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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奖状而来的,还有她珍宝般,献出的手中那个,用来开启周间约会的小球。

谢栀清本能地按灭了手机,微笑着,若无其事地收下了,这份表扬自己听话的礼物。

自始至终,在远处开放厨房冲泡咖啡的夏知燃,都将她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底。

先前因为演唱会场面的失序,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望舒护着、顺着人群一起走出了场馆,视线范围内早就没有死对头谢栀清的影子。

当她问起程时鸢的行踪,节目组却说“她和陈老师一起失联了,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很快,就连谢栀清都跟着失联。

她本来都准备好让人去搜寻这些家伙的行踪了,现在,这三个人竟然又同时回来了?

而且看起来最先有进度的陈楚星,不知道在黯然神伤什么,反倒是做什么都总慢一步的谢栀清,这次瞧着倒是收获颇丰。

夏知燃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搅拌咖啡的勺子。

既然今晚不用熬夜等着收到人的消息,自然也用不上喝这浓缩的苦涩玩意儿。

看着那边客厅里状似亲密的二人,夏知燃忽然笑了一下。

指尖遥遥点了点,像是亲昵地在程时鸢的脸上抚摸过,她若有所思地,低头自言自语。

“笨蛋小鸟,又是有什么把柄落到谢栀清的手上了?”

世上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同样是被“公主”支使得团团转了一天,怎么却只有谢栀清一个人得了好处?

想到这里,夏知燃愉快地半眯起眼睛,单方面做了个决定:

明天的约会,她也要去给那两个人一点“惊喜”。

不小心摊上了端不平水、喜欢厚此薄彼的大小姐怎么办?

没关系,夏知燃最擅长又争又抢。

——不给她的奖励,她就自己去拿。

第19章 “先教一教我,好不好,拾元?”

明明约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以后。

可是刚过九点,夏知燃就远远瞧见,谢栀清已经站在了约会地点的大门口。

甚至还格外有心机地,特意换下了风格冷硬的西装外套,改而在衬衫外套了件灰色高领开衫毛衣,连背影看着都比从前温柔三分。

夏知燃撇嘴,装嫩。

她甚至还眼尖地发现,谢栀清把那枚早已失去作用的道具小球,还紧紧捏在手里,一副仿佛收到了求婚钻戒的宝贝模样,另一手还拿了束鲜花。

夏知燃冷哼,惺惺作态。

而当她想进一步观察,闷骚的谢栀清还有什么招数能使的时候,对方若有所觉地,掀眼朝这个方向看来。

然而映入谢栀清眼帘的,是那道比日光还明媚的身影,当对方笑着走到她面前时,谢栀清心中忽然有种初次约会的局促感。

她甚至觉得,自己好像还不够用心。

但程时鸢眉目里却流露出惊喜,接过那捧芬芳的桃花花束,抱到鼻尖深嗅时。

定睛一看,里面还有几朵憨态可掬,花型独特的桃花。

她盯着那粉色的毛线痕迹:“这是……你织的?”

有节目组镜头时刻跟着,谢栀清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眼睛看向旁处:“嗯。”

程时鸢打小就是爱凑热闹的性子,学校里流行什么,她都不愿错过。

偏偏还是个三分钟热度。

经常是上一秒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要让她收到人生第一条围巾,下一秒就把针线一丢,开始研究起了手账本。

谢栀清数不清自己吃了她画的多少饼,总之,围巾是她织完的,还给程时鸢也送了同样图案的一条,连那个只贴了几页的手账本,也让她放到书房,打发着时间慢慢做完了。

衣领忽然被人轻轻地勾了勾。

谢栀清习惯地俯身过去。

下一秒,温热的、湿润鼻息,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蹭上她脖颈:

“你还用了我送你的香水?真好闻。”

程时鸢眼睁睁看见,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人,领口下的肌肤,浮起几分浅薄颜色。

——比怀里的桃花颜色更嫩。

她得逞地弯起眼眸,明知道谢栀清不适应在公共场合这种亲昵,她却偏偏爱看这种正经人的局促模样。

甚至还想得寸进尺地,逗得更过火。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惊喜般的声音:“程……时鸢?!”

