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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祁正清 他忽然感觉,很孤独。……

终于图穷匕见。

程风筱看向沈言, 细致描摹过的红唇扬起,看上去依然俏皮灵动。

“沈先生,您不觉得,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结局吗?”

“我应该觉得吗?”

沈言侧过头, 看着程风筱, 直白道:“还是你认为我应该这样觉得?”

程风筱似乎很惊讶,她摇头笑了笑:“沈先生怎么想,当然不会受我左右, 但您应该清楚,有时候, 个人的意志是不会影响某些注定的结局的。”

她终于不再用那种意有所指般的语气说话,而是浅笑着说:“您和祁晟哥, 戴尔和培根,你们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即使是如今这个时代,同性恋依然不会被主流社会认可。尤其,当相恋的双方,地位差距极大的时候。”

程风筱伸出手指,在玻璃罩上轻轻点着,就像隔着时间和空间, 触摸到了几十年前戴尔的脸颊。

“真是可怜。”她轻声道:“戴尔一直被培根控制和支配着, 他脆弱又柔软,依赖着培根生存,却惶然不知, 培根的爱带给他的, 只是一场到来缓慢的灾难。”

剔透的眸子转过来,她看着沈言说:“祁晟的爱,带给你的也只会是一场灾难。”

“沈先生, 您了解祁晟吗?”

沈言唇慢慢拉直,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了解祁晟,但或许,又不那么了解。

他知道祁晟喜欢的做|爱姿势,知道祁晟喜欢用什么角度去吻他,舌尖会在从口中退出时舔过自己的上颚。

他还知道祁晟拥抱的温度,知道他高兴时、兴奋时又或者不耐和气愤时,眼角眉梢的弧度。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是祁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吗?你知道祁晟母亲是谁吗?你知道祁晟为什么会突然进入娱乐圈吗?你知道他小时候的样子、他最喜欢的、不喜欢的人和事吗?”

——不知道。

沈言蹙起眉,他不觉得自己应该知道。

但莫名的,胸腔里会有一种很难受的情绪,像是一颗石头把里面填满一样,冷冰冰的,又很沉重。

“——可是我都知道。”

程风筱淡淡道:“从我出生开始,我就如同了解自己一样了解祁晟。”

“他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程风筱说。

“你无法想象他能拥有的权势和财富,你也不知道倘若祁家继承人真的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不再结婚生子后,你将会面临的东西。”

沈言确实无法想象祁晟的人生。

无论是娱乐圈的祁晟,亦或者是同居的祁晟,展现给沈言的,只是如雾里看花般的影子。

他们不谈人生,不谈理想,不谈家庭,不谈未来。

只谈性,只谈浅薄的爱。

“社会不会责怪祁晟,只会将矛头对准你——更弱小、更无力的那个,将成为所有人恶意的出口。不要小瞧他们的力量……所有身败名裂的方式,你都可能会拥有,直至一步步将你逼入绝境,才肯罢休。”

程风筱看着他,轻声道:“那时,你能接受吗?”

“又或者说,你对祁晟有这样可以抵御千难万险的爱吗?”

“……”

沈言静默立着,好像一座遥远而静美的冰川,白炽光映着他琥珀色的眸子。

程风筱说错了。

他不会经历那样的事情,因为,他对祁晟没有“爱”。

声音像是响在隔膜外,沈言听到自己冷淡地说:“程小姐,你的担心十分多余——”

“——无论对方是谁,我也只爱自己。”

程风筱像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那双漂亮的眼先是诧异的睁大,接着便弯了起来,笑着说:“沈先生真是聪明人。”

“聪明人也更应该审时度势,”她含笑说,“与其等到难看的那一天,不如干脆的离开,还显得光彩一些——而祁家也不会亏待你。”

“不过,这其中时机,也需要沈先生自己把握了。”

“那便不劳您费心了。”沈言淡淡道,“反倒是程小姐,今天约我出来,只为了为我指明前路,替我思虑周全吗?”

“我的离开,更方便你和祁晟联姻吗?”

最后两句话,他语气轻嘲,程风筱却恍若未查,同样弯着眼睛回了一句:“那也不劳沈先生费心了。”-

在看完那次画展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周。

沈言在忙着练歌和彩排,吕莹很重视他的这次生日演唱会。

“这是你真正火了之后,第一次正式的大型活动,必须要格外认真,不能有一丝马虎。”吕莹推着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睛,眼神闪着犀利的光,仿佛是高中时候的教导主任。

说这话的时候,沈言正盘腿坐在工作室的沙发上,手里拿着Switch打游戏。

“好……”

沈言拉长了尾音应道。

其实不用吕莹重复,他自己也会高标准的要求自己。

这是对所有喜欢他的人负责的表现,也是对自己的事业负责。

——虽然,他最初进娱乐圈只是想要赚钱。

但既然已经做了艺人,那么就要拿出敬业的态度来。

沈言叹了口气,放下了Switch,无奈对吕莹说:“好好好,莹姐,我不玩了,你不用一直盯着我,现在就去练歌。”

吕莹一推眼镜,满意的点点头。

沈言上班从来没这么勤快过,最近几乎是泡在了工作室。

因为想要带给粉丝惊喜,演唱会的几首歌曲,还给沈言编了舞。

作为从未接触过舞蹈的小白,沈言最近可谓苦不堪言。

除了被舞蹈老师夸过柔韧性之外,其他都被批得一无是处。

“手打开,不要跳的跟大鹏展翅似的!”

“你在跳广播体操吗?”

“舒展!舒展!不是让你跳popping!我们是现代舞!”

业内顶级的编舞老师,对着沈言长吁短叹,最后忍不住和吕莹吐槽:“手长脚长柔韧度还好,就是没长跳舞那根筋!白瞎了这么好的条件!”

“为了在演唱会上达到要求,必须加练!”

于是,有时候凌晨的练舞房,都能听见沈言的歌声,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流着汗,对着镜子依然在练舞。

这也导致,往往练到很晚,他就直接在工作室住下了。

大概有连续四天没有回家。

但很奇怪的是,祁晟的态度也很微妙。

第一天,他还在催促沈言回家。

得到沈言轻飘飘一句“在忙”之后,第二天开始,他就变得沉默了。

两人上次的聊天框内,还停留在三天前的对话上。

[大狗:回家吗?]

[猫咪:在忙,不回。]

他们之间不知从哪个时间开始,有了一种疏离别扭的气氛。

似乎两个人都在等对方说什么,但迟迟又没有回应,最终只有欲言又止后的沉默,以至于慢慢冷淡下来。

沈言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红色的发带绑在额上,他脸颊有着运动后的薄红色,肌肤上像从冷室内拿出来放到室外的白瓷,慢慢在表面凝结出晶莹的汗珠。

练舞房上面的表,指针指向了十一点三十五分。

门外这个时候传来童知墨的声音,他打开房门,脑袋挤进来,笑眯眯看向沈言:“言言,一起去吃饭吗?今天餐厅有酒酿丸子诶,好想吃……”

解下发带,捏在手里,沈言扯了一下宽松的T恤,闻言摇摇头:“今天不吃了,我要回去一趟。”

“啊,好吧。”童知墨可惜地说,但眼珠一转,又嘿嘿一笑,“也是,你好久没回家了,你家里那位是不是要急死了。”

沈言哑然一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祁晟没有发来消息,他也没有主动找他。

今天他回去,只是忽然很想吃祁晟家里阿姨做的饭。

不过。

当回到祁晟家中后,沈言眼睛却下意识环视每一个角落。

他四天没有回来,这里却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回到卧室,沈言站在门口,唇抿了一下。

在他走的时候,屋内的被子是自己叠起来的,但现在回来,黑色被子还维持着原样,每一处褶皱似乎都没有变过。

显然,另一个主人也并未碰过他们。

在他离开的这四天里,祁晟也不知去向,并未回家。

“林管家,祁晟……去哪了?”

