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她的情绪, 傅修辞没问,肯定句,说她。
宁书禾摇摇头:“没有。”
她挪开视线, 也拿起自己的杯子。
还没来得及将酒送进嘴里, 傅修辞就伸手去扳她的下巴,让她重新看向自己,他的手指轻轻捏紧她的下颚,指尖碰在她唇角。
宁书禾也不反抗, 以眼神问他,有何贵干?
“为什么不高兴?”傅修辞看着她, 浅笑着猜测, “总不会是因为我抱了你。”
那笑意只停留在嘴角, 并未抵达眼底。
宁书禾就这么仰着头, 平静地看着他。
说不上生气, 傅修辞的行为到目前为止都还符合预期, 不论好的还是坏的, 毕竟她对他几无期待。
更何况, 她不是个要做不光彩的事, 还妄想求个好名声的人。
她只是不喜欢被强迫、且刚刚被吓到了而已。
宁书禾的概念里的“不喜欢”,“不”和“喜欢”之间要隔开,是喜欢的反面,却不等于讨厌,只是类似观点的东西,谈不上恼躁与否。
宁书禾故意皱眉,几分清甜的语气:“又不是头一回了,三叔早也没觉得我会生气。”
傅修辞闲淡的口吻:“不一样。”
宁书禾愣了一下。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傅修辞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宁书禾轻轻叹了口气:“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他是你的朋友,但对我来说是个陌生人,下回再有这样的事,至少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说罢后,又补充一句:“不商量的话,能不能也提前告诉我一声你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
他没说话,但宁书禾知道他会答应自己。
宁书禾再看他一会儿,方垂眸,抬起双手握紧他的手腕。
没有将他的手拉离自己,更没有其他,似乎“握着”这个动作就是她目前全部的打算,随后便微微歪头贴近他的掌心。
他的手冰凉,但她的脸颊发热。
本是对峙的场面,却因她这小小的动作变得暧昧不清,无所谓讨好与否,说不清究竟是臣服亦或献礼。
傅修辞的目光更是幽暗深静,微微发力,拊过她的脸,说话时很轻:“宁书禾。”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
他的音色偏冷,好似起雾的清晨。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直接叫她的名字。
她没反应,可傅修辞瞧见她睫毛轻颤,分明是听见了。
宁书禾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行为而高兴一些。
但好在,他的手卸了些力。
她抬眸看向他,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她赶紧开口,声音却是一紧:“傅——”
不等她说任何话,只下一瞬,一只微凉的手掌扣住她后颈。
傅修辞随着影子,倾身低头。
宁书禾大脑有一霎空白,呼吸停滞,自相触的鼻尖,再到眉心,全身的器官都在感知唇上温热发麻的触感。
太过突然,有些猝不及防,但傅修辞倏然便退开了,宁书禾没动,对上他的目光,心跳如鼓。
欲望横冲直撞,理智荡然无存。
但所幸他撑手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傅修辞的手落下,低头看她,她的头发垂落,挡住了脸,看不清情绪。
不知道他有没有打算说些什么,宁书禾决定先说:“不是说好提前告诉……”
耳膜鼓胀,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嗓音过于奇怪,轻咳两声清清嗓子,正准备继续,身旁的人还是先她一步。
“书禾,我这人很贪心。”
“……三叔想要什么?”
傅修辞看了她一会儿,倏然笑了:“我想要的,还不知道宁小姐给不给得起。”
傅修辞承认,她臣服意味的轻抚的确取悦到了他。但这远远不够,小打小闹的话,还不如不要。
刚刚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要更多。
宁书禾沉默片刻,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松些:“三叔都没说想要什么,我又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给得起呢?”
傅修辞并没回答她,她感觉到,他的手指移到了她的耳垂,无意识地摩挲。
他不说,宁书禾就假装不懂,急的又不是她,谁又熬不过谁?
傅修辞适时放下了手。
这时候,丁铭走过来:“怎么还在这儿坐着,那边小蛋糕都烤好送过来了,小书禾肯定喜欢吃。”说罢后,餐厅那边有人叫他,他便走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快去快去。”
傅修辞坐直了身子,摸摸她的头:“去吧。”
宁书禾下意识转头过来看他:“你不去吗?”
傅修辞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想我陪你?”
“……倒不是这个意思。”
傅修辞的声音沉而平静:“谈点事,你先过去吃点东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她点点头。
宁书禾往餐厅的方向走,往盘子里夹了一小份舒芙蕾,转头看向长沙发的方向,傅修辞正和方才短暂过来打招呼那人说着什么,两人的神色都十分凝重。
她不好再回去,就在吧台处找了个高脚凳坐下,拿金属小勺小口送进嘴里,没过一会儿,丁铭就挪位置过来坐她身边。
丁铭笑问她:“蛋糕好吃么?”
宁书禾十分捧场,连连点头:“丁老师订得哪家店?”
“朋友新开业的西点餐厅,一小姑娘,你要喜欢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丁铭打量她,“下回你有需要直接联系她,她跟你年纪差不多,特别好说话。”
说着,丁铭就拿出手机,找到店主的微信推送给了宁书禾。
宁书禾也看向手机屏幕,立刻发了好友申请,对方设置了自动通过,几乎是下一秒,她便看见了朋友圈的自拍缩略图。
“哇,好漂亮。”宁书禾惊叹一声,又问:“和这位美女报丁老师的名字能打折么?”
“报我名字恐怕用处不大。”丁铭笑说,“不如你试试报傅修辞的试试?”
宁书禾一脸的官方做派:“有机会一定试试。”
她这么正经,丁铭反倒没法儿继续在这话题上做文章,他从餐盘上拿一块巧克力玛芬,咬一口,又给她拿了一块新的:“这个不错,尝尝。”
宁书禾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他等自己吃完,丁铭便把蛋糕放在了她的盘子里,往长沙发那儿一看,又问她:“好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
宁书禾抬眸看他一眼,摇摇头。
丁铭一脸坏笑:“好奇的话我告诉你啊,免费的。”
宁书禾也笑着:“傅修辞知道你这样吗?”
