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40(2 / 2)

沪上人家[年代] 骊偃 24413 字 2天前

将东西送去银行保管,褚辰邀请几位去国际饭店吃饭,上午从南京回来,安排人过去入住时,听经理说,今天有新鲜到货的螃蟹。

“褚同志——”刚一走进国际饭店大堂,褚辰便被迎面走来的张明河叫住了,他是褚辰在南京时被国旅要求帮忙招待的三位台岛同胞之一。

“将我们送回来,这趟旅程还没结束吧,怎么,又接了一单?”他笑着打趣道。

“朋友。”褚辰跟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台岛来旅游的张先生。”

“叫什么先生,太客气了,大家叫我名字吧,张明河。”

苏老捋着胡须道:“明河共影,风露皆愁,欲回春晚。张先生回来探亲吗?”

张明河惊讶地一挑眉,“老先生好见识!”却避开了他的问题。

“你好,”李经纬伸手笑道,“我是香港来的李经纬。”

“你好,李少。”

各自认识后,张明河率先笑道:“相识即缘,褚同志赏个脸,今晚这顿我来请。”

“走吧,一起吃顿饭,但这客吗,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请。”褚辰看向褚泰、李经纬、宋长华笑道,“他们仨,褚泰是我堂弟,经纬和长华是我忘年交家的小辈,第一次来内地,接风洗尘,哪能让你破费。”

李经纬和宋长华互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里看到抹微窘,差不多的年纪,就因为最先跟褚辰接触的是家中的长辈,他们就矮了一辈,合理吗?

张明河:“会不会打扰?”

褚辰莞尔:“吃顿便饭,没那么多讲究。”

说着话,众人由服务员引领着走进电梯,上到二楼丰泽楼。

很快菜式上齐,大家推杯换盏,褚辰杯里仍然是白开水。

“褚同志真能坚持!”张明河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笑道,“说不喝酒,便丁点不沾。”

“没办法,我爱人对气味敏感,闻不得酒味。”

张明河转动酒杯的手一顿,随之若无其事道:“听韩卫鹏说,你爱人姓邱,是贵州人,贵州吃辣吧,你们口味能一致?”

“那你没打听清楚,”褚辰笑道,“我67年下乡到贵州,一待便是十年,口味早就跟她一致。”

“哦,贵州哪里啊?风景好吗?”

这倒没什么好隐瞒,褚辰笑道:“凤山县,一个小地方。”

“凤山……”张明河眼里划过一抹亮光,随即漫不经心道,“这名字一听,便知是个好地方。”

褚辰笑笑:“吃菜。”

张明河知道话题就此打住,再问便要引人怀疑,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起只蟹黄豆腐送进口中,赞道:“这道菜不错,吃不出一点蟹黄的腥味。”

“尝尝这道芜爆双脆。”褚辰知他不喜欢太过油腻的食物,将芜爆双脆转到他面前。

第136章 第 136 章 投资建酒店,药材种植……

张明河十分健谈, 一顿饭没吃完,不但跟李经纬、宋长华混得称兄道弟,对原博物馆副馆长苏老、收藏家周方、老法师姜锦湛更是一口一个老哥叫得亲热。

褚泰无言片刻, 嗤他没脸没皮:“张生是家中独子吗,这么想要哥哥?”

“我啊, 还真是独子。不如褚生, 家里兄弟姐妹七八个, 外面更是数不胜数。”张明河不瘟不火地笑道。

褚泰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你——”

宋长华一把将人按下, 更是警告地瞪他一眼。

李经纬抚额,以前没觉得褚泰蠢啊, 今天怎么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说些犯蠢的话。

周方转了转手中的珠串:“我跟明河一见如故, 怎么就不能兄弟相称了?在我这里, 他就是弟, 我就是他哥。明河, 晚上没事吧?”

张明河看着褚泰挑眉一笑,朝周方摇摇头。

“那等会儿跟哥回家一趟,认认门,看看我的收藏, 瞧上哪件了,尽管拿。”

“好,我去见见嫂子、侄子, 顺便开开眼,瞧瞧你收藏的字画、瓷器,真看上了,周哥可不能肉疼得舍不得给啊?”张明河玩笑道。

“你哥我是那小气的人吗?”

苏老将剥好的蟹肉放到张明河面前:“明天不走吧?”

张明河夹起筷蟹肉蘸点姜醋汁送进嘴里,品尝着嘴里的鲜甜,片刻方道:“我在大陆停留的时间还有一周, 苏老哥有事尽管吩咐。”

苏老拿帕子擦擦手:“明天中午来家一趟,给你瞧个物件。”

张明河一愣:“好。”

褚辰狐疑地打量眼苏老,总觉得他看张明河的目光透着慈爱,像在看自家小辈。

姜锦湛放下酒杯:“苏老头,不是说明天下乡收货吗?”

“后天吧,你整天又没啥事,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关系。”

“行吧。明河有兴趣吗,一起过去看看?”

张明河:“当天能回来吗?”听韩卫鹏说,军医院有一位叫韩鸿文的医生,跟褚辰的爱人是老乡,他想过去打听打听,看他是不是凤山县清溪镇月湖寨人,认不认识阿爷阿奶和二叔。

姜锦湛捻起块西瓜,边吃边道:“想回来也行,我们通常会住上一晚。”

李经纬听得来了兴趣:“姜、姜大哥,你们都收什么老物件啊?”

“传统书画、瓷器、金银首饰、古籍善本、木雕竹雕、民间刺绣、铜镜,主要看眼缘。”

“我和长华能跟你们一块长长见识吗?”

姜锦湛瞅眼苏老和周方,见两人没反对,笑道:“可以啊。”说罢转头瞧见端坐一方的褚辰,跟着邀请道,“小辰要是没什么事,一块儿来吧。”

“好,谢谢姜老。”

姜锦湛莞尔:“明河一个‘哥’刚让我觉着年轻了几岁,你一句‘姜老’又将我打回了原形。哎哟,糟老头子一个喽。”

“我的错。”褚辰放下筷子,端起茶杯,“姜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姜锦湛瞥眼他杯里的茶水:“可别……”一 杯酒对一杯茶,就知道这小子蔫坏。

师雅琴看眼褚辰,只觉装模装样可恨的狠,轻哼了声:“虚伪!”

宋长华听得刺耳,忍不住警告地瞪了师雅琴一眼。

“我来吧。”张明河端起酒杯,起身笑道,“姜哥,咱哥俩走一个。”

“唉,好。”姜锦湛瞬间眉开眼笑。

褚辰看向张明河,相处小半月,他还是第一次见这小子这么活跃。

吃罢饭,众人坐着又聊了会儿,张明河跟苏老打听了周方家现有的女性、小辈,起身回酒店套房,拿上从台岛带过来的一套套金饰礼盒,坐上褚辰找酒店经理安排的车跟周方去了他家。

二人走前,褚辰将给周方的谢礼先一步放进车里——两瓶高档洋酒和一个红包。

随即褚辰扬手叫来辆车,亲自扶了苏老和姜锦湛坐进后座,将另两个相同的提盒放进副驾驶位,叮嘱司机将二人送回家,礼盒别忘了给两人提上。

这个时代虽不好打车,需得到固定的出租车停靠点等待,但有一点,随着改革开放旅游业的兴起,像国际饭店、华侨饭店、锦江俱乐部这样的地方,已被列为出租车停靠点。

目送两辆车子一前一后走远,褚辰转身三言两语打发走褚泰和他的助理、保镖,邀请李经纬、宋长华另找个地方聚聚。

二人欣然应允。

“去锦江俱乐部吧?”李经纬道,“我们住在那儿。来前我家老爷子便让人提前定好了房间。”