沈言垂着眼睑,吃着今天的海鲜粥,吃了两口,就觉得似乎有些咸,没了胃口。

“少爷去M国出差了。”

林思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沈言不知道祁晟的行踪。

他顿了顿,才说:“要三天后才回来。”

“这样。”

沈言点了点头,放下了筷子,说:“给我打包一份,我晚一点带到工作室去。”

童知墨什么都爱吃,最爱海鲜,今天的粥可以给他尝一尝,也不会白瞎了阿姨的手艺。

“您不吃了吗?”

林思看着每样只吃了一两口的饭菜,有些担忧地看向沈言:“沈言少爷,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沈言笑了一下,“是天气太热,有些没有胃口。”

“那我稍后给您拿来冰镇杨梅和避暑汤。”

“好。”

沈言应了一声,就回到卧室了。

他将那一叠自从四天前就再也没变过的被子掀开,自食其力换了床单被罩之后,洗了个澡,将自己塞进了床上。

中央空调的温度调的刚刚好,沈言躺着没过一会儿,就感觉睡衣袭来,头脑变得昏沉起来,不久后就闭上眼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不知是因为什么,梦里的他变成了一只金渐层的猫,吃饱喝足之后,躺在太阳下晒太阳,偶尔舔舔爪子,慵懒又惬意。

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只捷克狼犬凑了过来,不停用鼻子闻他,最后像是很兴奋一样,伸出舌头舔猫,将沈言舔的浑身湿漉漉的。

最后沈言猫很生气,给了他一爪子,告诉他,我以后都不和你玩了。

捷克狼犬汪汪两声,盯着沈言看了好一会儿,似乎伤心了一样,调头跑走了,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有回来。

沈言猫将身子蜷缩起来,看着大狗跑走的方向,忽然喵了两声,空荡荡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忽然感觉,很孤独。

沈言慢慢醒了,睁开眼,轻轻摸着心脏。

梦里小猫的感情好像还残存在心底,让他心脏都忍不住微微泛酸。

真是古怪的梦。

他怎么会变成猫,还和一只狗交上了朋友。

刚刚睡醒,他身上还带着一点倦懒,抬头看向窗外,窗棱外的光线竟然已经变成了橙红色。

太阳已经从正南转到了西方的天空下,在高楼之中慢慢坠下。

他一觉睡了真的很久。

从床上下来,洗了把脸,刚推开卧室,却忽然听到了交谈声。

沈言愣了一下,踩着拖鞋,加快了脚步,在楼梯转角处探出头向外望。

“祁晟……?”他刚开口,尾音却在见到客厅的人后,变成了犹疑。

“沈言是吧?”

对方皱着眉,用审视又挑剔地目光打量着沈言。

“穿好衣服,我有事和你谈。”

对方眉目间和祁晟有三份相似,但少了祁晟的英挺俊美,而多了几分苍白的病气,还有一丝刻薄。

是祁晟的父亲,祁正清。

第52章 离开 祁晟于他,就是这灿烂美丽的烟霞……

沈言和祁正清对坐在会客厅的桌前, 祁正清的保镖如两座小山,立在他的身后。

林思为两个人上了茶。

茶刚刚煮好,打开茶盖时, 氤氲的水汽飘起, 鼻腔能嗅到浓郁的茶香。

温度正好, 茶叶的味道完全发散了出来。

沈言很有闲心地想,林管家不愧是全能型人才,不光能开飞机, 就连煮茶这种精细的艺术也能拿捏到位。

祁正清看着悠哉喝着茶的沈言,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对面的年轻人, 长了一副烟视媚行的好皮囊,怪不得能将祁晟迷得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我倒是没猜错, 沈言,你很有手段。”

祁正清开口说:“迷得祁晟将你藏在了这里。”

“藏?”沈言讶异,有些没听懂对方的意思,笑道,“祁叔叔,您为什么这么说?”

他是个艺人,除了很隐私的事情不被知道之外, 他的一切几乎都是透明的, 远远称不上“藏”。

“你不知道?”

祁正清很瘦,脸颊上几乎没有肉,这让他眼睛显得很大, 看人时无端有种阴沉的压迫感。

他嗤笑着, 说不出的嘲讽:“这栋房子,之前除了他自己,可是任何人都不允许住进来的。”

说出这句话, 他多了几分火气,冷哼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让一个玩玩而已的东西住进来,父母倒是连见一面都难。”

这句话有些刺耳了。

“一个玩玩而已的东西”可不是什么好形容,但显然祁正清并不觉得他在侮辱人,他目光看着沈言,似乎认为沈言理所当然应该认清自己的定位。

——一个玩物而已。

沈言却并不在意,只是慢吞吞喝着茶,问:“祁叔叔,您说这么多,对您要谈的事情有帮助吗?”

漂亮的眼眸眨了一下,笑着问:“还是说,对我进行一顿批判,就是您的目的?”

祁正清冷下脸,看着沈言冷笑一声,但没在说什么。

他没必要和一个玩物玩文字游戏,太跌份。

“从祁晟身边离开。”

他高傲地打量着沈言,“他喜欢和你玩玩,可以。但现在,祁家将会和程家联姻,你这种东西,就不应该再缠着他了 ——他不需要玩男人这种污点。”

沈言唇压在茶杯上,茶汤温热,慢慢顺着唇缝流进口腔里。

他垂着眸,慢慢将这口茶汤咽下,被热水浸过而显得格外艳红的唇,轻轻扬了一下。

沈言在笑,目光却是平静的。

他说:“您认为,是我在缠着祁晟吗?”

“呵。”祁正清嗤了一声,“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跟狗一样,看到我们就走不动,巴巴舔上来,没脸没皮。”

“祁晟一时被你迷惑了,好像非你不可一样,但实际上,呵——”

他用那种似乎看透一切的,阅历丰富的人的语气嘲笑道:“只是一时的新鲜感罢了。”

“您说是就是吧。”

沈言无所谓的点头,双手交叉撑在下颌上,很疑惑般说:“但您让我离开,就是嘴皮子一碰,说说而已?”

他笑着说:“要让我离开,不应该和您儿子说吗,他甩了我,我自然没有办法再缠着。”

祁正清当然知道说不动祁晟。

他那个愚蠢的儿子,根本认不清现实,不知道程风筱能带给他多大的助力。

“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要钱?”祁正清冷哼一声,从钱夹里拿出一张支票,推了过去。

“只是一千万的支票,拿走就可以滚了。”

沈言和祁晟在一起才两个月,他调查过了,祁晟除了手饰,几乎没给沈言买什么东西,如果转账,大概撑死也就一二百万。

一千万将人打发走,足够了。

但没想到,沈言看着他这张支票,忽的笑了。

笑容如春华般灿烂,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在祁正清一瞬间变得森然的神色里,沈言擦了擦眼泪,伸出手指,按在支票上,推了回去。

他歪着头,眨了眨眼,说:“祁叔叔,您知道吗,您儿子睡我一次,就要给我一千万呢。”

祁正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起来。

但没过几秒,这笑容就在沈言笑眯眯打开的转账记录下,慢慢凝固了。

从二月份开始,从几百万到一千万,零零总总,似乎竟然所有转账加起来,资产已经过亿了。

他看着沈言的目光变了。

他沉默了两秒后,拿走了这张支票,掏出一张空白的,拿出笔写了一串数字,推了过去。

这次是五千万。

依然比不上沈言能从祁晟身上赚到的多,但祁正清却只是好整以暇般,向后靠在椅背上,视线滑过沈言的眼睛、鼻子,到那翘起来的红润的嘴唇。

“不要不识好歹,沈言。”

那双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里面的神色,在此刻和祁晟如出一辙般,凶戾起来。

他终于露出了合乎身份的,那种上位者俯视般的姿态-

“程风筱,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向随今嘲笑面前的女人,说:“约一次画展,你以为你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就能让沈言离开?”