“那肯定是不知道的。”丁铭说,“我这不是想着你肯定不会告诉他。”
“那你想错了。”宁书禾皮笑肉不笑,“我肯定会告诉他。”
“……不厚道啊。”丁铭皱皱眉,故意说,“我是看这事儿跟你有关系我才这么跟你说,小书禾真狠心。”
宁书禾瞥他:“跟我有关系?”
“可不是嘛。”
“那我更不能听了。”
丁铭笑了一声,便不再说了。
她的意思很清楚。
既然是和她有关的事,傅修辞却没告诉她,那就是他不希望她知道的,那她何必非要背着他窥探,既没好处,还得罪人。
宁书禾把自己盘子里的舒芙蕾吃完,还剩丁铭给的那只玛芬,转头看一眼傅修辞的方向,他已经谈完了事,正朝自己走过来。
她夹起那一小块蛋糕,送至傅修辞的嘴边。
傅修辞神色微微怔忡,张嘴咬住,而后坐她身边的凳子上,安静注视着她。
宁书禾又去桌边给自己夹了一块,褪下纸边,咬了一口,浓郁的巧克力香在口中弥漫,她余光瞥见傅修辞正看着自己,假装不知道。
傅修辞出声,却是对着丁铭:“没事做?”
“忙得很。”丁铭识趣地摆摆手,“懒得理你们。”
说罢便走了,头也不回。
宁书禾吃完手上这只小蛋糕,拿纸巾擦干净手,才转头看他:“我去趟洗手间。”
等傅修辞点点头,她才拿着自己的包,从高脚凳上轻轻跳下去,往走廊后头的那个洗手间的方向走。
关上门,按开镜子前的灯,旋开口红盖子,重新补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蹭光了的唇妆,宁书禾微微倾身,凑近了看,用小指整理边缘。
忽然想到了什么,宁书禾心里一惊,把口红重新放回包里,开门往外走,却瞧见走廊里孤伶伶地站着一人。
他正衔了支烟,身影寂寥。
听见她出来,傅修辞看过来。
宁书禾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走过去,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他的唇瓣上。
什么也没有。
她放下心来。
傅修辞把她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把烟放下,忍俊不禁地问:“怎么了?”
她没回答,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傅修辞晃晃手里的烟,很是不耐:“丁铭事儿得很,得在没人的地方抽,说是怕把他的东西熏着。”
宁书禾笑了笑:“的确有这个说法。”
见他重新衔起那支燃了半截的烟,她看他一会儿,开口问他:“还有么?”
傅修辞低头,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她从中抽一根出来,他替她点燃。
火光闪烁,又熄灭,转移到她指间。
他偏头看着她,她刚补了口红,唇色鲜艳,咬在香烟滤嘴上,留下一小块殷红。
宁书禾微微蹙眉,有些抽不惯这味道,浅抽几口,吐出一口烟,将烟碾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
下一秒,倏然被一股力量箍住腰往前带,她伸手撑在男人的胸前,下意识去推的力气约等于无,动作一顿,便干脆转而抚上他的肩膀。
轻微的缺氧,她下意识地闭上眼,触觉和听觉却更加灵敏,她感觉到他的金属镜框铬着她鼻梁,也听见傅修辞沉哑的嗓音:张嘴。
鬼使神差地,她照做。
呼吸萦绕纠缠,烟、酒、黄油、巧克力蛋糕,他们身上有相同的气息。
轻微的缺氧,极度的征伐欲和攻击性。
是了,这才是她没认识他时,想象的那个傅修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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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 27 她并没有如预期般吻他(小修)
半晌后, 傅修辞稍稍退开,低头看她眼神迷离,刚补上的唇妆又是乱七八糟, 倏然笑了,手掌下滑,移至她腰间, 将她搂得更紧。
听见他沉闷的笑声, 宁书禾一脸迷茫, 视线聚焦, 只看见他唇角的一抹红。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脸和耳朵都很烫,也有很刻意地不去仔细琢磨刚刚发生的事,更是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稍早些时候是被他突袭, 这回她清醒, 没理由也没办法再谴责他,却也做不到坦然面对。
他个子很高,宁书禾只得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替他擦拭那抹口红印,但看起来用处似乎不大, 又想低头从包里拿张纸巾,却被腰间的那只手限制了动作。
傅修辞扣着她的腰, 离得更近些:“去哪儿?”
离得太近,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宁书禾的声音有种不自然的平静:“不去哪儿, 拿纸巾, 不擦干净的话, 旁人还以为傅总被女人给咬坏了。”
闻言, 傅修辞笑得更畅然, 但手终于还是松开些。
宁书禾没作声, 低头打开包的锁扣,抽出一张湿纸巾。
再抬头,就看见他稍稍弯些腰,凑在她面前。
看他就这么乖乖等着的样子,宁书禾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总算把他的唇角擦干净。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傅修辞却又笑了,下一秒她就察觉到男人微微倾身,准备再次低头,宁书禾毫不犹豫地直接伸手挡在他唇边,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行为。
她的唇妆已经被他弄花两次了。
今天暂时不想再有第三次。
傅修辞轻轻笑了声,几乎低不可闻。
他顺势握紧她的手,偏头吻在她的掌心。
宁书禾微微颤栗,因得这个吻。
分明刚刚才做过比现在这个更露骨的。
真要命。
不论做过多少心理准备,有过多少预期,她都实在是对他的行为不耐受。
宁书禾始终没看他的眼睛,目光落在他拊在自己腕上的那只手上,她承认,她总会被他的手吸引,宽大有力、指节分明,手背上覆着浅浅的青筋,用力时会鼓起,指甲也修理得整齐又干净,他的肤色比她稍暗些,手掌覆着她的手腕时,会显得更有力量。
她能感受到他指腹微微凉的温度,不着痕迹地错开自己的视线,细数他衬衫纽扣的线结。
好在傅修辞没将这持续太久,只反手牵紧她,语调沉沉:“出去吧。”
宁书禾点点头,跟着他就要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等一下。”
傅修辞侧身看她,微微挑眉。
宁书禾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再去补个口红。”
傅修辞脸上的笑意更甚。
/
宁书禾看得出,傅修辞今天来这一趟也不全是为了喝酒说笑,方才那人短暂离开后,又重新返回,再低头和他说些什么,傅修辞起身去打电话。
傅修辞不在的时候,丁铭就会过来和她说话,经丁铭介绍,那人叫谢远,是傅修辞的发小,这两年在国外替傅修辞办事。
宁书禾开玩笑:“那丁老师和三叔是什么关系?我以为你们才是发小。”
“我?我是海城人,从小就在海城长大,也就前几年才过来这边,哪儿能那么早认识他们。”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丁铭笑了一声,解释说:“我跟老傅是高中校友,他妈去世以后,他就被他哥哥逼得去美国念高中了,我那会儿也是因为不听话被老爸老妈发配过去,华人圈儿里活动多,他又出名,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
宁书禾注意到他话里的几个用词,但刻意没去探究,而是装作不经意地问:“三叔当时很有名吗?”
