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失情雨 清汤大小姐 21955 字 2天前

第41章

敬渝面露疑惑,古怪地打量了一下游之翎,只听见他继续说:

“就比如呢,你想办法制造一些机会,让太太看见你跟其他女生走得很近,觉得自己有了情敌。她要是生气呢,那就证明她心里面还是有你的,极有可能再逼她一把,她就会愿意敞开心扉,正视自己内心的情感了。”

郑徽听着听着,竟然觉得这法子不地道的同时但还是有点道理的,连忙又问:

“那太太要是不生气,也没什么反应呢?”

游之翎“啊”了一声,悻悻地回道:

“她要是不生气的话,那就是心里面已经没有敬总了,所以敬总做什么,她也就都不在意了。”

说完,他想象了一下这种可能性,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对面的敬渝自然清楚自己这婚是怎么结的,他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去试探她心意的底气。

原本还有孩子的事情可以做借口,但现在他也知道了舒纯熙并没有怀孕。

没了当初那个借口,两个人婚是结了,但压根没有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如今之所以还勉强能维持得下去,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强求,怎么还能蹬鼻子上脸去验证些什么呢?

当然了,弄清楚她的心意,确实是埋在心底里的一件要紧事,但肯定不是用游之翎说的这种方法。

本来她就生自己的气,到现在也没有原谅自己。而因着他的缘故,她都已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若只是为了逼她承认心意,自己就要跑去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再转回来欣赏她的伤心和心酸,用这种手段去算计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他还算得上是个人吗?

敬渝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淡淡地问游之翎:

“你怎么想出来这个办法的,有经验,自己试过?”

“呃,”

游之翎陷入了短暂的回忆之中,小声说:

“我上大学的时候追我前女友,追了很久她也没松口,后来新学期开始,社团活动里有别的女生总找我说话,被她看见了,她就跟我生气不理我……然后,我弄明白她生气的原因之后,再次跟她表白,我们就顺利在一起了……所以这个方法,也是我自己总结出来的。”

敬渝点点头,“奥”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鸡尾酒,双手往桌子上一横,望着游之翎的脸,又疑惑道:

“那你们是怎么分手的?”

话音刚落,游之翎脸上就出现一种犹豫纠结的神情,低下头不给其他人看自己的表情,声音低低地从嘴巴里传出来,说:

“她说我是中央空调,一点都不洁身自好,总是跟其他女生走得很近,她实在受不了了……”

说完,男人又忽然抬起头,求助似的说:

“可是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啊,但我怎么解释她都不相信。”

余下的几个人各自端起自己的酒杯,都默然地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避免回应游之翎的视线 。

最后还是敬渝淡然地说了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看来你这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说完这句话,敬渝把杯中的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打算离开,旁边的另外两个人也站起来给他让道。

男人摆了摆手挥别秘书室的几个下属,到前台签了单,然后踏上了回家的路。

后面的游之翎闹了个欲哭无泪的脸,拽着郑徽说:

“老板怎么这样啊?我好心好意给他出谋划策,他反而阴阳怪气我!”

郑徽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把游之翎制住,侧过脑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建议道:

“你还是把你这些亲身经历的血泪经验留给自己吧。”

“喂,你什么意思!”

郑徽抬起双手交握,抵在自己的脖颈后面,悠悠地说:

“你个傻子还看不出来么?敬总跟太太是多少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人家从十几岁开始就是个妥妥的‘未婚妻管严’,这种馊主意压根舞不到太太面前,敬总就给否了……谁叫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办法的?”

游之翎这才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但也不能怪他,他进秘书室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哪里知道这些。

敢情老板是替太太抱不平呢,护得也太紧了。

游之翎哀嚎一声,对着郑徽高呼“你丫害我”! 。

敬渝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多。

这段时间他回来得都很晚,担心打扰舒纯熙,就不会再回楼上的卧室去洗漱。

久而久之,书房里也备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他一般就在一楼的一间客房里沐浴洗漱。

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敬渝想了一下,舒纯熙今天晚上大概率还没有睡,毕竟中午睡了一觉,有可能下午才醒,那晚上就容易睡不着。

就这样想着,男人回书房拿了那箱玩偶上了楼,在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然后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亮着灯,床上坐着的女人捧着平板,一只手在屏幕上滑动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听到敬渝进来的声响,舒纯熙抬了下头,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

而站在门口的男人则低头用指尖摸了下鼻子,故作寻常地解释了一句:

“我来找条领带,明天要用。”

回应他的是一声极其低的“哦”,好像并不关心,从嗓子眼里随意滑出来一个音节而已。

然后敬渝就转身进了衣帽间,把那一提娃娃侧着摆在中间的展示柜上面,然后还后退了两三步,远远看着跟正面呈现出一个角度的箱子,颇为挑剔地又走上前去,调整了一下角度。

就像是一位在给产品拍效果图的摄影师。

鉴于今天上午的事情,敬渝拿不准舒纯熙看到这个东西还会不会喜欢,所以他选择比较稳妥地把东西悄悄放在衣帽间里,等她自己发现。

做完这些,男人再打开一层展示柜的抽屉,从自己那一堆领带里随便拿了一条出来,握在手心里,出了衣帽间。

舒纯熙刚刚就看见敬渝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了,但他也没提,反而把东西拿走了。

心里不痛不痒地萦绕着一点好奇的感觉。

等到男人出来的时候,她又看了眼,确定东西是被他放下了。

偏偏头,女人眨巴着双眼,注视着本该出门的男人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过来,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近。到了跟前,还顺势坐在了床边。

“你……”

嘴里嘀咕了一声,舒纯熙不动声色地问了句:

“干什么?”

敬渝静静地望着她,女人微翘的唇昭示着她心情还不错,看上去已经从上午的那一遭中恢复了过来。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再主动提起来,把她的情绪重新勾回来。

想着,缓缓呼出一口气,仗着先前喝的那杯鸡尾酒的酒精浓度,敬渝牵起唇角,嘴角噙着笑,忽然就问她:

“我能亲你一下么?”

在舒纯熙微微扬动的双眉之中,赶在女人拒绝之前,他又低笑了一声,定定地望着她,小声说了三个字。

“求你了。”

舒纯熙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敬渝,发现他的记性好像不是很好。

上午发生的事情储存在大脑里面,她醒过来之后,缓缓地又读写了一遍,后知后觉地隐约有种羞耻和愧疚的感觉。

她是赌气,但她并不喜欢用言语来刺伤别人。

那一句“你配吗”,被怒火中烧的自己脱口而出,多少带着点口不择言的成分。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难得地会萦绕起一丝心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更何况,她好像还逼他承认“他不配”。

想来感情不协便罢,何必闹得彼此这么难堪呢?