“好。”褚辰招手。

一辆吉普缓缓在三人身旁停下。

褚辰拉开车门,请二人上车,随之在副驾驶位坐下,跟司机说:“去锦江俱乐部。”

司机应了声,调转车头朝锦江俱乐部开去。

路上,三人就沪市这两年的变化和政府从去年便开始筹建的虹桥经济开发区聊了起来。

“虹桥开发区选址在距市中心6.5公里的延安西路虹桥地区,”李经纬不解道,“这么好的地段,史大华为什么没选在此建厂,反而去了黄浦江边的烂泥渡。”

烂泥渡正是对浦东的真实写照,有一首民谣这样唱:“黄浦江边有个烂泥渡,烂泥路边有个烂泥渡镇,行人路过,没有好衣裤。”

褚辰:“虹桥地方小,土地资源紧缺,政府最先安排外商投资建设的是旅游宾馆、贸易中心及驻沪领馆,属于一个涉外小区。建厂的话,便是找政府申请下来一块地,也不利于工厂的后续扩展。”

宋长华赞赏地看他一眼:“不瞒你说,我和经纬这次过来,除了给你们当中间人,还想在沪市投资建家高档酒店。”

自家老爷子和李爷爷去年过来了一趟,回去便说,沪市现有的酒店,已经满足不了游客入住,而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沪市政府势必要开始重视酒店等旅游基础设施的建设,以满足不断增长的国内外商务、旅游需求。

这是机遇,亦是他们重返沪市的开端。

褚辰:“需要我帮忙吗?”

宋长华刚要回答,车子在锦江俱乐部门口停下了。

三人下车,褚辰付过钱引着两人往里走去,大堂经理很快迎了出来,一一打招呼。

李经纬、宋长华上午和褚泰等人乘飞机从香港飞来沪市,一到便来办了入住手续,并小憩了会儿。

经理记性好,李生、宋生叫得亲热,转头又问邱秋和两个孩子怎么好久没来了?

褚辰应付了两句,便将他打发了,带着两人去了楼上的咖啡厅。

宋李各要了杯咖啡,褚辰要了杯温开水,一盘水果,几样小点。

看着外面城市的点点灯光,三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褚辰夫妻背后的人脉,来前二人听自家老爷子提了几句,言谈间,他二人自然是希望褚辰能帮忙引荐几位政府要员。

招商引资嘛,没有什么不好,褚辰一口应了。

对现有的政策方面又聊了会儿,褚辰看看表,时间不早了,交待两人早点睡,便告辞离开了。

到了公寓楼下,褚辰脚步一转,去了电话间。

晚上九点多,族长和十一表叔驾着牛车回来了。

邱秋带着孩子们忙迎了上去。

昭昭哒哒跑到牛车旁,抬头看向高高撂着的物什:“舅太公,你们都买什么呀?”

“哈哈……那可太多了。”族长看向抱着航航走来的邱秋,笑道,“多亏你跟供销社的经理打了声招呼……”

十一表叔跟着接话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供销社的经理这么热情呢。我和大伯一过去,妈嘛,张嘴便是张阿爷、张大哥,唤得我都迷糊了哈哈……知道大伯带的有你给的侨汇券,仓库打开,一堆瑕疵品任我们挑。嘿嘿……我跟大伯就像那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东西,看着什么都想要。”

邱秋跟着笑道:“开心就行。带的钱票够吗?”

族长脸色一窘,不好意思道:“三台收音机没有付钱……”

邱秋忙道:“没事,等我回去给他。”

“本来要付的,”十一表叔挠挠头,跟着窘迫道,“宋经理一直让我们挑让我们挑,手电筒、电池、灯泡、电线、开关、铁锅、铝锅、锅壶、卫生纸、牙膏牙刷、扳手、钳子、螺丝刀……越拿越多,减掉哪个都不舍得。本来大伯说他那台收音机不要了,宋经理说什么也不答应,怕没办法跟你交代。”

“没事、真没事,就算你们这次不买,回去我也要买来托人送过来的。好了,快回家吃饭。”

族长走到邱秋身边,心疼道:“花了好多钱!”

邱秋笑着安慰道:“下午我跟七表叔在后山,寻到十三株10年生重楼、两棵8年生珠子参,三片3年生天麻。都不是采挖季,我们便没动,不过到了秋冬挖出来,足够抵你这一车东西了吧?”

族长眉头一蹙,严肃道:“你们进深山了?”

邱秋摸摸鼻子不敢吭声。

族长不舍得骂她、训她,抬头瞧见过来的老七,朝他招招手,待人走近,扬起旱烟杆就敲:“我打死你个瘪犊子,山里有狼有豹有豺有野猪、毒蛇,你嫌自己命长我不管,谁让你带邱秋进深山的?!”

七表叔护着头一边往旁边躲,边解释道:“没进深山,就是走得有些偏,我们身上戴着防虫药包呢……”

“还敢狡辩?!!”族长下手更狠了。

昭昭急得跺脚:“七爷爷你跑啊——”

族长:“我看你敢!”

七表叔确实不敢。

邱秋一只手拉不住族长,忙将航航递给过来的表舅妈,拦着将人护在身后,解释道:“我跟七表叔进山是看土质去了。”

拉着气喘吁吁的族长往旁走了走,邱秋道:“我昨天不是说了吗,等我研究生毕业去研究院工作几年,便回来在咱们县里建家药厂。要建厂,那是不是得有药材,光靠进山采挖野生的显然不现实,我和七表叔下午没事,便去寨子周围的山头,看看哪儿适合种什么药材。”

“看好了?”

“嗯,我明天写篇报告给您看看。”

“行吧。暂时放过那小子了。”

邱秋就着火把,看向拿着收音机便往大队部的七表叔,笑道:“真成了,他当领首功呢。”

族长撇撇嘴,没吭声。

邱秋扶着族长,大家簇拥着牛车去了大队部,东西一一搬下来暂放在仓库,回头看谁家需要,拿钱来买。

族长的意思,这钱得还给邱秋,昨天晚上那几车东西送便送了,决不能没完没了,把邱秋当冤大头坑。

当然这话,他没当着邱秋的面说出来,只跟干部和社员们说明白了。

彼时,邱秋拿着台收音去了打银饰的四表舅家。

褚辰打电话过来,大队部正闹哄哄地讨论着种药材的事呢。

“爸爸——”昭昭握着话筒那个兴奋啊,叽叽喳喳地说着苗寨的生活,住的三楼多凉爽啊,吃的食物有哪些,小溪边石缝里的螃蟹多傻啊,一捉一个准……

跟闺女聊了十几分钟,褚辰问道:“妈妈和弟弟呢?”

“去四房的舅太公家啦,小姨去叫了,哦哦,来了来了。妈妈,爸爸找你。”

邱秋将航航放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接过电话,笑道:“刚回酒店吗?”

“邱秋你都不关心我。”褚辰哀怨道。

邱秋微微一愣,笑道:“回沪市啦?”

“嗯,上午回来的。家里空空旷旷的好安静,我一点也不习惯,想你们了。什么时候回来?”

邱秋歉意道:“我想在老家承包片坡地种药材,因为没有先例,邱嘉树他们还没有商量好一年的承包费是多少。苗寨这边,下午我跟七表叔进山查看了几片山头,十分适合种天麻、重楼、珠子参、杜仲……”

褚辰揉揉额头:“你不会真等到开学才回来吧?”