他面目阴沉道:“更何况,沈言是被强迫的,只要祁晟在,沈言就不可能主动离开。”

程风筱眼神中带了点可怜,看着向随今,总觉得对方可能脑子某个地方撞坏了。

但提醒对方去医院看看脑子显然不在她的善心范围之内。

所以她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说,就像一个合格的护工在应付病人一般:“没错,是这样。”

他们此刻在一家私密的会所包厢里,除了对方,没有人知道他们此刻见面的事情。

程风筱涂着精致唇妆嘴唇,在杯壁上压了一下,留下了一点红色的痕迹,她喝了一口杯中的果酒后说:“但这并不是目的,我只是要他们——离心。”

“离心?”

向随今有些疑惑,“有什么用,你觉得祁晟那种人,会考虑包养的情人的想法?”

蠢货。

程风筱微微一笑:“当然不是,但向先生,你没发现吗?”

“在他们的关系中,沈言是顺从、默许的。”

“这是他们关系能够存续的基础。但是,若是某天,那个默许的人,不再顺从,而是挣扎、反抗、对立……你说,会发生什么?”

向随今看到程风筱依旧挂着甜美的笑,但却拿起了桌上炸得很酥的银鱼,轻轻一摆。

咔嚓一声,从中断开。

“他们会这样,干脆的断开。”

向随今恍然大悟。

是这样。

作为同一个圈层的人,向随今觉得自己能理解祁晟的想法。

倘若自己也包养一个人,那他一定不会容忍对方的反抗。

毕竟,他们这类的上位者,只会喜欢乖顺听话的玩物。

如果不再听话,换一个就可以了。

“那需要我做什么?”向随今急迫地问。

程风筱略有些看不上他,但没有表现出来。

她说:“表达你的爱。”

“让沈言,让全世界都看到,你在爱他。”-

放在沈言面前的有两个东西。

一张支票,和一把刀。

支票很轻,薄薄一张纸,却代表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金钱。

而那把刀,刀锋边缘锋利,银白的刀身闪着寒光,刀柄上嵌着宝石。

皮质刀鞘就放在这把刀的旁边。

在祁正清说完那句话后,他身后的保镖,就从腰间拿出了这把刀,面无表情拍在了桌上。

沈言唇角一寸一寸拉直了。

他平静问:“这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

祁正清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你以为,祁家为什么是顶级豪门?”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沈言指尖轻轻颤了一下。

“拿走五千万,给我儿子一个合理的理由,然后离开他,我不会再将你放在眼里。”

祁正清淡淡道:“当然,你可以继续。但接下来你身上会发生什么,就说不准了。”

室内陷入了沉默。

沈言安静的好像一座冰川,眼皮薄薄的,似乎脸血管都能看透,半晌,他轻轻眨了一下眼。

他知道,祁正清只是在威胁自己。

因为就算有能让沈言消失的能量,他也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这不但极有可能会留下把柄,也可能会激怒祁晟。

但这威胁也并未全是空话。

最起码。

他让沈言失去他在乎的东西——事业、名声、金钱等等并不难。

在面对金钱的时候,沈言从不会犹豫。

但此刻——

沈言看着这张支票,沉默了很久。

“需要考虑吗?”不耐烦的声音从面前传来,祁正清捏了一下鼻梁。

“……”

沈言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将那张支票拿了过来。

“嗤。”

祁正清嘲讽地看着他,忍不住说:“你们这种贱|货我见多了,最终还不是——”

撕拉。

沈言笑着将这张支票撕成两半,轻飘飘吹了一下。

纸屑在空中飘荡起来,慢慢落在了桌面上。

“更正一下。”

沈言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祁正清:“我虽然爱钱,但不爱被叫做‘贱|货’,祁先生,不知道您听没听过一句话。”

他笑着说:“人是越缺什么才越喜欢将什么挂在嘴边,您这么喜欢当贱|货,建议可以写两个字以后贴脑门上。”

祁正清瞬间勃然大怒:“你!!”

沈言却已经转过身,向会客厅外走,将要走出去的时候,转过头,嗤笑道:“另外,不劳烦您再多动脑筋了。”

他眸底有一层疏离的冷色:“在祁晟回来之前,我就会离开。”

门关上。

沈言面色看不出任何异样,如同往常一样,从茶几上叉了一颗草莓放进口中,然后伸了个拦腰,往卧室走。

“沈言少爷。”

林思跟在沈言的身后,在门口的他,听全了他和祁正清谈话的内容。

此刻看着沈言,担忧地说:“您还好吗?祁先生是有些蛮横,但您不用担心,少爷能够解决……”

“谢谢。”沈言打断了他的话,对林思笑了笑,“我知道的,但是,我想离开,并不是因为祁正清说的话。”

或者说,不全是因为祁正清。

只是祁正清的出现,让沈言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或者说,一个只要和祁晟在一起,就会持续发生的现象。

——源源不断的评价、骚扰。

如同怎么也挥不散的蚊虫,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叮上来,不致命,但足够惹人厌烦,甚至很久之后,在身上还会发现残留的痕迹。

他是个很不喜欢麻烦的人。

除非带给他麻烦的对象,是对他必不可缺的人或者事物。

关上门。

沈言背靠在卧室的门板上,抬眼看着正面落地窗外的景色。

夕阳渐渐垂落,余烬般的光将天空渲染成深浅不一的粉色、橘色、红色和紫色。

是很美的烟霞,但倘若今天没有这样美的夕阳,也没关系。

他顶多会可惜一下,但日子还是照常过下去。

祁晟于他,就是这灿烂美丽的烟霞。

第53章 见温宜竹 “他最后说,让您不用去找他……

从一个地方搬进去很麻烦, 但离开的时候,却好像很简单。

沈言连花也没带走,收拾了行李, 在林思欲言又止的目送之下, 带上墨镜, 在一个艳阳天里离开了这栋暂住了两个月的别墅。

他对林思摆了摆手,手腕上的宝石亮闪闪的,和左耳上的红钻一起, 折射出明艳的火彩。

这就是他唯二带走的两件东西。

那些祁晟让管家给他定制的高定礼服等等,他都没有拿走。

原因也很简单, 他嫌麻烦,这些也没有这两件值钱。

很庸俗的理由, 但没有办法,沈言自嘲般一笑,他就是这样肤浅又庸俗的人。

不然。

他也不会离开祁晟。

坐在飞往C市的飞机上,沈言看着随着飞机攀升高度,而穿过的云层。

舷窗反射着他的神色,被身旁的吕莹尽收眼底。

她忽然说:“为什么要离开S市?”

工作室暂时没有搬位置,但他的工作室刚组建没多久, 也没什么人手, 只有吕莹和姜清夏,以及一两个运营和文案。

所以离开也很容易。

“唔,既然决定分开, 那当然要分的彻底一点。”

沈言从外面挪开视线, 向空乘要了一杯热茶,捧着杯子说:“而且,C市很美, 换个环境,也换一份心情。”

“放心啦,莹姐。”沈言笑嘻嘻道,“不用担心我不能给你发工资,我现在可有钱啦。”

吕莹手指戳在他脑门上,无奈道:“我又不缺你那点工资,我是在关心你。”

分手总是会难过的。

无论表现得多不在意,但笑颜之下,个中滋味无人知晓。

吕莹担心他是在强颜欢笑。

沈言琥珀色的眼睛里漾出一点笑意,说:“我真的不难过,只是有一点遗憾。”

修长纤细的手指伸出来,在吕莹面前,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距离,“但遗憾,也只有一点点。”

“毕竟,定期发钱的钱袋子没啦!”

吕莹看着他,无奈地笑了。

这个小蚌精,嘴是一点都撬不开的。

什么情绪都憋在心里,早晚把自己憋坏了。

但看着沈言还很有精神的样子,她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板起脸:“演唱会马上到了,不要懈怠了,知道了吗?”

