔说想成为剑修还来不来得及,可当她瞥见越尔手里的戒尺,祝卿安又打消了念头。
“看两本书要不了多久。”越尔见小徒弟低着头,一副不太情愿看书的样子,心知还得自己多加鞭策,便又说,“给你十日的时间背书,十日之后我会抽查。”
“啊?”怎么还得抽查?
祝卿安心里不舒服,她本就不情愿给越尔做徒弟,现在还要听其指挥背书抽查,正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越尔见祝卿安抿着唇,稚气的面庞透着几分委屈,她微不可察地叹息,说:“你的天赋不差,只是还未到时候,只要认真修炼,有朝一日会有属于你自己的一番成就。”
祝卿安也不清楚自己的神元是怎么回事,这该死的天道就出现过一次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弄明白也没有机会,她权当越尔作为师尊对弟子的安慰。
“知道了。”祝卿安勉强一笑。
她拿着书籍垂头丧气回到自己房间里,别以为她会乖乖当好徒弟,祝卿安可不会轻言放弃。她朝门口望去,越尔已经离去,没人看着,这让她稍微自在了一点。
她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并不去瞧什么丹药集,她就不信有人可以忍受自己收的弟子又笨又贪玩,这场拉锯战才刚开始。
她就这么无所事事趴到午时,茵曼端了吃食进来,将其放在桌上,见到旁边的丹药集拿起来看了一眼:“小姐是要炼丹啊?”
“恩……”祝卿安哼唧了一声。
茵曼放下书籍,说:“我觉得韶华真君人还挺好的,要不……小姐就听真君话,别置气了。”
祝卿安坐起身,无奈说:“我不是置气,你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来这里了吗,我现在是她的弟子,这万一要是哪天她真和历炎睿在一起了,你叫我如何自处?”
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想想就恶心,祝卿安就想换个师尊,离越尔远远的,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那倒是……”茵曼疑惑,“可是……小姐不觉得奇怪吗,以韶华真君六尘不染的性子,又怎会和弟子的未婚夫纠缠不清?”
“有道理啊!”祝卿安听言,单手撑着下颚思索了起来。
虽然祝卿安和越尔相处不久,但她第一次见到越尔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不入凡尘的仙女,宗门有许多弟子想亲近越尔,可祝卿安也没听说越尔和谁来往,试问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和弟子的未婚夫纠缠呢?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个世界若真是他人笔下写出来的,管他合不合理,还不是他人想怎么设定就怎么设定。
“就我说啊,小姐不如安心同韶华真君修炼,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嘛!”茵曼把饭碗端给祝卿安,今日的饭食都是茵曼仿照膳堂做出来的,味道也是极好的。
祝卿安看着比自己大了几岁的茵曼,没有回话,她想远离越尔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想逃命,若是留下来,茵曼也会死的。
反派不会有好下场,包括身边人。
“茵曼,你想不想回祝家?”
茵曼摇头,神情没落问:“小姐在哪我就在哪,自从小姐来了道玄宗,总是心绪不宁、愁眉不展的样子,是茵曼拖累了小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祝卿安赶忙打住送走茵曼的念头,“我是说我想家了。”
“那小姐可以回家看看。”
“以后再说吧!”祝卿安摇头。
修真界的修士也不可以随意进入人界,除了炼神期修士,其他人需要拿手令方可进入人界,这是为了保护人界秩序不被修真界破坏。
当然,也会有修士为了利益而不惜以身犯险,强入石阙通道,那未持手令就会触发石阙上设立的阵法,即使侥幸生还,宗门也会派门下弟子来人界追查。
祝卿安若想回去,就得趁现在,日后修为若到了凝神妻,可是要求越尔拿手令,她现在走不了,以后也绝不会去求人,大不了就靠书信来往。
接下来的几天,祝卿安不是出去逛宗门就是在别院里练剑,那本丹药集她之后就没有打开过。
茵曼可是比祝卿安还急,甚至说:“小姐和陈兰欣之间还有一年之约,不可如此荒废修炼。”
祝卿安没有办法向茵曼解释太多,都是哼哼唧唧敷衍过去,直到第十日期限一到,越尔手拿戒尺回到别院抽查之时,祝卿安才稍微慌神,但还是硬着头皮和越尔的冷眸对视。
“丹药集可记熟了?”