“有啊,那可太有了。”丁铭看她一眼,“我身边那些人,个个都是受得家里的荫蔽,出去留个学接触接触人,谈谈各种类型的女朋友,镀个金什么的,混两年图个好名儿也就回来了,但老傅他可不一样,他是被迫去那儿的,干不出名头恐怕就真回不了北城,拼老命地卷,吓死人了,我当时都害怕跟这种人玩儿。”
宁书禾一愣。
她这才发现,自己对傅修辞的家庭背景几乎一无所知,少有的几个概念也是从傅祈年那里听来的。
她微微失神,低声问:“那你们……”
“他在国外连个能交心的朋友都没有,等他去宾大念MBA,北城美国两头跑,就更没时间搞什么人情世故。”丁宁看她一眼,很刻意地补充了一句,“亲密关系当时就好像他的负担一样,更别提女朋友了。”
宁书禾不是很关心这个:“……然后呢?”
“然后我也被老妈叫回来了,在国内到处跑,时不时能帮他点小忙,我俩才走得近了点儿。”
气氛沉下去,丁铭的笑意也敛起,正色不少:
“老妈可怜走得早,老爸半死不活的又偏心,哥哥姐姐们都占着家业,都等着让自己的孩子继承下来,就没他傅修辞什么事儿了。”
丁铭瞥一眼她,继续说:“那感觉我虽然没体验过,但光想想就挺操/蛋,虽然不是同一个妈,但老爸总是一个吧,一锅饭,都姓傅,凭什么咱端个碗都要让人给砸咯?”
宁书禾心中轰然。
他并没详述,但她却也能靠逻辑和想象明白一二,陷入沉思。
丁铭手里的酒喝完了,调整了下状态,看出她绝非只是好奇他是怎么和傅修辞认识的这事儿,又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就又恢复了平时混不吝的模样,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平静地对她说:
“剩下的你要想知道,就直接去问他呗,我也就知道个大概。”
家里画室的方向有人找他,身为东道主,那句忙得很也并不完全是玩笑,丁铭说完这话也就走了。
宁书禾一个人坐了好久才回过神,半晌以后再去吧台续了杯金汤力,多加了两块冰。
呼吸放缓,仿佛血液凝固。
天好像快黑了。
宁书禾低头看眼腕表,有人站到她身边,她抬头,笑了下:“聊完啦?”
傅修辞嗓音微哑地“嗯”了声,拿起桌上那只盛半杯酒的杯子,送到嘴边。
她提醒:“那是我的杯子。”
傅修辞笑了下,没理,将剩下的酒饮下,杯子放回。
宁书禾看他眉眼间的仆仆倦色,轻声问:“要回去么?”
“想回去了?”
“嗯。”
“走吧。”傅修辞一手替她拿起链条包,一手揽她。
往外走两步,她脚步一顿:“等一下。”
傅修辞挑眉,打量她几下:“口红还在。”
宁书禾瞪他一眼,又说:“我的意思是得和丁铭打声招呼。”
“不用管他。”
“……”
傅修辞笑了:“他不是忙得很?手机上跟他说一声就行。”
/
在送她回家的车上,傅修辞很懒散地靠在后排,眼睛要阖不阖。
宁书禾看着他,当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她碰了碰他的手背,唤他一声:“三叔。”
傅修辞有些倦懒地微微眯着眼睛,反握住她的手:“嗯?”
宁书禾张了张嘴,本想说说丁铭提到的那些话,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她不知道丁铭说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道要怎样提起,才不会让他难过。
丁铭没体会过,但她体会过,丁铭说的对,那感觉的确挺操/蛋的。
但……
如果亲密关系对他来说,真的是一种负担。
她和傅修辞就永远不可能成为能分享情绪的关系。
所以宁书禾选择不提。
不能分享情绪,那就避开情绪。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能感觉到她微微握紧些他的手,傅修辞轻扬嘴角。
莫名其妙被她叫醒,却只听到一片寂静,傅修辞实在没了困意,再次闭上眼养神,下意识地轻轻捏着她的掌心。
空调开着,嘶嘶的凉气。
宁书禾看着两个人相握的手,再次欲言又止。
好半晌,傅修辞忽然开口:“丁铭和你说什么了?”
宁书禾怔住,然后点头:“嗯。”
傅修辞的眼底清澈,却没看她,目光空放在她身前的不远处:“他说话向来不着调,听听就行,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都别当真。”
宁书禾摇摇头:“他没有冒犯我……”
傅修辞笑了。
他不知道丁铭说了什么,看宁书禾眼下的反应也能约莫猜到一些,想必是和他有关。
沉默半晌,傅修辞终于转头看她,她眉目清隽,眸光微垂,他忍不住开口:“别被过去的事困住。”
“三叔说我,还是说自己?”宁书禾的视线飘向他,问时,几分认真。
傅修辞沉默了数秒,似乎是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而后言简意赅地回答她:“说你和我,还有我们吧。”
宁书禾神色怔忡,了然一笑,目光直视前方,不再说什么。
大约半小时过去,别靠边停下,宁书禾迷朦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家了,匆匆伸手去拿身后放着的链条包,许是方才在丁铭家里拿湿纸巾后没拉好拉链,包里的圆管口红顺着她的动作滚落出来,停在傅修辞离她更远的另一边。
傅修辞方才也睡着了,因她发出的声响醒过来:“到了?”
