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篮子鸡蛋(2 / 2)

一听这话,赵春梅顿了顿手,忙道:“咋没叫那汉子进院里等啊?”

沈柳抿了抿唇:“昀川没在家。”

屋里没有汉子在,他不好给别个男人往家领。

赵春梅知道他向来有分寸,点了点头,手下动作却快了不少,不多会儿灶火生起来,烧着柴火噼里啪啦地响:“姜汤好得快,你叫他喝完这一碗再走。”

沈柳顿下步子:“那我同他知会一声。”

风雪里,范大捧着鸡蛋篮子,结巴得更厉害了:“这、这不成。”

鸡蛋金贵,就这一小篮子,就得十来个铜板。

沈柳避嫌,给过鸡蛋,忙退回到了门里:“这是给景哥儿的,他身子骨虚,得多补补。”

一说到自家夫郎,挺硬朗的汉子哽咽了下,他瞧着篮子里圆溜溜的鸡蛋,吸了吸鼻子:“那、那多谢你。”

沈柳笑着摆摆手,又道:“我阿娘在熬姜汤了,她叫你再等会儿,喝碗姜汤再走。”

“不、不……”话还没说完,沈柳已经进了门,范大垮下肩膀,眼睛里起了热。

不多会儿,赵春梅就出来了,瓷碗里热气腾腾,姜丝切地细碎,一股子辛辣的香。

范大忙双手来接:“多、多谢婶子。”

赵春梅站在一边,等他喝完好收碗:“这有啥好谢的。”

北风卷着雪粉呼啸山野,热乎的姜汤灌进喉咙,身上一下就暖和了。

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被姜汤氤氲的热气熏的,范大觉得眼睛里起了片雾,心口也跟着满满胀胀的。

待到汤碗见底,他双手还好碗,同人道了别。

牛车缓缓往家里返,范大深深瞧了一眼这青砖黛瓦的房舍,拍了拍黄牛肥硕的屁股:“走、走了。”

*

一直到酉时,大雪才将将停歇,可天风仍然狂啸,刮得门板子不住地震颤。

沈柳心里头挂着人,绣一会儿帕子就忍不得叹一口气。

给崔家的被面快绣完了,剩下不多收针的活计,赵春梅自绣面间抬起头:“说是那书塾里有寝房,真要雪厚封路,川儿住在那儿也不打紧,乖儿别担心。”

今儿个风雪大,阿娘不叫小哥儿出去接人,可见不着顾昀川,他心里没着没落的,干啥都使不上劲儿。

一直到夜色沉沉,长空泼墨,顾昀川还是没有回家。

沈柳到吉婶家问过了,郑虎也没回来,怕是真的住在书塾里了。

吃过饭,沈柳洗漱好,早早上了床。

赵春梅知道他怕冷,将铜壶灌得满满的,临睡前又给熬了一碗姜汤,发发汗,睡得才踏实。

伸手摸了摸小哥儿的床铺,赵春梅道:“若还是冷,就把炭烧起来,但是得留窗,要么熏着。”

沈柳摇了摇头:“阿娘我不冷。”

赵春梅看了小哥儿许久,张口闭口,却是欲言又止。

前些时日沈柳胃口不多好,还起了低热,她心里是有计较的。

可是哥儿不好生养,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生不了娃儿,因此镇子上许多人家不愿意娶夫郎。

就是那时常一块儿磨豆腐的宁哥儿,自小不缺吃穿,也是成亲小三年才怀上的头胎。

沈柳亏过身子,成亲不过半载……

她根本不敢往出说,生怕叫本就内向的娃儿心里有负担。

前儿个沈柳起了低热,赵春梅本想带他瞧郎中,顺道把把脉,可小哥儿不愿去,好在喝过姜汤,舒坦了不少,她才放下心。

赵春梅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柳的被子:“那娘回屋了,有事儿了可得喊娘。”

沈柳点点头,听话道:“好。”

木门轻轻合上,关住了漫天风雪,吹熄烛灯,屋子里黑黢黢的。

脚心抵着铜壶分外暖和,可沈柳就是睡不着,这是他嫁进顾家,头一回自己睡,伸手摸摸床铺,冰冰凉凉的。

是夜,万山载雪,明月薄之。

也不知道啥时辰了,小哥儿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他紧闭着眼睛,好像沉在黑暗里,就是睡着了。

忽然,外头起了阵拍门声,不多大,却让他心口子猛地揪了起来。

听了有一会儿,沈柳套上袄子下地,推开房门,薄冷的月光落在院子里,和着皑皑白雪,一片明亮的银。

那声音自大门外传过来,待听清了,沈柳再顾不上冷不冷,忙跑过去开门。

滑开门闩,木门打开一道小缝,风雪里,顾昀川正拄着杖子站在外头。

风帽、蓑衣上满是雪粉,脸上冻得通红。

沈柳吸了吸鼻子,心口又酸又胀的快要裂开,他再忍不住地扑上去,把人抱住了。

男人跛足,站不稳当,一只手费力撑住墙,才堪堪将小哥儿抱稳了:“我身上冷,再寒着你。”

沈柳呜呜咽咽地哭起来:“风雪那大,谁叫你回来的!路上摔着可咋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