然而,眼前的男人好像丝毫没有被她的那些话给影响,对着自己依旧笑得出来。

舒纯熙都快要想不明白了,她究竟是该夸他情绪稳定呢,还是该说他记吃不记打呢。

明明只要他进一步,她就会想办法扎他一刀,逼他退回安全距离。

而现在,他竟然还敢凑上来,并且说的话都有点不要脸皮了。

“我上午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记得了?”

女人低下头,漠然地提醒了一句。

身旁坐着的男人随之沉默了一下,伸出手来把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之中,终于开口,说:

“我记得。但我不是也说了吗,我喜欢你,纯熙,我可以等,可以努力,我会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

舒纯熙被握着的那只手一僵,只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午那时候,听到他说那些话的情景里面,就连当时的那种情绪也随之将她再次席卷起来。

一颗如同涩果般的心,被繁复的果皮给包裹了起来。

打不开,看不清,也砸不烂。

“不会,我不会喜欢上你的,你等不到的。”

她摇了摇头,把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为什么?”

男人嘴角的笑终于还是凝滞住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究按捺不住心里的话,有点绝望地追问了一句:

“我们还有很多年不是么?

“而且,敬亭已经走了,他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纯熙……”

第42章

舒纯熙忽然冷笑了一声,面上没有了一丁点的好脸色,

“所以呢?就因为敬亭死了,所以你觉得你又有机会了?”

敬渝一时凝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双拳不自觉地蜷了起来,有些无力地搭在被子上。

好像不论说“是”,还是“不是”,都不是什么好回答。

或许他就不应该提起敬亭来,他应该避开这个名字的。

“纯熙,其实我,我一直……”

敬渝不想在这种时候保持长久的沉默,仿佛他没有勇气回答这个问题。艰难地在脑中措辞斟酌着,眸中浮着一种很复杂的神色,他望着舒纯熙,终于把一句话的后半部分给说完:

“我一直都在等你,回过头来再看看我。”

女人没有回答,他则屏住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攥住了手,

“我的意思是,我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你回头。……就算是敬亭还在的时候,只要你有一丝一毫想要回到我身边的意愿,我都会很高兴。你不需要担心任何外在的麻烦,我都会替你处理好的。”

他无数次天真地在脑子里设想过这件事。

从在意识上放纵自己,到在黑夜里慰藉自己,总之他一直在幻想着会有这么一天。

并且在一成不变、日复一日的等待之中,他终于想明白了:

即使她嫁给了他的堂弟又怎样?

只要她流露出任何一点后悔了的想法,他就愿意帮他们处理离婚的事情,然后去莫瑞恩尔带她回来。

但是没有,她彻底忘了自己,然后去爱另一个男人了。

他们俩的那段感情,被她彻底给割断了,丢在了身后,留在了两年前。

他追去莫瑞恩尔的时候,舒纯熙已经跟敬亭登记结婚了。

这一点,是即使他到了波利,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这却不是最紧要的,因为她并不愿意跟自己回来。

尽管,这件事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期乃至于认知,可他终究无法做出来强迫她改

变想法的事情,所以也只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波利。

第一年,他还沉浸在那种终有一天她可能会反悔的幻想里面。

等到第二年,他已经绝望地接受了事实。

那就是她大概真的不会再回头了,她跟敬亭会白头偕老,而自己则会孤独终生。

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最初的那件事。蝴蝶轻轻煽动了一下翅膀,直接引发了后面这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坐在床上的女人,双手紧紧地揪在一起,身体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如同入定老僧,脑子里只是回响了一遍敬渝的话。

他在等她回头看看,等她反悔,等她……

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本该巧舌如簧的嘴巴此时干巴巴地闭着。

如果生气愤怒的时候她能说出很多刺人的话,那也仅仅是因为还有一份心气催着她。

可现在,她却是真的一个字都不想费心去想,也不想去思考该说些什么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来敬渝说的那条消息来。

那天之后,她在网上随便找了一家店,问他们能不能修复被删除了的聊天记录。

两年前,她不仅仅是拉黑过敬渝,那条信息被删除之后,她还把敬渝的账号也给删除了。

所以要找回那条信息,难如上青天。

于是作罢。

舒纯熙用鼻子泄气般地呼出一口气,忽然抬起头,朝他伸手,道:

“把你手机给我。”

敬渝愣了一下,但并没有顿很久,立刻就站起身下楼去拿自己的手机。

他的手机是大约两年半前换的,平时用得不多,到现在内存也没满,所以也就没有换过。

而敬渝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会导致他们俩聊天记录清空的行为,因此,他给舒纯熙发的那些信息记录也就还在。

舒纯熙拿着他的手机,甚至没有往上翻多久,就滑过了好几个位于中间提示年份日期的灰色矩形,找到了敬渝发给自己的那条信息。

话不算太长,但言简意赅,应该是他提前就编辑好了的。

先是道歉哄人,然后就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婚期他擅自定好了最近的吉日,婚礼的布置也都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最后叫她玩得差不多了就回来,别生他的气了,等她回来,他任凭她出气处置。

诚然,对于当年的那个敬渝来说,这条信息里他摆出的姿态已经够低了,大概他也终于觉察得到,这件事其实并不同他们以往的那些闹别扭。

确实不同,以至于无可挽回。

舒纯熙捧着手机,看屏幕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一动不动,没有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

敬渝凑上前,轻柔地朝她搂过去,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然后将头放在舒纯熙的肩上。

男人的声音沉闷,紧闭着的双眼似乎在极力阻止着心绪泄露,颤着尾音,瓮声瓮气地说:

“纯熙,我常常在想,要是那时候我立刻答应你就好了,也就不会有后面事情,我也不会失去你了。对不起,都是我没有处理好,是我不好,让你伤心失望了。

“而且,我也不应该跟你赌气那么久的,不然我早知道你和敬亭的事,我一定会阻止的。要是我知道,我们赌气的后果会是这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赌气的。

“纯熙,失去你的后果是我真的无法承受的,这两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我真的很难过。”

说到最后,男人的声音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眼睛也终于睁开来,开了闸的情绪再也止不住,双睫扑朔着掉落了几滴泪。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但是这场气你已经生了两年了,久到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真的,我们就此和好吧,好不好?”