“嗯。”
宁书禾瞧出他今天实在困乏的很,说话的声调降低了一些,而后靠近他,准备跨过他的身体去拿口红,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收回了手。
她靠得很近,腰微微往下塌,几乎整个身体都靠在他身上,却始终隔着一点距离,傅修辞顿了顿,目光自她的眼睛缓缓向下游走,停在她的嘴唇上。
他隐隐闻到一种香味,一种靠近她时便会入鼻的花香,似乎是铃兰、玫瑰,还有少许檀香木。
温热的呼吸萦绕于鼻尖。
盛夏夜晚般,空气粘稠。
其实没过多久,忽地听见她轻轻唤他一声:“傅修辞。”
他的呼吸微微一颤,他眸光沉黯,藏匿于黑夜里,只觉时间被拉长。
然而,她并没如预期般吻他。
宁书禾只是伸手从他另一侧拿起那只口红,偏着脑袋对他说:“刚刚我的口红滚到那边去了。”
傅修辞反应了一下,立刻伸手去捉她。
没曾想,她却轻巧地拿过口红,退到远处,转身开门弯腰下车,一气呵成。
没急着关门,宁书禾微微探身,语气再平常不过:“三叔晚安。”
但说罢后把车门一合,跑得比什么都快。
傅修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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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 28 太过孤寂
十月初, 宁书禾和傅祈年交流得频繁了些,傅祈年正准备出发去东城,大件的行李早早地便寄了过去, 东城那头也有人接应,无需过多准备。
不过周颖的意思是,家里人一块去机场送送, 毕竟以后各忙各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团圆。
宁书禾先开车到了傅家的小楼, 几个人再坐了傅家的车一同去, 周颖和傅云霆许是也知道了他们两个的事, 一路上表情都不咸不淡的,倒是傅祈年主动扯了几个话题,宁书禾也就跟着搭腔, 才不让气氛冷落下去。
周颖的脸色缓和一些, 才打趣说:“你啊,多操心操心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傅祈年笑说:“您要觉得我不能行的话,就跟我一块儿去东城吧。”
“谁有那闲工夫跟你去, 一天天的又是要工作又是要给你们张罗婚事,我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三个跑。”
提及此事, 傅祈年的话轴了一下, 而后便是笑得不太自然了, 宁书禾接着半开玩笑地说:
“伯母您就放心吧,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 祈年不仅把自己照顾得好, 还有余力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呢。”
听了这话, 其他两人总算是笑着把这话题略过, 但周颖还是忍不住嘱咐:“东城那边气候潮湿, 家里常让人打扫打扫,衣服被子什么的长久不穿不用也叫人晒晒,霉了坏了是小事,吸到鼻子里伤身体是大事。”
傅云霆也问:“住处和车都安排好了?”
“嗯,三叔都帮我安排好了。”傅祈年应道,“房子就是公司附近的公寓,走路就能到,车的话,就买了和我现在开的一样的,开起来顺手。”
“保姆呢?”
“也安排好了,已经去家里收拾过了。”傅祈年有点烦躁,“三叔说用得不顺手可以直接换,妈,您别问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好好好,不问不问。”
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没多久就到了机场,周颖还是忍不住唠叨,傅祈年被弄得哭笑不得,最后提出要和宁书禾单独说两句,才清净一会儿。
宁书禾淡淡地笑了笑:“一路顺风,落地以后记得给伯父伯母发消息报个平安。”
“那你呢?”傅祈年问,“我也跟你报个平安吧。”
宁书禾一顿:“可以。”
“我爸妈……他们应该是知道咱俩的事了。”傅斯年似乎有些苦恼。
“我看出来了。”
“不过你信我,你让我别告诉别人,我真没跟他们说,他们俩应该是自己猜出来的。”
宁书禾点点头。
她信。
他一向不会撒谎,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父母,周颖和傅云霆能从他平日的表现里看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走了以后,我爸妈要是为难你,你就告诉我一声,我跟他们说。”傅祈年抿了抿唇,“你要是不想和我提,就去找三叔,三叔肯定会帮你。”
宁书禾被他这话吓得一呛,连着咳嗽几声。
傅祈年一脸蒙,问她,还好么?
宁书禾随便扯了个理由:“没事,这儿风有点凉。”
傅祈年左右看看,往风口的方向挪了半步,替她挡着,他低头看她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书禾……”
“嗯?”
“咱们这算……好聚好散吧?”
宁书禾一怔,轻轻笑着:“嗯。”
“那我们以后,不论如何,都还是朋友对吗?”
“嗯。”始终单音节的回答,宁书禾觉得不合适,又轻声说,“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直接和我说就行。”
傅祈年看了她半晌,忽地吐出一口气,低头看一眼腕表,再拖不得:“那我走了。”
宁书禾笑着点点头:“拜拜。”
他握紧随身的小尺寸行李箱,却没动。
宁书禾觉得莫名:“怎么了?忘什么东西——”
傅祈年忽然看向她,苦笑一下:“书禾,我们抱一下吧。”
说罢后便张开双臂,等她过去。
宁书禾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半步,抱住他的一瞬间,傅祈年合手圈紧她的身体,融入骨血的力度。
胸腔隐隐发痛,无法呼吸,她微微蹙眉,下意识伸手推,却全无用处,似乎是因为察觉她的挣扎,傅祈年更用力些。
没持续太久,傅祈年轻轻松开手。
宁书禾微微吸了一小口气,听见他的声音浮在头顶:“再见……”
空旷得好似从远方飘来。
她顿了顿:“再见。”
/
目送傅祈年过了安检,宁书禾才转身离开,周颖体贴地说送送她,问她去哪儿,她本想说准备去画室。
江南区离这儿有些远,今天是周三,她怕耽误二位工作,便报了个近些的地址,再发消息让司机过去。
到了自家的车上,宁书禾才松口气,车外急速掠过一道道朦胧景色,她闭目养神片刻,又好似有所感地倏然睁开眼睛,手机铃声响起,有人打电话过来,看清来电备注,她稍稍坐直了身体。
“在忙么?”傅修辞的嗓音里好似粝着一团沙,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稍好些。
“没,刚从机场回来。”宁书禾解释一句,再问:“你怎么了?”