她还没回头,就见刚刚还不知道把视线往哪里搁的人,眉目已经恢复成往日锐利,把她护到了身后。

对上谢栀清那双漆黑的、带着警告的冰冷眼眸时,来人条件反射地一凛。

如同不小心侵入了野外大型猛兽的领地,她本能地开始后退。

“我,我我,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就比你们小一届……今天打算和我老公回来拍一下婚纱照,谢学姐你们也是吗?”

程时鸢听着她好似面对教导主任,一股脑就把自己的计划全倒干净,忍不住轻笑。

扯着谢栀清的手腕晃了晃,示意她别把人吓到。

随后,程时鸢笑着上前,对精心打扮过的新娘说道:“祝你们新婚快乐呀~”

学妹被她一笑摄去心神,连那些拍摄人员都不在意了,鼓起勇气同她攀谈。

于是,谢栀清眼睁睁看着,小学妹完全忘记今天的计划,眼睛始终黏在程时鸢身上。

缠着要了签名合影还不够,甚至在程时鸢主动提议帮她拍两张婚纱照时,都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还有老公这回事。

直到谢栀清愈发明显、如有实质的眼神,令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下一秒却听她道:“哦!我知道要摆什么pose了!”

只见她铺开裙摆,面上笑意里带着羞怯,回眸看向草坪上半跪,替她收拢裙摆的人。

“咔嚓——”

画面定格之后,小学妹兴冲冲地过来,看向程时鸢手里的镜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啊啊我圆梦了!这就是我当年看到的!”

“呜呜程学姐你知道你们有多甜吗?我可是因为这一幕决定要谈校园恋爱的!”

程时鸢神色茫然。

谢栀清却好似想起什么。

小学妹激情发言:“你不记得了吗?初一那场文艺演出晚会,你当主持人,当时就在后台,你们俩那张照片现在都留在校园论坛上……”

程时鸢恍然,好像看见了当年那个死要面子,光鲜亮丽的自己,其实偷偷在手机上啪嗒啪嗒,跟谢栀清抱怨。

“要饿死了,妆怎么还没化好?我等下肯定没空去食堂了,你不要等我了。”

“突然好想吃后门那家烧烤,要不你出校门帮我买点吧?”

“算了我不吃了,礼服裙好长,我腾不出手,也懒得补妆,忍忍得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人来人往的热闹后台,无数张和她搭话的笑脸里,突然出现谢栀清那张冷脸的画面。

尤其是这样冷着脸的人,手里却提了份塑料袋装的,油滋滋的烧烤。

仿佛并不在意这种与形象的格格不入,等东西被接过,才慢慢拿出湿巾擦干净手。

却在下一秒,又干脆地蹲下去,沉默无声地,替她拢好裙摆细纱,一蹲就是几小时。

后来不知谁拍下那一幕发到了学校论坛上,程时鸢还下载了那张照片。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因为这一幕对谢栀清反复心动。

“所以,程学姐你们以后要不要,也回来拍婚纱照?”

耳边,学妹激情安利的声音拉回了程时鸢的思绪。

看着从校服到婚纱的这对新人,她弯起眼眸笑,心中却冷静地按下过往。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10小时】

脑海中突兀出现的提示,让她条件反射地,朝谢栀清所在看去。

对上那双什么也没有说,却好像饱含了所有期待的沉静眼眸。

程时鸢扬了扬眉头,倒也没有过分拂她的意:“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不过,我们俩今天是故地重游,回来约会的哦~”

在新娘子眼中写满“嗑到真的了”,不顾形象捂着脸,发出的小声尖叫里——

谢栀清自然地走回她旁边,将那片短暂被旁人占据的空隙,重新填补上。

周末的校园里没有学生,她们得以享受无人的操场,程时鸢随口吐槽,学校怎么变抠门了,怎么中央球场都改用假草了。

谢栀清睨着她:“你之前跟别人学踢球,在刚浇过的湿草坪上摔断了腿,不记得了?”

程时鸢眨了眨眼睛。

但想起来的并非足球,而是踢球的人,似乎是一个还蛮帅气的女生。

那时她欣赏对方踢球时,活力四射的模样,所以也跟着试了试。

“也没有断腿那么夸张吧……?”