而听完他这些话之后,身前女人的身体明显更加僵硬了一些,她艰难地转过头来,用一种复杂到极致的目光望着他,从落泪的面上扫过,忽然很静地告诉他:

“其实我不怪你。”

她其实没有真的怪过他犹豫了,甚至不觉得他是懦弱。

这件事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当然也包括他,她想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一点。

女人移开了目光,望着远方又默默开了口,

“那天去探视我妈妈的时候,她劝我说,当年的事情,你一定也很为难,让我体谅你,而且,那时候爸爸让我来找你,要我跟你立刻结婚,其实是在试探你,要你和敬家与我们绑在一起……”

敬渝嚅动了一下双唇,想说点什么,但舒纯熙没有给他机会,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呢喃得很小声:

“可是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些事,我都明白。我知道那时候要你答应我,其实就是在用感情绑架你,我也知道你确实会很难做。

“这些事,我都明白,但我还是去问了,其实……我也看不起自己那时候的行为。所以,嫁给敬亭,不是赌气,是我自己愿意的,也是我的选择。”

时隔两年,要她去回想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她都不能明确地记清楚每一桩每一件了。

只隐约记得各种事情堆叠在了一起,所有的情绪都那么激烈地纠缠在一块儿,一颗心像是被糊在了一处。

但在那一团迷雾里面,她的心确实是逐渐往天平的某一端偏移了过去,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说是跟敬渝赌气之下的任性报复也好,说是惶恐之中抓住救命稻草的选择也好,说是为着一点私心而选择了敬亭也好,太多太多的理由结合在一起,推着她往前走,她绝不会在原地等着他。

后来她想,自己选择答应敬亭的求婚,其实有一种必然性。

舒氏大厦一朝坍塌,她再是天真懵懂,也看得清形势,知道自己该识些时务,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从前对敬渝“围追截堵”的那种底气。

从前父母荣光尚在,舒敬两家门当户对,自己跟敬渝青梅竹马,她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骄纵任性,也可以尽情地跟敬渝赌气,逼他向自己妥协。

但不过是一夜之间而已,那股子从前有恃无恐的能力,冥冥之中已从身体里被抽走。

她在世事无常的恐慌无助里想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使她嫁给了敬渝,因为要靠他才能帮舒家翻案,他们之间再也不会平等了。

敬渝将会有一个一直拖累他的岳家,终有一日她大概也会成为他人生里的蚊子血。

她即将不可避免地要成为依附他才能生存下去的人了,因为除了他,她已经失去了自己拥有的所有。

但如果她没有了自己拥有的所有,她还能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拥有他么?

她没有勇气去赌这个,选择给自己留点体面,给这份感情画一个句号。

比起因为赌气而另嫁他人,她更不能接受的,反而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跟敬渝的这段感情逐渐走向貌合神离。

这样的感受太折磨人了,就好像是一株精心呵护、饱含期待的蔷薇花,你要亲眼看着它在开花的前夕,于暴雨之中飘零凋谢。

这样的感情收尾太令人难堪了,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的。

第43章

舒纯熙勾唇笑了笑,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敬渝究竟能不能明白。

明明是在笑着,但她转过头坦然望向他的瞬间,眼里还是砸下一滴泪来。

“啪嗒”一声,滴落在敬渝的衣摆,洇出一块水迹。

但两个泪眼朦胧的人都无心去管。

敬渝觉得自己难过极了,身体朝她凑得更近,彻底将人按进怀中。

女人埋首在他胸膛,额头垂下抵着他的心口,不让他看见自己现在的面庞。

声音从身下温吞地传到男人耳边,如同带着午夜里挥散不开的浓雾。

“我没想拖累你的……”

只这一句,重

如千钧般压在敬渝心头,而说话的人仿佛也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终于把这句话吐露出来。

尾音带起一片迷蒙,既而急促地哽咽了一下,就喘不上气来。

敬渝连忙把她的头抬起来,用手抚着她的脊背替她顺气。

好一会儿,舒纯熙才稍稍平静下来,面色却因方才的动作涨上些许潮红,呼出的气都虚弱了不少。

女人挪动了一下整个身体,朝敬渝彻底靠近过去,把脑袋搭在他肩上借力,心里的委屈继续漫上来,缓慢地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你的改变我都看见了,但是……为什么那些喜欢我的话,你不能早点说给我听呢,你晚了,你说得太晚了。”

如果你两年以前就说给过我听,说不定我的底气不会那么快地被抽走,说不定我还有勇气跟你一起去面对那一切,而不是非要选择逃走……

舒纯熙阖上了又在流泪的眼睛,心里的思绪已经不受控地纷乱了起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设想了起来,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都因为心底那些日积月累的委屈而搭在一起。

她哽咽着,张开嘴用牙狠狠地咬在敬渝的肩膀上面。

其实她也并不像自己先前说得那么果决坚定,并没办法把跟他的回忆就此归还给尘埃世界里飘洒的风。

她不是一定要怪他要怨他要恨他,而是在经年累月的生活里面,她的那些心情终究还是变了质,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样坦荡潇洒。

她还是一定要找到一种情感安放在他们两个之间,所以她才开始恨他。

恨他像一颗竹子般空心,恨他沉默寡言、清冷淡漠,恨他从没亲口说过爱自己的话。

舒纯熙回想过他们之间的事,在一起长大的过程里,是她先喜欢上他的。

她是一个任性又骄傲的人,敬渝冷淡严肃没有关系,她可以主动追着他跑。

两家有口头上的婚约,虽然没有正式举行过订婚仪式,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敬渝之后,舒纯熙很快就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了。

此后,敬渝不得招蜂引蝶,因为他是她的。

男人也惯着她,任何她想要从他这儿弄到的东西,就算要费点功夫,最后也没有得不到的。

她闹,他惯着。

那时候她以为这就是恋爱该有的样子。

如果舒家没有出事,大概他们会维持这样的相处模式,直到结婚,至于往后怎样,舒纯熙也没担心过。

可事情并没有那样发展。

等到她忽然置身于惶恐不安的境遇之中时,她要面临许多前所未有的问题。

比如他们是直接成为未婚夫妻的,在这之前,其实少了一个正式的告白。

比如敬渝从来没有直言过喜欢跟爱,他只回应过关于以后生活的规划,但她迷茫了,他对自己的宠溺是只给自己的,还是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如果他的未婚妻换成别人,他也会这么对那个女生么?

是他在感情之中,就是会这样吗?