听起来他好像是感冒了。
“去送祈年?”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声音清楚些,却还带着鼻音。
“嗯。”宁书禾语气一顿,把话题重新拉回来,“你身体不舒服么?”
“没有。”他否认得倒是很快。
宁书禾抿了抿唇,确认一遍:“真的?”
那头不说话了,但傅修辞像是克制不住,闷沉地咳嗽两声。
宁书禾不由地放轻了声音:“……那你想要我去看看你吗?”
那段静默一瞬:“你不是去送祈年?”
“他三点的飞机,早就已经飞走了。”
“……”
宁书禾叹一口气:“发个地址给我吧。”
/
犹豫再三,宁书禾还是自己开车去了他发来的地址,和上回他寻那几只古董瓷碗时留的是同一个,毗邻北城最繁华的CBD的一座独栋。
她突然想起来,几个月前在那家酒馆时,傅修辞说他家也在江南区。
现在来看,其实并不是。
快到时她再给傅修辞打了通电话,得了远程许可,他叫她把车停进车库,从院子里的侧门直接进来,门没锁。
抬头向远看,是繁华灯火,人间百味。
近了,是清风细雨,鸟叫蝉鸣。
虽是难得清净,但放在这地界,有了对比,这房子却未免显得太过孤寂。
二楼的全落地玻璃被金属百叶遮着窗,宁书禾站在铁灰栅栏外看了半晌,也无法判断里面究竟有没有人。
此时此刻外面艳阳高照,这里却只有死灰一般的静。
拉开门进去,屋里窗帘全拉着,也没开灯,宁书禾扫见门口的开关,却也没碰,一片昏暗,她抱着包,脱了鞋和外套,踩着袜子进去,只寻着来源二楼的微弱光亮往上走。
宁书禾瞧了瞧亮光的那房门,里头传来黯哑的一声:“进。”
推门,房间里只开了两盏地灯,隐约能看清靛蓝色的被子下有个人平躺着,听见她进门的声音,才翻身看过来,一只手伸到床头按开灯。
宁书禾这才看清他,他正歪在枕头上看着她,眉目倦怠。
空气里是淡淡的香薰味。
她走近他的床沿,蹲下,丢包在地毯上,伸手轻抚他的额头。
没发烧,体温正常,脸色也还好。
手往下滑,在他的颈侧停下,他的皮肤微微发热,傅修辞歪头靠着她的手。
他敛下目光,看她。
宁小姐今天没过度打扮,简简单单的一套衣服。
他暗自扬了扬嘴角,侧脸轻吻她的手。
宁书禾没注意他的表情,也没第一时间把手抽离,而是先询问他:“量过体温了吗?”
傅修辞摇摇头。
宁书禾转头,从包里拿出自己方才买的一袋子东西,从里头拿出水银体温计,消消毒。
傅修辞挑眉。
宁书禾说:“张嘴。”
他果然不肯,还转移话题:“买了很多东西?”
“不知道你哪里不舒服,听着你咳嗽又鼻塞,就买了些感冒用的东西。”不知道他是不是介意水银温度计不够方便,宁书禾就耐心告诉他,“来得急,那家药店没有其他体温计,你凑合凑合吧。”
傅修辞笑了声,指了指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有。”
宁书禾动作一顿,打开抽屉,里面有支额温枪。
“……”她无奈,用额温枪给他量了下。
36.8°C。
她放下心来。
傅修辞笑着拉她手臂:“坐过来吧。”
“在外面一上午了,裙子脏。”
“不嫌弃你。”
宁书禾撑起身子,转身往床上一坐。
傅修辞问她:“不躺会儿?”
“……先不了。”宁书禾问,“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傅修辞摇头,说话时嗓音低哑:“不用折腾了。”
“那我去给你倒杯水?”宁书禾方才就发现,他这样,不仅家里没人,床头连口水都没有。
傅修辞没说话,却总算没拒绝。
“有专门喝水用的杯子吗?”
“没,厨房里随便拿一只吧。”
宁书禾点点头,瞧见空调遥控器,把温度稍稍调高了些才下楼去找厨房,挑了个不烫手的敞口杯子,接了壶热水,两手端着再上楼去。
回到房间,傅修辞已经坐了起来,宁书禾眯着眼睛一瞧。
她脚步一顿,愣在门口。
他没穿上衣,被子只搭至腰部以下。
怎么说,挺白的,看起来体脂率也挺低的。
她是没想到傅总平时日理万机竟然还有时间去健身,且效果显著。
傅修辞靠着床,斜看过来。
宁书禾调整了一下状态,端着水坐过去,镇定地看他一眼,把水递过去,叮嘱一声:“小心烫。”
傅修辞接过水杯,小口抿着。
她坐在床沿,余光瞥见床侧的沙发椅上搭着件衬衫,目光转回来,不经意地往下看,再匆匆略过他的胸口,最终定在他脸上。
“三叔。”
“嗯?”
“我有个问题。”
“问。”
“你是一直没穿衣服,还是刚刚听到我要来的时候才故意脱掉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改到晚九点,不会断更,存稿箱设置是21:03:03,宝宝们不用等六点的啦。
第29章 Chapter 29 以吻封缄
“宁小姐。”傅修辞没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 只说:“你说这话前有没有想过,真是后者的话,场面可能会很尴尬。”
“所以是吗?”
傅修辞笑了下:“如果我说是呢?”
“……”那确实挺尴尬的。
此时此刻, 宁书禾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不太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尖,左右看看房间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再问他:“……你要不套个衣服?浴袍什么的。”
“不。”意料之内的拒绝, 傅修辞的语气很坚定。
宁书禾愣了一下, 威胁说:“那明天哪怕你真的感冒, 再叫我我也不过来了。”
“现在很热。”傅修辞平静说,“你刚刚把空调关了。”
宁书禾纠正他:“没关,就是把温度调高了点儿。”
“那也热呢。”傅修辞没好气地说。
“……”宁书禾幽幽瞥他一眼, 故意提起, “既然这么热,那你怎么还盖那么厚的被子?”