邱秋心虚地望望从房梁上吊下来的灯泡,“我尽量早点回去。”

结婚几年,褚辰从没跟邱秋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思念似涨起的潮水,势不可挡,淹没所有思绪,脑中起起伏伏的都是她的身影:“这几天我都在沪市,晚上等我电话。邱秋,给我写信,写你想我、念我……”

邱秋抚额,至于吗,“行行,给你写,回去就写。”

“嗯,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就过去陪你见见苗寨里的长辈。”

两人结婚时,因为褚辰“黑五类”的身份,族长等人是强烈反对的,待邱秋怀着身孕出诊遇狼、难产的事一出,一众人更是气得不行,对褚辰越发不待见了。

遂结婚这么多年,褚辰还没有来过苗寨。

这边的族人不待见是一回事,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路远、有狼。

早先路没修通,绕得更远了,其中有一段路,经常有野狼出没,族人出行都是成群结队扛着猎枪。

他一个人过来,邱秋不放心。

一家三口都来更不现实,山路难行,褚辰一个人都不安全,再带着幼小的昭昭和身体不好的邱秋,真遇到了野猪、野狼什么的,逃都没地方逃。

因则这些考量,族中年年都是托人送了吃食米面,褚辰再去南货店买些点心烟酒托人送来。

路修通还是78年的事,缩短了一半,避开了那片野狼出没的山林。

“过来多带些侨汇券。”邱秋叮嘱道。

“好。还需要什么吗?”

“书,药材种植和家畜养殖方面的书。”

“妈妈,”航航急得拍了拍桌面,“该我跟爸爸说话了。”

“你儿子想你了,把话筒给他啦?”

褚辰翘了翘嘴角,低低“嗯”了声。

航航说话慢,很多地方表达不清楚,父子俩竟也聊了十几分钟。

挂了电话,再看表十点多了,快快回去睡觉。

等孩子都钻进被窝睡着了,邱秋拿出钢笔和信纸先写西苗寨发展药材种植的可行性,先写优势,再写可能面临的挑战,以及药材品种的选择、质量的控制、人才的培养……

等这份报告写完,已是凌晨十二点多,掩嘴打了个哈欠,邱秋给褚辰写信,写她对这片土地未来的规划,写孩子们的日常趣事,写完倒头便睡。

翌日一早,邱秋不但听到鸟鸣声声,还有从收音机里传来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每天早晨播出,及时传达国内外重要新闻,包括经济、政治、文化、体育等方面的信息。

邱秋诧异地挑挑眉,没想到在山里能收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

推开窗看看天色,邱秋转身换好衣服,下楼洗漱后,将西苗寨发展药材种植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交给族长,信也托他看看今天可有人去公社,帮忙寄去。

上楼跟念秋说一声,邱秋背上竹篓带着叶大虎夫妻和舅婆准备的干粮,随二表叔、五表叔、景天、志远进了山。

第137章 第 137 章 车

晨曦微露, 苗寨、溪沟、石板桥、层层叠叠的梯田、高低起伏的峰峦无不笼罩在轻纱般的薄雾里,湿润的空气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浸透了脚下的青石板路。

邱秋背着竹篓,手拿药锄, 腰间别着牛皮药囊,跟着众人出了苗寨, 径直朝深山密林走去。一身靛青色绣回纹衣裤, 乌黑的头发堆云般盘起斜插枚银簪, 银脚链在山路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山道旁, 不知名的野花竞相绽放,红的、粉的、黄的、紫的点缀在葱郁的草丛间。藤蔓缠绕的古树林, 叶片上凝结的夜露不时滴落, 砸在头上、颈间一片冰凉。

景天折下两片野芋叶给邱秋、崔小草顶在头上, 挡一挡夜露。

远志递来军用水壶:“阿姐, 喝一口, 我阿妈用茶叶煮的羊奶,热热的暖胃。”

邱秋指指背上的竹篓:“你喝吧,我带的有。”

走在前头的二表叔扒开腐殖土翻出几株野生天麻,这玩意儿无叶, 只有一个像老姜的芽直直地戳在外面。

五表叔跟着在附近扒拉,没一会儿又寻出十几株,可惜不是采挖季。远志收起水壶, 翻出竹篓里的稻草绳系在一旁的树上,留作记号。

邱秋蹲下抓了把腐殖土,真肥啊!拍拍手,掏出纸笔记录地形地貌、周边植物、土壤类型、气候条件……

记完,几人在二表叔的带领下继续朝山林深处走去。

鸟鸣声声,野物不时从眼前掠过, 蚂蚱在脚边跳跃,长蛇在树梢悬挂,苔藓裹着百年老树的根茎组成了自己的生物王国。

很快,几株开着紫花的八角莲映入眼帘。

这是治疗毒蛇咬伤的良药。

二表叔留下幼苗,小心地将几株成药连根挖起,用蕨类植物的叶子仔细包好放进竹篓。景天捡起周围地上掉落的种子,一一在附近埋好。

邱秋掏出纸笔,再次记下药植的基础信息、生长环境、生长状况等。

没一会儿几人又瞅见了一株珍稀的金线吊葫芦。

与此同时,褚辰送走一批从南京回来的游客,从机场回来,帮李经纬、宋长华约了外资管理部门、计划委员会、旅游局的负责人,在锦江俱乐部交流、吃饭。

港商来沪投资建酒店,得向沪市外资管理部门咨询投资政策、了解投资环境,提交投资项目的初步意向书等相关材料,就酒店项目的可行性、政策支持等方面跟外资管理部门进行沟通,并获得他们对于项目的认可。

计划委员会负责制定沪市的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对于重大投资项目的规划和布局有着重要的统筹作用。李经纬和宋长华需与计委沟通酒店项目的建设规模、投资金额、建设周期等,确保项目符合沪市整体的发展规划和布局要求。

酒店行业与旅游业密切相关,旅游局不但可以帮李经纬、宋长华提供关于沪市旅游市场的现状、发展趋势、游客流量、客源结构等信息,还会从旅游产业发展的角度、对酒店的选址、功能定位等方面提出建议和意见。

一谈便是半上午,吃完饭继续,到了下午四点,差不多都定下来了。

几人在这边忙碌,张明河亦没闲着,上午10点左右拎着礼品到了公寓三楼苏老家。

寒暄后,苏老打开一个箱子,从中取出一份旧报纸和一枚染血的子弹。

“我一见你便觉得眼熟,吃饭时仔细回想了遍,才记起你像谁。”苏老将报纸和子弹朝张明河推了推,“看看。”

张明河压下心头的惊疑,拿起桌上的报纸,1945年的小报,上面有一处被铅笔圈起的地方,寥寥几字,说的是哪日有条路被封锁,小鬼子在旁边的咖啡厅击毙一名红/党。

没刊登名字没照片,只描述了身高外貌。

这就比较笼统了。

张明河心头一松,放下报纸,拿手帕垫着捏起子弹瞅了瞅:“老哥看我像谁?被击毙的这位同志吗?”

苏老笑笑,端起盖碗,拨了拨碗里的茶叶觑着他道:“是有点像他,不过他可没死。那日他倒在我家门前,是我扶他进屋,将人藏起来,并亲自帮他处理的伤口。这枚子弹,便是那时候取出来的。”

张明河若无其事道:“苏老哥高义!这位同志如今也不小了吧,身体可好?”