舒纯熙不知道了,后来的两年里,这个答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就是敬渝大概也不是爱她,他只不过是个还不错的男人,对待女生有绅士风度,仅此而已。

然后现在,他跑过来说他喜欢她,说那些从前他根本不会说的话。

她心里的旧账便又开始翻起来。

他们最好的情况,大概就是不要再纠缠、不要再往来,那样她就心安理得地与他相忘于江湖。

可能会有一点遗憾,但那一点遗憾也是凄美的,至少他们没有沦落到面红耳赤的难堪地步。

但他却非要纠缠,非要有往后。

舒纯熙视线模糊,牙根用力,耳边是男人压抑着的呼吸声。

终于,她松开嘴,下颌隐约僵硬酸痛,吸了吸鼻子,将身体离开他。

敬渝咽下喉中的那声闷哼,身体上的疼痛根本就抵不上心中的钝痛,他甚至觉得,她还愿意给他一点生理上的痛,都是在给他机会。

这样他反而还能好受一点。

男人满目悲伤地追上去,伸手捧起爱人的脸,俯身凑近,去亲吻她的双唇。

“对不起纯熙,我爱你,我爱你,我应该早点跟你说的。

“我真蠢,我以为只要对你好,只要予取予求,只要想着你、念着你就够了,我以为我们这样相处是没有问题的。

“对不起纯熙,我爱你,我应该告诉你的。都是我不好。”

是他不好,是他长久地享受了小太阳对自己的热情追逐,却没有考虑过她是不是也会疲惫。

是他像个闷葫芦一样,没有给够她安全感,才让她不敢全身心地依赖自己。

敬渝的心里早已涌起一种无处安放的情绪,像泉涌般将他整个人的身心都给彻底湮灭。

身躯里只余心脏跳动的寂静之声,他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得无比渺小。

甚至,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非要他娶她,那些背后蜿蜒曲折的东西她懂,所有的一切她都明了。

她斩断和自己的一切,一直都没有回头,不仅仅是因为已经决定放下他,甚至,在她做这个决定之前,她还在替他着想着。

他的纯熙虽然比自己还要小上两岁,但她在这段感情里面,比他成熟多了。

她喜欢他的时候,就追着他给他所有的热烈美好,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她也没有流连,做了一个其实最不任性的选择。

她用最后一次“赌气”,成全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他对敬家需要负有的责任。

那么剩下的一切苦痛难过,就只能由她自己咽下去了。

佳人如斯,而他却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明白这颗蕙质兰心,无可避免地生出一种自惭形秽来。

“对不起纯熙,我是个混蛋,我真是个混蛋……我根本配不上你对我这么好,对不起,对不起……”

唇从她嘴边移开,男人拥上去,将她的头紧紧搂在胸膛上,指尖颤抖,用力的同时却又怕弄疼怀里的人,泪珠啪嗒低落她发顶,又低头吻去。

“我是混蛋,纯熙,我不配,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心痛到难以自抑,身体循着她的气味靠近着她,好像只有遵循动物的本性,才能在这一方压抑到极致的天地里找到归处。

男人捧起她的脸,迷乱地凑上去吻她,虔诚衷心无比,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吻她洁白光滑的额头,吻她轻颤的眼皮,吻她高挺小巧的鼻尖,吻她可爱的双颊,吻她抿着悲伤弧度的嘴巴,吻她单薄的下颌。

最后,又吻回那张唇。

舒纯熙闭着眼,感受得到男人笨拙地在描绘自己的唇形,带着试探的不安,咬她的动作,却又带着点狠厉的强势。

喉咙溢出一声低哼,她张开唇关,流着泪的同时,放他进来,沉默地回应起了他。

男人低头抱着她接吻的姿势,让她有些吃力,舒纯熙不得不使劲儿仰起头颅,在逐渐急切的动作里愈发用力。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推搡着她去回应敬渝。

到最后,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心中的委屈压过了欲/望,使她不得不去抓住些什么,才能填满心中的大洞。

还是欲望终于战胜了那份溢满出来的委屈,任由她在这一刻放纵深陷了下去。

两人尽情纠缠,各自流泪,湿润的触感糊满彼此的面,忍不住动/情地发出愉悦的低呼。

敬渝喉头滑动,强忍着离开了舒纯熙。

怀中的女人既而睁开明眸,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

他抚了抚她肩后的黑发,伸手将她抱起,温柔地平放到床上。

然后覆过去,撑在她面前,再次低头吻她。

只不过这一次,他只是先单方面清浅地啄了她一口,然后凑上去将她双唇分开,用牙将她的下唇咬起,轻轻地磨动着。

就像一只用口中尖牙叼着小白兔的大灰狼,不肯松开口,但也始终顾忌着没有把她的皮肤给咬破。

而后再是上唇。

想亲又亲不到,女人难耐地睁开眼睛,寻到他闪着一点不同寻常的光的眼神,心中一烫,不知所措地抬起一只脚踢了一下,很快就被敬渝用腿制住。

原先抵在身侧的双手没由来地感到慌张,抓紧了身下垫着的被子单面,趁着他总算松开口的空当,溢出一点气音,小声问:

“你,你干什么?”

男人的手肘撑在她身侧,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拢了拢,嗓音沙哑,从喉中滚出一声声急促的浊重呼吸,平复得差不多之后,才郑重地对她说:

“纯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也绝对不会再让你为我流一滴眼泪。若违此誓,就叫我孤独终老,不得好死。”

第44章

舒纯熙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把他嘴捂住,心砰砰跳起来,目光躲闪地望向天花板,慢吞吞地说: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果真有一天……怎么样了,那我们分开就好了,不要诅咒对方,没这个必要的。”

她是怨他不知道该表达自己的爱,但是也没有叫他矫枉过正,非要发毒誓来跟自己表白啊。

另一边的敬渝已经牵起唇角,因为心中正逐渐涌上来将他淹没的欣喜。

她因思考着用词而皱起眉头后,终究说出来一句“如果真有一天”,这不就是证明他们之间还有以后的意思吗?

她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的,她没有拒绝……

敬渝想着,望着舒纯熙的视线就渐渐被湿润蓄满了,竟然只能看得见她模糊的样子,有些难为情地偏了偏头。

女人浅浅地笑出了声,抬起手,在那几滴泪珠彻底滴落下来之前,用睡袍的衣袖替他擦了擦眼泪。

樱桃小嘴微微翘着,好像有点看不起他了,扬着声音嘀咕了一句,

“你哭什么哭?”