“知道啦知道啦。”

飞机落地。

潮热扑面而来,沈言感觉往外面走了没几步,脸上的口罩就有些闷了,好像有一层水汽糊在脸上。

因为行程很匆忙的原因,没有粉丝知道,沈言一路通行无阻,坐上了定好的车。

等到酒店放好行李,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找人。

曾经那家酒吧,现在已经是沈言名下的了,但经营管理都是林思在安排。

在离开之前,林思和他简单交代了一下,顿了顿又说:“沈言少爷,我可以继续代为管理,您不用担心。”

沈言在林思强烈的拒绝之下,还是给林思打了一笔钱,让他继续安排人手管理。

他继续当甩手掌柜。

现在天还没黑,酒吧虽然开业了,但里面没什么人。

名义上的老板沈言,在这里转了几圈之后,就看到了温宜竹。

在原书中,温宜竹也是个十分认真的人。

现在,也是如此。自从当上了领班,他每天都会在结束了上一份工作之后,马不停蹄来这里。

亲力亲为检查今天的器具是否干净、卫生是否打扫好了、有没有酒因为意外坑碰损坏……甚至于,他还会检查一遍安全设施,确认不会漏电起火等等。

现在,温宜竹就在检查。

秀美的面颊上,一双眼清澈又认真,正在反反复复绕着检查,终于在饶了第三圈的时候,露出了一点满意的神色。

也就在这时,他的右侧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嗯?”

温宜竹向右看去,什么都没有,同时左肩膀又被拍了一下。

这次温宜竹很聪明的没有再左右看,而是直接转过身。

“诶?是谁呀?”他笑着回过头,却忽然怔住了。

一张清冷漂亮的脸,此刻含着笑看着自己。

“沈、沈先生?”温宜竹惊喜道。

“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言上下打量着他,揶揄道:“很厉害嘛,都当上领班了。”

温宜竹脸红了,他连忙摆手,害羞道:“没有……都是因为沈先生帮我。”

不然他现在可能又重复了上一辈子的路,成为向随今的玩偶、禁|脔,不会有这样虽然辛苦但自由的生活。

他们两个找了个卡座坐着,温宜竹生怕招待不周一样,跑到后厨切了水果,拿了零食端了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里只有这些东西,一会儿我请您出去吃饭。”

沈言笑着摇头:“这些就很好了。”

他来找温宜竹,又不是混吃混喝来了。

只是因为某种目前不能宣之于口的,有些隐秘的小心思。

——万一,他和温宜竹,真的是那百分之五十可能性的亲人呢?

此刻看着温宜竹。

发现对方的精气神比起上次见面要好了很多。

上次他整个人瑟缩、颓靡,像惊弓之鸟,也像一朵长期养在温室的花朵,一点风雨就会要了他的命。

但现在,温宜竹虽然仍然害羞,但眉宇间有了一点舒畅的开阔。

大概是因为生活发生了转变,整个人的气质也就随之发生了变化。

“沈先生,来C市是因为要演出吗?”

像是怕泄露消息一样,温宜竹小声问。

沈言小声回答:“是呀,准备将演唱会放在C市举办,到时候给你一张VIP席位的票。”

“真的吗!!”温宜竹眼神亮了,转而又有些担忧似的,“会不会太麻烦您了,而且会不会抢了粉丝的票……”

“当然不会。”

沈言笑道:“有一部分票是内部票,就是留给自己人用的,不用担心这个。”

“那太好了。”温宜竹放心了。

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过分善良,总担心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

这时候,听到温宜竹看着他,小声说:“谢谢沈先生。”

沈言喜欢这里的鸡尾酒,点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摆摆手:“不用谢,你是自己人。”

温宜竹脸红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这个荣幸,明明只和沈言见过一面,自己还是被拯救的那个,却能被沈言记住,并视为了“自己人”。

他看着沈言那张清冷却不失锐利的脸,有些羡慕又有些感慨地想,沈言先生,真的是如月光一样,温柔又美丽的人。

“不只是因为演唱会……”

温宜竹眼眶红红的,很感谢地说:“还很谢谢您给我请的律师,这真的……拯救了我。”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

自己在那个狭小逼仄的出租屋里,被西装革履的人敲开门,又羞赧又不可思议的,听到对方是沈言派过来为自己打官司的律师后,那种如坠梦中般的心情。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原来一直困扰自己的,让自己上辈子被向随今要挟的债务,竟然只是一件大不了的事。

他终于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并非狭小的,一切不公正的、不正确的,都存在着解决的办法。

他曾经是无知又可怜,是被困在向随今掌中的金丝雀。

而今,他终于跳了出来,成为了温宜竹。

“现在还在取证环节吧,”沈言若有所思说,“虽然你父亲的行踪还不知道,但对这场官司的胜负没什么影响。”

吃完水果,看了一下表,沈言说:“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先走了。”

“我还没有请您吃饭。”温宜竹站起来,有些着急。

“改天吧。”沈言笑了笑,说,“今天我也有事要忙。”

温宜竹看着沈言离开的背影,追了上去:“可是……沈先生,我没有您的联系方式。”

沈言一愣,揉了揉额角:“哈哈,我忘记了。”

留了电话,加过微信之后,沈言摆了摆手,笑着说:“那改天见!”

虽然说是改天见,但第二天一早,沈言刚从酒店的被窝里爬出来,就收到了温宜竹的电话。

对方明显起的很早,声音很有精神,似乎还在工作,带着几分气喘吁吁。

“沈先生,早上好!”

“早上好,小竹。”沈言挑了一个亲昵好听的称呼叫对方,带着几分困倦,打着哈欠。

“今天沈先生有时间吗?”温宜竹问。

沈言翻了一下计划表,看到一长串的练歌跳舞之后,果断说:“有呀。是要请我吃饭吗?还有,不用叫我沈先生了,太生疏了。”

“那、那我叫您……言言,可以吗?”

沈言笑了一下:“可以呀,大家都这样叫我。”

于是,当天他给编舞老师发了放假的通知后,就撒腿跑没影了。

编舞老师虽然无语,但想着沈言最近确实很累,于是也没再和吕莹告状。

沈言以为温宜竹会请他去餐厅吃饭,但没想到,对方在自己的出租屋,采购了非常多的食材,动手自己做了一桌菜。

虽然屋子很小,但十分干净整洁,是一室一厨一卫的布局,被温宜竹弄了一个小屏风,分割出了一个小卧室和客厅。

沈言老实坐在小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忙碌的温宜竹的背影。

对方穿着围裙,在蒸锅冒出的水汽里,眉眼温柔恬静。

沈言的心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嗅着屋内飘散的烟火气,沈言有些出神的想,倘若他们真的是亲兄弟,他也从未被弃养,会不会在那条世界线里,每天的自己就是这样生活的呢。

没有什么大明星和小可怜,只是一对相依为命的亲兄弟而已。

“出锅啦!”

温宜竹从水雾中穿过,端着做好的松鼠鱼走了出来,对着沈言笑着说:“沈先生,快来尝一尝我的手艺。”

“这是我在后厨打工时候,和炒菜师傅学到的。”温宜竹有点小骄傲。

“外面的菜很多都不健康,而且,我也都能做。”他可能是怕沈言不满意,略带小心的看着沈言说,“我做的很好吃的。”

上辈子,向随今就调侃过他。

说他生了一张少爷脸,可惜是个奴才命,就算卖不了屁股,有这手厨艺也死不了。

沈言夹了一筷子,仰起脸,弯着眼睛冲他一笑:“很好吃诶,谢谢温大厨的款待,我可不客气了哦。”

两人对视着,忽的一起噗嗤一笑。

室内很暗,白天也开了灯,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两张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是同样明媚的笑-

“少爷,沈言少爷去了C市。”

林思在浓稠的静谧里,硬着头皮开口:“他最后说,让您不用去找他……你们分手了。”

咔哒。

祁晟转着指尖的打火机,脸色冰冷的吓人。

“原因。”