苏老定定地看向张明河,不言。

张明河莞尔:“你不会真把我当作他的后人了吧?我爷爷要有这身份,我回来就不会是这待遇了。”

苏老放下茶盏,遗憾道:“我还以为有生之年能再见他一面呢。”

张明河眉一挑,诧异道:“忘年交?”

“那倒不是,只是敬佩他一身风骨。”

“那个年代的事我听爷爷讲过,他们的品格确实值得人敬佩。”想了想,张明河便讲了爷爷在黄埔军校的几位同学改投红/党的事,中间穿插了爷爷的祖籍家人。

苏老听得越发遗憾了,昨天初见,他真以为张明河是故人之后。

“你爷爷既然是南京人,你怎么没在南京多待些时日?”

张明河苦笑了下:“族人四散,宅子都不在了,再待也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苏老垂眸看向手中的茶碗,喃了句:“也是……”

又聊了会儿,张明河看苏老情绪不佳,便告辞离开了。

本来下午要去军医院找韩鸿文询问些情况的,因则这事,张明河警惕地取消了。

翌日一早,几人约着去了奉贤。

褚辰挑着买了两幅明清时流传下来的字画,一对粉彩瓷瓶,一个青花瓷盘,一个红木雕花小几,一个汉代铜镜和一个唐代铜镜。

张明河买的都是首饰,说是给家中女性长辈挑的,雕花银簪、金戒指、玉镯。

褚泰和他助理买的多是刺绣作品。

李经纬和宋长华一人挑了个鼻烟鼻,说是送自家老爷子。

苏老、周方、姜锦湛买的就多了,传统书画、瓷器、古籍善本。

想想昭昭该练大字了,走前,褚辰又买套文房四宝。

从奉贤回来,李经纬和宋长华觉得要留下投资建酒店了,没车不方便,想买辆车。

因政府部门接待、外事活动,以及一些企业的特殊需求,国内已有常见的进口车品牌,如丰田、日产、奔驰、宝马等。

宝马M1售价,换算成人民币30万元。

奔驰280S在国际市场上的售价2.5万-3万美元左右(从不同国家过来的价格不一致),换算成人民币约3.8万-4.6万元,但由于进口关税等因素,进入中国后价格翻了一番,8万-10万元。

丰田皇冠的价格在3万元左右。

北京吉普212,诞生于1965年,是我国最早生产的乘用车,70年代末由中央流向地方,由军用转变为民用,不含购置税3.1万,加上购置税3.3万元。

跟着一块儿去的褚辰看到吉普心动不已,当晚跟邱秋打电话争取后,第二天去提了辆。

李经纬和宋长华买的都是宝马。

褚泰去宜兴坊拜访,不知道咋就跟老大好上了,亲热得跟一个爹生的似的,知道褚辰买了辆吉普,立马给老大买了辆丰田皇冠。

为此,还专门带着老大跑到褚辰跟前显摆了起来。

褚辰笑笑:“堂弟偏心了。”

褚泰眉一挑,笑得好不嘚瑟:“我也想给你买一辆啊,可惜,晚了一步。”

“我倒无所谓,只是替二姐抱屈,兄弟姐妹几个,大哥就别说了,留学的钱爹爹都已帮他存好了。三哥自来得爹爹宠爱,亏谁也不会亏了他。我嘛有奶奶照顾,小五小六你们家给的补偿也足够他们好好生活一辈子了,唉,就二姐什么也没有。”

当着李经纬和宋长华的面说这话,褚泰和老大的脸色立马不好了。

褚泰冷哼一声,嗤道:“得了那么多古玩字画,也没见你给二堂姐一两件,倒是讲究我来啦。”

“物件在奶奶名下,我可没有动的权利。”虽说老太太早已立下遗嘱,她名下的东西日后都归他,可也没有先伸手的道理。

褚泰看着褚辰直磨牙:“那行,明天我叫人给她提辆丰田。”

“这倒不必,她在医院工作,住宿舍,上班几步路的事,用不着汽车。我看不如这样,一辆丰田皇冠不是三万吗,拿这3万以你的名义给二姐买套房吧。”

华侨买房,房管局那边提供的房源不但多,地理位置也好。

褚泰自大又爱面子,几句话被激得当真要陶钱给褚韵买房。

沪市住房紧张,武宁路74弄小区,刚刚竣工,房管局那边说,可以帮忙腾出两套,有76平方米的两室一厅和43平方米的一室一厅,灶间、卫生间均为一户独用,120元/平方米。

褚辰一算,加上购房税,两室一厅9576元,当下便笑道:“三万全花也不现实,人家房管局能帮忙腾出两套已经很不容易了,咱也别为难他们,两室的来两套吧,一套给二姐,另一套落户在采采名下。”接着便说了下采采的情况。

一听采采的爸爸是军人,且已由副团连升两级,成了他们部队最年轻的旅长,褚泰二话没说就应了。

采采的户口早随褚韵迁到沪市,所以没什么波折,房子的手续便办下来了。

一整个流程下来,没要两天,李经纬和宋长华看得咋舌。

“我现在都不知道褚泰是蠢还是聪明了。”李经纬笑道。

宋长华摇了摇手中的红酒:“用两套房结交一位旅长,还是很划算的。”

“以褚辰的精明,他能让褚泰攀上孙同志?”

“事在人为嘛。便是结交不上,那点钱在褚泰眼里又算啥。”

“也是。”紧跟着李经纬又笑了,“褚辰倒是好玩,先跟他要三万,结果两套房买下来少用了一万多,反倒让褚泰觉得自个儿占了便宜,认为这人可交。”

第138章 第 138 章 对象

拿着购房合同、付款凭证和交易证明从房管所出来, 褚韵还有些愣神,扭身看向褚泰:“我请你们吃饭吧?”

褚泰摆手:“不用。”

褚韵在他眼里没啥价值,属于无须交结的一类。

褚青神色复杂地扫眼褚辰:“有空带邱秋和孩子们回家看看, 爹爹姆妈还是很想你们的。”

褚辰点点头,无意在此争辩什么, “二姐,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褚韵瞅了瞅他身旁停的吉普:“好。小泰, 那我们走了。”

褚泰微一颔首, 坐进褚青的丰田车里,助理师雅琴跟着上车, 在他身旁坐下, 不满地瞟眼后面的褚辰, “拿您的钱当人情, 完了连声谢都没有。”

褚泰胳膊肘抵在另一边的车门上, 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我约了他晚上吃饭。”

“还让您请?!”

褚泰眯了眯眼,不悦道:“师雅琴,你什么时候学会斤斤计较了?”

“我、我还不是心疼您的钱吗?”

褚泰轻哼了声,没再理她, 脑中闪过李、宋二人对褚辰的推崇。

褚青还没学会开车,驾驶位坐着的是保镖,他坐副驾驶, 车子很快驶离房管局,朝锦江俱乐部开去。

褚辰载着二姐则往广济驶去。

褚韵坐在后面,好奇地左摸摸右摸摸:“小辰,这车多少钱啊?”

“三万三。”

“三万三?!”一声尖锐的惊叫发出,褚韵自己都吓了一跳,忙掩住了嘴, 小声道:“这么贵?”

“嗯。”

“那……老大那辆多少钱啊?”

“三万。”

褚韵瞬间舒服了:“看他那个傲劲,我还以为多贵呢。”

褚辰:“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忙吗?”

