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一股浓郁的凤尾花香袭来, 激得相泊月脊背忍不住发出一股难耐的战栗。
下一刻,他便被人梏住了腰,在余震中牢牢地稳定住了身体。
相泊月惊得闭上了眼睛, 可想象中的酸痛并没有袭来, 转而发现自己的侧脸正枕在一片奇异的柔软之上。
柔软下方是心跳。
强劲而又力。
一下又一下地震颤, 不慌不忙。
待发觉出自己贴到的是季旷柔何处后,相泊月连忙抬头。
惊慌地向上望去。
正撞见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中。
眸子的主人面上带着笑,其中的神色还带着说不清的轻挑与玩味儿。
“看来上次果真让你长了记性,知道了本郡主究竟要怎么谢才对。”
闻言, 相泊月呼吸一滞。
刚想开口解释方才不过是意外,话到嘴边却极难吐出口。
他轻颤着鸦睫, 昔日曜黑沉静的眸内,正自湖心泛起层层涟漪。
一波高过一波。
一浪强过一浪。
心乱得不知如何才好,在不受控制地咚咚直跳。
相泊月想要强撑着起身, 却只觉得手脚泛软, 根本使不上劲儿。
殊不知, 他那透白的面容上此时已染上了绯红, 甚至连那细腻无暇的后颈,不知何时也已变得糜红一片。
像极了秋天枝头上熟透的浆果。
让见到的人想狠狠咬上一口, 看是否能从中渗出甜腻的汁水。
季旷柔的眸色随即一暗。
出于直觉,相泊月隐约觉出了几分危险,他心中思绪纷乱慌乱得不知所措。
修长的玉指紧张到几乎要将手中季旷柔的衣角捏碎。
头顶的阴影越靠越近, 相泊月一时间不知要作何反应,索性逃避似地直接闭上了眼睛。
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睫毛更如花丛中蹁跹的蝴蝶, 不住地颤动着。
少顷, 有馨香的气息喷洒在了相泊月的脸上, 其中的温度炽热得仿佛能穿过他薄薄的面皮,直透浸他的骨髓里去。
可下一刻,对方却轻笑一声,骤然远离了他。
霎时间,相泊月全身僵滞了一瞬,随即只觉得胸口处除了回荡着疑似被人戏耍后的难堪,还不可抑止地溢出了一股让他惊愕的酸胀与失落。
这种空落到能逼疯人的感觉,让相泊月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东西来填充补满。
就在他伸出手的前一瞬,季旷柔放开了他。
浅淡的馨香远离了他,相泊月觉得就连他周围的空气也一并被抽离了。
闷滞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坐稳。”
季旷柔淡声言道。
话毕,她不再看眼前的青年,转而双手抄在胸前,向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锦靠阖眼假寐。
车身微微晃动,一路平稳。
不一会儿便到了相府。
相府的众人早已得了消息,以刘管事和曹氏为首,携着季旷柔新赐的几个下人,齐齐出府迎接。
而晴然,则早在成婚前几天,便被季旷柔接回了安定王府。
相泊月已然嫁给了她,断没有让晴然继续待在相府受罪的理由。
见到明昭郡主的马车果真自街角缓缓驶来后,曹氏欣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激动之余一时间也挺直了腰板儿,想让这周围的邻里街坊们都瞧瞧。
他家少爷虽说嫁过去是做侧夫,但也是个受妻主宠爱的侧夫。
只要明昭郡主一日不娶驸马,那他家少爷便和正夫没什么两样!
宽大阔丽的马车径直驶入了相府,曹氏迎着众人或艳羡或好奇或讥讽的目光中,得意一笑,随后扬长而去。
待相泊月一下车,曹氏便寻了个机会将他带进了他以前的闺房。
将房门紧紧关上后,曹氏满脸好奇,着急地问道。
“怎么样少爷,郡主那晚可吃了你的苹果?”
洞房前让妻主吃自己从爹家带的苹果,是曹氏他们那的习俗。
寓意妻夫一辈子平平安安,日子甜甜蜜蜜,早诞爱果。
隐晦点的,也有将妻主的心拴牢在自己身上的意思在。
所以曹氏在相泊月出嫁前,也给他了一个,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给郡主吃下。
给嫁人后的日子博得一个好彩头。
闻言,相泊月眸光一暗,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
先前他从没有想过,季旷柔会不喜欢吃苹果。
而那晚的苹果,自然是没能送出去。
吞吐犹豫了良久,相泊月选择了蒙骗曹氏,好不教他担心。
“吃了的。”
曹氏一听,面上的笑意愈盛,拍手说道:“吃了好哇,那果子是我特意托人摘的北村娘娘庙里的,开了光的,听说保姻缘、送女什么的可灵了。”
说着,他看向相泊月的腹部,神情期待,“说不定呀,少爷很快就会怀上小小姐喽!”
听了他的话,相泊月墨眉微拧,下意识地侧身想要躲避他的视线,“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这些。”
谁知他此话一出,曹氏立刻就嗔怨地瞪了他一眼,怪他净说些傻话。
“这男子嫁人后啊,最好尽快地为妻主诞下女嗣,这样才能稳住自己在妻主心中的地位。”
他循循善诱地继续道:“你若是不想生,一年两年还好,三年四年呢,女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不愿意生,那她就会去找别人生,总有男人会愿意生的,到时候就没你什么事了。”
闻言,相泊月喉头一滞,不由得捏紧了指尖。
曹氏看自家少爷的神情有些松动,随即再接再厉地说了下去。
“所以啊,趁着自己年轻多生几个孩子傍身总是好的,最好是女孩,日后即使妻夫情分淡了,她也会因着你俩的孩子而想着你、念着你几分的,终归不会弃了你。”
说这话的时候,曹氏拉紧了相泊月的手,重重地摇了几下。
直到相泊月态度软化,终于肯点头应下后才松手。
可曹氏的话还没说完,望着眼前自己从小看顾大的相泊月。
他哀哀地叹了口气。
自家少爷的脾气秉性,他是识得了。
打小生来便有些沉静内敛,越长大便越是被主君教导要克己复礼、端正雅方。
一丁点没做好,便会引来主君的责罚。
然而他人心思又十分的聪慧敏锐,时常将许多事情憋在心中,即使面对他这个乳父,也不愿意坦露半分。
内心敏感又少言寡语,性子还冷。
曹氏真怕他在王府不得郡主宠爱后,受了委屈后只能忍气吞声,再因此憋出个好歹来。
他走上前,抚了抚相泊月背后垂散的柔顺墨发,语重心长地言道。
“少爷啊,奴是过来人,看得出你是想找个与你心意相通的妻主,可很多时候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郡主人生得俊秀美丽,出身也高贵,对你来讲是个良人。”
“更何况郡主现下心思还放在你身上,牢牢把握住她的心才要紧,女人嘛,或多或少都有些大女子主义,有些时候咱们这些男子,要理解更要大度,这点你要想通。”
接着,曹氏冲微蹙着眉神情凝滞的相泊月眨眨眼。
“最重要的一点,在某些方面你要主动一点,可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冷着脸对郡主了。”
说着,曹氏引着相泊月缓缓走到一个被锁着的木箱之前。
这是先前他为少爷出嫁前准备的压箱底的东西,可谁知一忙起来晕头转向,就给忘了。
索性现在给他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