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一顶小巧雅致的帐中还燃着点点烛光。

帐中烧了足足的银炭，烘得人暖而不燥。

消金兽中的伽南香明明灭灭，丝丝缕缕的淡香正从中缓缓溢出。

孟怜溪斜卧在榻上, 青葱白皙的纤指正把玩着一颗葡萄。

不多时, 帐门被人掀起, 小侍红豆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披了大敞裹得严严实实的徐玉朗。

“少爷，徐公子来了。”

闻言，孟怜溪抬眼看对方一眼, 面上当即带上了浅笑，可那笑意却始终为达眼底, 还泛着莫名的冷。

他身形未动，只是挑了下尖尖的下巴，示意徐玉朗随便坐。

“这么晚还请玉哥哥过来我帐中, 当真是不好意思。”

徐玉朗连忙回道：“不打紧的, 我方才还想来寻怜弟弟你说会儿小话呢。”

接着, 他停顿了下, 面上带着温柔的浅笑，状作无意地问, “忘了问你了，昨日情况怎么样？郡主收下东西了吗。”

听闻此言，孟怜溪手上失了力道, 指尖上那颗浑圆的葡萄被他瞬时间挤破了皮，甜腻的汁液顺着他白皙的手指尖缓缓流淌。

一旁候着的小侍红豆见状连忙递上了布巾供他擦拭。

徐玉朗还是第一次瞧见他如此失态的神情，稍稍一思索后便心下了然了八分。

大抵是被明昭郡主狠狠地给拒绝了。

想到这, 一股隐秘的畅意缓缓自徐玉朗心底生出, 舒服得他忍不住指尖发颤, 唇角也禁不住地微微上扬。

待整理好后，孟怜溪扭头看他，正撞见徐玉朗唇边即使被他拼命压制也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当即眉心狠狠一跳，又想到了今日下午他与红豆在马球场上看到的场景。

明昭郡主不仅在那么多人中单收了他一人的绢花，还冲着他笑问他的名字。

贱人！

当即，嫉妒与被好友背刺的愤怒犹如燎原的火焰，将孟怜溪炙烤得几乎失去理智。

他喉头哽了一下，眼中弥漫起水雾，却仍倔强地昂着头，笑着与徐玉朗对视。

“当然，郡主很是喜欢。”

闻言，徐玉朗唇边的笑容一僵，随即神色又缓和了过来，面上带着刻意的讨好，斟酌着用词说道。

“那先在恭喜怜儿弟弟了，郡主既然喜欢，便说明她对你这个人有好感，想必怜弟弟你嫁进安定王府是早晚的事儿。”

没想到话一说完，孟怜溪紧接着便接过了话头，慢悠悠地说道。

“承哥哥吉言，若怜溪真能嫁于明昭郡主，日后一定求郡主纳了哥哥做通房。”

通房二字，孟怜溪咬得极重。

只因徐玉朗在府中虽是长子，但因其父亲只是徐君音的通房，且至今没能成侧侍，所以一直被嫡出的弟弟压上一头。

孟怜溪生性娇蛮任性，喜欢撒娇和被人哄着，而徐玉朗因处在那个位置上，自小便会察言观色。

所以一来二去，他便攀附上了孟怜溪，也在他那间接为母亲的事业帮上了不少忙，慢慢地才在家中处境好上了些

可现如今，令孟怜溪没想到，被他视为好友、知道了许多他男儿家心事的徐玉朗，竟然也在打着明昭郡主的主意。

他不允许自己被利用过后，还要被对方抢了妻主。

孟怜溪偏要让徐玉朗亲自将那个该死的念头扼杀在襁褓里，并亲眼看着他嫁于明昭郡主，还要送上祝福。

“怜弟弟这是何意？”

徐玉朗心神一震，而后故作镇定地问道。

“何意？玉哥哥当真听不懂吗？”

孟怜溪将擦完手指的布巾随意地丢弃在了地上，摩挲着已然干净清爽的手指尖，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绢花怎么能做得如此精巧，竟能入了郡主的法眼，改明儿玉哥哥也教教我如何？”

话毕，徐玉朗面上神色一僵，方才还有些微微泛红的面上倏然变得灰白。

他心中又急又慌，立刻起身想要去拉孟怜溪的手，“怜儿弟弟，你听我解释......”

可才靠近塌边，就被孟怜溪一巴掌掴在了脸上。

这一巴掌，用了孟怜溪十成十的力道，打得徐玉朗顿时偏了头，随后白皙的侧脸上便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徐玉朗狼狈地捂住脸颊，眼睑处被屈辱的泪水浸得发红，纵使心中恨得牙痒痒，可为了母亲的仕途和自己在徐家的未来，只能忍辱负重般地低垂下头缓缓跪坐在了孟怜溪的脚边。

看到他又恢复了往昔那那般服顺谦卑的模样，孟怜溪这才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

不过是一上不得台面的通房所生，就连嫡子都不是，还配和他争。

孟怜溪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后说道：“我听闻你母亲国子监祭酒的职位，就快要卸任了是吧。”

闻言，徐玉朗猛地地抬起头，面上有些惊慌与乞求。

他母亲已年近天命，挣扎半生最高官位也不过是从四品，近期好不容易有升迁的可能，升降与否又全系在孟怜溪母亲左丞手中。

而孟左丞又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徐玉朗万不可能在这顶要关头断送母亲的前程。

“孟公子、怜儿、孟少爷，我错了、我错了，求你不要，只要你肯原谅我，玉朗做什么都愿意......”

他说着，俯身向着面前的孟怜溪磕起头来。

徐玉朗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强忍许久的眼泪，也一滴滴地砸落在身下铺着的裘毯下，落地无声。

而孟怜溪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孟怜溪才懒洋洋地喊住了他。

“行了，想要我放过你也可以。”

“但，你需得为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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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整顿完毕后由羽林军开道，一行人向着猎场深处进发。

建元帝一身飒爽骑装行在前，身侧一左一右跟着的则是同样全副武装的季旷柔与最受宠爱的九皇女季锦阔。

身后则是亲近的重臣，萧茗也自然也在内。

越接近猎场中心，建元帝神情便越是难掩激动，。

对着身侧的季旷柔言道：“当年朕与你母亲像你们俩这般大的时候，最期待的便是这每年一次的秋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