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十月, 虎崽子马上就要满月。
到底是渊啸的崽,两只小老虎都能吃能睡,长得可壮实。
不到一个月,已经有寻常娃儿七八个月的大小。
尤其大虎子, 粗胳膊粗腿儿, 身量快要三尺来长。
娃儿长得好, 林白梧却可愁, 他打有孕到临盆, 不过三月余,说出去已经很骇人。
而今虎崽子这长势,说出去更骇人。
不止如此, 随着日子推移, 两个娃儿的神虎血脉逐渐觉醒——
起初只是脑顶生出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 手臂、后背现出一道道长条斑纹,到后头,竟然连毛尾巴也长出来了。
林白梧更不敢抱娃儿出门,尤其村子里人多口杂, 婆子们聚堆儿的地界,能编排出千百种说法。
头几个月在家坐月子倒还好说,可日久天长的, 咋也不是个办法。
林白梧身子好些后, 能下地了,可渊啸还是不许他干活儿, 就连洗碗这种小事儿, 也不肯他碰。
林白梧被小猪似的养起来, 实在没事儿做, 又拿起了针线活。
这回林白梧生产, 徐大夫帮了不少忙,虽给够了诊金,但到底承着情呢,他总想着谢过人家。
徐大夫家宽绰,也不缺啥,他打听了可久,听说徐大夫的内人爱穿漂亮衣裳,他正好会靺鞨绣,便想着给人家做件像样的缎面褂袄。
马上到冬了,气候冷下来,兽皮子开始抢手,卖得上好价。
渊啸下聘的那些皮子,硝制好后一直放在仓房里,也该拿出来卖了。
渊啸便叫了熊熊,到镇子拿给季长年出手,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郑芷知道林白梧没人陪,冷清得慌,便掐着点儿找他闲聊解闷儿。
门咚咚咚响了三声,都不待外头人开口,林白梧便知道是郑芷,他将绣线放到炕面上:“进来嘛。”
郑芷将门推开,探进来一只小脑瓜:“嘿嘿嘿,扰你不?”
“不扰,我可盼着你来呢。”
郑芷进来,反身将门关起,可自然的到炕边坐。
炕上两个娃儿和他熟了后,也给摸给抱了,见他到炕边上,还伸小胖手和他摸摸。
郑芷欢喜得紧,挨个亲小手,娃娃嫌痒,抱着胖乎乎的小手小脚咯咯咯的笑。
这一闹腾,虎崽子毛茸茸的小耳朵就自蓬松发间冒了出来,连带的,还有屁股后头的毛尾巴。
郑芷瞧着心都化了,细手指卷着虎尾轻轻的揉,他一抬头,却瞧见林白梧两道眉皱得可紧。
郑芷伸手拍拍林白梧的手面:“白梧哥,你咋了呀?”
林白梧摇摇头,掩饰的将绣线又拿了起来:“没事儿。”
“咋会没事儿呢。”郑芷伸手到他眉间,轻轻抚了抚,“皱得好紧。”
林白梧轻轻叹了口气,半晌后,才沉声开口道:“我是瞧着娃儿生了虎耳、虎尾,不知道咋办才好。”
“徐大夫不是说了,眼下他俩小管不住,等大些就好了。”郑芷拿起拨浪鼓,在两个虎崽子眼前轻轻摇晃,小虎子瞧了两眼,觉得没趣儿,卷着毛尾巴、合上眼睡觉;大虎子倒是欢腾,伸着小胖手来够,眼瞧着够不着,翻了个身,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两个娃儿虽是同胎,长得却不多相似,刚生那会儿皱皱巴巴的瞧不大出来,可日子久了,眉眼间就分出了区别。
不止如此,两娃儿的性子也天差地别,大的那个从来乐呵的没啥心思,小的那个生下来就聪明,也不知道随了谁了。
郑芷逗大虎子,林白梧便将小的抱进了怀里,低头亲他胖乎乎的小脸儿。
在旁的跟前儿可凶的娃儿,到了林白梧怀里却乖巧,小脑瓜一歪,贴着阿父的颈子嗷呜呜的蹭。
林白梧看向郑芷,道:“是说大些就好了,可少得三五年吧,这三五年总不好叫娃儿不出门。”
郑芷听他话儿,将手里拨浪鼓停了,放到了炕面上,他知道林白梧在担忧什么,小老虎长得快,不可能圈在家里;村子就这么大个地界,就怕被人瞧见了。他轻声问:“那你和哥夫说过没?他咋说啊?”
林白梧摇了摇头:“这几日他忙呢,村子、镇子两头的跑,我不想他和我一块儿烦心。”
“我倒有个法子。”郑芷抿了抿唇,“你搬我那儿去呗。”
林白梧一愣,浅笑着摇头:“你俩才成亲,我才不去自找没趣儿呢。”
“不是,我是说搬去镇上宅子,五进院呢,地方可大,够虎崽子折腾了。而且镇上人不像咱村的婆子那么好事儿,啥都瞎打听,你住过去,可清净。”
林白梧赶忙摇头:“可不行,那是你俩新房,我不能去。”
“哎哟没事儿,我和熊熊都嫌宅子太大了,住着冷清,才搬回村子来的,你若真住过去了,咱两家一块儿,多热闹啊。”他越想越欢喜,“住一起了,阿爹做工也不用驾牛车来回跑。对了,林伯在镇上不还有个铺面吗?也能重新开张了!”
他盘算的起劲儿,拉着林白梧的手:“你若觉得住着不舒坦了,等虎崽子大些,再搬回来嘛。”
乔迁是大事儿,不能一拍脑袋就决定,再说还是借的别家的房子,再是关系亲近,也不成。
林白梧反握住郑芷的手,轻轻抚了抚:“我知道你是体谅我,可阿爹年纪大了,我得顾着他,你容我再想想。”
郑芷也不多催他,他笑起来:“好嘛好嘛,你舒心才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