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楼转角平台有扇窗,有鱼跳步攀上窗沿,以伞柄加手肘击碎玻璃,翻身跳下。
不是绿化带,医院廊道灯光晦暗,电子时钟凝然不动,各屏幕闪烁的汉符越来越大,几乎快要挤出来。
那保安正背对着他,弯腰捡起手机,边嗓音尖细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都摔裂屏了。”
它脚边聚着一汪水,面积仍在不断扩大,整个人连衣服带皮迅速干瘪。
有鱼狠狠闭过眼,不敢惊动对方,轻手轻脚转身,攀住窗框,把身体撑上去,企图原路返回。
水腥气突如其来,黑漆漆的窗外突兀撞过来一张死人脸,面皮青白而肿胀,腐水淋漓。
有鱼手劲一松,站定后悚然转身。
那脸擦过他头顶,吧嗒贴吸住保安的后脑,以皮肤连接线向外,自上而下,咕叽咕叽,居然褪出个年轻女孩的清秀模样来。
它双臂环抱住自己,受冷般哆嗦着,轻声说:“您能帮帮我吗?”
有鱼慢慢往侧方退,路过应急箱时,明目张胆踢碎玻璃,捞了两把斧子:“没死上医院,死了上酆都,涉及多种族综合上联会,我可以推荐靠谱联系人。”
那东西依着他的方向转过身,往前蠕动过两步,可怜巴巴地说:“它们说水域的事可以直接找您,求您帮帮我。”
有鱼莫名其妙,余光探寻着两侧出口,边假作安抚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它说:“秦珍树。”
“谁杀了你?”
它说:“秦珍树。”
“……你找错了,我不是精神科医生。”
它还在说:“我,秦珍树,不是,杀我,请看见我,别抹杀我,救救我存在……”
有鱼叹气,选择跑路。
他转身时飞过去一把斧子,斧身呼呼旋转,带着金属冷光与巨大冲力,把那东西迎面带倒。
血雾嘭然爆开,穿透颅骨的一点刃剁进地砖,把它钉在原地。
脑浆混合脏污流下,洇进水里。
它嗬嗬怪叫,余下身躯上弹抽搐着,渐渐没了动静。
整层的灯和屏幕都在炸,原本看病等药的人都已经……嗯?
有鱼脚下一停,往回退了两步,转进护士台。
靠墙处歪坐着一名女性值班人员,看胸牌标志是个实习生,已然昏迷,气息微弱。
有鱼摘下她的口罩,发现这人有些眼熟,说过几次话,是个认真工作很有活力的小姑娘,总是对老幼照顾有佳。
他拍脸叫不醒人,见台上座机又打不通,咬咬牙,只好先把人背起来,再去找出口。
待脚步声转过拐角,台子上的绿萝开始疯长。
顶端抽生鲜嫩枝蔓,带着些微水汽,于护士台边编聚出个大致人形来。
它单肘倚着台面,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有鱼的运动鞋进水了,还没干,走起路来卟叽卟叽地响。
没有楼梯口和电梯间,这层楼的面积似乎被复制加长了。
他顺着绿幽幽的指示牌,以多出平常三倍的时间才走遍整层,转到之前保安所在的地方。
窗口被黏糊糊的胶状物质半封住了,手机仰面掉在地上,屏幕裂出细小蛛网,还在啪啪啪弹字,旁边躺着一副挂皮的骨架,血肉不翼而飞,而斧子只剩个被水沤烂的柄。
一探二步三回头,有鱼拿不准这算不算鬼打墙,毕竟医院廊道的确相通。
他原地站过一会,把脑子里贫瘠的民俗储备过过一遭,没得出更优质的解决方式,只好选择死马当活马医,折身往回走。
再不行的话,他就要选择砸墙了,沿途的门权当摆设,分毫撞不开,连多余的窗户都没有。
鞋子依旧在响,走起路来很重。
卟叽卟叽……卟叽卟叽……
不对。
有鱼后颈汗毛蹿了一下,蓦地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一直没有停过,如影随形。
手上这把斧子有些打滑,他搓过手指,感受着指缝间腻乎乎的触感。
他的T恤也是湿的,他之前的确淋到了雨,伞面太小,雨势又大又急,雨丝被风吹斜,破烂卷帘似的直往他身上抽。
可是……
很好,现在后脖颈也湿了,那东西会流口水么?
有鱼突然原地转过一圈,借势把背着的东西用力抡了出去。
那玩意软嗒嗒飞到一半,裙脚忽地蹿出一截细长黑影,蛇尾一般卷住了某扇挂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