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如流之夜。
蝙蝠车破开雨幕，从通道中飞驰而过，碾过铁皮时带起轰隆隆的雷声。
泥水迸溅、前灯闪烁。
引擎熄灭后，蝙蝠侠跳下驾驶舱，战术靴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他摘下蝙蝠头套。
布鲁斯把蝙蝠头套托在手里，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复盘今天的战斗，他搭乘电梯来到蝙蝠洞，惊觉氛围似乎不太对。
“阿福？”
他抬起眼环视蝙蝠洞，却没有得到应答。
这时，蝙蝠电脑前的转椅突然调转了个方向……是温斯特。
布鲁斯松了口气：“阿福呢？”
但温斯特没有做出回答，他单手撑着额头，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目光宁静地看着他。他的另一只手搭在腿面上，手腕下垂——
手里握着一把枪。
布鲁斯停住了脚步。
2.
“你回来了。”
我上下打量布鲁斯的身形，他嘴角有一片青淤，大概是在夜巡中挨过揍，不过走路姿势倒还是很正常，看不出内伤情况。
“今天有人揍你吗？”
我体贴地问候。
“谢谢你的关心，”他走到我面前不远不近的位置，轻轻把头套放在了桌面上：“还活着。”
他的站位很巧妙，矮身一滚就能立刻躲到金属文件柜后面，在他的八点钟方向有一根长杆衣架……而且，他没有如往常般脱掉制服和万能腰带。
我无聊地掂了掂手里的枪。
3.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那柄枪，温斯特的手指并非搭在扳机上，而是虚虚地抵在套筒上……保险栓打开，光线不足，无法从抛壳窗判断子弹是否上膛。
但他戴着那枚古铜色的并指戒指。
布鲁斯调转视线、开始整理桌面上乱糟糟的纸质文档：“阿福呢？”
温斯特懒洋洋地指了指头顶，栖息在溶洞顶部的小动物们“呼啦”一声飞了起来。
“烤箱线路好像出了些问题。”他说：“还在紧急抢修。”
“今天夜巡还顺利吗？”
说完温斯特收回手，托着下巴很专注地看他。灯光下，他烟灰色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浓郁而冰冷的金属般色调。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摘下一只战术手套——经过整夜的战斗，哪怕有充分的缓冲设计，他的指节处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连片模糊可怖的撞击伤。
他随手抓起一旁医用托盘里的棉块和酒精，并把酒精瓶口按在棉块上……棉块很快就被浸湿了，扁扁的一片，布鲁斯胡乱擦了擦伤口处。
而温斯特就那么坐在一旁看着他，忧郁的目光甚至称得上温和。
“比前几天轻松一点。”最后布鲁斯开口道：“你去了纽约？”
温斯特含混地轻声应了一句，但他显然不想多谈，调转了话题：“所以，你要一直过这种生活吗？”
“啪”地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是温斯特的拇指无意识地拨动了保险阀。
“这种无望的生活。”
4.
说实话，我现在挺佩服斯特兰奇的，当他看遍了一千四百万零六百零五种未来，无数次亲人朋友死在他面前，以各种各样的悲剧落幕作为结尾。
他居然还能理智地在其中做出唯一更好的抉择。
其难度不亚于让人一边踩着烧红的烙铁板跳舞、一边做BMO竞赛题。
从纽约回来，我没有第一时间回到韦恩庄园——我随便找了栋高塔塔顶发呆，枯坐了两个钟头。
我在想他为什么这么做，他知不知道这是一条很艰难、有去无回的路。
……他根本想象不到未来对他有多坏。
如果。
我转了转手里的枪。
杀掉蝙蝠侠或许不容易，但也算不上难……只需要一颗子弹，我就能帮他结束这一切痛苦与挣扎，获得永恒的安宁与解脱。
去他的哥谭，那些人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
明明……
明明他可以有更好、更自由的人生。
5.
“所以你当时真的做好了给我一枪的准备？”
很久以后某次偶然提起时，布鲁斯震惊地看着我：“没开玩笑？！”
我拼尽全力露出了一个无辜可爱且恶心人的甜美表情：“030。”
布鲁斯默默地挪动屁股，和我拉开了一点距离；
5秒钟后，他又默默地挪回来了。
嘿嘿:D
6.
回到现在。
我猜布鲁斯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他自然而然地放下手里那一沓纸质文件，转身看着我。
“我并不认为这是无望的生活。”他说：“犯罪率在变低……哥谭正在变好。”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燃烧你自己的基础上！”我实在没忍住，提高了音量：“你还能撑多久？十年、二十年？”
“既然知道结局已定，为什么还要做徒劳无谓的挣扎？！哥谭是一辆注定要脱轨的火车，哪怕你再拼命也只能稍微延缓灾难发生那一瞬间的到来！”漆凌旧思流衫7散灵
“现在就放手，让它去吧——不好吗？”
7.
脱下斗士的披风吧。
别再为这座城市陪葬了。
它不值得。
8.
布鲁斯一动不动，他紧盯着温斯特的眼睛——他从中看到了痛苦和怜悯。
法师们都有自己独特的感知世界的方式，或许温斯特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未来或许不是很美好，结局或许不尽如人意……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蝙蝠侠要做的不是拯救一座衰败的城市，而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哥谭是一座城市，但哥谭从来不止是一座城市，哥谭是由许许多多哪怕被罪恶裹挟，也在努力生活的普通人组成的——
蝙蝠侠看见的不是城市的罪恶，而是民众的苦难。
“成为蝙蝠侠的一生，有什么意义？”
温斯特突然问道。
在短暂的沉默后，布鲁斯突然笑了。
9.
“温斯特，生命的意义不在于终局回顾过去时能够得到一项多么宏大的议题……”
布鲁斯轻轻俯身，把手掌覆盖在温斯特握着枪的那只手上，他的手是冰冷的，金属枪柄也是冰冷的。
然后布鲁斯抬起眼、再次看向他。
“而是在于你的所作所为改变了什么、又在漫长的时光里留下过怎样独一无二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