“还不是那样……”对着后视镜,瞅了眼褚辰,褚韵突然扭捏道,“我们王院长给我介绍了个对象。”

褚辰一愣,“见了吗?”

“嗯。”不等褚辰再问,褚韵便把男方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梦凡的姨表弟,亦是“海陆空”的一员。

刚平反回来,家有一栋老旧的石库门房子,父母已经不在了,他是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定居东北,另一个在新疆,都早成家了。

“他是七五年下放的,下放前结过婚,没有孩子。”

“多大?”

“比我大两岁。”

“做什么的?”

“沪市大学考古专业的教授,下放前他在博物馆工作。”

褚辰看看表:“住哪?我能见见吗?”

褚韵迟疑了下:“他双腿有严重的风湿,现在在广济接受治疗。”

“影响走路吗?”

“刚入院时走路一瘸一拐的,现在好多了。”

那应该问题不大。褚辰看向窗外,很快瞧到一家点心店,将车在店旁停下,他下去买了盒冰糕和三个哈斗。

到了广济医院,将车停好,褚辰拎着点心随褚韵往里走,很快进了高干病房。

男人叫陶星洲,32岁,容貌十分出色,唯有一点,两鬓染了白霜,眉间有着深深的竖纹,眼神虽温和却写满了沧桑。

“你好,我是褚辰,褚韵的四弟。”褚辰伸手道。

陶星洲关掉收音机,掀开膝上的盖毯,扶着椅把手站起来,与之轻握了下,“你好,陶星洲。坐,喝什么?”

褚辰将点心放在桌上,先一走提起暖瓶,拿起只倒扣在瓷盘中的杯子:“白开水,我自己来。”

褚韵扶着陶星洲坐下,展开毯子重新给他盖在腿上,轻声道:“要不要我帮你按按腿?”

陶星洲摆摆手,看向端着杯子坐在一旁的褚辰:“我不止一次听表姐提起你和你爱人,听她说你在接旅游团,辛苦吧?”

“还好。前天跟博物馆已经退休的副馆长苏老去奉贤,买了对粉彩瓷瓶、一个青花瓷盘……”

就古董,二人聊了起来。

陶星洲说话不紧不慢,言之有物,每一个观点都似经过岁月的沉淀,旁征博引间将晦涩的古董知识剖析得浅显易懂。怪不得沪市大学要请他过去教学呢。

二人谈话时,褚韵已悄悄出去工作了。

她不在,褚辰问话便没那么多讲究了:“我二姐的事你都知道吧?”

陶星洲温和地笑笑,“我跟我前妻是邻居,是高中、大学的同学,毕业后更是一起进了博物馆工作,情谊深吧?可为了升职,她一封举报信将我送去了农场。”

“褚辰,三十二岁的我已经不相信什么爱情了。我想要一个伴,能彼此互相取暖、互相搀扶着走下去的伴。所以,你二姐完全符合我的相求。”

那样的黑暗他也曾经历过,褚辰理解地点点头,起身道:“什么时候结婚,让二姐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好。”陶星洲站起来要送他,褚辰没让。

从高干楼出来,褚辰去了院长办公室,找王梦凡再次探了下陶星洲的底,不能他说什么,便信什么。

情况跟陶星洲说得一致,只是更详细了些。

比如陶星洲家的房子归他个人所有,平反后,他的工资补贴有四千多,父母给留下的存款有两万多,无经济负担。

他前妻在举报他后,立马跟他离婚嫁给了他们大学的同学,一位在物资局上班的主任,上月夫妻俩带着孩子出国了。

“星洲脾气很好,为人谦和,爱做家务且烧得一手好饭菜,他前妻就嫌弃他这一点,说没有工作斗志,只会在家里出力,窝囊废一个。”

褚辰诧异道:“她不是为了升职才将人举报吗?”

王梦凡不耻地撇撇嘴:“她自负是女强人,专业知识却学得一塌糊,拿什么跟星洲比?星洲只是喜欢平静的生活,不愿跟人争,不然早就升上去了。”

陶星洲的专业知识,褚辰是极为认可的。

又聊了会儿,褚辰起身告辞。

王梦凡忍不住叫道:“回去帮我跟邱秋说一声,看她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帮我表弟瞧瞧腿。”

“好。”邱秋回老家这事,并没有对外明说,遂知道的不多。

出了王梦凡的办公室,褚辰抬腕看表,下午四点多,离晚上的饭局还早,开车回家,路上他又买了两盒糕点,到了公寓,去三楼看望苏老,顺便跟他打听打听陶星洲的事。

没想到一问才知,陶星洲是苏老的学生,只是怕连累老师,下放后,陶星洲主动跟苏老断了联系。

对他的人品,苏老亦是赞不绝口。

这下褚辰彻底放心了,又聊了会儿,告辞回家。

一到家,便捋起袖子开始收拾东西,照邱秋和昭昭航航现在的疯玩程度,开学前不一定能回来,他得做好一个人搬家的准备。

电话室里的小阿姨举着喇叭喊他下去接电话时,他正取了书柜里的书本报纸杂志等往箱子里装。

“就来——”回了嗓,褚辰拍拍手,揣上钥匙,锁门下楼。

张明河打来的,他明天准备回去,晚上请褚辰吃顿便饭以示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

晚上有约了。褚辰婉言拒绝,随即又道明早开车送他去机场。

“行,那你早点来,我请你吃早餐。”

“好。”

晚上的饭局,来的不只有李经纬、宋长华、褚泰、褚青,还有外资管理部门的曾温书、计划委员会的张嘉和。

褚辰意外又不意外地跟两人打招呼,在他们身旁坐下。

“褚辰,”曾温书给他倒了杯水,小声道,“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

“你是学经济的,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们市的工业产值、上缴税收和出口总产值等十个指标均是全国第一。”

“只一点便将整个城市的数据全部拉垮了,那便是城市建设严重落后,人均居住面积4.4平方米,而居住面积在2.5平方米以下的特困户我市有42000户,住房配套率不足30%,还有100多万平方米的危房、棚户和简屋。”

“这么多的缺房户,政府无力承担啊。所以,”曾温书朝对面抬了抬下巴,“得请你帮忙拉笔投资。”

褚辰:“建造商品房吗?”

曾温书、张嘉和齐齐点头。

“行,等会儿我探探口风。”

饭菜上来,大家边吃边聊,褚辰很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了商品房上。

褚泰经历买房这遭,他知道这个市场缺口有多大,可没办法,他手头资金不足。

李经纬和宋长华考虑的则是,以现在国人的工资收入,如何买得起房?买不起,房子建起来卖给谁?毕竟像褚辰这样富有的,整个沪市也只是少数,而平反归来的“海陆空”,人家不缺房,且都急不可待地想移居海外。

两人将顾虑一说,褚辰略一沉吟,“这样吧,我带人做个市场调查,咱用数据说话。”

可以。

曾温书:“褚辰,怎么做,你只管说,人我来安排。”

“好,我等会儿回去写张表,明天上午拿给你。”

张嘉和拍了拍他的肩:“谢了,回头有什么事说一声。”

褚辰莞尔:“等建好了,给我留一套大的。”

曾温书不解道:“你不是在华侨新村买了一层吗?怎么,还不够住啊?”

“两个孩子呢。”

张嘉和跟着道:“公寓这不是有一套吗?”

“等孩子大了,我和邱医生不得有自己的空间。”

曾温书:“你思想倒是超前!”

褚泰:“褚辰,你怎么没买套花园洋房啊?”

