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父女相见就算这俩人要躺到同一个被窝……
是日。
天边还泛着鱼肚白,永安、沈时行、小侯爷三人便已出了帐篷。
北定王早已等候在帐篷外。
今日一去,是永安、小侯爷、北定王三人入帐来谈,永安去看北定王时,就见这人神色冰沉,面目寒锐的骑在马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根本不看他们三个人。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永安的错觉,她总觉得北定王好像对她很不满的样子,但她抬眸看过去的时候,却又看不见北定王的面。
是错觉吗?
永安不知道。
也不应该啊,她想,难不成北定王知道她当初偷偷下/药的事儿啦?
小侯爷上前与其打招呼,永安则先上马,而沈时行跟在永安身边时,瞟了一眼北定王。
北定王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没有走。
永安早听说过廖家军“走哪儿杀哪儿”的名声,对这位廖家军的首领有几分畏,所以上路之时心中难掩不安。
但她很快就不会不安了,因为在她与小侯爷一道上马车之后,沈时行竟然也挤了上来。
他振振有词:“到时候你们下去议和,我就在马车上等着,我不下去不就行了吗?”
马车四驾,几乎有寻常人的一间厢房大小,进门便摆成茶室模样,以一屏风隔断,内设一临窗卧榻,这茶室本来就只适合两人对坐,原本应当是永安在左,小侯爷在右的,但沈时行上来之后,直接在两人之间的案旁坐下来了。
他坐也不好好坐,旁人是跪坐,他是盘了腿坐,左边膝盖挨着小侯爷,右边膝盖顶着永安,一副“我就该在这”的模样。
他倒要看看谁敢撵他!他自己凭本事坐下来的,谁都别想把他撵下去。
他绝不可能让这俩人绕开他、独自相处的。
就算这俩人要躺到同一个被窝里,那他也必须在中间!
这么大、这么酸的一个人形疯狗就坐在他们俩旁边,旁人哪里敢说话?之前在永德殿的事儿他们俩可都是历历在目啊!谁知道刺激到他之后他又要干什么!
说起来永德殿,这破地方风水也不太好,占了个“德”字,但里面发生的事儿可真是缺德极了,不如以后改名叫缺德殿好了。
想起来那一夜,永安是不敢开口的,小侯爷是垂眸当看不见的,这马车便显得格外古怪起来。
因为硬生生挤下了第三个人,这茶案便显得局促,马车行进时微微摇晃起来,连茶案上的茶杯也跟着荡起水圈。
这种逼仄的空间,控制不住的摇晃,回荡的涟漪,不知道让永安想到了什么,她又低下头去了。
这马车就这么摇摇晃晃,一路驶向了议和帐。
——
长公主与廖家军的议和帐建在了两军对垒的正中心。
两边人谁都不肯离对方的地盘近一步,所以折中选取了最中间,双方各自派亲兵出来搭建帐篷,后双方一起验查,看看对方有没有弄什么陷阱,还得排除能藏兵的地方,免得对方谈判时突然摔杯为号,从地底下钻出来五十个刀斧手,直取自家主帅的脑袋。
因此这帐篷搭建的极为简单,里面什么多余的摆件都没有,双方亲兵来回搜查十几回,一切妥当之后,还要派人在议和帐外面守着,免得有人偷溜进去。
远远望去,天地间独立一大帐,坐于茫茫人血之上,北风卷地呼啸间,似有白骨于土中翻滚怒吼,但细细一看,不过是枯草随风折动。
寒风卷过时,老兵握着手中的枪,看着那孤零零的帐篷,想,战争快结束了吧?
大概吧,反正廖寒商在和永安差不多时辰的清晨出发了。
——
清晨。
卯时初。
廖寒商收拾妥当,与李万花告别。
冬日的庭院里又落了一场雪,外面的腊梅开的漂亮,廖寒商举着伞出门,李万花挽着他手臂来送他。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二人手挽着手同行百步,眼瞧见了马车,李万花才停住脚步。
接下来的场合就不适合她去了。
因为她现在是廖寒商从大陈那头抢过去的“太后”,应当是廖寒商这边的人质,廖寒商将她当成妻子,但她却不能以廖寒商妻子的身份出面去见永安。
这有可能会让大陈那边觉得自己受了侮辱,你抢了我们先皇的皇后,现在还要跑过来耀武扬威是吧?信不信我们现在就搞点事儿
来啊!
所以为了和谈不出麻烦,李太后是不会出现的。
或者说,直到这场战争彻底结束之前,李万花都不会出现。
李太后都不会出现,更别提永昌帝了,永昌帝只会被关在厢房里,寸步不得出。
走到马车附近时,李万花回过头来,将他身上的衣领扯了扯,道:“风雪大,早些回。”
此次和谈,万望一切顺利。
廖寒商低头吻她,道:“不必担忧我,大陈内已无阻碍。”
两人当时靠的太近了,李万花碰到他胸膛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随即诧异的摸了两下,后道:“你藏了什么?”