祁晟垂着眸,看着一簇火苗从升起,慢慢点燃了一根烟,咬在了唇上。

他很少抽烟。

只有在年少时候,父母离异那一天,他站在老宅的假山里,一个人抽了一整包烟。

后来再未碰过。

他不喜欢能够成瘾的东西,那让他觉得很低级。

但此刻。

无边的空茫从胸腔中蔓延,四肢百骸似乎在被一种冰冷的东西占领。

只有尼古丁的短暂麻痹,能让他保持冷静。

白色的烟雾从唇缝中溢出,烟雾后的眼睛,漆黑到似乎透不进一丝光。

“……您父亲在沈言少爷走之前,来过一次。”

林思心中沉沉叹了口气,但面上仍然保持镇定:“祁先生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

“会客厅的录像拿来,我亲自看。”

半个小之后。

看完录像,祁晟按灭了烟。

手指掐在鼻骨上,闭上眼,侧面看去,颌骨紧绷。

再睁开眼,他神情冰冷又森然。

他轻声,自言自语般说:“为什么要来惹我呢。”

“这么多年过去,仍然认不清自己……父亲。”

第54章 闹剧 用很低很压抑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C市又陷入了连绵的阴雨天, 天空看上去沉甸甸的,像是在漏水的天花板,淅淅淋淋, 却又不给个痛快。

沈言撑着伞, 总觉得这伞撑了累赘又矫情, 不撑又会将自己浇湿。

最终,考虑他现在明星的身份,他还是乖乖举起了伞。

宽大的伞面, 就是天然的掩体,再好看的人, 被雨伞一挡,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独特之处了。

顶多就是腿长一点, 个子高一点。

C市没有工作室,所以沈言租了写字楼一间房,作为临时办公的地方用。

但受限于条件,他失去了自己的练舞房,只能去借当地舞团的。

此时,沈言刚刚结束上午的练习,打算在附近找个饭馆吃饭。

他的新任小助理, 正尽职尽责跟着自己。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每天都很欢脱的小姑娘,这两日神色都很郁郁。

就好像经历了什么重大打击一样,偶尔看着手机, 都露出一种如丧考妣的悲伤。

悲。

我嗑的CPbe了。

而我的同担们都不知道, 还沉浸在显微镜磕糖的美梦里。

看一次他们抠的糖,就是是在提醒姜清夏一次——你嗑的CPbe了!

这和看亡妻回忆录有什么区别!

谁能有我惨!

姜清夏悲伤地想,别人看到CPbe, 顶多是隔着网线痛苦,过一段时间就释怀了。

而她!

每天都能看到沈言!

每天都在被这张绝世美颜提醒——他们分手了!

啊啊啊啊!

姜清夏想着想着,吃着牛肉面,悲从心来,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清夏,最近生活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可以和我讲讲。”

看着面露关心,神色温和的沈言。

姜清夏哭的更惨了。

偏偏我担还这么温柔!呜呜呜可恶啊,这么温柔我怎么释怀啊!

“没、没事,嗝,我我就是有点过敏了。”姜清夏狠狠吃了一口牛肉面。

祁晟!

这么温柔的我担,为什么会和你分手,这难道会是沈言的问题吗?!不可能!

一定是你的问题!

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脱粉回踩祁晟!

她宣布,自己被判给沈言了!

邪恶的冷笑了一声之后,姜清夏成功完成了从CP粉到唯粉的转变。

而被她在嘴里嘀嘀咕咕骂了一遍的祁晟,此时还在遥远的S市。

S市的暮春经常下雨,但今天天气却意外很好。

风和日丽,春风中夹杂着花香。

在这样的日子里。

祁家举行了一场家宴。

就在祁晟出差回来的第二天。

祁家老宅坐落在一环老城区内,高门府邸,红砖碧瓦,高墙圈起一大片占地面积很广的宅院。

朱红色的大门外,陆续有人开着车来到这里。

祁家老爷子祁应承,一直以来都住在这里,除此之外,这里也就只住了祁正清和他小了二十岁新情人。

一向冷清的府邸,第一次这样热闹。

祁老爷子正在池塘边喂鱼,一条白爪子白肚皮的小黑狗正趴在他脚边,伸着舌头看池塘里的鱼。

忽然间,小黑狗坐了起来,立起了耳朵。

“狗耳朵是灵,听见人来了是不是,踏雪?”

祁老爷子拍了拍狗头,慢悠悠洒了最后一把鱼食,身后也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老爷子,马上就可以开席了。”

“人都来齐了?”祁老爷子转过身,抬腿往外走。

老管家回:“小少爷没来。”

祁应承嗯了一声,摸了摸狗头,幽幽道:“我那个蠢儿子在,阿晟就不会回来。”

老管家咳了一声,想圆一两句,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祁正清的优点。

小时候就蠢笨,长大后更是什么事都拎不清,很难想象是祁应承亲生的。

最后,他只能说:“大少比较单纯。”

祁应承呵呵一笑:“五十岁了,还单纯呢。”

“算了。”祁应承悠悠背过手,“阿晟聪明就行,多想一秒我那蠢儿子,都折寿。”

自从祁晟回来继承家业,祁应承也渐渐放权给了祁晟,现在是一天比一天清闲。

整个人也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一些圆融。

他摇摇头,迈步走了出去。

祁家和秦家,以及其他一些沾亲带故的人都来了这里。

秦云生打着哈欠,坐在自己妈身边,看到几个堂兄弟带着的女朋友,他给对方抛了几个眉眼,收到了堂兄弟的怒视后,他找到乐子般笑了出声。

这种家宴最没意思,不能闹不能玩。

小辈们在席上一个个安静极了,生怕哪个长辈不开眼点到自己名,然后一群人围着从里到外给他盘一遍。

秦云生眼睛飘来飘去,忽然在席上看见了个人。

他眉毛一挑,新奇的坐过去:“诶,这不是程大小姐吗?你是沾哪门子亲,带哪门子户来的?还是说……已经瞒着圈里和哪位订婚了?”

程风筱斜了他一眼,看着秦云生笑嘻嘻的面孔说:“没有我就不能来了?程家和祁家关系一向近,收到邀请也不值得意外吧?什么年代了,谁还搞封|建家宴那一套。”

“行行行,是我的错。”

秦云生耸了耸肩,意味深长道:“但你来这儿,你猜别人怎么想?”

程风筱见有人看过来,露出一个甜美的笑:“那些人怎么想可不关我的事。”

或者说,她只关心一部分人怎么想。

秦云生好不容易找见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正想多调侃两句,就看见祁老爷子慢吞吞走了出来,在主座上坐下。

他立刻闭上了嘴。

然后注意到,祁晟那个爹,也被祁晟那个美艳小妈推着轮椅,坐在了祁老爷子旁边。

祁正清盘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在看到程风筱时,略微顿了顿,然后环视四周之后,眉皱了起来。

“老爷子,开席吗?”

祁应承瞥了一眼想说什么的祁正清,直接道:“开,没来的就不用等了。”

“爸,祁晟没来呢。”

“他又不是第一次不来,一惊一乍什么。”

祁应承不理他,拿起了筷子。

“不是——他不来怎么行?”

祁正清脱口而出。

戏台都搭好了,主角不来怎么演?

“消停点,丢人。”

祁老爷子烦他,喝道。

祁正清不情不愿闭上嘴,眉毛还是没松开。

他身边的美艳妻子,往常一定会上来柔声安慰他,但此刻在祁老爷子眼皮底下,一声一不敢吭。

只敢在祁老爷子训完之后,用柔软的手指揉一揉祁正清的手心。

宴席进行到尾声,菜陆续撤了下来,祁正清眼看越来越焦急,不停往程风筱方向看。

秦云生观察力一直很强,他注意到了这一幕,眼神顿时玩味了起来。

问程风筱:“怎么回事啊程大小姐?祁叔怎么老看你?”