“哦。”傅修辞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神情,“你想让我掀开。”
说着他就伸手去揿那被角, 宁书禾心里警钟轰响,立马去打他的手背阻止他, 他的笑意却是更甚。
傅修辞故作莫名, 表情可堪无辜:“我去趟洗手间。”
说罢后不等她反应, 直接掀开被子站起身, 宁书禾吓了一跳, 赶紧挪开视线, 等他走到床侧, 才鼓起勇气看过去, 等看清以后宁书禾才松了一口气。
算他还有点良心没有把裤子也脱了。
不然她真的要头也不回地走了。
傅修辞只套了条灰色的长裤, 走到洗手间,埋头洗了把脸降温。
她实在是没有搞懂他今天怎么回事。
没发烧,不像是生病了,但看着确实像身体不舒服,睡了一中午应该也是真,而且家里连个在旁边照顾的人都没有,可偏偏楼上楼下干干净净的,也不像是他自个收拾的,平时应该也有阿姨在,也是凑巧,今天阿姨应该是没过来。
宁书禾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透过镜子,看他正拿一块干净毛巾擦脸,未擦拭干净的水珠缀在发梢。
头顶灯光清洸,衬得他皮肤更白,他摘了眼镜后,清介到有些失去了人气,整个人浴在这亮白的灯光下,有种禁欲感,但宁书禾能猜到,他压根不是禁欲的人。
有些表里不一。
似乎是不太看得清她,但能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傅修辞微微眯了眯眼睛,没立刻戴上眼镜,反而转身走近。
宁书禾赶在他之前开口:“因为最近太累了才会不舒服吗?”
“嗯,可能。”
傅修辞脚步没停,拉着她往床边坐下,自己合被往里一躺,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微阖着眼睛。
宁书禾侧身看他,傅修辞的头发有点乱,眼下也隐隐泛着乌青,她还是更习惯看他掌控全局的游刃有余,哪怕是在围猎她时。
他孤伶伶地躺在这儿,好像空有一具肉身,灵魂不知游荡在何处。
本想说他要是没事,她就先回去了,但终究没忍心。
宁书禾垂眸,替他掖下被子,傅修辞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手臂一拽,让她倒在他身边。
警钟再次敲响,但她并没挣扎,傅修辞也只是手臂搂过来,将她裹着被子往怀里一合,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发,便安静下去。
她今天穿了件无袖的衬衫,手臂贴在他的腰腹,能感受到他微高的体温,她问他:“你一个人在这儿躺多久了?”
“没多久,睡了会儿。”含糊的说法。
“中午有没有吃饭?”
“没吃,不饿。”傅修辞闭着眼睛回答,而后低头,下巴抵上她的肩膀,嗓音沉沉地问她,“你中午在祈年家吃的午饭么?”
宁书禾忍不住笑了下,这两句话连在一起,他的目的太过昭彰。
“三叔。”
“嗯?”
没有下文的一段对话,傅修辞听见她笑,微微睁眼,她肩膀直颤,头发贴在他胸口,挠得心痒。
他忍不住低头,鼻尖碰她一下,感受到她的呼吸微缓后,再凑近些,以吻封缄她的呼吸。
纱帘外透进些暖黄色的光,窗户圈出模糊的光晕,宁书禾没有闭眼,看清他沉迷的神情,抬起手搭在他的肩膀,再闭眼时,吻被加深。
在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触觉敏锐,感受到傅修辞并没往常那般安分,他的手掌在她衬衫下摆,没有探入,耐心地在边缘摩挲。
动作隐秘而细微,试探的意味。
背后是柔软的床,她无处可逃。
温热的呼吸浮在耳畔,顷刻间耳后至颈侧的一整片皮肤就烧起来。
感受到一种生理性的、刻在身体里的人类本能,宁书禾有些难耐地缩下腿,膝盖下意识地顶起,只听见男人闷哼一声,下一秒微凉的手掌探进衣边,抚上她的腰。
宁书禾一瞬间微微弓起腰背,下一秒便清醒过来,及时伸手,掌在他胸口处,把他往后推。
被倏然推开,傅修辞的目光尚还迷离,表情有些莫名,手却还没从她的衣服里拿走。
“够了……”
今天的已经够了。
傅修辞一愣,目光深黯,气息有些不稳,是以表情问她,为什么?
宁书禾的视线定在他的唇角,借口准备起身,趁机把傅修辞的手抽开,她故作镇定地问他:“你肚子饿不饿?我去让人送点吃的过——”
不等她说完,傅修辞箍住她的肩膀将她按了回去,他始终没说话,呼吸沉而粗重,看了她半天,忽然低下头,埋首在她颈间:“肚子不饿,但是现在别的地方很饿……”
长长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她深吸了一口气,回答时声音微颤:“那我实在爱莫能助……”
在她自己愿意做之前,傅修辞并不勉强她,但眼下……
他只能将她抱得更紧,试图让自己缓过来,却全无用处,贴近她大腿的某处让他的努力显得有些徒劳,嗅着她身上的玫瑰香,他更是难受极了,嗓音像揉了一把粗粝的沙:
“小没良心的……”
“好端端就骂人。”宁书禾无辜。
“也就你会管这情况叫好端端了。”傅修辞无奈笑着,低声道,“为了某人忙了这么些天,焦头烂额地还感冒了,结果某人也不想着主动联系联系我。”
“我……本来想过几天……”提此,宁书禾真有些愧疚,沉默一霎,也是今早时宁钰打电话过来,说宁文琮的事已经解决,宁忠则也完成卸任了。
她一时无言,伸手抱住他的背,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诚意:“谢谢你……”
“为什么是过几天?”傅修辞的语气几分微妙,鼻尖蹭着她的耳朵,“最近和祈年一起的时间比较多?”
宁书禾哑然失笑:“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他不是很高兴地哼一声,好像在问,不行么?