“先开始是不允许,现在是没遇到心仪的。”本来瞧好一套,可惜去年12月卖出去了。

褚青听得心里发堵,今天他才知道褚辰的人脉有多广,手头有多阔,以为有车有几十万存款便可压他一头的沾沾自喜,立马被击得溃不成军。

拿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很快便醉了,指着褚辰大骂,骂他不敬兄长,不孝父母,是个虚伪之辈,无耻之徒……

第139章 第 139 章 一更,相认

众人看着突然推开椅子站起来, 脸红脖子粗、偏执阴郁地指着褚辰叫骂的褚青,静默、愕然片刻,纷纷朝褚辰看去。

褚辰放下茶杯, 看向惊愕后,一脸看好戏的褚泰:“我记得气喘不能喝酒吧, 他出事了, 爹爹姆妈不知道会不会体谅你的不知情。”

褚泰一愣, 脑中闪过在香港看到的有关大陆褚家的报告, 褚青那一页确实有写他有严重的气喘,进口药长年不断。

“赶紧将人送去医院。”他对保镖吩咐道。

“是, 褚总。”两名保镖上前, 架住褚青很快出了餐厅。

褚辰看看表, 起身道:“时间不早了, 散了吧。”

曾温书、张嘉和互视一眼:“一起走。小褚总, ”两人向褚泰致谢,“谢谢今晚的款待。”

褚泰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好好一场饭局,让褚青搅和了:“今晚是我失礼, 改天再聚。”

“好,到时我们来安排。”

李经纬、宋长华跟着起身,送褚辰出门。

“留步。”褚辰在餐厅门口站定,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

李经纬蓝衬衫袖子半挽,双手插兜,闲闲道:“什么时候,给家里安装台电话, 或是买台大哥大,现在找你真不方便。”

宋长华附和道:“是该买了,有电话,你接旅游单也方便。”

褚辰抚额:“新住处已经申请安装电话了。”

电话属于稀缺资源,再加上网络建设还不够完善、电信部门的装机能力有限,所以从申请到安装没有数月甚至一年以上,别想了。

曾温书:“初装费交了吗?”

褚辰点头。

张嘉和也想给家里安装一台:“多少?”

褚辰:“3000元。”

张嘉和吸了口冷气:“大哥大多少钱一台?”

褚泰把玩着手中的大哥大:“公开价格2万,但一般要花2.5万才能买到,黑市售价已经飙到5万。”

张嘉和瞬间自闭了。

褚辰刚冒的一个头,也立马打消了,有这钱他还不如再去北京买套四合院呢。

站在餐厅门口一侧又聊了几句,褚辰带着张嘉和、曾温书走了。

两人开单位的车来的,褚辰站在锦江俱乐部门大门口目送二人开车离开,这才朝公寓走去。

到了公寓楼下,照例去电话室给邱秋母子三人打电话。

七表叔来族长家叫邱秋他们去接电话时,众人正围坐在二楼的客厅里吃晚饭,今儿进山,邱秋等人走得更远了些,遇到了片何首乌,采挖了些茯苓、半夏、天门冬、白及和龙胆。

“邱秋,褚辰的电话。”

“好,就来。”邱秋两口扒拉完碗里的米饭,端起米酒一口饮尽,捞起吃好饭在玩音乐小火车的航航,“昭昭,你慢点吃,妈妈和弟弟先过去了。”

贵州溪流里有一种小螃蟹,又叫山螃蟹,个头不大,数量却其多,洗净后,将蟹钳用刀背轻轻敲裂,热锅烧油,放入干辣椒、花椒、姜蒜等一炒,麻辣鲜香,味道格外的好。

还可以清蒸、煲粥、油炸等。

昭昭这几天带着小朋友们捉它捉疯了,今晚桌上半数都是用螃蟹烧的菜。

小家伙和君浩兄弟吃得正香,听到邱秋的话也只是朝她挥挥手,表示听到了。

褚辰打电话,一是想他们了,二是跟邱秋说说陶星洲的事。

“王院长介绍的?”

“对,人我见了,瞧着不错,就是两膝的风湿病挺严重的。”

“王梦凡没让人给他针灸吗?”

“有叫法学班的秋华帮忙施针,听二姐说,现在比刚入院那会儿已经好太多了。”

“哦,我们前几天在山里挖到株金线吊葫芦,对风湿性关节炎有奇效,回头我炮制好寄给秋华,让她给陶星洲配药。”

褚辰应了声,跟邱秋说帮采采买房的事。

对此,邱秋不置可否,反正花的又不是她的钱,“购房合同、付款凭证和交易证明你给二姐了?”

“没有。采采那套我拿着呢。”

那就行,二姐再婚后肯定很快会要孩子,时间长了人都会有偏爱和私心,谁能保证十几年后,她不会打这套房的主意。

“孙建国那边你跟他说了吗?”

“还没有。”

“若是不想把购房合同什么的交给他,那就别跟他提了。”这位已经升任旅长,不管是部队还是他父母都不可能再让他单身下去,二婚走起,对采采来说,又是一个不可控因素。

褚辰听得低低笑了:“邱秋谢谢你。”薅褚泰的羊毛帮二姐采采买房真就是一个突然的想法,主要是见不得褚泰在他面前嘚瑟,想宰他一刀。利益归到自己,得承这个情。

可偏偏他不缺那点钱,不想承这个人情。

“前几天跟三楼的苏老去了趟奉贤,给你和昭昭各买枚铜镜,回来看看,包你喜欢。”

邱秋嘴角翘起:“新车开着怎么样?”

褚辰爽朗地笑了:“我此刻的心情,就像寨子里汉子们拥有了人生的第一辆自行车。”

邱秋脑中闪过前几年邱嘉树买自行车那天的情景,下雨了,不舍得骑,怕淋着了生锈,硬是脱下蓑衣盖在自行车上扛着回来的,还说什么自行车就是他的小情人。

“不过一个物件。”邱秋轻嗤。

褚辰大乐:“吃醋了?”

“你才吃醋了呢!”邱秋脸一红,将电话塞给航航,“跟你爸爸说,他是大坏蛋,醋精转世。”

航航如实转告,褚辰握着话筒,眼里全是笑意,此时此刻真想见到她啊,看看她孩子气的一面。

“爸爸,我想我的小车车了,你帮我寄过来吧?”

“好。”

“你是不是又要忙起来了?”邱秋凑到航航耳边问道。

“嗯,我得把车钱赶紧挣回来。”

“那你先给我寄些侨汇券。”

褚辰自然是满口答应,三人在屋里聊着,没一会儿,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昭昭带着君浩君泽跑来了。

“爸爸,”接过航航递来的话筒,昭昭微微喘道,“你帮我买些航模材料寄过来吧?我要教君浩君泽和宏祥他们做航模。”

“好。昭昭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嘻嘻我们今天捉了好多山螃蟹……”

叽叽喳喳,昭昭对爸爸有说不完的话。

袁帅随妈妈、大哥从外婆家回来,经过电话间往里看了一眼,见褚辰在打电话,忙将抱着的西瓜往大哥怀里一塞,跑了过来:“褚叔叔,你在跟昭昭打电话吗?”

昭昭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激动地叫道:“袁帅、袁帅,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褚辰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将话筒递给他。

“昭昭——”

“是我、是我,我可想你啦,嘿嘿,今天我跟小朋友们还在说你呢。”

袁帅咧咧嘴:“说我什么?”