程风筱无声喝了一口葡萄酒,并没有回话,只是垂着眸,摸了一下口袋里的东西。

“幸好我知道你喜欢祁晟。”

秦云生意味深长道:“要是换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看上你了,你俩有什么关系呢。”

“你和我坐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有什么关系呢,怎么,秦少也想和我联姻?”程风筱不轻不重怼了回去。

秦云生被逗笑了,最后压低声音,对程风筱难得正经的说了一句:“程大小姐,作为朋友劝你一句,别对祁晟动什么歪脑筋。”

他眸色很淡,此刻有种格外通透的感觉,玩笑般道:“祁晟他……可不是看起来那样正常,小心作茧自缚。”

作茧自缚。

程风筱冷笑一声。

这是富贵险中求。

她别无选择。

想从前几个哥哥姐姐里脱颖而出,成为得利最大的继承人。

只有利用祁晟,才能帮的上她。

她手指按在口袋里那管药的瓶口,指尖摩挲着软木赛季,神色反而越发冷静。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

宾客陆续都散了,程风筱却还没走。

她向祁正清的方向走过去,却忽然,听到一阵跑车的轰鸣声从外界传来,接着是一阵刺耳的急刹声。

程风筱下意识抬起头,看到拱门外,不疾不徐走进来一道身影。

她心脏猛的一紧。

看着那道身影越走越近,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混杂着冷香,从对方走过的地方散开。

看到对方从自己面上淡淡扫过。

程风筱垂眸,抿唇。

祁晟来了。

她的机会……也来了。

“爷爷。”

祁晟穿过博古架和掩映的富贵竹,来到祁老爷子面前叫了一声。

祁正清等了半天,没看见他和自己问好,立刻拍了一下桌子:“祁晟!你看不见我在这里?”

祁晟并未理他,只是直接坐了下来。

祁老爷子却先将茶杯放下,淡淡道:“祁正清,你闹什么?让阿晟吃口饭,你们爷俩再吵。”

祁正清一肚子责骂憋在了肚子里,本来病瘦的脸,憋出了一层红色。

桌上只剩残羹冷炙,祁晟只是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抬起眼,看向祁正清。

祁晟五官英俊凌厉,漆黑的眸子看过来的那一瞬,有一股冷漠的锋芒。

祁正清下意识躲了一眼。

但紧接着又生气起来,哪有老子怕儿子的道理!就算他祁晟多大能耐,还得听他爹的话!

只见,他的瘦削的面颊上,那两条和祁晟很像的眉毛立起来,扬起下巴:“看着我做什么,正好你来了,把你和程风筱的事情说定一下。”

就像曾经无数次,对祁晟提出要求一样,之前无数次祁晟的沉默,让他有了一种错觉,好像这次也是一样,婚姻这种事,祁晟一定也要听他的才行。

“还有,今天吃完饭,就别回去了,和风筱联系一下感情,改天两家人一起见个面谈清楚。”

程风筱刚刚走到屏风后,闻言眉立刻皱了一下。

在不久之前,祁正清不是这么说的。

明明是利用她手上的药,营造出他们在一起的假象,第二天被媒体拍到。

这样,不管祁晟到底愿不愿意,会不会同意这次联姻。

程风筱从中都有可以操纵的地方,她可以借着新闻,谋取她想要的东西。

秀美的面颊露出一丝不悦,程风筱站在屏风后面,觉得自己找的两个临时盟友,怎么都这么蠢。

但很快,她又调整好心情。

没关系,无论祁正清如何说,对她的计划影响都不大。

只要——

让祁晟喝下药,再支开别人,让安排好的媒体出现,就可以了。

“阿晟和风筱的什么事?”祁老爷子忽然开口。

他知道程家那个小姑娘,从小和云生他们一起长大,现在也出落的漂亮大方。

之前祁应承记得,祁晟似乎有个很看重的人,甚至不惜

求到自己都头上,对向家那个私生子动手。

难道就是程风筱?

“自然是联姻的事情。”祁应承说,“祁晟也到了该订婚的年纪,早早把事定下来,对祁家对程家都有好处。”

他话说完,就看见祁晟慢慢将茶杯放下,瓷器碰在茶盏上,发出一声脆响。

“父亲。”

带着冷意,如同二月朔风般的嗓音,缓缓道:“这是您替我做的决定?”

“当然。”祁正清理所当然道,“你现在不懂,以后会感谢我的,这门婚事你不知道有多好——”

漆黑的眸子凝视那张洋洋自得的面孔,祁晟原本压抑的、愤怒的一切情绪,忽然平缓了下来。

为了这种蠢货生气,不值得。

沈言在那天,也没有被祁正清激怒,他可能只觉得对方好笑吧。

“倘若真的很好。”

祁晟站了起来,走到祁正清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

“这门婚事,就给你吧。”

“我记得,您和窦女士似乎并没有领证,那正好可以迎娶您心怡的程小姐。”

他眼神幽深冷冽,低头看着祁正清。

他声音很沉,听上去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祁正清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小兔崽子!”祁正清怒道,破口大骂。

他扬起脑袋,手臂撑在轮椅上,看上去似乎很想站起来,但很显然,他做不到。

只能扬起手,就要给祁晟一巴掌。

下一秒,手臂却被巨大的力量,紧紧攥住,被控制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祁正清瞪大眼睛,看着祁晟,用力扭动,脖子都红了起来。

他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面前的祁晟如此强壮、挺拔,不再是曾经任打任骂的孩子。

祁晟垂眸,看着面前小丑一样的男人。

他瘦削佝偻,一身病气,只能坐在轮椅上高谈阔论,浅薄又自大。

祁晟曾经,不介意他对自己呼来喝去,毕竟他是爷爷唯一的儿子。

他会爱屋及乌,去尊重他。

但现在。

他逾矩了。

祁晟想,或许他给了对方过多乖顺的错觉,让他竟然以为,可以掌控自己。

为什么会有这样可笑的想法?

祁晟不能理解。

在他成长至今,似乎什么事情,在他眼里都很简单、清晰、直接,他理解不了为什么有的东西一看就懂,但偏偏有人看不懂。

所以此时,祁晟也不懂,为什么祁正清看不清自己,不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别人赋予他的。

“祁晟!我是你父亲!你敢这么对我!”祁正清怒吼。

而这好像终于让祁晟回过神。

视线一寸寸下移,祁晟面色很冷,如同黑夜里蛰伏着怪兽的湖水。

那只铁钳一样的手,此刻慢慢收紧。

平静的水面下,那头蛰伏的怪兽终于慢慢探出了头。

祁正清声音戛然而止。

他忽然从祁晟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漆黑的眸子像是吸不进任何光束的黑洞,被盯着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将随之冻结。

“祁正清。”

祁晟第一次,叫了祁正清的全名。

他如一头年轻的狼王,踩着失败者的脖颈,森白的牙一闪而过。

他轻声道:“你应该学会看清现状了。”

祁正清瞳孔震颤着听到,祁晟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让他一瞬间震惊又迷茫的话。

“祁家,不是你做主的地方。”

“我,也不是你能安排的对象。”

祁晟松开钳制他的手,居高临下说:“如果你还想做我的父亲,做祁家的废物儿子,那就老老实实的做个废物,我不介意继续养着你。但是——”

“——不要试图去挑战我的忍耐力。”

“阿晟。”祁应承一直在沉默,直到现在,才开口,声音苍老的叫了一声祁晟。

祁晟后退一步。

不再看祁正清。

祁正清满脸茫然。

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一般,视线飘忽,茫然四顾,最终在看到祁应承之后,颤颤巍巍叫了一声:“爸……”

祁应承看着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想说什么。

今天简直是闹剧。

祁正清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但戏台上的人,显然并不受他控制,反而还掀翻了台桌,打碎了他当导演的梦。

“阿晟,别弄得太难看,爷爷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了。”

祁正清张着嘴。

祁应承的态度刺痛了他。

这是什么意思?

默认祁晟的话吗?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是祁家长子吗?

祁晟也该听他的!

怎么会、怎么会对自己这个态度!

他才是一家之主!

就算继承权越过了自己,但他是祁晟的父亲,祁晟就应该听他的!

祁正清目眦欲裂,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认为的世界观,慢慢坍塌了。

“怎、怎么会?!我是祁家长子!你为什么不听我的?!爸!爸!为什么你要让他在我头上!”