宁书禾笑说:“最近在忙巡展,每天都有无数个电话和合同要签,是真的忙,最近和傅祈年也就只在微信交流,今天是伯母说大家一起送他去机场,中午才去他家里吃饭的。”
一长串的解释,沉默下去。
傅修辞仿佛释怀似的,歪头亲了亲她的脸,松手对她说:“我去冲个澡。”
宁书禾点点头:“去吧,我帮你订点东西吃。”
傅修辞应了一声,就直接往浴室去了,宁书禾也起身,把房间里的灯关掉,打开窗,揿开金属百叶,让阳光透进来,再打电话给她常吃的那家中餐馆,叫人送几道菜来这儿。
傅修辞换套衣服再出来,她已经不在房间里了,他动作一愣,去走廊里左右寻了寻,顺着楼梯往下,听见厨房的方向有动静,本以为她走了,他由来惊喜:“书禾?”
宁书禾闻声转头看过来:“你洗好了?有个汤送来就有点儿凉了,我再煮一下,你先坐下吃别的吧。”
傅修辞没去吃,径直挨近她背后,伸出一臂撑在台沿上,另一只手圈紧她的腰,低下头来,呼吸落在耳廓处,微微有些痒,宁书禾挣扎一下:“你别烫着……”
他也没过多干扰她,笑着亲她一口,便撤开了。
傅修辞的确饿了,早上只喝了两杯续命的咖啡,新陈代谢加快后反倒更容易饥肠辘辘,尝了几口,没过一会儿,宁书禾端汤过来,坐他对面,给彼此各盛了两小碗。
咸口的牛肉汤,比较清淡,他吃下去应该能舒服些。
食不言,傅修辞频频抬头打量她,但看她吃的挺香,就语气不咸不淡地问:“怎么饿成这样?中午没吃饱?”
“嗯。”宁书禾低着头:“昨晚和今早都没吃饭,中午也只吃了一点点。”
“大哥大嫂不招待你?”傅修辞微微蹙眉。
“没,阿姨做了一桌子菜,最后还剩下了。”宁书禾瞥他一眼,解释说,“去别人家少吃几口意思意思就行,又不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胡吃海塞。”
傅修辞笑着问她:“在我这儿就能放开,我不是别人么?”
“因为这是我订的餐。”宁书禾故意说,“钱也是我付的。”
“……”傅修辞放下筷子,一脸“不是给我订的我就不吃”。
宁书禾哭笑不得,刚刚不还说不饿不想吃么?
第30章 Chapter 30 无所谓,我都行
那天过后, 宁书禾忙着巡展的事,总抽不出时间,但傅修辞偶尔会来画室看看她, 说是路过,但她知道其实不是。
他同样忙得抽不开身时,也会隔三差五地送些东西过来。
之前宁书禾还跟他说送礼物要师出有名, 其实不过就是告诉他, 不用送, 但傅修辞似乎并没放在心上, 她也不再管他。
有时是从拍卖会上带回来的首饰,实用的不实用的都有,有时候也有裙子和衣服之类的, 前些天甚至还弄来了成套的画笔和颜料, 都不是特别常见的东西,但她也实在不缺。
后来宁书禾觉得,傅修辞给她送东西的举动,与其说是“送礼物”, 更像是一种标记行为,他在试图标记她。
无所谓她想不想要, 缺不缺, 亦或是什么节日。
说不清。
反正他们现在的关系很是怪异。
十一月下旬。
冬天的北城又干又冷, 好在今天下了些雪, 鼻子才没那么痛。
窗外风声呼啸, 一片银白, 画室里却暖气融融, 宁书禾整个人都懒得动弹, 抱着杯热柠檬茶, 披条薄毯坐在沙发上。
去莫斯科要用到的展品几乎已经都搬走了,准备工作基本结束,她中午请大家聚完餐,就给其他人放了两天假,其他人都已经回了家,现在就她一个人在画室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早些时候,傅修辞发短信过来,说晚上来接她吃饭。
看一眼手机,时间尚早,宁书禾踩上毛绒拖鞋,穿过花房,回到睡觉的房间,听见壁炉处正噼里啪啦地响。
电子屏,即便做得再真也是假的,伸手一按开关就安静了。
宁书禾坐在床边,被暖气烤得几分暖足的呆滞,实在撑不住,最后还是放弃挣扎,往后一躺,拽着被子滚了半圈,把自己裹进去,她直接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两声,宁书禾迷朦睁眼,意志力脆弱得可怜,不过两秒钟就又睡着。
安静下去。
手机再次响起,她半眯着眼摸起一看,立即坐起身,赶紧换了套衣服往外走。
傅修辞就在画室门外,自己开车过来,发了两条短信过去没人应,但瞧着画室里亮着灯,猜她许是忙着没看见,就点了支烟站在车旁慢慢等。
没过多久,就看见大门打开,宁书禾从里头着急忙慌地跨步跑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兔绒外套,底下是条黑蓝色紧身牛仔裤,套进一双黑色的长筒靴,她跑过来时,头发和围巾都被风吹乱,呼在脸上,宁书禾有些烦闷地把围巾重新系好。
傅修辞揿灭了烟,伸手拽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进怀里。
很久没见,今天是香柑、豆蔻,还有紫罗兰混合后的香气,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傅修辞发现她会根据场合搭配不同的香,所以每一次与她见面,都是惊喜。
男人的怀里很暖和,宁书禾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他,贪恋风雪中这一小片暂存的温暖。
他感觉到她的动作,不禁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傅修辞才松开手。
微微拉开距离,傅修辞低头看她,她的脸有些泛红,肤色却白皙,像颗沁甜的樱桃,傅修辞看了她一会儿,笑着拊她额头:“刚睡醒?”
宁书禾点点头,眼皮还没能完全睁开,有冷风吹过,她哆嗦一下,埋头进围巾里,目光惺忪,整个人不是特别有精神。
傅修辞伸手替她整理好围巾,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后才搂她肩膀,一同去副驾驶:“先上车吧,外头冷。”
宁书禾再次点点头。
扶她上了车,他自己又绕回驾驶位,上车以后,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再看向她时,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傅修辞伸手揉她的脑袋:“怎么了?”
