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雄:“你不是说有酒楼素菜做得好。哪家好,我们去尝尝。”
小吏连忙报上三四家,再详细说了地址:“这些都不错。”
皇甫雄点个头:“要真的好,回来给你打赏。”
小吏犹豫了一下,又提醒道:“贵客们,酒楼里的饭菜做得干净,各位去吃是无妨。街边的东西就最好谨慎一些,许多外乡人初来京城不习惯,吃小摊小贩上的吃食可能会生病。馆驿里出过不少这种事。”
有人奇道:“不都是吃食,怎么还会生病,生什么病。”
小吏:“可能是摊上用的水不干净,有些不是当场煮的,会省柴用生水。咱们京城人吃惯了还没什么,外乡人就顶不住。使者常来,应当见到过。”
皇甫雄去看韩道治:“有这种事?”
韩道治点下头:“的确见过。也不是人人都会有事,只个别不适应的会病几日。”
皇甫烈催着人走:“反正吃酒楼没事,走吧走吧。”
众人遂放下心,继续往外走。
这回的使团里有一半人都是头一回来到大盛京城,早就心痒痒想出来逛。但韩道治管束得严,两个皇亲又不提,只好憋着。此时终于有机会,简直一路逛得眼都花。
哪怕现在是国丧,勾栏瓦舍、妓馆青楼尽皆歇业,但光是满街的店铺摊贩,就能看到许多稀奇东西。即使没有肉,小摊上卖的吃食、飘出的香味,依旧能勾得人直咽口水。
众人且逛且走,终于在前方看到目标酒楼。
经过一条巷子时,突然有人抽抽鼻子,用图国话说:“我闻到肉味了!烤肉!”
另一个人紧接着说:“我还闻到了酒味!”
他们这么一说,众人都停步留意,果然都能闻到,肚里的馋虫顿时挠得难受。
皇甫雄以前就是顿顿无酒肉不欢,这时抽着鼻子往巷子里走:“里面传出来的。”
韩道治赶紧拉住他:“现在国丧。”
皇甫雄撇嘴:“干我们屁事,死的又不是我图国皇帝。”
韩道治:“下官是说,肯定不是正经买卖。你忘了刚才那个小吏说的,路边的摊子不要吃。”
皇甫烈眼睛转转:“我听他说的那些话,熟的就没事。要是担心,不如我们买了肉回去自己烤。”
韩道治无奈:“在馆驿里烤肉,盛国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皇甫雄已经耐不住了:“给那些小吏塞点银子,他们会当不知道的。”
说完甩开韩道治的手,当先往巷子里走去。
皇甫烈和几个人立刻跟上,其余人则眼巴巴地看着韩道治。
韩道治无法,只得也带着人都跟上去。
巷子里的酒肉味刚才浓过一阵,此时又淡了,丝丝缕缕,若隐若现。众人一番好找,终于确定了一个院子,上前去敲门。
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打开门,探头出来,见他们是异族打扮,小心地问道:“各位是……”
一个图国人问:“你这卖酒肉不。”
小厮大惊,连忙摇头:“不卖不卖!国丧期间,谁敢犯禁!”
图国人耐着性子说:“我们不会告发你,就是想跟你买点自己吃。”
小厮还是坚持:“没有没有!你们赶紧走吧!”
说完就要关门。
皇甫雄上前一步,大掌砰的一声拍在门上,吓得小厮都震了震。
皇甫烈拔出腰刀,在小厮面前示威性地晃晃:“你是卖给我们,还是我们现在就去官府告你犯禁?”
小厮垂着眼看着在鼻尖前晃动的刀,吓得声音发颤:“好、好汉……有话好说……刀先收起来,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皇甫烈重重一哼:“那又如何!杀了你或许是有点麻烦,但打断你一条腿,你们的官府还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何况你还犯禁在先。”
小厮只得白着脸讨饶:“好汉们想要酒肉,我们这里的确有。但肉刚才已经吃完,只酒还剩着一些……”
皇甫雄啧一声,不死心地问:“你们哪里搞到的肉,还能不能再搞来。”
小厮:“可以是可以,但得明日。要出城,现下来不及了。”
皇甫雄脸色变好了点:“那就明日,有多少我们要多少。现在先拿酒来。”
小厮忙说:“也没有多少。多了太明显,送不进来。”
皇甫雄:“说了有多少要多少,钱少不了你的。赶紧去拿酒。”
小厮连忙应声,掩了掩门,转身跑进屋。
不多会儿,他回来重新拉开门,门内院中摆着六只大水壶。
小厮陪笑道:“三十两银子一壶,剩的都在这里了,各位要多少。”
就有图国人一瞪眼:“三十两一壶!你打劫啊!”