程时鸢摸了下鼻子。

顶多就是骨折了,拄了两个月的拐,因为对谢栀清每天背她上下楼这件事感到社死,后来对踢足球产生心理阴影,再也没靠近那边半步。

自然不知道,草坪更换的事。

这时,系统又提示,谢栀清产生情感波动。

程时鸢对上她幽幽目光,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又要听醋王时隔多年的翻旧帐。

总归肯定又要骂她见色起意。

然而下一秒,却见谢栀清走到她跟前,背对着她,重又屈膝,已经半蹲下去。

“现在也可以背你,上来吗?”

程时鸢看见了她侧过头时,眼底比嫉。妒更明显的怀念。

当谢栀清不再咄咄逼人,愿意压下那股尖锐,哪怕只是伪装,程时鸢就会不可避免地,被她的温柔伪装俘获。

反应过来时,已经跳上了她的后背,双腿夹紧了她宽松衣角下的,劲瘦腰肢。

有意想要翻篇那些路人甲,程时鸢故意咳了两声,面颊贴向她耳边的黑长发:

“咳咳,你知不知道,当年论坛里除了我们俩的照片,还有我们的同人文啊?”

谢栀清偏过脑袋。

只见程时鸢一手松松勾着她脖颈,另一手积极拿出手机,翻出当年下载的文包。

谢栀清还看见她指尖若无其事地划过,更为热门的‘清风有时’标题。

划拉很久,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很可怜的,只包含四本的冷门文件夹里——

“时,栀,名,归?”

她一字一顿念出的语气里,有鲜明的困惑。

程时鸢理直气壮地看着她:“怎么了,难道我不是做1做0都精彩?”

谢栀清低笑了一声,被她“能当1”的自信逗笑了。

目光凝聚在她飞速滑过手机的修长指甲上,应该是今早新做的美甲,上面还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粉色心形水晶。

眼底映出她美甲的长度与这夸张造型,谢栀清语气意味深长地点评:

“那你很不守1德了。”

这么长的指甲,这么夸张的凸起纹路。

程时鸢:“……?”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用cp文里的颜色剧情逗一下谢栀清,竟然率先被她在大庭广众下打趣了。

——不是,谢栀清什么时候背着她悄悄补这种课了?听起来连怎么做1都研究过了?

“谁知道你会不会品味特殊啊?”无辜的、不甘落后的声音再度反击回来。

与此同时。

程时鸢终于一目十行,扫到了她要的剧情,将手机大咧咧地在身下人眼前展示。

谢栀清还在琢磨她指的“品味特殊”,眼睛一眯,猝不及防,扫过一段话。

[程时鸢幽幽吹出一口气,湿润的舌尖,描摹过谢栀清耳垂。

沿着耳廓,一寸寸勾过,犹嫌不够,又用贝齿含住,黏腻的呼吸重重地落进去。

谢栀清漆黑眸色深不见底,却翻腾起露骨的情动。

程时鸢掌下按住的肌肤愈发滚烫,却故意当作不知,伏下脖颈,粉嫩舌尖一路顺着她坚硬颌骨,舔舐着,尝过她脖颈滋味。

甚至衔住那锁骨,磨牙般,咬了咬。

再想往下时,谢栀清已经忍无可忍,抬手将身上肆无忌惮的戏弄者扯下来。

滚烫的掌心握住她娇嫩脚踝,往旁边扯去。

直到听见她娇声痛呼。

掌心一顿,却仍未挪开。

只喑哑着哄道:“乖,自己分开点。”

……]

这时,程时鸢猛地将手机屏幕按灭。

在娱乐圈她倒见过,有些明星出了爆火作品之后,嗑剧情cp的粉丝有时会因为某些恩怨,仗着人多数量大,跑去另一对cp的超话和广场里屠版,在别人的地盘做自己的饭。

但她万万没想到!

这种卑鄙手段竟然在她们学校当年论坛里,就有人使过了!

居然悄悄把‘清风有时’的饭,夹带进‘时栀名归’里面!