“肚子好像在叫。”宁书禾眨了眨眼,“三叔要带我吃什么?”
傅修辞笑着把车从小路里倒出去,解释说:“前几天和一朋友吃饭,那儿有几道菜你应该会喜欢。”
“有什么?”宁书禾抬了抬眼。
“鲜笋炖牛腩是那儿的招牌,你喜欢的糖醋小排,鸡翅鲜虾煲,都不错。”傅修辞笑说,“酒也不错。”
他知道,她累的时候爱喝酒。
宁小姐的眼睛总算亮了亮,往后一靠:“希望那地方有瓶好酒。”
等到了餐厅,傅修辞一手替她拿着包,另一只手牵着她,穿过室内花园,再由服务生领着他们往包间的方向走。
刚过大堂,宁书禾的脚步却是一僵,下意识地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傅修辞微微蹙眉,对她的行为感到莫名,正要回头问,余光就瞥见她往后退,离自己远了几步,从她的方向,正好将他挡在屏风后。
不过两秒,就有人与她擦肩,而后像是突然认出她:“书禾啊?真巧。”
宁书禾惊讶道:“程阿姨。”
程锦华,斯恩国际那位董事,她上下打量宁书禾一会儿问:“怎么一个人过来吃饭?”
宁书禾张口就来:“一会儿还有几个朋友要过来。”
说罢后,她的目光放远,看见傅修辞要走过来,宁书禾瞪了他一眼,他一挑眉,又停下了脚步。
随意寒暄几句,把程锦华打发走,宁书禾目送她离开,才回到屏风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走吧。”
等到了包厢,服务生递上菜单便退出房间,宁书禾再抬头看,只见他的目光沉匿在暗色中,意味不明,她愣了一下才问:“怎么了?”
他看着她,似笑非笑,语气倒是清淡:“不想让别人知道跟我一块儿来的?”
宁书禾微怔,实在没明白他这问题的意义:“这……别人知道了的话不好解释吧。”
傅修辞平静问:“有什么不好解释的?”
宁书禾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他的意思,只能说:“那三叔如果有好的理由可以提前告诉我,以免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用我的方法处理完三叔不高兴。”
此时此刻,傅修辞的眼底已没了半点笑意。
宁书禾自然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可她抿了抿唇,还是试图和他讲道理:
“既然你对我刚刚的说法不满意,那麻烦三叔告诉我要怎么跟程锦华解释,实话实说是我们两个单独出来吃饭的?那我们两个为什么要单独见面?总不能跟她说我和你在偷——”
没能把“偷/情”二字明言。
她说不出口。
但傅修辞却直接问:“我们偷什么了?嗯?”
他的语气平静,但隐隐透露着一丝愠怒。
他说,我们。
而不是你和我。
傅修辞说:“你和祈年早就分手了。”
“可别人不知道,他们都觉得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别人怎么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傅修辞扯了扯嘴角,冷声道,“就算真是偷了,我的事和我的人,谁敢置喙半句?”
“和你没关系,但和我有关系。”宁书禾听出来,这在他眼里压根不算个事儿,开始有些固执地想要把他口中的“我们”拆分开,“我和傅祈年的婚约还没作废,说难听点我现在就是在偷,见着熟人为什么不能躲一躲?”
傅修辞的声音冷若冰霜:“既然这么怕,当时为什么还答应我?”
“我没有怕。”
“那是觉得丢人?”
“……”
宁书禾顿了下,打量他的神情,再问:“难道不丢人吗?”
傅修辞被她这想法气笑了:“丢人在哪里?觉得我比他差?”
“没有。”她否认。
宁书禾咬了下唇,她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的关注点根本不一样,他好像根本没觉得这有上不了台面。
傅修辞冷笑一声:“宁小姐不至于想给前男友守活寡吧。”
“……”宁书禾怎么会没听出来他在阴阳怪气,声音不由哑了哑,语气十足平静,试图把话题重新拉回来,她惊讶自己有耐心和他解释:
“傅修辞,只要这婚约没作废,在外头我就只能是傅祈年的未婚妻,以这个身份来说,你是祈年的长辈,也是我的。我和未婚夫家里的其他男性毫无理由地单独出来吃饭,在外人看来就是不合适。”
傅修辞依旧蹙眉看着她。
不等他说话,宁书禾道:
“我是个成年人,知道游戏规则,既然是我自己选的路,若有朝一日事发,我也会承担应负的后果,但这也不代表着我会主动去找死,三叔,你能明白吗?”
宁书禾感觉到他并没有冷静下来和她认真讨论这件事,而是被气昏了头,可他又有什么立场为这件事生气。
想到这里,她看着他,也很难再心平气和:“更何况我和傅祈年本不用订婚,当时也是你亲自上门征来的,导致现在这事儿有多难处理,你明明是知道的。”
傅修辞看过来。
他听得出来,她的言下之意,当初是他没有做事留一线,给宁家选择的机会,眼下就不应该让别人来承担没必要的风险。
“如果到时候这婚还是不得不结,至少不会对两家有太大的影响。”
傅修辞微微蹙眉,打断她:“如果是因为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
宁书禾愣一下。
“让祈年留在东城并不是难事,他自己也愿意。”傅修辞的语气变得三分凌厉,“更何况,书禾,你觉得在祈年心里,已经分手的一个名义上的未婚妻和难得向上爬的机会哪个更重要?”
宁书禾眼皮跳一跳,心中一时复杂。
她一直把两个人的关系当成一段短暂的date,傅修辞竟不这么觉得么……
她抿了抿唇,问:“那你呢?”
“我?”傅修辞眯了眯眼,目光沉沉,“不重要。”
宁书禾心中一凛:“什么……”
“小三?情夫?见不得人的外遇?还是你说过的乱/伦,无所谓,我都行。”
不重要。
哪怕她一辈子都是傅祈年的妻子,一辈子都是他的侄媳,都无所谓,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行。
他比她年长,又怎会不懂所谓的游戏规则。
既如此,他愿意担下一切骂名。
【作者有话要说】
三叔:偷/情有什么丢人的?至少和我傅修辞偷/情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