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策又重生了。
第三次。
他觉得命运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但这并不妨碍宗策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看顾好陛下的身体,绝不能再让那人因为过度劳累而英年早逝。
和之前两辈子一样,他还是按照同样的路径,走祁王的门路入了宫。
不是没有更稳妥的手段,但这是最快见到那人的办法,宗策已经等了几十年,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特意与同僚换了班,只为在那人上早朝时,远远地望上一眼。
宗策不知道殷祝有没有前世的记忆。
即使没有,也没关系。
他想,这辈子,自己一定会牢牢抓住那只朝自己伸来的手。
可是就是这一眼,让宗策的心彻底坠入了谷底。
——不是他。
如果是殷祝的话,他绝不可能因为宫中内宦的一点怠慢,就任意喝骂,甚至一脚踹翻对方。
这是尹昇。
在察觉到这个事实的瞬间,站在烈日下的宗策仿佛被拽入了深不见底的寒窟之中,直到来换班的人提醒,他才勉强恍惚着回神,摇摇晃晃地回到了住处。
他在哪儿?
宗策起初以为这次重生是上天对自己的怜悯,是诸天神佛看在自己几十年苦苦等待的份上,给了他们一个再度在人世间团圆相聚的机会,可是现在,一切都在顷刻间化为了泡影。
他找不到殷祝了。
起初宗策并不愿死心,他觉得殷祝既然上辈子能附身在尹昇身上,那或许这辈子觉得这病秧子昏君的身体不好,另挑个健康的对象也未可知。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宗策都会留意身边那些健康的、活泼的年轻小伙子,以致于到了后来,军中都开始传起了他好男风的传言。
宗略为此还专门找过他,委婉道:“兄长年岁也不小了,可是有成家的打算?不如叫人说门合适的亲事,早日安定下来吧。”
他还以为宗策是在军中待久了,也染上了那些不分对象胡乱瞎搞的断袖习气。
宗策只好告诉他,自己已经心有所属,此生非他不娶。
宗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好奇问道:“不知是哪家的姑娘?长什么模样?能叫哥你看中”
宗策这才发现,自己竟连殷祝的一张画像都没有。
记忆中的那人,也都是尹昇的模样,真正的他是何面貌?
他全然不知。
自那天之后,宗策没有再在人前显露过任何异样,只是加紧了自己招兵买马的进程,夙兴夜寐,几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只知道工作的人型神机。
他很清楚,只有天下平定,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才更有机会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偶尔宗策的脑海里也会闪过零星的怀疑,比如,若是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了,该如何是好?
对于这些问题,他逼迫自己不去深思。
因为事到如今,思考这些东西,与他来说,是一种残忍。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宗略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他第一反应是宗策压力太大,精神出现了问题,还几次旁敲侧击地询问他要不要去宫里找太医寻个解决办法。
宗策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在旁人看来与疯子无异,因为从始至终,他都是靠着脑海中的记忆和一股执念,在驱使着他不断向前,半步也不敢停歇。
甚至有时从梦中醒来,他恍惚着看向身边空荡的床铺,也会怀疑前世有关那人的一切,那些悲欢爱恨,是否都只是自己的大梦一场。
一次酒醉后,宗策抓着把自己扛到榻上的副官,睁着一双血丝密布的双眼,哑声唤道:“算上……策已经等了您,足足七十个年头了,就像您当初说的一样,策做到了,长命百岁……”
“可是陛下,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丢下策一人……”
副官听得面露惊异之色,他想问将军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宗策已经闭上双眼,疲累地沉沉睡去了。
醒来后,宗策一如既往地将他们这些亲信秘密召入帐中,准备趁着这次屹人率军进攻的机会,放出假消息,实则兵分两路,闪击新都,夺取皇位。
“就说,大军溃败,我被屹人将领一箭射.成重伤,命在旦夕。”宗策冷静吩咐道,“在行动前,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懂了吗?”
“明白!”
副官离开时,心里还惦记着昨晚将军酒醉后的梦呓——这一番话,是胡言乱语,还是一时失言?
但无论如何,他觉得,以将军的一贯作风,在即将开展重要行动前,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