不过,有人似乎反应比她更为激动。

手臂紧贴的、勾住的脖颈,似乎比先前烫上许多。

仗着节目组镜头拍不到自己手机,程时鸢舔了舔唇,做完坏事,还要语气无辜地采访受害人:

“咦,你怎么这么热呀?是不是要中暑啦?”

节目组的人起先还把脑袋从镜头前移开,关切地打量起嘉宾神色。

节目开拍至今出的意外实在太多,他们有些心有余悸。

结果下一秒。

就见到那个停在原地,原本背着人闲庭散步的身影,忽然爆发冲刺,朝远处跑去。

摄影师在刮起的风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哀嚎声,扛着器材开始追:

“两位老师!别跑——”

他气喘吁吁地冲向那片教学楼,却有些晕头转向地迷了路。

就在他身旁的那栋楼里,昏暗的楼梯间,疑似中暑的谢栀清神清气爽。

反倒是刚刚还有余裕关心别人的程时鸢。

如今像是失去力气,只能攀着人,紧贴冰冷墙角,面若桃花般艳丽。

腿根处还泛着被报复般,用力掐过的酸软。

是先前谢栀清甩掉跟拍镜头,却迟迟不肯把她放下,甚至还转过头,鼻息略重地,忽然反驳道:

“我不会说那句话。”

那时程时鸢还以为她是被调戏过度,害羞了,挣扎着从她背上跳下去。

绕到正面,兴致勃勃地想欣赏,她此刻的羞赧或局促。

“什么呀?哪一句?”

谢栀清伸出手,抚平她翘起的衣角。

随后却掌心向下,陡然握住她大腿根。

将她逼到冰冷墙角。

隔着布料,掌心温度,似乎也将人烫得一抖。

她甚至能想象到,倘若此刻没有这些阻碍,直接握上这脂白肌肤,程时鸢肯定又要像上次贪图她按摩手艺时一样,最后又痒又疼,挣扎着胡乱蹬腿。

炙热的气息,学着对方先前说话模样,故意贴近雪白耳廓。

“我力气大,下手容易没轻重,会弄疼你。”

“正好你看起来经验丰富。”

谢栀清眼底幽深许多,似乎已经根据刚才的文字,看到了那暧昧升温的画面。

喉咙因为莫名的干渴,声音也哑了几分。

“应该把那句让你分开点的台词,改成——”

哪怕压得再低,寂静楼道里,却好像自带回响:“坐上来,自己动。”

与此同时,本来还摩挲在腿根附近的有力手指,漫不经心地逡巡着,朝更禁忌的地方而去。

似乎随时能突破薄薄布料的阻碍,让面前娇弱无力的人如她所愿地,在指尖绽放。

她就这样勾着笑,站在楼上有人经过时,一眼就能望到的楼道里。

耳边已经捕捉到摄影师朝这栋楼走近的脚步声。

谢栀清却依旧旁若无人地勾着唇。

指尖不仅没退,还又按着布料,往柔软凹陷处缓缓压了下。

满意地听见程时鸢呼吸一滞。

才好脾气地出声确认道:

“你应该很清楚,怎么样才能让自己舒服吧?”

做着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她却还要像从前被老师表扬的好学生一样。

气息极尽侵略,语气却是诱哄的:“先教一教我,好不好,拾元?”

第20章 飞落进她的掌心里吧。

摄影师的声音响彻楼道。

“程老师?谢老师?你们在吗?”

但程时鸢面前这个,摆出虚心求学态度的家伙,却一步也没退。

循规蹈矩的好学生做起坏事时,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就像白纸上滴了一滴墨。

程时鸢的下腹因这危险的刺激而微微发热。

甚至感觉,对方指尖上,应该已经染上了氤氲潮意。

她弯了弯眼眸,忽然抬起手,环上谢栀清的脖颈,将这头时刻准备咬人的狼狗,扯得离自己更近。

享受在危险獠牙边,逡巡试探的心跳感。

“其实,你就是很喜欢公开的场合对不对?”

鼻尖若有似无地,蹭着女人颈侧。

她笑吟吟地,呵气般问着,仿佛对谢栀清的提议心动:“客厅?阳台?露天泳池?”