“没……”
祝卿安素来喜爱修炼,她为了对抗越尔荒废好些时日就已经受不了,只能偶尔提剑解解馋,这会刚吃一口梨,在院子小休片刻,就被越尔清冷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
手里的梨就变得不是滋味了。
越尔紧锁着眉头,周身冷冽的气势无意间释放,祝卿安顿时脸一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颇为无奈一声叹,然后收敛气势,问:“炼制复元丹所需哪几种药材,药材的年份最佳是哪个时间段?”
“我……”祝卿安低着头支支吾吾,努力装作蠢笨还不肯努力上进的模样,“我昨天还记得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给忘了。”
“哦,是么?”
越尔轻微摇晃着手中的戒尺,借助阳光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落在祝卿安眼里像刀光剑影,心里的压力一下子就变大,迫使她不得不抬头和越尔对视。
越尔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她的眸子透过阳光映出海洋般深蓝色,波光粼粼,令人不由得看愣住了。
越尔淡淡说:“你随我来。”
祝卿安回神后带着满腹疑惑跟着越尔来到自己的房间,这里因为聚气阵的关系,空气极为清新,还混合了一点沉香木的味道。
越尔环顾房间里的布局:“倒是淡雅古朴了许多,挺适合你。”
祝卿安眨了眨眼,还故意说:“我身上没有足够的灵石重新布置这里,所以之前这个房间里的东西我都给卖了,多出来的灵石我也差不多花完了。”
试问有人一声不吭把你房间里的东西卖掉气不气,反正换成祝卿安有这样的徒弟绝对能气到一命呜呼。
越尔看着祝卿安纯真的脸蛋上挂着无辜的笑容,她觑着眼,不明所以说:“你私自卖我的东西,丹药集也没记住,你说我该如何罚你?”
“我天赋不好,人又笨,不如就……”祝卿安给越尔行了个礼,用无奈又不舍的语气说,“把我逐出师门?”
越尔的唇角微微一抿,把手里的戒尺递给祝卿安,祝卿安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在接过戒尺的一瞬间,就像接了一座大山,手和戒尺垂落,差点摔倒。
“倒也没有如此严重,就罚你……”越尔指了指墙,“面着聚气阵思过,把戒尺举过头顶,什么时候记牢丹药集,就算罚完。”
祝卿安颇为不情愿,站在原地不动,越尔搬了一张凳子放在聚气阵前,然后把丹药集放在凳子上,等着祝卿安来领罚,虽没有用言语责备,却有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压着祝卿安,尤其是越尔的眸光像极了当初把祝卿安一剑穿胸的时候,让人不寒而栗。
“思过就思过。”
祝卿安提气,把沉重的戒尺举过头,然后跪在了聚气阵前,越尔愣了愣,修长的眉宇微挑。
“我未曾让你跪。”
祝卿安脸一红,之前她见道场上被罚的几人都是跪罚,她就下意识以为也要跪,结果却闹了笑话。她小声嘀咕,准备站起来:“我就爱跪着罚,你管不着。”
“那你便跪着吧!”
“……”祝卿安被噎住,又不情不愿跪好,嘴巴也是不敢再开口了。
越尔坐在一旁,悠哉悠哉看着书,偶尔抬手一指丹药集,书本自动翻页。祝卿安满脸哀怨,跪久了膝盖就隐隐作痛,更别说头顶还有一座大山压着,她只能蜷缩脚趾动一动腿,死命忍着不求饶。?
当然有,魔族只不过是她们想要针对上清宗的一个借口,说到底还是想来抢她们这座山头罢了。
但闻江意与这些女人你来我往这么多年,早摸清了她们的路数,倒也过得和往前没有太大差别。
她轻咳两声,“她们故意针对我宗在外学子,抢了不少秘境,实在过分。”
祝卿安蹙起眉头。
“若她们讨好,就由掌门收着吧,日后也不用多客气。”
闻江意本来是想让她拿着好处别原谅,吓一吓那群人,甚至出门把人杀几个泄愤都行,可这姑娘却不太关心的模样,忍不住多问,“小师祖怎的不自己收着?”
她其实就是想替自家孩子出口气,没想到这姑娘还把好处给她了。
“于我无用。”祝卿安摇摇头,她现在已为天道,几乎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不过她没这个兴趣,还不如多与师尊待一会。
而她想着的人,此时正有转醒的趋势。
安静床帏间,墨发女人蹙了蹙眉头,手往旁去,却只碰见一片空荡。
她几乎是瞬间惊醒,慌乱坐起来,神识往外放,在感知到屋内仅有她一人之时。
越尔脊背发寒,面色刷一下白了。
“阿乐?”