“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敬渝有点羞愧地眨了眨眼,伸出拇指也擦了擦她的眼尾,勾唇小声说:

“你看,你也都成小花猫了。”

“哼。”

身下人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想从他身下爬起来。敬渝便转过身先坐起来,然后扶了舒纯熙一把。

看着她在床上坐好后,男人又从身后轻轻地抱过去,双手穿过舒纯熙的臂弯,将她的后背裹在自己身前,头也向前抵在她的肩膀上。

敬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就是想把她拥在怀里,只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好像才会心安。

原本在心里很少有太多情绪变动的人,如今也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了起来。

那些他从前根本就做不出来的许多举动,如今也鬼使神差地开始了尝试,每日做的都是厚脸皮的事情。

但如果,让他变化的这个人是舒纯熙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难以接受的了。

他只恨自己懂得的太晚了,时至今日才彻底醒悟,其实他真的不怎么明白应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只不过,过去的她对自己太好了,他所缺少的情感炙烈的那部分,也被她大大方方地接纳宽容。

但,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愿意包容自己,一下子收回她的那些主动的善意,那他们的关系也就会陷入僵局之中。

这件事,自从舒纯熙从波利回来,他就深有感触,常常觉得自己拿她丝毫没有办法。

如同一个运行自如的魔术法阵,突然失去了泉眼法器那样,会彻底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而纯熙给出的爱,才是他们从前关系里面,那个最重要的泉眼……

但自己竟然到今天,才想明白。

如同大狼狗在主人的腿边轻蹭一般,敬渝的下颚在女人的肩膀上轻轻磨动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想。

而被男人抱在怀里的女人有些僵硬,刚刚被他平放在床上,她其实感觉得到,或许他……但是现在这个拥抱温温柔柔的,好像又并没有那种意思。

一想到那件事,舒纯熙心里没由来得一阵慌乱。

如果刚刚他真的要怎样,她可能有一瞬间的冲动会去接受他。

但是冷静下来之后,让她好好去想一下,她发现自己其实不太想。

性/爱对于她来说,完全是由敬亭定义给她的,所以在她的心里,这件事伴随着侮辱、羞辱、屈辱等所有的不好的情绪。

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赤裸相对时,明明需要他的一点怜惜,而对方却在你敞开身体后扎上最致命的一刀。

就这样想了一下,舒纯熙已经不适起来,干巴巴地将敬渝搭在自己小腹前的两只手掌拆开,自顾往旁边移了移。

背对着敬渝的脸没有转过来,双手抻在身侧,那张肩背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倔强,还有落寞。

敬渝不知道怎么了,朝着她那边移了一点,但克制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贸然去触碰舒纯熙。

只是用一只手护在她身后,用尽量温和的语调询问她:

“怎么了纯熙,你哪里不舒服吗?”

舒纯熙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情况,僵硬地将一只撑在床上的手抬起来,手背向上翻过来,垂下双睫看了一眼。

她的手心上生出冷汗,而整个身体也都如同失去了温度一样。

没有回头把自己的反应露给敬渝看,只是低着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了一声:

“我没事。”

这三个字在敬渝听起来有点古怪,语调平平,仔细一想,跟今天他们两个说过的所有话的语气都不一样。

就仿佛她又平静了下去,疏离了开来,像之前的那些日子一样。

仿若他们从来就没有在这一夜,相拥哭泣过。

风平浪静之后,她又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敬渝静默着,朝她靠近了一些,先是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背上,确认她已经感知到自己的动作、并且没有抗拒之后,才又抱上去,双手揽在女人身前。

怀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反应,几乎默许了他的动作。

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男人才偏过脸,看舒纯熙凝着的双眸,他们一前一后坐着,身体依靠得很近,近到敬渝并不能看清她变得苍白的脸色。

但她十分僵硬的躯体,乃至于结了冰霜一样的磁场,都昭示着她现在心绪的不宁。

敬渝拥了她一会儿,忽然就凑上去亲了一下她的左脸。

一声皮肤相触又分开的响声在房间里冒出来,舒纯熙扯了扯唇角,伸手反过来覆住敬渝的手背,低下头,声音里透露出疲惫,慢慢地对他说:

“我不想做。”

男人愣怔了一下,想明白之后才缓缓哑然失笑,将自己偏过去的头收回来,脖子朝她的脖颈旁凑近贴在一块儿。

然后他抱着怀里的人,带着她的上半身朝着左右两边,规律地摇晃了起来,就像一大一小两只不倒翁。

舒纯熙被他这幼稚的动作弄得六神无主,便是一开始再怎么沉浸在先前的情绪里面,也不得不分出心神来应付他,反而生出点烦躁的情绪,扭过头要去寻敬渝的眼睛。

嘴嘟起,不满地说:

“你干嘛啊……”

对上的是一双带着促狭的眼睛,她发了话,他才停下来不闹她,然后伸出手,用食指的指尖将她的两边乌发顺了顺,在她耳边悄悄地说:

“可我觉得你明明有事,你有点不高兴。”

听他这话,被拥在怀里的女人才意识到,刚刚大概是她反应过度了。

他并没想怎么样,反而是更关心她的情绪。

心外面缠着的果皮剥开小巧的一片,舒纯熙和自己心里的情绪独处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弄明白她现在的感受具体是什么。

有点酸酸的,有点涩涩的,有点难过委屈,还有点心虚羞愧。

她刚刚想的那些事,又怎么能复述给敬渝听呢?

想要惆怅惘然地叹一口气,却又因为意识到他在意自己情绪的这个举动,将那口气生生止在半途中,转而涌起一种无处抒发的酸胀。

心里面

酸溜溜的。

舒纯熙终于张开嘴,温吞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承认了敬渝的猜测。

“我不舒服……我难受。”

“你哪里难受,要不要紧?身体难受吗?”

