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9日,魔都电影城。
“给我两张《李美兰》的票,七点半的有吗?”
“只有两场,人还坐满了,那下一场什么时候?”
“你好,现在是不是有个讲慰安妇的电影的,我看微博都在宣传这个,这个好看吗?”
等候排队的人很多,这个问题让电影城的售票人员抬起了头,看到是个冒冒失失的青年,只好摇头:“慰安妇的电影,你说好看吗?”
这青年想了想:“是这样啊,那来一张。”
等售票人员把票给他的时候,这青年莫名其妙又来了一句:“这片子是丁丁拍的吗?”
“你说的是那个《第十三号病房》的导演是吧,不是他,导演不是丁丁。”
这青年就盯着手机:“不是他吗?我怎么记得就是他啊?”
售票人员很确定:“不是他,他今年就上映了一部《十三》。”
青年就道:“他微博不是打了广告么,那么多明星都捧场,微博清一色全是这电影的宣传的,我还以为这是他拍的东西呢,还想着这人什么时候又拍了一部新电影。”
不仅是他,他身后大部分买票的人好像都有这个错觉:“我女朋友说这就是丁丁拍的电影,让我下班就过来买票,这导演的票反正有时候挺难买的。”
“估计不是导演,也跟这电影有关,这些大导演自己不拍片的时候就会给其他电影当监制什么的,反正还是他的作品,你就当他的电影看就完了。”
众人会心一笑,也不知为什么这样一说就有一种值回票价的感觉了。
一张票80呢,你说这价格高吧,谁也都买得起,可是你说他价格不高,这玩意我可以喝多少杯奶茶了,有这钱我也可以干点别的,比如影城里的娃娃机就够刷二十多次了。
电影是商品,观众手上的这张票,其实就是一个衡量商品质量的东西,商品统一标价80,但观众会在一包薯片和一个洗脚桶里,准确无误地选择洗脚桶,因为后者才会有一种性价比高,我买这东西更值的感觉。
这个青年背后,一个反戴鸭舌帽的口罩男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成了洗脚桶了。
主打一个实惠、性价比高、泡得舒服那种。
丁丁:“……”
关键这电影真的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不忍这电影沦为炮灰大力宣传了一下,他还没在微博上宣传,他就是在朋友圈宣传了一下——结果那些看过他朋友圈的人居然跟约定好了似的在微博发文,一个个的跟有模板一样,配图格式排版什么的都差不多,统一第一张图是《李美兰》的宣传海报,第二张图是丁丁的在朋友圈那句‘不看不是中国人’的道德绑架,第三张图则是在电影院里晒票根。
众明星亲友同行各种配文,比如曾芃配文:“托老丁的福,这下是中国人了。”
董子高配文:“抢救式记录,存在的意义大于电影本身。”
罗布里配文:“于无声处听惊雷。”
赵小菲:“勿忘。”
彭和平:“我们如何对待受难者,就如何对待自己,如何对待过去,就如何对待未来。”
任楚春:“所有愤怒的情绪,能否归于平静。”
杨桃:“若有一天,12变成了0,我们又从何处寻找这段历史呢?”
王炳坤:“太痛苦的时候,人就会选择以往,她们可以说不讲了,但我们要永远记得。”
闻樱:“克制而理性,客观而真实。”
周文超:“苦难而善良的灵魂会被每一个中国人记住。”
杜小平:“平平淡淡,真真切切,用心之极。”
大河:“永不遗忘,代代相传。”
丁丁进入电影院看电影之前,微博热搜对《李美兰》的讨论就已经全线飘红了,12点40的时候毛春春的过激言论‘看完电影更痛恨日本鬼子了,打倒日本侵略者’还被顶上了热搜。
张明义、唐雪、付锋、马宁、焦国栋这些相熟导演的评论丁丁还来不及看,这些导演对这部纪录片更上心,给出的都是百字影评,从导演和制作角度指出了电影的不足,但更多的是对这部纪录片的夸奖和欣赏。
王克勤、齐仲平、闫红兵、刘丹等北影教授们的影评还在路上,因为他们教授的身份,影评更具有学术性和专业性,所以不是一天两天能出来的,但架不住丁丁每天一个电话地催促,关键这个姓丁的催更的理由还很奇葩。
“老师,快点啊,隔壁程雪松的影评都出来了,战斗号角都吹响了!”
众教授:“……”
程雪松这个影评人大概就是某丁嘴里砖家叫兽的典型,他发起的人民电影运动明明白白指出并反对的对象。
丁丁不喜欢程雪松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程雪松也不喜欢某丁下里巴人的风格,两人之间的仇恨从某丁强行冲上台给程雪松喂了一颗噎死人的大山楂丸开始,到现在某丁总撰的《人民电影》杂志还抢走《周末电影》的受众,听说程雪松筹谋着要将‘金扫帚奖’颁给丁丁,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
‘金扫帚奖’就是由《周末电影》主办发起的华语电影史上首个为年度最差影片颁发的奖项,为鞭策中国电影而设立的奖项。
程雪松总觉得丁丁的电影烂俗,上映院线肯定是那种排行垫底的那种,他放出风声直指丁丁就差没指名道姓要把奖颁给他了,结果每次院线票房的结果都跟影评人的评论大相径庭,影评人喊打喊杀但观众不同意,这金扫帚怎么也扫不到丁丁头上,这就更让程雪松不满意了。
其实也怨不得程雪松小心眼,因为丁丁确实也不干人事,刚开始也只不过雇保洁断了人家编辑部的电,后头直接明目张胆挖走了《周末电影》好几个编辑,亲身传授一众学弟学妹们什么叫商业暗战。
丁丁预估这几天影评人影评出炉之后,电影受到的关注只会更多,当下就很有话题和关注度了,有话题关注度自然就会吸引观众进入电影院,就像现在,魔都随便一个电影院里,晚场的座位空缺的不多,丁丁眼睛一扫就知道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的上座率。
这个数字还可以再涨。
丁丁看完电影之后着重观察了一下观众反应,灯光亮了众人也未即时离去,而是默默注视着屏幕,看着屏幕上那些老人曾经说过的话,看着屏幕上闪过的工作人员的名字,这一刻电影的一些东西留存在了人们心里,这就是纪录片的意义。
众人还沉浸在电影带来的气氛里,这电影主题是沉重的,是严肃的,但导演却没有人看到特别悲痛的东西,阿婆们有时候会有说有笑的,有时候会唱山歌,片尾山歌重复地唱起来,有一种让人心里亮堂的感觉。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众人:“……”
众人:“等一下这是串场了还是怎么回事。”
不合时宜的手机铃声响起,原来不是电影里的插曲,而是现场观众的手机响了——众人一时之间又好气又好笑,就见角落里一个鸭舌帽男人飞快地压低身形走出去,却听到电话里熟悉的声音告诉他:“你要的东西,下来了。”
……
咖啡店,朱倦勤喝了一口咖啡,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歌声。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
朱倦勤:“快点滚过来。”
“好嘞。”丁丁一秒到位,就见他搓着手手按捺不住激动之色:“朱老,我要的准生证真的下来了?”
在丁丁迫不及待的神色下,就见朱倦勤慢悠悠掏出了一份印有红色公章的文件:“自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