这次呼吸停滞的人,变成了谢栀清。

漆黑眼珠一动不动,像是已经进入这美妙的梦境中。

她甚至想到,名下有套顶楼大平层,是270度环幕海景,日光从外面照进客厅时,耀眼的金色落在程时鸢光滑赤。裸的脊背……

纤细修长的后颈,振翅欲飞的蝴蝶骨,紧窄的、巴掌宽的腰身。

倘若还穿着雪白色泳衣,在后腰下系上待拆礼物般的蝴蝶结——

谢栀清喉咙不自觉地发紧,指尖都跟着弯起,想要挑开自己的礼物。

耳畔却猛地响起一道声音,惊得她心脏猝然一跳。

“嗡!”

是手机的消息提示声。

楼道太过静谧,这突兀的消息,也成了给摄影师的指明针。

他的声音贴着楼梯响起:“两位老师在吗在吗?”

程时鸢眼睁睁看着谢栀清的恍惚神色,在看向手机屏幕的刹那冷却下来。

旖旎升温的气息消散,沉淀成冰冷的湿窒。

她轻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以前第一次分手的原因。

自己满腔热情地扑上去。

却发现,谢栀清的人生里,除了爱情,也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人和事。

年少还幼稚的她,闷闷地觉得,这和自己看过的,爱情胜过一切的小说,不一样。

但现在,程时鸢已经不会再抱有这种天真念头。

随意敲了敲墙,提示摄影师她们就在这里,她站直身体,甚至能平静地调笑一声:

“谢总,出来约会也这么忙?”

谢栀清攥着手机,从程时鸢骤然冷淡的态度里,敏锐地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了。

掌心不自觉收拢,脑海中浮现起,刚才收到的消息:

“谢总。我托人问了,雇佣那几个同行抢血样的,是港城那边的人。”

——怎么又是港城?难道是陈楚星留的后手吗?

不对,陈楚星要是能雇得动这些人,根本不用在演唱会上大费周章地折腾观众。

那会是谁,程时鸢还和港城的谁有这样深的交集?

一个个谜团不断出现在脑海,偏偏谢栀清说不出与之有关的任何一句话。

在医院里时,程时鸢对那几支血样的紧张程度超乎一切,倘如让她知晓,当时血样并未被毁,那么这场奖励般的约会……

谢栀清拒绝打破这份美好。

她难得的,艰难地开口解释:“不忙……只是公司里的……”

话还没说完。

程时鸢已经笑吟吟地替她打了圆场:“工作消息对吧?我懂。”

“不许给我看哦,我才不要知道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

从前谢栀清接受的教育,几乎对她耳提面命要公私分明。

谢、程两家这种体量的商业集团,继承人如果拎不清,对企业发展是毁灭性打击。

可到今天谢栀清才意识到,程时鸢这种自觉和避嫌,其实是一种疏远。

程时鸢明知她很看重这场约会,却对能打扰到这场约会的重要消息并不好奇,既没有生气,也不为之露出吃醋模样——

她忽然难以忍受,自己从前推崇的理性与冷静。

因为倘若真的深爱,又怎么忍得住,维持那些无关紧要的理智和克制?

“拾元……”她闭了闭眼睛,追上那个用“楼道乘凉”的理由同摄影师解释的人。

“对不起。”在镜头前鲜少表露情绪的谢栀清,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她眼中涌现出深刻的愧疚与自责。

从来威风凛凛、昂首挺胸的狼狗,头一次没有主人的勒令,主动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她想祈求程时鸢恢复从前的模样,不要这样“善解人意”,也不要这样轻易地就接受她的借口,发脾气也好,找事情故意折腾她也好……

她想要看到程时鸢对她的“在意”与“爱意”。

程时鸢看懂了她难得卑微的请求。

但是,却并不想就此满足她。

当善解人意成为一种特别的折磨手段时,她突然蛮乐意进行这种角色扮演。

【已捕捉谢栀清情感波动,转换为生命值:5小时。】

嚯。

这愧疚情绪,看起来比之前在楼道里直接进行隐秘情事都要夸张。

程时鸢啧啧惊奇,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表示了谅解。

然而她越是轻拿轻放,谢栀清神色里的不甘与自责,就越是明显。

就这样玩弄了谢栀清好几分钟,程时鸢忽然意识到:

不对!