耳边几乎立刻就传来了回应,就连抱着她的手臂都紧绷了一点,好像整个人进入警戒状态。

她只将头垂得更低,默默地回答说:

“我心里难受。”

男人总算收敛了些风声鹤唳,听明白她不是身体原因的难受,而是心里面不舒服。

有了个方向,自然才好对症下药,敬渝克制地呼出一口先前屏住的气,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同时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张开口,竟然低声哼唱起了一首歌。

敬渝平时并不怎么听歌,只能在自己为数不到的记忆里找到一首童年的歌谣,边唱边回忆着那首歌的调。

似乎还是要面子,有点担心唱得不在调上,慢条斯理地往外一句一句哼。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

这首歌他就记得这几句词,翻来覆去地唱,越唱越熟练。

怀里的人没说什么,但逐渐将后背交给了他,在他的怀中软下去。

男人清润的声音在夜晚的卧室里飘扬,唇角愈发勾起的同时,情不自禁地又带着怀里的人小幅度地要摇晃了起来,倒是很应景。

不知道唱了多久,好像耳边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舒纯熙总算露出一丝笑意来,忽然说:

“我有点冷。”

还在哼唱着的男人听到了她开口,但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听得不清晰,很快停下了自己的歌,而那几个要紧的字已经跟他的歌一样戛然而止了。

如同风吹过,只留下一点扬起的衣摆。

敬渝扬着好看的眉毛,侧了头偏在妻子耳边,确认了一遍,

“你刚刚说什么了,我没听清楚……”

舒纯熙从他怀里出来,转了个方向面对着他,难得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说:

“我冷。”

敬渝张了张双唇,似乎在思考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好在他没有想太久,就好商好量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含着微笑说:

“那我抱抱?”

第45章

面对面跪坐在身前的女人目光躲闪,有点不情愿地磨蹭着。

敬渝嘴角的笑凝着,鼓起勇气探身过去,抓住舒纯熙的双臂,像拔地里的萝卜那样,把她拨到了自己的身上。

两个人顺势往后朝床上一滚,男人的身体垫在底下,而被他拉着的人撞在他怀里。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彼此的闷哼,而后又恢复平静。

待了好一会儿,舒纯熙抬起下巴,抵在敬渝削瘦但还算坚实的胸膛上,从自己的角度去看他的下巴。

似乎是不好意思,总之超级小声地说:

“你回房来睡吧。”

这六个字果然给了敬渝不小的影响,她感受得到底下的“肉垫”不受控制地动弹了一下,然后两只手穿过她的腋窝,把她往上一提溜。

惊呼一声,舒纯熙就被拽到了他头顶,她只得仰着头颅,不然就要跟他面贴着面了。

……不要脸!

舒纯熙暗骂一句,然后眼底下那人就带着笑,得意地勾起唇角,对她说:

“那你亲我一口嘛。”

“呵呵”一声,小猫直接俯下身在他的右脸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不明显的牙印。

敬渝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两只长腿在床上无奈地蹬了一下,然后就被身上人的脚一下制住,不敢再随意动弹。

“舒纯熙你谋害亲夫!”

伸手捂住那半边脸,敬渝委屈起来,一句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不过说完之后,他就立刻闭上了嘴,还没有等心里面那点不妥的感觉蔓延开来,就看到了舒纯熙愣神的目光。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再贸然开口。

好像说点什么,都有些奇怪。

这场婚姻,更像是一个能把她安然留在自己身边的幌子。

但丈夫跟妻子的身份,他自己都尚且没有适应过来,想来舒纯熙只会更甚。

最后,还是敬渝将一只手给抽出来,放到舒纯熙的脖子后,把她的脑袋轻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再搂着她躺好,默不作声地抚摸起了她的脊背。

从前,只有妈妈才会在拥抱的时候,对舒纯熙做这个安抚的动作。

她不知道敬渝是从哪里学来的,但总之,现在又多了一个人会这样照顾自己。

窝在敬渝的怀里,她迷迷糊糊地想,迟缓地进入了梦乡。

意识到将人给哄睡了之后,敬渝又抚了她一会儿,才停下规律的动作,悄悄地将手抽回来,下了床。

然后探身把睡熟的女人给抱了起来,转了个方向,将她好好安置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

睡梦里的女人难得舒展着眉目,只是试图眨动起来的双睫昭示着她正在梦里遇见什么,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舒纯熙的双唇微微张开,因吐气,中间形成一个椭圆的小口,看上去可爱极了。

敬渝撑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眼尾染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

第二天,舒纯熙是在敬渝怀里醒过来的。

她睡觉不习惯拉上窗帘,便看得见外面天光大亮,光线透过露台投进整个卧室,把一切都照成一种淡黄色的明亮,看上去很清新。

女人在怀里一动,拥着她的男人就也醒了,环绕在她腰间的双臂尝试着动弹了一下,底下那只手臂的大臂显然麻得不能动了。

他没有克制,“嘶”的发出一声气音来。

怀里的小脑袋动了动,身体转了个方向,探头好奇地去望他,

“怎么了?”

敬渝从来没觉得清晨醒来是这么一件美好的事情,即使是在一边手臂酥麻得让人觉得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的情况下。

整个人因为意识到怀里的人是她之后,就已经被一种泛着神圣圣洁的光芒照耀,从心口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满足和感动来。

勾起的唇角昭示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敬渝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舒纯熙的发顶,低声说:

“纯熙,我的手好像麻了。”

舒纯熙原本舒展的容颜好像皱了一下,很快从床上爬起来,好让他底下的那只手臂不再被自己压着。

女人穿着有点凌乱的睡衣在他手臂旁跪坐着,抵着手面露纠结地盯着他的手腕,看上去很是紧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敬渝搂着睡了一夜,她睡觉一向很安分,别不是昨天晚上他自己靠过来的吧?

敬渝等着手臂感官回笼的同时,抬起眼皮子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女人的反应,笑了声安慰道:

“我好像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噢。”

依旧盯着他在看,这一声答得有点敷衍。

敬渝觉得这样的舒纯熙可爱极了,就像以前那样鲜活。尝试着动了动手臂,男人撑着起了床,倾身过去,用食指勾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含着笑说:

“我没事了。”

舒纯熙转过身,率先下了床。

敬渝则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起走进洗手间,在洗手台前挤在一处洗漱。 。

敬渝要上班,临走前破天荒地霸道了一次,揪着她的下巴,吻了好一会儿才愿意出门。

就因为早上的这个吻,舒纯熙一直晕晕乎乎到了中午,吃完午餐后,还难得睡

了个午觉。

然后她睡醒后下楼来,就看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客人。

舒纯熙认出那是敬渝的小姨。

朝着客厅走过去的时候,她还在回想那人背对着自己的脸是什么样。

她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光从面相就能够看出来刻薄来的女人。

她走过去,淡淡地喊了一声“小姨”。

郑召雅轻微地皱起了眉头。

以前舒纯熙跟敬亭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她也是跟着敬渝叫自己“小姨”,只不过今时今日再听舒纯熙叫的这声“小姨”,心里面怎么都有点不得劲儿。

她今天来,就是因为听说了敬渝跟她的婚事,特地为了见舒纯熙的。

“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的。

“毕竟我姐她没福气,生小渝的时候就难产走了,这么多年这家里,也就我这个小姨能替小渝操操心了。”

郑召雅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没等舒纯熙回答,就拧着眉头忽然问:

“听说,你跟小渝已经领过证了?”