祁正清拍着轮椅扶手,伸长了身子,一个用力,就往外栽。

扑通一声。

“老公!”

“祁叔叔!”

美艳妇人惊呼一声。

一时间场面乱七八糟的,祁正清不住哀嚎,美艳妇人哭天抢地,慌乱的佣人手忙脚乱。

过了好一会儿,祁正清才瘫在轮椅上,不住地喘气。

祁晟坐回椅子上,神色冷而压抑。

他厌烦这种场面。

他焦躁的想要立刻离开这里,去C市,去找沈言,告诉对方,一切都会被他安排好,不要担心,所有对他不怀好意的,他都会解决掉,然后……带沈言回来。

——用绳子,用锁链,用一切能将沈言带回来的东西。

祁晟犬齿不住地发痒,颌骨紧紧咬紧,神色透出一股偏执的疯狂。

面前的茶已经冷了,祁晟抬手就要喝掉。

却忽然看见程风筱走了过来,从佣人的托盘上递出一杯煮好的茶,抱歉地说:“祁晟哥,我没想到祁叔叔是这样想的……”

“真的抱歉。”程风筱诚恳道。

那杯茶煮的很好,茶汤清亮,香气四溢,还未尝到,就已经口舌生津。

托着这盏茶的手指,葱白莹润,做了裸粉色的美甲,更显得指尖嫩白。

“是吗。”

祁晟看着这杯茶,视线移到程风筱姣好的面孔,心中的焦躁让他已经不欲应付这种没用的社交。

但忽然,他眯起眼,看到了什么一样,眸色一瞬间变得格外冷:“你在耍什么花招?”

程风筱面色一僵,但转瞬又甜笑道:“祁晟哥,你在说什么?这茶是我亲手煮的。”

“茶里的东西,也是你亲手放的,对吗?”

祁晟接过这盏茶,看着清透的茶水,森冷地看向程风筱。

程风筱勉强笑道:“我怎么听不懂……”

下一秒。

手腕被攥住,祁晟手指按在她小拇指的指甲上。

那股大力将指甲按得发白,而祁晟的手指也捏的她指骨泛痛。

但这些都是最不重要的。

重要的是,在程风筱惨白的脸色中。

她看到祁晟掰过了她的小指。

而指甲盖中,藏着几乎和指甲一个颜色的,粉色的粉末-

距离演唱会还有三天。

沈言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不停地试衣服和妆造,被编舞老师反复抠细节,还要抽空去参加商务或者拍摄照片。

一天下来,三魂就剩下一魂。

因为打算在C市常住下来,所以沈言在市中心的位置租了一套房。

这里离温宜竹晚上打工的酒吧也很近,有时候沈言半夜会溜出去找温宜竹喝一杯。

这套房在二十七楼,是一间四百平的复式结构。

沈言一个人住有些大,但他并不介意。

大概是从小住在福利院,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没有过单独卧室和私人空间的原因。

沈言对大房子有一种执念。

和祁晟在一起住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他足够富有,也拥有足够大的属于自己的空间。

晚上还能窝进祁晟的怀里,安全又温暖。

此时,沈言躺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夜晚的灯火,轻轻叹了口气。

尽管用被子已经把自己都围了起来,他还是感觉缺了点什么。

躺椅前摆着一双小恐龙拖鞋,是沈言从祁晟家里带出来的。

到了C市,租好房子,将拖鞋拿出来,沈言才发现自己拿错了。

小恐龙是祁晟经常穿的,小兔子拖鞋才是他的。

绿色的卡通恐龙,睁着呆萌的黑眼睛看着沈言,沈言伸出手将它掉了个头,不让它看着自己。

直到看道这个小恐龙,沈言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东西。

以前,他们的卧室里,也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

沈言经常被祁晟抱在怀里,盖着被子,扭过头就能看见落地窗外的景色。

而更多的时候,他们会接吻,暖呼呼的窝在一起,好像对方的舌尖上有舔不完的蜜糖一样,嘴唇黏糊糊粘在一起。

而林管家总是会不合时宜的敲门,问他们要不要吃饭。

咚咚咚。

对就是这样敲的。

沈言眯着眼,半梦半醒。

咚咚咚。

敲门声并没有停下。

在又敲了三遍之后,沈言忽然睁开了眼,意识到了不对。

这敲门声不是发生在梦里,而是发生在现实。

他从躺椅里爬起来,穿上拖鞋走过去开门。

因为刚才不小心睡了一下,此刻有些迷糊,沈言看了一眼摄像画面,第一时间没认出来人。

“你是谁?”他懒懒问。

对方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了头,目光直视摄像头。

英俊而微冷的脸,在摄像画质里,也好看的不像话。

沈言一下清醒了过来,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猛地缩紧了。

他听见门外的男人,用很低很压抑的声音,唤他的名字:“沈言。”

第55章 不爱你 沈言不会出现了。

祁家老宅的闹剧, 结束在祁晟发现程风筱指甲内粉色粉末的时候。

当时。

沉默了许久的祁老爷子,亲口发话,让老管家将祁正清推走, 并勒令他近期不准出去露面, 并不准他碰祁家的任何权利。

在祁正清不可置信的目光里。

祁老爷子声音苍老又威严, 虎目一瞪道:“你再出来闹腾,以后就去疗养院住!”

祁正清仍带着委屈和愤怒,但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程风筱, 面色由刚开始被发现的惊慌,慢慢又变成了镇定。

家庭医生很快就来, 取走了她指甲缝里的粉色药末,当场化验。

“爷爷, 不劳烦您了,我来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祁晟先是请走了祁老爷子,然后才转过身,重新看向程风筱。

他和程风筱相识二十年,二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对对方的性格和能力都一清二楚。

她不是这么蠢的人。

但偏偏做了最蠢的事。

见程风筱不说话,老管家走了过来, 轻声附耳说:“外面有媒体还没走。”

祁晟终于洞悉了对方的意图。

“为了继承权?”

他冰冷的眸底涌现一丝嘲弄:“原来是这样。如果你成功了, 我和你上了床,程董思虑之后,那么继承权自然会偏向你, 但如果没成功, 这些媒体也会兴风作浪,编造有利于你竞争的事实。”

“祁总,成分化验出来了。”曾经给沈言看过病的青年医生看着化验单, 眉头拧成了一团。

“……这药,和沈先生曾经被下的药很像,都具有强催情和迷药的成分。”

“我知道了。”

祁晟轻轻眯了一下眼:“谁给你的药?”

程风筱抬起眼,平静道:“很重要吗?”

“你要是好奇,大可以调查我。”

她整理着裙装上的褶皱,慢慢说:“既然已经被你发现了,那么我便不用再提心吊胆,干脆和你直说好了。”

她像是不理解一样,睁着偏圆,而显得有些幼态的眼睛问:“和我联姻,即使是假的,又有什么不好?你如果同意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联姻对我们明明是双赢的结果。”

对方是森光集团的幺女,虽然试图下药,但没有成功,放在圈内来看,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虽然祁晟不会让她这么轻松而退,但此刻也不打算对她做什么。

他只是把玩着已经倒掉了茶水的茶盏,手指摩挲着冰裂之上的釉面,半晌,掀起眼皮。

“程风筱,你已经只能靠联姻,才能获得继承权了吗?”

语气轻蔑不屑,却瞬间好像戳中了程风筱的某个点,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嘴唇颤动了一下,才说:“祁晟,你懂什么?”

“你没有大自己十几岁二十几岁,早已经进入公司的哥哥姐姐,你十几岁就被祁老爷子偏爱,成为继承人……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用这种语气嘲讽我?”