第 113 章 第 113 章
墨发女人翻身下床,她甚至来不及穿上鞋袜,跌跌撞撞往外跑去,路过屏风还不小心撞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会不见了?原来一切都只是她的梦吗?
越尔几乎要精神崩溃,她心口发紧,扶着屏风哽咽呼吸,脑中一片乱麻,唯一的意识就是想去找人。
不可能的,徒儿明明回来了。
她鬓发散乱,衣衫不整,太过慌乱的模样看起来好像风一吹就要破碎。
忽的门被推开,祝卿安跨入屋中,见她这副模样不由愣住,疑惑关心道,“师尊怎么这样急?”
又见到女人光着的脚,她皱了皱眉头,上前去把人抱起来,“您身子还没养好,小心别着凉了。”
其实修士很难生病,更别提越尔如今的境界,也抢了天道一半的力量,哪还会担心染上风寒。
但许久前师尊生病的虚弱模样,祝卿安很难忘却,只看见她光脚就觉得心慌,怕人又病了,走上一步都要咳半天。
“阿乐……”越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种心脏骤然一空,又被人温柔捧起的感觉让她失去了言语,空虚和满足交织,像是重获新生。
墨发女人捧着她的脸,一遍遍描绘银发女子温润的眉眼,泪眨眼落下。
“我还以为祝卿安的神元定是上品,怎么会是下品,莫不是祝家平常用药将她的修为拔至炼神七阶?”
“有可能,祝家可是坐拥一座原石山头,时不时就有好东西挖出来,那祝家有钱买丹药就不足为奇了。”
“原来如此,我还真以为她真是天才,原来是个……”众人看见这样的情况,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道玄宗两人侧目:“肃静。”
四周立刻安静了,陈兰欣也忍住了笑意和接下来要讽刺的话,若说祝卿安是一朵名花,那她就是衬托名花的野花,还整整衬托了七年,一直输给祝卿安,今日终于扳回一局,她浑身舒畅了。
“小姐,你没事吧?”茵曼拉着祝卿安微冷的手,见她低头不说话,便轻声说,“小姐可别忘了曾经同我说过的话,修士天赋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一颗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能持之以恒的心。”
祝卿安苦笑,当初和茵曼说这些话只不过是在安慰对方,只因她根本没有尝过修炼缓慢、几天几夜不睡觉也追不上别人修炼速度的滋味,说到底不过是欺骗茵曼重拾信心的一种手段而已。
“放心吧,我没事。”祝卿安自欺欺人说了一句,默默走近人群,一直走到最后。
茵曼跟着她,帮她把那些烦人的目光挡住,然后恶狠狠瞪回去。
测试到最后,划在左边的人群都被淘汰了,入选人数拢共一百三十二,这些人当中基本是下品和中品神元,上品神元只有陈兰欣一人,还有十几人是侍女侍童,会随主子一起去修真界。
“请诸位排好队……”
“等一下。”
道玄宗二人刚拿出几块灵石,准备打开通往修真界大门的石阙,却被祝卿安喊住。
“何事?”
“可否让我身边的侍女也测一下神元?”祝卿安把茵曼拉上前。
“自然可以。”
周围的世家子弟听言,无不哗然,因为侍女侍童一旦测出神元,就表示地位和修士一样,不用再伺候原来的主子,所以家族是禁止侍女侍童测神元,且还会用一些手段让侍女侍童一辈子只伺候一位主子,终身不得离开。
“小姐……”茵曼红了眼。
祝卿安拍了拍她手背,和道玄宗的人说:“从小到大,我都把茵曼当作亲人,若有可能,我自然是希望她能有自己的一番成就。”
“小姐,我不想……”
“茵曼,你听我说,不管测试的结果如何,你我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对吗?”
茵曼迟疑片刻,微不可察地点了头,其余侍女侍童见状,无不羡慕茵曼能有这样一位主子,然后扭头看了一样自己身边的主子,神态冷傲,真是天差地别,不能比的。
陈兰欣感觉到身边侍女的目光,她扭头一看,侍女眼含期待,她嗤笑:“怎么,你也想试试?”