哪怕谢栀清手机里的那条消息,是谢氏集团准备收购程氏,让程家破产。

按照谢栀清对她的了解,知道她这些年跟家里关系降至冰点,做出这种事倒也不至于这样内疚吧?

“不过,栀栀啊。”她笑意盈盈地出声,像是心血来潮的打听。

“你刚才收到的,真的是工作消息吗?”

“我记得你特助做事还蛮靠谱的,能在这个时候发消息来,该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没关系的,有急事你现在回公司就好啦。”她语气里充满体贴。

谢栀清却条件反射地否认:“没有。没有什么急事。”

那就更可疑了。

程时鸢面上笑意更深,却远不及眼底。

“真的吗?”她歪着脑袋,盯着女人看了会儿,耸了耸肩:“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随后,话锋一转:“只要别像从前你爷爷去世时一样,瞒着不跟我说。就好像我根本不配,分享你的喜怒哀乐。”

谢栀清呼吸一窒。

她知道,程时鸢在点她总是过分要强,自以为是。

她以为那些悲伤的糟糕情绪只需要自己承担,默默消化,对方只需要永远快乐阳光。

但程时鸢,似乎并不需要她的这种“遮风挡雨”。

“我……”

谢栀清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将手机松开——

能从她手里这样肆无忌惮抢东西的人,并不多。

她愿意向程时鸢低头,是她对伴侣的信赖与依恋。

但倘若强势者是另一头虎视眈眈、觊觎她所有物的竞争对手,她怎么甘愿认输?

她恨不能将所有的竞争者,都咬死在地盘上,再将它们败退的尸体,悬挂高墙,警告所有不自量力的觊觎者。

“拾元,你相信我吗?”可最终,谢栀清只是闭了闭眼睛。

重新睁开时,深深看进她的眼中,带着近乎毫无保留的恳切:

“等这件事出了结果,我就把整个过程都原样告诉你,好不好?”

她要把东西重新抢回来,让一切发展,走向她应承程时鸢的结局。

哪怕这其中。

一度有她办事无能的证明。

程时鸢看着她仿佛下定极大决心,要对自己坦诚以待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将人逼入绝境的坏蛋。

可是怎么办?

她还想更坏一点。

她对谢栀清笑眯眯地摊开了掌心:

“可是,比起被动地等待结果,其实我更喜欢掌握事情的主动权诶。”

“听起来这件事好像和我有关系,真的不打算让我看看吗?”

谢栀清紧抿着唇。

对未知竞争者的敌意,和对程时鸢的爱意,在她脑海中不断纠缠较量。

她抓着手机缓缓抬起,思想挣扎却更为剧烈,就在理智被拉扯到摇摇欲坠之时——

横里忽然伸出一双手,紧紧握住她掌心晃了晃。

“谢总今天有空回母校来看看,怎么也不让人提前通知我一声?”

校长堆满了笑容,带着几个校领导匆匆迎了过来。

谢家不光是本地的龙头企业,纳税大户,还在谢栀清上学的时候给学校建过体育馆,她自己接过家业之后,也都雷打不动地每年给母校校庆捐款。

校长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尊行走的金饽饽。

虽然视线不可避免地被程时鸢吸引,身体却十分诚实地,走在谢栀清旁边。

看着将自己团团围住,转眼间不知把程时鸢隔到哪儿的校领导,谢栀清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下,停下来,淡淡回答:

“是参加节目的私人行程,所以没有打算叨扰各位。”

校长:“什么节目?诶要不要拍一下校友荣誉栏,我记得谢总初中那会儿当选学会会会长的照片,恰好留着!”

谢栀清拿出湿巾擦了擦手,穿过人群,将程时鸢重新拉回身边,牢牢牵住她的手心。

她并不在意这些阿谀奉承,甚至对他们看不清真正该奉承谁这件事,感到可笑。

“要去看看吗?”于是,只对身边人露出柔软微笑:

“我记得第一年当选会长的人,是你。”

谢栀清固然品学兼优,学校里所有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学生代表就该长成这幅模样。

可是当程时鸢上台时,谢栀清不得不承认,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为舞台而生。

她的目光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挪开,当程时鸢发表完竞选宣言之后,她忍不住地大声鼓掌,心甘情愿地输给这个闪闪发光的人。

而当再次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谢栀清心中那柄不相上下的天平,终于开始倾斜——

做继承人时能力和她不相上下的程时鸢,真的会因为她最终的坦诚高兴吗?