“程老爷子身体康健,再活十几年都可以。”

祁晟淡淡道:“但你没有经营十几年的勇气,只想走最捷径的路。”

程风筱抿着唇,看上去还想说什么。

祁晟却不想和她聊下去,他对老管家说:“送程小姐离开,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程董。”

“祁晟!”程风筱盯着他说:“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祁家人不说什么,祁氏集团内部也不会允许的。你会后悔的。”

祁晟嗤笑一声,看着林思给自己发来的消息,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向外走去,和程风筱擦肩而过。

他声音很低,散在风里。

“程风筱,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个能力。”

他淡淡道:“你高看了自己,又看低了别人。”

“祁氏集团的事,不用你操心。”

程风筱总觉得别人都蠢。

但实际上,她也没高明到哪里去,野心早已迷惑了她的眼睛。

但程风筱如何,祁晟也不关心了。

在从祁家老宅离开之后,祁晟就用最快的速度,动身飞向了C市。

他带着一身压抑和执着,只想见到那个干脆利落走掉的沈言-

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那张无比熟悉的,在此刻显得有些疲惫,但依然无损俊美的脸。

沈言琥珀色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眼,长而密的睫毛好像蝴蝶扇动着翅膀。

几秒过后,他才慢慢的说:“我不是说了,不要来找我。”

声音透过电流,形成一种失真的质感。

原本清冷好听的声线,此刻再次传到祁晟耳边,令他忽然有一种好久未见的不真实感。

“我们分手了。”沈言说。

“沈言。”

祁晟抬起眼,看向摄像头,一字一句说:“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

他声音很哑,沈言能看见,对方的眼睛有些红,盛着一种压抑而偏执的情绪。

祁晟似乎很肯定一样,轻声说:“因为你会难过,所以不敢直面我。”

“你爱我。”祁晟说。

门里,沈言却咬住了嘴唇,几乎是立刻说:“我不爱你,离开只是因为……我烦了。”

“我不相信。”

沈言很烦他的眼神,即使透过电子转述的画面,也好像能看出他的笃定一样。

你凭什么认为我爱你?

爱这种感情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但不会发生在我们之间。

但我们之间只有欲|望,做了爱就是爱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说什么,楼道里忽然有了别人的声音。

沈言闭上了嘴。

看到自己的邻居讶异的瞅了一眼祁晟,似乎在思考这人是在干什么。

手指压在把手上,沈言盯着看了一会儿后,他说:“去楼下等我,我会和你说清楚。”

祁晟知道沈言不会给自己开门了。

他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从镜头外离开。

他没有暗中等着沈言开门,然后闯进去。

因为他知道,那样做毫无效果。

他第一选择,是让沈言心甘情愿和自己回去。

而非强迫。

因为他还记得,曾经在四千米海拔的高原,在冰川之下,沈言告诉他,他要祁晟的尊重。

同时,他也还记得。

沈言告诉他——“你找不到一个真正想要躲你的人。”

但此刻,他找到了。

沈言在说谎。

他明明在爱他-

C市的喧嚣属于夜晚。

但此刻,沈言却无意这热闹和喧嚣,头抵在门上。

铁皮冰凉,将他看见祁晟那一瞬间的混乱冰了一下,慢慢变得清明。

祁晟竟然真的找过来了。

就在他回国后的第二天夜晚,他满身还未散去的疲惫,却已经堂皇站在了自己门前。

听到电梯井运行的声音之后,过了两分钟,沈言换了衣服,走下了楼。

夜晚的热没有白天的强烈,但如同潮湿的浪头,随着微风打在脸上。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但雨前的气候只会更加闷热。

沈言穿的很少,白色T恤和短裤,但在走出楼道之后,仍觉得顷刻间,身上的衣服就黏在了身上。

这是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小区里有很多树木,绿意森森,暖色路灯将它们染成深浅不一的绿色。

在这些树木旁边,生长着很多的花。

蓝紫色的绣球挤在一起,和月季玫瑰一起构建出低矮的灌木景观。

祁晟就站在那一丛丛的花前,伸出手摸着玫瑰柔软的花瓣。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将清甜馥郁的花香送入了沈言的鼻腔中。

他站在距离祁晟几米远处,无声的看着对方。

似有所感一般,祁晟抬起头,头微微向后看,露出了清晰的轮廓线条,接着,身体和目光一起转过来,凝视不远处的沈言。

他的目光永远都是笔直的,毫无遮掩的。

漆黑的眼睛里看着沈言的时候,似乎永远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显得好像总是格外的深情一样。

一种凝滞的沉默,在两人的对视中蔓延。

最终,沈言打破了这种气氛。

“祁晟,我们分手了。”

他平静道:“你说我不敢直面你,现在,我就在你面前……所以你的假设毫无道理,没有意义。”

沈言的唇角不翘起来,没有笑意的时候,总显得很清冷。

这一点清冷刺痛了祁晟的眼睛。

——沈言不能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

“你在骗我。”

他沙哑道。

沈言的脸颊如白瓷一般,眼眸里好像什么都倒映着,唯独不包含祁晟。

他慢慢向前走了两步,直到祁晟的面前,仰起头,看向祁晟的眼睛。

祁晟真的很好看。

沈言不知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记得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每一处都很好看。

“我没有骗你,我是个很庸俗的人,我喜欢你,也只是喜欢你表面的这些东西,喜欢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权势和金钱。”

祁晟眼眶泛起一种淡淡的红,他直直看着沈言,听到他声音冷淡的陈述:“但除此之外,我不了解你,也不会试图去了解你,就像我不会去关注一棵草的灵魂,不会看到一只羽翼鲜艳的小鸟的喜悲。“

“在我眼里,你和一棵草,或者一只小鸟,没有区别。”

喉结滚动。

沈言的话并不尖锐,但却像一根针,刺入了祁晟的心脏。

一种绵密的隐痛从心脏扩散,祁晟通红着眼问:“但你也说过,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不会找得到你。”

“……”

沈言目光难以察觉的轻颤了一下,浓黑的睫毛瞬间盖住这点情绪。

他用平板的,不泄露一丝情绪的语气说:“但我为什么要狼狈的逃走,祁晟,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只是,和你分手了而已。”

风忽然大了一点,从二人脚边卷过,空气越发湿润。

一滴雨,忽然从天空落下,砸在了沈言的眼睑下。

那滴雨珠沿着眼尾滑了下去,祁晟伸出手,下意识想要触碰,沈言却后退一步,抬手擦掉了这滴雨珠。

“我说完了。”

“祁晟,不要再来找我了。”

沈言转过身,想要直接离开,刚迈开脚步,却忽然定住。

手指缓缓攥成拳,指节微微泛着青白的颜色。

祁晟攥住他的手腕,那截白皙的手腕上,宝石冰凉的抵住了祁晟的指尖。

因为用力,沈言能感觉到小臂的筋肉都在痛。

他用力扯了一下:“祁晟,放开我!”

脸转回去,沈言目光忽然一滞。

祁晟的眼睛通红,像是被背叛的野兽。

神情凶悍又偏执。

像是已经一寸一寸咬着沈言的皮肉,嘴唇张开,里面说的不是语句,而是在嚼碎沈言的骨头。

“沈言,我不同意。”

“这些理由不够。”

一股大力,将沈言猛地插入怀里。

沈言惊呼一声:“你干什么——”

声音瞬间被对方冰凉的唇吞下,湿滑的舌钻入口腔,沈言浑身麻了一下。

已经很久没有接吻的身体,几乎下意识就发出不受控制的信号,沈言抵住祁晟胸口的手,下意识攥紧了对方的衣服。

反复舔|舐他最敏感的位置,酥酥麻麻如同触电一般,沈言的唇被对方的犬齿磨过,大脑空白了好几秒。

沈言是甜的。

祁晟吻住对方的那一刹,就好像走丢的肋骨终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不停地深吻,攫取对方的津液,心中那股空茫终于得到了填补。

他想,他要带沈言回去,然后继续吻他,和他做|爱。

“放开我!”

沈言喘着气,在这让人头晕目眩的吻中,咬住了祁晟的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祁晟却像一条疯狗,唾液混杂着血,将二人的唇染成鲜红,顺着下颌往下滴落,他红着眼,紧紧抱着沈言,不肯停下。

“不放,你是我的,沈言,你不能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