侍女点头。
“那你去啊!”她不悦。
侍女听言,真就走上前,和茵曼站在一起接受灵源珠的测试,把陈兰欣脸都气青了。
茵曼接过灵源珠,有些紧张地闭上眼睛,当她听见“无神元”三字时,心情虽有点失落,却也还好,她又回到祝卿安身边,笑着说:“这下小姐不能赶走我了。”
祝卿安见她这般,本来烦闷的心情好了许多,即使周围的人还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这边看,此刻亦是无所谓了,反正她在意的人一如往昔,不会因为她的下品神元而遭到抛弃。
“下品神元,恭喜你!”
陈兰欣的侍女测出下品神元,这代表着她有机会踏入修仙之路,至于会不会离开陈家,那就得看陈家够不够大度。
祝卿安瞥了一眼陈兰欣,此人真是把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阴沉沉的目光毫不掩饰,陈家侍女也知道她违背了主子的意愿,躲得老远,不敢近她身。
“好了诸位,请排队入门。”
道玄宗的二人将灵石打入,石阙中央的薄光隐约映出另一番天地之色,朦朦胧胧看不清,大家见状,便没了心思计较这些弯弯绕绕,依次排队进入石阙,人一穿过那层薄光就消失不见了。
轮到祝卿安走过时,她就看见四周的景色以极快的速度拆解再组合,然后就是一阵刺眼的光芒让她合上了眼睛,鼻尖嗅到更浓郁的青草香,周身暖洋洋的,好似有无数的能量涌入四肢百骸。
当她睁开眼,就看见白云与漫天的鸟儿掠过,面前是垂落的山崖,山崖底下被云雾遮盖,看不见真面目,此时的勾心斗角都没了,大家只被眼前的景色震慑住。
这里,就是修真界。
大家一边跟着道玄宗的人往山崖底下走,一边看着四周美景,丰富的植被有好多品种都是祝卿安没有见过的,偶尔遇见过几样可以入药的花草,那年份可比凡人界高得多,价格自然也高得多。
这也是修仙家族要送家里子弟来修真界的原因,凡人界的灵气至多让修士修炼到炼神大圆满,想要突破就得入修真界。
“这位师兄,敢问此处是何地?”
有人询问,他们二人解答:“这里是北山兽林,诸位请放心,道玄宗的弟子会时常来此历练,不会出现很强的灵兽。”
野兽无智,而灵兽有智,懂吞食天地之宝修炼,且年卿的灵兽可以圈养,它们的实力分为一到九阶,对应修士九个等级。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
“你们接下来还有第二项测试,不过今天很晚了,待会寻一处地方暂且过夜休息,明日前往道玄宗攀登崖试炼。”
“若是试炼失败会如何?”
“试炼失败入外门。”
失败了入外门,倒还给人留了一线生机,大家对这一次的试炼议论纷纷,说着说着就免不了把话题牵到祝卿安身上。
即使她的神元是下品,但是她的修为可是实打实的炼神七阶,所以他们很快抱作团体,勾肩搭背让彼此间相互照应,而陈兰欣修为高,神元天赋强,自然就成了他们要讨好的。
虽说拜师韶华真君很重要,但在这之前还是得打压竞争对手,能打压一人便多一分机会,那祝卿安自然是优先被排除在外的。
“小姐,他们欺人太甚了。”茵曼愤愤不平,把偷听来的话都告诉给祝卿安。
“他们都是为了利益抱团,能真心相互扶持就是傻子,别管他们了,我饿了,拿点吃的给我。”祝卿安大半天没有吃东西,肚子早就饿了。
修士在踏入凝神期之前,还不能辟谷,得和常人一样保持一日三餐,少则一餐。茵曼解开包裹,把油纸里的肉干递给祝卿安,自己则吃干粮。
陈兰欣见状,朝远离自己的侍女喊了一声:“我饿了,你拿点吃的给我。”
侍女迟疑片刻,还是走了过去,她刚把包里的食物拿出来,陈兰欣便将包和食物都拿走了,侍女红着眼抿着唇,看着陈兰欣走到树底下独自吃了起来。
侍女无措站在那里。
大家安顿的地点是一处小溪边,小溪孕育着鱼儿,挥洒的阳光缀上点点星光,周围的树林直冲云霄,倒影和小溪混作一团,口渴的人手捧着溪水直接喝上一口,神色相当满足。
大家的食物都是自备的,陈兰欣拿走所有的食物,明显是不想分给侍女,对她来说,侍女既然决定离开陈家,那陈家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再分给此人。
侍女最后也走去了小溪边喝水,陆秋然也在喝水,可能是离得近了,侍女心中的怨气全出在她身上,一脚把人踹开。