小厮:“各位,这种时候,我们做生意可是冒大风险……”
只是,话没说完,就见好几个人抽出半截刀。
他只得改口道:“各位远道是客,来我们大盛一趟也不容易。打个折,二十两吧。”
皇甫烈上前抱起一壶,开盖闻闻,再仰头喝一口,颇为满意。
他把水壶递给旁边人,擦擦嘴,对小厮道:“十两,我们都要了。想想你的腿。”
小厮苦着一张脸:“那一共是六十两。”
皇甫烈掏银子付账,另有五人过去抱水壶。
皇甫雄提醒道:“明日的肉什么时候能到。”
小厮:“中午才能进来,各位下午过来就好。千万千万别声张。”
皇甫雄满意点头,带着人离开院子。
小厮送众人出门,叮嘱一句:“这酒挺烈的,各位悠着点喝,可别喝醉了,容易惹事端。”
几个图国人却像是听到了笑话,哈哈笑道:“就你们大盛的酒,还想喝得醉我们?”
一边笑,一边往巷口走去。
小厮哀声叹气地回了院子,关门上闩。
他进到另一间小屋里,看见架在屋中已经熄了火的烤肉,忍不住咽口口水。
师晟笑道:“干得漂亮。”
又见几个下属馋肉的样子,手一挥:“把这分了吧。”
几人立刻低声欢呼,齐齐凑上前来。
肉其实没多少,每人也就分到拳头大小的一块。
要换了平常,他们说不定都不会要。但现在半个月没沾荤,实在是馋,人人都埋头就吃。
只有师晟掏出张油纸,小心地将肉包好。
刚才卖酒的下属奇道:“头儿,你怎么不吃,拿出去不太好吧。”
就有另一个下属冲他挤眉弄眼:“头儿家里有人,当然得拿回去分着吃。哪像我们这些单身汉子。”
几人顿时一阵哄笑。
师晟也没气,只拈起桌上几颗花生米,一人砸去一颗:“吃还堵不住你们嘴。”
等下属们吃得差不多,师晟收敛神色,严肃道:“酒绝对不能偷喝。都警醒着,晚上才是重头戏。”
几人连忙跟着肃容,齐声应是。
再说图国使团,直接捧着那六只装着酒的水壶去了酒楼,豪气地要了一间雅院。
虽然酒楼里没有肉,但素菜的确做得非常美味。再加上有酒解馋,一众人都吃得相当满意。
而且,图国冬日苦寒,几乎人人都会喝酒御寒。图国人自恃酒量好,又多日没喝过,喝得肆无忌惮,六大水壶全都喝了个精光。
尤其皇甫雄,仗着没人敢和他抢,一个人就包揽了一整壶。
最后人人喝得红光满面,韩道治只得坚持要众人吃点味道重的东西压一压酒味。
等图国人走出酒楼,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不过,夜晚的京城甚至比白日里更加热闹。尤其酒楼所在的这条街,走在街上一不留神就容易撞到人。
有人问韩道治:“盛国怎么晚上还这么热闹。”
韩道治:“现在国丧,瓦舍那些地方不开门,已经不算什么了。若是往年,晚上出来逛都是人挤人。”
他看看脸上带着酒意的众人,叮嘱道:“都走稳当些。”
众人笑着应下,往四方馆而去。
经过一座小桥之时,突然听见有人喊:“大家赶紧,苏记胡饼今晚最后一锅,晚了就没了啊。”
随后呼啦一下许多人都挤过来,众人甚至被冲得分散成几处。
一个图国人抓着路人问:“什么‘苏记胡饼’、‘最后一锅’?”
路人:“你刚来的吧,那是京里最好吃的胡饼,关键还便宜,但每日只卖一个半时辰。不说了,我还要去看看能不能赶上。”
说完,挣开图国人的手跑走了。
这波人来得快也去得快,不一会儿,小桥上就剩下被挤得衣服都乱了的图国使团。
有人问:“这么好吃啊,我们要不要也去买点。”
韩道治回他:“苏记胡饼非常出名,刚才的架式你也见了,现在过去肯定赶不上。”
众人只得做罢,继续慢悠悠往四方馆走。
皇甫雄打个酒嗝,发现腰间小刀歪得快要掉出来,伸手给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