抑或者。

现在,就是她唯一坦白的机会。

谢栀清睫毛颤了颤。

指尖轻触着,再度摁亮了手机屏幕,向来谋定而后动,喜欢靠冷静的头脑解决所有问题的谢栀清,如今却怀揣上孤注一掷的赌意。

她想用这一场,为自己赌一场程时鸢回心转意的爱。

然而站在她身边的程时鸢,却不知身旁这份决绝的勇气诞生,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另一处。

【已捕捉夏知燃情感波动,转化为生命值:5分钟】

俗话说得好,蚊子腿也是肉。

但谁能受得了蚊子一直在耳边嗡来嗡去?

自从和谢栀清这场约会开始,如果说来自其他人的情绪波动只偶尔响起,那关于夏知燃的播报频率,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骚。扰了。

程时鸢近乎无奈地,终于看向荣誉栏后面的围栏。

围栏外的步行街,在周末这个时间本该有陆陆续续出摊的摊贩,现在整条街却都清理一空,甚至不需要节目组特意拉横幅挡人。

她眯了眯眼睛,看谢栀清被领导热情围住,一时脱不开身,便独自朝那边走去。

打量着那条在暗处盘桓半天,终于忍不住跑到明面上晃悠存在感的冷血动物。

“你又在捣什么乱呢?”

隔着围栏缝隙,她抱着手臂挑了下眉头。

夏知燃冲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自己面前刚租的小推车:“怎么了,只许程同学怀念母校,故地重游,不许我突然想念母校外面的小吃,复习过往?”

程时鸢看了眼朴素的小推车。

又看了看夏知燃身上这条花枝招展的斑斓长裙。

她表情微妙:“你打算怎么复习?”

“卖馄饨,手工的。”夏知燃重点强调:“我做的,吃不吃?”

程时鸢扑哧一声笑出来。

似乎想起某天晚上,她被自己要吃现煮小馄饨的要求为难到的样子。

然后她故作诚恳地摇了摇头:“不吃。你这摊位周围没人排队,一看就不好吃。”

夏知燃:“?”

在好不容易花钱包场之后,还要再花钱把人请回来排队这个愚蠢的选项面前。

“程,时,鸢。”她危险地眯起眼睛,语气也沉了下来,选择威胁现场唯一的顾客。

早就对她这套免疫的人摆出了思考的模样,故意回头望去:

“要不我问问我的约会对象吃不吃吧?”

夏知燃好悬一口气没上来。

当即冷笑着宣布:“你,免费。她,十万一碗。”

听见程时鸢假模假样地抱怨好贵,好像真的打算把谢栀清那一份也给出了的样子。

夏知燃明知她是故意的,但还是控制不住地,因为她在意别人而扭曲了神色。

——尤其是那个别人,叫做谢栀清。

但转念想到,自己给她们这场专属约会献上的“大礼”,只能不断告诫自己平心静气。

片刻后,拿起挂在旁边的汤勺,揭开锅盖,捞了碗热气腾腾的,胖乎乎的小馄饨。

甚至还看着程时鸢的神色,犹豫着,放了一点葱花。

程时鸢倒没想到她今天这么沉得住气,本来还想着现在身边的狗太多了,气死一条正好省心,现在只能面带遗憾地,接过了那碗小馄饨。

夏知燃眼尖地瞧见,小馄饨似乎因为煮太久,搅和两下就开始皮和馅各过各的。

她阴侧侧地盯着程时鸢,已经准备好应对她的嘲弄。

结果等了半晌,却只见到对方慢条斯理,认真品尝的模样。

让她忽然想起来,其实第一次给程时鸢下厨煮的小馄饨,好像没煮熟。

但当时那个应该很挑剔的“公主殿下”,却很给面子地吃完了。

这只小鸟总是屡教不改……

成天假装心硬多情,流连花丛,仿佛谁都不在乎,其实就连跟她这个坏家伙对着呛声,都凶不到哪里去。

正因如此,夏知燃看着她装坏的模样,才总是忍不住想要身体力行地教导她,真正的坏事应该怎么做——

反正这样喜欢自由的小鸟,谢栀清那个只会笨拙示弱的蠢货根本留不住。

还是系上有自己标志的腿环,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才更有意思啊。

顶着远处那道极具存在感的警告目光,夏知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对程时鸢说道:

“作为今天光顾本摊位的第一位顾客。”

“额外送你一份,本人精心制作的艺术品,当作纪念吧?”