陆秋然皱眉:“你干嘛?”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侍女说完,就走远了,陆秋然揉了揉被踹的腰就独自找个角落歇脚,在这一百多人当中,只有她是散修,和这些世家子弟格格不入,别人歇脚会用干净的布垫一下,吃的干粮又软又香。
陆秋然低着头,捂着肚子环顾四周,打算刨点野菜填肚子,以前苦修的时候,她都是这么熬过来的,等入了道玄宗,她想自己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
“喂!”茵曼走到陆秋然面前,把手里的干粮递给她说,“我家小姐让我给你的。”
陆秋然一愣,侧目看了一眼纯真的祝卿安,但还是不太相信会有人给她吃的,而且这人还是世家子弟,她可不敢接。
茵曼见人如此警惕,就把干粮塞到她手里,临走前还说:“放心吧,没毒。”
陆秋然鼻尖嗅了一下,香味让她几次咽口水,胃抽得更疼了,她饿得实在受不了,在犹豫间浅尝一口,然后就红了眼把自己的身体塞作一团,躲在臂弯下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茵曼回到祝卿安身边,疑惑道:“小姐,我们和她非亲非故,作何要给她吃的啊?”茵曼从小和祝卿安一块长大,还算了解她,她的性子向来挺自傲,不会主动亲近别人的。
“当我测出下品神元时,除了你和陆秋然,其他人都在落井下石,我就在想,此人或许可结交,即使不成,多一份举手之劳的善举亦无大碍。”
“小姐说得有道理。”
茵曼在树底下铺上一层干净的布,怕树杆硌人,还用一层布系在上面,转身对祝卿安说:“那小姐快歇息,明日才好赢了这些人。”
“嗯!”?
“不满意吗?”祝卿安红瞳微软,眼尾耷拉下来看起来有几分委屈。
她叹了口气,又去吻吻越尔的唇角,“好吧。”
然后很快变换……,……,力道也重了些,“这样呢?”
越尔有一瞬间都要以为她是故意的了,可是看着徒儿满是她的水亮眸子,那样澄澈,甚至还能看出来一点对她的忧虑。
分明是太关心她了。
墨发女人思绪混乱,在层叠攀升感中沉沦,这样失控的感觉如果是来源于徒儿的话,似乎就不那么讨厌了,让她更加感觉到,徒儿一直在她身边。
在无数年绝望的等待下,越尔精神不知不觉都有了点扭曲,或许她本来就执念太重,现在更是偏执,甚至到了把快感当作安全感的地步。
只有这样不会停歇的极致感觉,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活着,感觉到徒儿活着,感觉到她们拥有彼此,感觉到两个人能永远待在一起。
她这样病态的渴求,在一切达到至高点之后,就像是幻梦被戳破一样,身体的停歇带来更多更不能忍受的空虚,越尔在颤抖中抱紧了银发女子,紧张无助地观察起对方。
“师尊,我带您去沐浴?”祝卿安只是一次就停下来,怕她身体还虚弱受不了,正慢把人放下来,打算等人平复后再去汤池。
结果女人却猛地推倒她,坐在她腰身之上。
越尔牵过她的手搭在自己还有些紧绷的腹上,一呼一吸间都是颤动。
“继续。”
第 114 章 第 114 章
“师尊,”祝卿安牵住她的手,摇摇头,“我们……”
她还没能说出以后,越尔就已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墨发女人还没消去余韵,滚烫与她相贴,颤息将她牵引过去。
“我不想停。”她说不想时,泪水已经先落下,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的哀求,仿佛这是能拯救她的唯一稻草。
“继续。”
女人如是说道,然后将她手抓起,含住了她的指尖。
越尔先是从侧面吻,一点点舔到她的指根,目光没有离开过祝卿安的脸,那双含情的凤眸柔媚看着她,然后慢慢地,将指节吞入口中。
祝卿安很艰难地闭上眼,抽了抽手,“师尊,您伤还没好多久,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为师和你平分天道之力,早已是不死之身,那点子伤现在连痕迹都没了,何须休息。”越尔很不满意她这样的拒绝姿态。
女人微喘,把那根被她舔得.湿.润的手指从口中吐出来,既气又是悲道,“阿乐,你是不是已经……”
她说得很艰难,“腻烦为师了?”
祝卿安闻言一睁眼,果然见师尊正蹙眉幽怨看自己,眼尾浮了一层热出来的粉,红痣在其中艳然,红唇潮润,部分是刚刚亲出来的,还有便是抽指时蹭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