舒纯熙在旁边坐下,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剩下八指遮挡下的拇指指尖已紧紧揪在一起。

这种咄咄逼人的场景,令她止不住就想起两年前,敬亭给自己打电话的前一天,她同样是坐在这个客厅里,坐在这个沙发上面,听郑召雅发表她那一番让自己不要再拖累敬渝的高谈。

想着,舒纯熙小声“嗯”了一句。

郑召雅翘起二郎腿,向后仰在沙发靠背上面,很不满舒纯熙对自己的态度。

称不上毕恭毕敬就算了,连大大方方地回答长辈问话都不行。

当初这两个人订婚的时候她就不看好,也不知道姐夫是怎么想的,连自己这个亲小姨的意见都不考虑,非要跟舒家结亲。

从私心上来说,郑召雅其实更希望敬渝能娶自己夫家的一个侄女,亲上加亲多好。

那小女孩儿可比这个舒纯熙顺眼多了。

但也耐不住自己这死心眼的外甥喜欢啊。

“舒小姐,这么多年了,我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你这个人身上有什么魔力,能做到蛊惑完哥哥,还能去蛊惑弟弟。

“当然了,蛊惑完弟弟呢,你竟然还能转过头来再蛊惑哥哥。听说你们结婚的事,我还不相信,因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舒纯熙瞳孔微动,盯着郑召雅看的眼神有点吓人起来。

“你可知道我们这些长辈都是不赞同你们的婚事的?但是现在谁还敢去跟小渝说,只怕再跟他提这件事,我们都要踏不进暮帆商会的大门了。”

郑召雅撇撇嘴,嫌弃地看着舒纯熙,把心里的一通火都发出来之后,才软和了一点语气,想了想,还是说:

“但是小渝非要跟你结婚,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结都结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小渝也老大不小了,你早点给他生个孩子才是要紧事。至于生了孩子以后怎么样,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就不管了,你听明白了吗?”

舒纯熙垂下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得低低地应道:

“我知道了,小姨。” 。

敬渝今天有一场推不开的饭局,尽量早地离了席,回家后先跟郑徽回了书房。

先前的那个私家侦探刚挖出来一点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发给郑徽了。

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盯着两张纸还有旁边的一大叠照片,良久地出着神。

“我之前去调了家里的访客记录,两年前舒家刚出事没多久,太太到敬宅来暂住的那段时间,您小姨郑女士来过敬家一次,好像跟太太聊过天……”

郑徽查到的实在有限,斗着胆提醒了一句,

“我不知道,这件事跟舒小姐去莫瑞恩尔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判断吧。”

敬渝烦躁地吐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郑徽闭上嘴,目光也不由得落在那堆照片上面,过了一会儿,继续说:

“最上面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叫Sophia,是波利红灯区的一位应召女郎,名气很大,二少爷在一年前开始捧她的场,给她买过两套高级公寓,还……”

郑徽越说越觉得自己要死了,带着一股子绝望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声音还是没办法维持平日里的平静,有点颤地说:

“还带她在外面过过夜,不完全统计,至少有个三四次。但他好像很快就腻了,然后就换了别人,底下那些都是从狗仔那里买来的底片。”

郑徽粗略看了眼,就知道上面至少有一沓十几张照片。

也就是说,敬亭在跟舒纯熙的婚姻存续期间,出轨了至少大半年,而且对象还远远不止一个。

坐在办公椅上的敬渝垂眼看了下那照片,随手一翻的动作里都透着一种想杀/人的死寂。

想以手覆住口鼻,捂住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然后被他刻意地压制了下去。

男人费解地眨了眨眼,抬头用一种透着迷茫的眼神跟郑徽对视。

敬亭怎么会出轨?

他为什么要出轨?

他不是喜欢舒纯熙的吗,不是非她不娶、此生挚爱吗?

敬渝在脑子里面回想着从前,那些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真心告白。

那时候,那个会露出八齿笑的堂弟在他面前说:

“大哥,我知道你以前对纯熙很好,但是我也不比你差,你看着吧,我跟纯熙一定会很幸福的。”

那时候他听在耳里,满心苦涩,但敬亭眼底的笑意和希冀却是真真切切的啊。

他甚至还欣慰过,这话刺不刺伤我只是其次,重点是敬亭也爱纯熙,他的爱未必比我少,那就很好了,纯熙同样会幸福。

即使那个给她幸福的人不是自己。

他在理智上面祝福他们,至于国内的这些事,就交给自己来扛就行。

他的纯熙只要幸福就好。

敬渝摇了摇头,一对长长的桃花眼底浮上未满眼眶的晶莹来,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地说了一句,

“不可能,敬亭为什么会出轨?”

不,这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是出轨,这是包/养情人,这是出去嫖/娼啊。

难道在他的心里,他的妻子是可以和外面那些人相提并论的吗?

他为什么要出轨呢?

他已经娶了舒纯熙,已经娶了他最爱的女人,他已经赢了,他已经是最大的赢家了不是么?!

那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做?为什么那样对他的妻子?

双手捂住口鼻,不可置信地揉了揉。

如果是自己娶了舒纯熙,他一定不会背叛她,他有她一个就完全足够,这辈子都不会动任何歪心思的。

敬渝想着想着,只觉得毛骨悚然,背后冷汗迭起,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服自己相信这件事。

这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太可笑了,不是吗?

敬渝无声地勾起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嘴角又拉下去,脸沉着。

如此反复了几次,他才好像实在受不了了一样,双手手肘撑在桌面上,额头低下去磕了磕冰凉的桌面。

然后男人踢开椅子站起来,走到了郑徽面前,伸出手用了很大的努力,克制着将手拍在郑徽的肩上,说:

“这不是真的,这是不可能的,对吧?你骗我,你跟我开玩笑的。”

郑徽不敢直视敬渝的眼睛,低下头盯着地板,没有回答。

桌上的就是真相,这个私家侦探他们用了很多年,一向严谨,只是挖东西需要的时间要长一点。

老板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彻底接受事实。

过了一会儿,敬渝茫然地收回了手,插着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又问:

“他为什么要出轨呢,他不知道那样会伤纯熙的心吗,他不知道吗,他没有良心的吗?”