“说你会做弹射式、牵引滑翔、橡筋动力、薄型塑翼……飞机模型,老厉害啦。”

袁帅只是笑。

昭昭接着又道:“我们在小溪边做竹蜻蜓,比谁的飞得高,我赢了,他们不服。哼!那是他们没见过我们在公寓楼下的小广场试飞航模,没去市比赛现场看大家演试……我让爸爸给我寄航模材料过来,一定要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飞行界的雄鹰。”

“要不要我给你寄些航模制作手册?”

昭昭看看身后的君浩君泽,“我能送给大表哥二表哥和宏祥他们吗?”

袁帅迟疑了下,抿抿嘴:“可以。”

眼见打得有半小时了,褚辰忙打断两小只,又跟邱秋说了两句,这才挂断电话,付钱给电话室里的小阿姨。

“褚叔叔,能给我昭昭那边的电话号码和地址吗?”

“我正好有东西要寄给昭昭,你们要寄什么明天放在我家门口,我一起寄过去。想打电话了,过来找我。”

袁帅一愣,瞬间又想到时常过来接送邱阿姨的退伍兵,没再坚持,道了声谢,挥挥手,跑进楼道,一口气上到四楼,找孙梁、元今瑶,问两人要不要给昭昭写信,他明天一起交给褚叔叔寄过去。

元今瑶放下画笔:“你联系上昭昭了?”

袁帅略一迟疑,摇摇头:“我听褚叔叔说,明天要给她寄东西。”

孙梁拿了两本连环画递给袁帅:“我下午刚在新华书店买的,帮我寄给她吧。”

袁帅:“你不写几句话吗?”

孙梁挠挠头:“我最怕写信了。”

元今瑶收拾了一盒扎头发的橡皮筋:“我明天早上再把它和信一块给你。”

“那你早点,我怕褚叔叔一早就出门了。”

这话还真说着了,翌日一早,褚辰便开车去了国际饭店找张明河。

张明河看看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早,打开门,让人进来,道了句“稍等”,去洗漱了。

褚辰打开公文包,掏出纸笔,开始修改民意调查表。

等张明河洗漱好,穿戴一新站在他面前,褚辰的表格已经修改完毕,只等再重新抄录一遍便好。

张明河探头看了眼,惊讶道:“你做这个干嘛?”

褚辰将沪市缺房的现状一说,张明河便明白了,抽出他手中的表格,大意看了遍,赞道:“很详细。”

基本信息、购房需求、购房预算、房屋偏好、区域与配套,每一条下面都分的好细。

将表格还给褚辰,张明河转了转腕上的表:“想吃什么?”

“就在酒店餐厅随意点些吧。”褚辰说着,将表格装进公文包,掏出一个锦盒给他,“一个小纪念。”

“什么?”盒子一打开,东马沉香特有的类似薄荷的清新凉意便散发在鼻端,再闻有一股淡淡的乳香味儿,柔和细腻,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甜。“沉香珠串啊,这品质可不便宜。”

“没要钱,一位马来西亚华侨送的。”

“谢了。”张明河戴在腕上欣赏了番,随即提来几个礼盒给他,“给你爱人、你闺女你儿子的。”怕褚辰不收,他又道了句,“回礼!”

褚辰随意打开一个礼盒,是套金三件,项链、耳环、手镯。

看看克数都不大,褚辰便没拒绝:“先放这。走吧,去吃饭。”

张明河要了个包间,给自己点了杯咖啡、一碗瘦肉粥,几个素菜小笼和一个水果拼盘。

褚辰比较俗,他要的是包子、油条、豆浆。

“褚同志下乡的地方是凤山县清溪镇月湖寨吗?”

褚辰喝豆浆的动作一顿,随之笑道:“张先生对我的生平经历很感兴趣嘛。”

张明河捧着咖啡杯,毫不避讳道:“我听一位长辈说那儿的风景甚好。”

褚辰笑笑,放下豆浆,夹了包子吃。

没否认,那便是了。清了清嗓,张明河放下咖啡:“褚同志在月湖寨几年,可认识一位叫邱家梁的中年男子?”

褚辰惊疑地看向张明河,手里的包子吃不下去了。

张明河打开钱包,从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褚辰放下包子,拿帕子擦擦手接过来,只一眼,他便知道照片中的人都是谁了,月湖寨老屋阿奶收藏的也有一张。

那是邱家梁十岁时跟哥哥邱家栋的合影。

将照片还回去,褚辰打量眼张明河,跟邱秋是有些像,不多,邱秋的长相融合了宗敏和邱家梁身上所有的优点,更出色。

张明河脸上倒是有几分阿爷的影子。

“邱家栋是你什么人?”

“我阿爸,不过他现在不叫这个名字。”

褚辰理解地点点头,光看张明河回来后,先去了南京祭祖,便知大伯是顶替别人的名字、身份去的台岛。

到现在还不敢光明正大地认祖归宗,只能说明他的身份还不到公开的时候。

“邱家梁是我岳父,”这个没什么隐瞒的,一查便知,“1960年山林大火,他为救几个孩子……牺牲了。”

张明河捏着照片,不敢置信地看向褚辰,“他,27岁就走了?!”

褚辰点点头,“阿爷是72年被人害死的……”

第140章 第 140 章 季寒,怀疑

张明河怎么也没有想到, 阿爷阿奶和二叔都不在了,只留下小妹邱秋。

“我能见见她吗?”

褚辰摇头:“她带着孩子们回老家苗寨了。”

“张家?”

“嗯。邱秋想等研究生毕业去研究院工作几年,辞职回去在县里建家制药厂, 正好今年贵州那边允许农民分田到户,可以承包山林、坡地种植药材。药厂建起来, 药材的用量极大, 光靠她一个人承包山林、坡地种植药材显然不现实, 她去苗寨, 一是看望舅公他们,二是看看那边都适合种植哪些药植。”

“你都决定今天要走了, 陡然改变主意, 不会给邱秋带来麻烦吗?”

张明河:“阿爸职位不低, 我过来台媒那边有关注, 确实不适合去贵州。她不能因事回来两天吗?”

“你以后不回来了?”

“怎么会!”

“那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张明河看向褚辰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解:“你不想让邱秋见我?为什么?”

“跟大伯的情况差不多。”

张明河倏然一惊:“邱秋?”

褚辰:“阴阳十三针知道吧?送去前线的一批批学生都是邱秋带出来的。”这个是没办法隐瞒的, 只要去各大医院稍一打听便知,因为阴阳十三针在诸家医院已经用于临床治疗了。

张明河不是学医的,他在家只听阿爸说,阿奶出自苗寨, 有一手好医术,苗寨他们张家这一支,几乎人人都懂制药:“邱秋的阴阳十三针不是出自张家、更不是学自阿奶, 对吗?”若是的话,舅公不会让邱秋一个小姑娘出头。

“邱秋过目不忘。”哪学的,自己找理由去。

张明河眼里的伤感尽去,唇角怎么压也压不住,一个劲地上扬。

褚辰瞥了他一眼:“我闺女邱懿昭虽不如她妈远矣,却也比一般孩童聪明, 什么晦涩的古文、外语,听读两三遍也就会了。”

“邱懿昭?!你们的孩子姓邱?”

“嗯,小的叫邱懿航,昭昭给取的。”

“哈哈……”张明河边笑边拍桌子,连声叫好:“我和你嫂子不用再生了。”

褚辰愕然:“你几个孩子?”