她故意用上了不怀好意的语气。

成功地,看见了程小鸟那双漂亮眼睛露出警惕和防备。

但是,知晓她本性的夏知燃,早就知道该怎么一步一步地,引诱猎物踏入陷阱中。

“不想看吗?好像和你那位约会对象有关哦,她好像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呢。”

夏知燃从不用显而易见的挑拨计。

虽然一点也不想看见程时鸢对谢栀清表现出在乎,但这是唯一能让程时鸢主动靠近的办法,哪怕这个钩上的饵是她最讨厌的情敌。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程时鸢讶异地看着她。

即便很怀疑她在故意放烟雾弹迷惑自己,但对这个理由,不禁笑出声来:

“她要是真惹上仇家,我当然是选择离这种危险越远越好。”

以谢栀清现在的身份地位,要是惹了不能惹的人,程时鸢根本想不出要怎么捞她。

“我也是这么想呢。”

夏知燃欣然点头,发自内心地赞成她不立危墙下的聪明选择。

程时鸢不上当,任由谢栀清倒霉,她心里舒坦。

而倘若笨蛋小鸟非要选择替谢栀清操心,陪着她吃苦,那也正好长个记性。

无论如何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夏知燃自顾自地转头,推车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份没人能欣赏的艺术品销毁吧。”

三。

二。

“等等。”

在夏知燃数到一之前,程时鸢的声音,再度慢吞吞地响了起来。

“我想了想,虽然没办法和老谢共患难,但是我还蛮喜欢看别人热闹的。”

“——那份艺术品,我帮你鉴赏一下?”

又撒谎。

背对着她的方向,夏知燃面上轮廓被强烈日光,投下浓郁阴影。

但转过身时,已经从容不迫地露出笑容,像是为公主服务的忠诚骑士,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给她播放。

那是夏知燃的人,从某间医院的监控中剪出来的画面。

不过十余秒。

两拨人短兵相接,抢了半天就为了抢几支血,看得她眉头紧皱。

但是,她笃定谢栀清应该不想让这种东西传出去。

正好,谢栀清越不想看见的事情,夏知燃越想让它发生,毕竟,那天医院里还有程时鸢和陈楚星这两位主角。

观察到程时鸢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每根头发都紧绷起来的模样。

夏知燃若有所思地想,这次争抢的核心,果然又和程时鸢有关。

倘若血液是程时鸢的,那么,小鸟会隐瞒她什么样的秘密呢?

跟之前在美术馆前那个缠着她索取的亲吻,有关系吗?

数个念头转过,面上,她却微笑着,俯身将面颊凑近栏杆,看似放低了姿态,眼眸却牢牢盯住,上方程时鸢的面容。

“喜欢这份艺术品的话,记得给我一个五星好评哦?”

夏知燃语气格外甜蜜,如同诱哄。

眼睛也愉悦地眯了起来。

心中却执着把美工刀,利落地,交错着,划掉了一张属于谢栀清的画像。

谢栀清,out。

至于那个陈楚星,哪怕会使些小手段,总归也没有能竞争的资本。

也不足为虑,out。

“刷拉”、“刷拉”

再度划去一张,看似潋滟温柔的面庞。

望舒么,只是到了叛逆期,喜欢和家长对着干,out。

美工刀在画布上点了点,仍旧无情地将整张布划落。

她一张一张,将这些人的画像全部划掉。

巨大的人像画布,如她所想一般,轰然倾塌,在舞台上完美谢幕。

只留下站在舞台中央的夏知燃,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唇。

这只小鸟看起来,能依靠的人,好像只剩下我了哦?

来吧。

飞落进她的掌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