他身上穿着冬日棉袍,瞧着厚厚的,里面塞了什么东西也看不出,只是当她靠近了,伸手去摸的时候,才摸到其下有一点坚硬的东西,轮廓不像是软甲。
分明出门穿衣的时候二人都是一道儿穿的,怎的现下他突然便多了个衣裳?
廖寒商被她一问,那张苍老的、平静的面上浮起了几分笑意,只道:“是秘密。”
是他藏好的秘密。
秘密?李万花还能让他有秘密吗?她想看自己掏就是了,所以她压根也不回话,而是利索的抬起手去探进他胸膛里面掏。
她倒要瞧瞧廖寒商藏了什么好东西在里面。
这东西就悬在胸口上,被衣裳裹着,随手一掏便能掏出来,李万花掏出来之后,才发现是个小翡翠凤凰。
她细细看来,骤然记起来,是之前廖寒商使人从永安手里面拍得的物件,两人一直当做女儿的念想藏着,像是他们的第二个女儿。
“今日该见小凤凰了。”
廖寒商含笑道:“我带它去,跟姐姐见个面。”
他从未谋面的女儿,今日终于要与他相见,那些在心底里盘旋的、萦绕的心绪难以排解,促使他藏了翡翠凤凰,一道儿带去。
他也不曾有过当爹的经验,又要去见一个都十六七的女儿,难免觉得有些无措,总要在身上揣上点什么东西,才能压下那颗躁动的心。
李万花嗔怪着将翡翠塞回去,道:“大事未成之前,莫要吓到永安。”
廖寒商当然知道轻重,他颔首道:“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就算是他真的想给永安恢复身份,也需要在他完全稳住局势之后。
现在双方还不曾达成协议,要是在这个时候挑出来永安的真实身份,只会让永安难堪受难。
李万花点头,随后送廖寒商上车。
二人分离时,李万花一直望着他离去的马车。
雪大无音,万物皆安,不过转瞬间,雪上空留马行处,街回路转不见君。
李万花垂下眼睫,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随后走回到廖寒商的书房之中,去看廖寒商留下来的政务。
书房宽大,门口守着的亲兵见了李万花都唤“夫人”,随后一旁的小丫鬟会走上来替李万花推开门。
李万花可不是什么后宅女人,她是不可能甘愿的守在厢房里等着男人回来、从白天盼到天黑的,她只会站在廖寒商的书房里,去看廖寒商的文书。
从男人手里抢政权这一套她很熟,她抢过宣和帝的,抢过永昌帝的,现在来抢廖寒商的。
廖寒商的也不用抢,顺手就给她了。
反正他们已过了夫妻之名,宣和帝已死,那破烂朝堂不值得李万花离开他第二回。
两个跨过岁月长河、国家朝堂的两个人第二次在一起的时候,早已看遍了沧桑,谁都不愿意再伤对方第二次。
廖寒商手上的政务从来不曾瞒着她,她可进他的书房,可看他的战报,也能翻他的所有东西,他给了她最大限度上的权利。
所以李万花在这宅院之中也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跳到她脸上去给她不痛快。
人对人的爱就是这样简单,只要你喜欢她,就一定不会允许旁人轻视她,所以廖寒商如此对李万花,所以李万花如此对永安。
李万花走到书房中后,先拿起了桌案上的一些公文来看。
这些公文多是廖寒商书案上堆积的战报,某处损耗,某处战败,某处战赢,绞杀了多少,俘虏了多少,哪里的粮草不够用之类的,期间还夹杂着一些打小报告的公文。
这些反贼们行军打仗的时候,如果粮食不够用,就会劫掠沿途百姓,若是劫掠到大地方了,便会小发一笔横财,有的人拿横财去跟商贾购买粮草,有的人自己偷偷存下当身价,也有的人嫉妒别人发了横财自己没有,就发来公文跟廖寒商告状。
这些告状的大意就是:“爹啊,不是儿子要告状啊,是他拿了钱不给军队买兵器粮草,都揣了自己的兜里了,这哪里对得起爹啊!”
“爹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在后面填自己腰包啊!这哪里是爹的好儿子啊!不像我,我要是有,肯定都给爹当军资。”
李万花看来看去,心说这帮贱男人阴阳怪气起来也颇有一番本事。
翻过这一页公文,她看向下一页,这一页,写的是廖寒商去派人刺杀寿王一事。
寿王若回,廖寒商手里面的小皇帝就没用了,所以早先时候,廖寒商让人在长安之中动手的同时,便同时派人去南疆那头,杀寿王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