郑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摆在那里,问为什

么大概也没有什么意义,事实就是敬亭已经这么做了,有任何动机也并不是能替他解释的理由。

“敬总,这件事太太知道吗,你要告诉太太吗?”

郑徽有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寄希望于这件事展现出来的唯一的好处。

那就是原本舒纯熙不愿意全身心接受敬渝,可能是因为忘不了上一段感情,更何况敬亭极有可能还是为了救她才死的。

但如果她知道了敬亭的不忠,说不定就愿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道德,但这对敬渝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他愿意,他就能够在太太面前揭露敬亭虚伪的面具,让她看清楚那是个怎样的人。

郑徽的话讲敬渝从满心满腹的慌乱里拉了回来,他抬起手做了个手势,立刻说:

“不要告诉她。”

敬亭已经死了,他生前做过的那些背叛她的丑事就应该随着他一起入土。

他不会再给敬亭任何一点伤害舒纯熙的可能性。

这件事情,如果舒纯熙已经知道,那么他们没有再提她伤心事的必要。如果她不知道,敬渝想,那就算了吧,他其实并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前夫做过怎样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会伤心,也会难过,还会痛苦的。

不要告诉她了。

敬渝宁愿她在心里还给敬亭留一个位置,以为自己的前夫是一个合格的爱人,也不想人死灯灭之后,她还要一个人去面对那种难堪的丑事。

摇了摇头,敬渝打定主意之后,反而没了之前那股子被抽了三魂六魄的样子,如同再次有了主心骨一般,走回桌子后面,把那叠照片和那两张纸好好地装回文件袋里面。

而后,走到墙边的碎纸机里,将整个文件袋塞进齿轮之中,静静地看着那些东西被机器彻底撕碎销毁。

“还有别的消息么?”

男人转身走回来,耷拉着眼皮子,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得到否定答复之后,才继续说:

“你再找几个人,分别去查,我要知道纯熙在波利的所有事。”

郑徽走出房门时,正好看见远处一个女人娉婷地走走廊那头过来,应该是刚刚下楼就往这边走,正是舒纯熙。

两个人在道中遇上,舒纯熙冲郑徽礼貌地笑了一下,问:

“敬渝在书房吧?”

“是的,敬总在里面,太太。”

于是舒纯熙点点头,经过郑徽,往书房去了。

舒纯熙一般在主楼里,穿的都是家用的平底拖鞋,但今天却踩了一双银色高跟鞋,身上的则是一件收腰长款风衣,头发卷了,涂了口红。

刚刚说话时,郑徽好像还闻到她身上喷的香水味,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那身影,总觉得哪里有点古怪。

敬渝坐在椅子上面,想事情想地陷进去时,以为是郑徽失而复返,但推开门进来的却是舒纯熙。

这还是她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踏进他的书房。

敬渝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根本顾不上计较舒纯熙没有敲门就进来的举动,反而是目光在书房里四下一扫,觉得书房现在好像有点乱。

“你怎么来了?我刚准备回房呢。”

敬渝去迎舒纯熙,绕到她身前去牵她的手。

她今晚有些不同寻常,好像特意打扮过。

“纯熙,你今晚,很漂亮。”

想了想,敬渝觉得自己要把这句话告诉她。

果然,听见他说的话后,女人的脸泛起了红,垂着眼有点害羞地避开他目光,只不过摆开他牵自己的手,从男人垂在身侧的臂弯里穿过,在他身后收紧。

女人将自己的身体贴向他,感受得到男人的手也放在自己腰背后,顺势揽住了他。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语调里有些委屈巴巴,似乎在控诉他的晚归。

敬渝有点愧疚,即使打电话告诉她自己晚上有饭局,但是没能按时回来陪伴她,确实是自己的错。

“抱歉纯熙,我,”

拧着眉正想解释,怀里的女人已经仰起头,在他洁白的衬衫上印了一个唇印。

男人的话不知道该不该再说了,那只是印在贴着胸膛的坚实面料上的一个吻,已经叫他心猿意马,抱着她腰身的手有点紧绷起来。

舒纯熙无声勾了下唇,收回自己的手,撑在敬渝的双臂上,踮脚往上亲,每隔上一点距离,就用自己的唇脂在敬渝的身体表面印下一个吻痕。

起先是那件白得晃眼的衬衫,然后到了他皮肤裸露的地方,喉咙下面的皮肤,在后面,就是他的喉结。

舒纯熙的唇瓣按上去的同时,男人抑制不住地滑动着喉结,与她的双唇亲密相贴的同时仿若波浪般共舞几息。

心跳怦然,双拳攥紧,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女人的唇则继续向上,在他下巴底下伸舌舔了一下,感受到男人周身的僵硬和抖动后,最后将自己的唇印印在敬渝紧闭的双唇上。

小小的一枚唇印,盖不完他的两片唇瓣,但染上一点鲜红的颜色,竟然让敬渝看上去有种被蹂躏的美感。

清润淡漠的面颊上也破天荒染上红尘颜色。

毫无疑问,禁锢着自己腰身的双臂滚烫炙热,昭示着他已没打算让她抽身。

男人眼底染上欲色,仿佛泛着火光,低头与她额头相处,用浊重的声音低低地叫她的名字。

“纯熙。”

舒纯熙“唔”了一声,说:

“去沙发那边。”

敬渝于是便带着她去了沙发,只是到了跟前,女人忽然间拨开他的手,示意他先坐下。

屏住呼吸的男人眉心暗跳,听话地坐在长沙发的一边。

而站在跟前的女人平地脱下那双高跟鞋,光着脚踩着地毯朝他走了过来,俯下身,扶着他双肩坐在他身上。

敬渝对她这样的坐姿简直已经不陌生了,呼吸不争气地紊乱起来,目光不敢再朝她望过去,嚅动了一下唇,低低地问:

“纯熙,你今天晚上有点不一样,你……”

舒纯熙狡黠地笑了一下,伸手捏住敬渝的下巴,将他的头扭过来跟自己好好地对视,妩媚地说:

“确实不一样。”

她松开捏他下巴的手,又去捉他的手腕,将他僵硬无比的手抬起来,放在自己的风衣纽扣上面,示意他来帮自己解开。

舒纯熙身上的这件风衣有左右两排纽扣,中间还有一条系得很紧的系带,敬渝上手解扣子的动作甚至有点哆嗦,重复了两三次才把那颗扣子解开。

眼眸垂下,男人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抿着唇又解了几颗扣子,然后手又被舒纯熙拉着将那条腰带给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