“三朵金花,大的三岁,老二和老三是双胞胎,我来时刚满月。”

就孩子、家庭两人交流了番,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人越来越熟稔。

待用罢饭,回到楼上客房,张明河拿了个信封给褚辰:“给秋秋和两个孩子的零花。”

褚辰打开信封看了眼,是张两万的支票。

“秋秋一万,两个孩子一人五千。”张明河道。

褚辰没要,看张明河的穿着便知,并不是多富裕,大伯在那边走的是政治路线,堂哥日后接他的班,拿的是死工资。

没直接拒绝,转手悄悄放进他的皮箱里了。

“对了,”正在收拾东西的张明河突然道,“有一件事得提醒你一下。你们楼下那位退休的博物馆副馆长苏老,你离他远点。”

褚辰一愣:“理由?”

张明河在他对面坐下,身子探过圆几低声道:“从小到大阿爸跟我讲过他不少事,他的同窗好友,我也知道不少,却从没听他提起过,他1945年中枪被救……”接着他仔细说了前几天去苏老家拜访,苏老拿出小报和子弹一再试探他的事。

“也许他真认错人了,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你注意点,别让他接近秋秋和孩子们。”

褚辰听得心惊,苏老以前不住在公寓,七月初他跟人换房才搬过来。他要是有问题的话,那同样突然出现的陶星洲呢?

稳了稳心神,褚辰道:“好,我让人查查。”

“你小心点。”

“嗯。”

眼看时间不早了,褚辰拿上公文包和他送的金饰,带他下楼去机场。

将人送走,褚辰找了个地方将民意调查表誊抄一遍,开车去外资管理部门找曾温书。

曾温书接过褚辰递来的民意调查表一看,惊了,列得好细啊,都是勾选,基本信息里,1.您的性别,□男□女 2.您的年龄:□ 25 岁以下 □ 26 - 35 岁 □ 36 - 45 岁……3.您的家庭月收入:□ 1 百元以下 □ 1 - 2 百元……4.您目前的居住状况……再下面是购房需求、购房预算等等。

这表一出,什么不明了。

拍拍褚辰的肩,曾温书激动道:“我这就叫人复印,然后找人去工厂去社区找老百姓调查勾选。”

褚辰揉揉被他拍疼的肩,笑道:“没我的事了,我先走了。”

“唉等等,你不跟着去?”

“你又不是没人手。”褚辰挥挥手,快步离开了。

曾温书看着他的背影,猛然一拍额头,这样的人才,得先下手为强,想着,立马打电话跟计划委员会的张嘉和,大学生毕业分配实行“在国家统一计划下抽成调剂、分级安排”的办法,涉及多个部门管理,而负责制定分配计划的则是国家计划委员会。

张嘉和一听曾温书现在就跟他要褚辰,龇着牙花子笑了:“别想!”

曾温书立马急了:“你不会想跟老子抢人吧?”

“边去。”张嘉和轻斥了一声,解释道:“褚辰是学经济的,上面希望他大学毕业后出国两年,开开眼界。”

曾温书不服地轻哼了声:“你们也不怕把人放飞了。”

“有邱同志在呢,飞不了。”

褚辰出了外资管理部门,先去了趟旅游局,随之开车去军部,找从前线回来的叶兴言,一是问他知不知道大伯的事,二是让他派人调查苏老和陶星洲。

“你是说邱秋大伯的儿子找来了?”

“嗯。”褚辰将张明河在旅游登记的资料递给他。

叶兴言翻看遍,打电话叫季寒,让他联系他爷爷(大军区的司令),看能不能解封邱家栋的资料,看看人到底有没有死,是不是张明河他爹?

回复得很快:是。

另附一条,今日做得很好,日后双方也不许公开相认。

这事吧,从邱秋献药,进入军方视野,他们便关注了。

张明河能一申请过来,便一路绿灯开道,跟褚辰搭上关系,都是上面安排的。没直接点明,就是想看看二人处理问题的能力。

至于博物馆退休的副馆长苏正平和陶星洲,叶兴言交给604室的杨老师和她丈夫去调查了。

“调查结果没出来之前,你就先别回公寓了。”叶兴言挂了电话对褚辰道。

褚辰放松地活动了下脖子:“正好我刚才又从旅游局接了一单20人的团。”

季寒好奇道:“旅游局的工作人员不够用吗?要分流给你?”

“会几国外语的不多,能流利跟人对话的更少。”褚辰打量眼季寒身上的65式军服,“升职了吧?”

季寒展颜笑了:“副团。”

“他呀,”叶兴言接话道,“吃了没文化的亏,不然就是正团级干部了。”

“我高中毕业。”季寒不服道。

叶兴言:“呵,井底之蛙,也不睁眼看看,现在出门大学生是不是一抓一大把。”

季寒呲牙道:“你去学校抓,可不就是一抓一大把。”

叶兴言噎了噎:“我不管,反正你得去军校进修两年。”

“没空,我下月去前线。”

“一身伤还没调理好呢,找死啊。”

“那我找邱医生去。”

“去什么去,不够打扰人的,军医院不也有几个跟邱秋学会了阴阳十三针吗,让他们给你扎扎。”

“火候不够,没邱秋医生扎得舒服。”

褚辰看看表,该走了,提醒道:“邱秋月底回来。叶叔、小季我先走了。”

季寒长腿一迈:“我送你。”

褚辰婉拒道:“我开车过来的。”

“买车了?”

“嗯。”

季寒笑道:“看来没少挣。”

褚辰笑笑没接这话,反而劝道:“听叶叔的话,去军校进修两年吧。这次上战场,咱们跟人家武器的差别,你应该深有体会。”

差的何止是武器装备啊,还有作战理念、后勤保障。

“相比去军校,我更想在实战中不断学习、成长和改进,积累下宝贵的作战经验。”

褚辰望着他坚毅的眼神,肃穆的神情,一身凌厉如宝刀出鞘的气质,没有再劝。

两人缓步走到停车处,季寒一看褚辰的越野车,便手痒不已,摸摸这看看那,爱不释手。

“今天没事吧?”

“休养中。”

褚辰将车钥匙抛给他:“走吧,送我回家。”

季寒抬手敬了个礼,嬉笑道:“是!”

坐上车,季寒发动车子,一阵风冲出军区大院,朝茂名路驶去。

路上两人聊起了前线的事,一个说一个听,一个问一个讲。

很快车子到了公寓楼下,季寒随褚辰上楼。

家门口,放着四个包裹,分别是袁帅他们四人给昭昭寄的东西和信。

进屋简单收拾了几身衣服,拿上门口的包裹,两人下楼。

“去哪?”季寒发动车子问道。

“先去锦江俱乐部帮即将到来的游客订好房,然后去翼风航模店给昭昭买航模材料,跟四个包裹一起寄过去。”

待事一件件办好,也到中午了,褚辰请季寒吃饭。

“想吃什么?”

“西餐吧。”以前在北京他最喜欢跟一帮朋友去老莫了,昨天接到消息,卫国牺牲了,三洋炸没了一条腿。

“听叶叔说,邱医生跟人合伙开了家假肢生产厂?”

褚辰瞥了他一眼:“军人免费。等会儿我把另一位合伙人的电话给你,有什么需要你跟他说。”

“免费?!”季寒惊愕道,“那么多军人……”战场上伤残的可不少。

“邱秋和她同学最开始联系的那家假肢厂,也只收成本价。”

季寒紧紧地抿着唇,慢慢红了眼眶,随之声音沙哑道:“谢谢。”

“该谢的是被你们护在身后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