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准备不算充分。
当然,上一次也很草率,他们一行七个大多属于想到什么就干什么的家伙。
再加上,此番乐正熙再三担保,不会出现什么生死选项。
尽管后来,乐知年弱声表示:“冷静下来,莫名觉得这话术好像诱骗进园区旅游啊。”
被江诵和郑钱分别敲头。
但那时有鱼和江肃华已然进去了,拿着乐正熙提供的寥寥无几的情报资料。
虽然熙家主对阴阳道的了解也止于家族记载。
那些玩意儿模棱两可的,甚至在某些地方有点矛盾。
江诵猜测,这可能是旧时联会同乐正先祖达成的某项交易——罅隙不可填,便请乐家后人镇守在此——或者说,请庾穗镇守在此,顺带充当伪神雷达。
乐家寿命既是天罚,那这睁一眼闭一眼的所谓交易,便在联会准许范围内,且被当作额外提供的报酬。
“哦,所以那雷达跑彤铭来了,”乐知年握拳敲过掌心,“这妮子找上我,完全就是巧合!”
“是的乐年年,”江诵揉揉太阳穴,“这并不代表你会在近年死于非命,所以别想有的没的。”
乐知年:“……”
“当世所存罅隙到底有多少?”方恕生问。
“如果放在以前,别问,问就是肯定没有哈。”郑钱转着茶杯说,“现在嘛,按乐家这个标准算,怕是不少。”
这种交易绝不是特例。
被包装过,被藏起来,在民俗里,在家族奇怪的规矩里,或者在当地忌讳里。
共通点或许是尸体、棺材和祈愿,外加一个,在此间所求都不足以获得丰满幸福和愉悦感后,所越发向往的……桃源。
否则,按乐正熙所言,有幸成功续命的本家人缄口不言,未亡人又避讳莫深,那这类似的消息是如何传出的呢?
远的不说,光论明枫发家和水寨献祭一事,讯息究竟从何而来?
宗教路径,亦或是,内部泄露?
想来熙家主有句话确实没说错,罅隙一事放在明面上,恐会招至不必要的祸端和异心。
那么,暗处发酵的到底是什么呢?
明枫能一路绿灯直至上市,并成为医药行业龙头必不是偶然,这里面绝对牵筋带骨,据宋皎所传简讯看,彤铭方面的调查已然停滞了。
“最近……风平浪静,没有异端邪祟作怪。”讹兽这样说,“不过隔壁派出所依旧很忙,全城的自杀率都在增加,人类总是不消停。”
李意扬在旁插话:“对了对了,还出现了新型流感,你们回来的时候可得注意点。”
乐知年表示:“老大,要不你抽空回自己家看看,说不定也有呢。”
江诵摇头:“如果江家也有所谓路径的话,江肃华不会把希望放在我们身上,她在江家的话语权和地位比我高。”
“你们觉不觉得,这形式有点类似于……”方恕生思索一阵,说,“清明或者忌日祭拜死者时,求他们保佑云云的变种?”
“照你这么说,这还是请求神明保佑的变种呢,只不过上供的是尸体,还愿的是自己的命。”乐知年摊手道。
“尸体吗……想来死人总比活人好用,”前酆都干事江诵说,“说不定这些家伙更喜欢以尸塑身,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丁峰元和明枫高层的身体是拼凑的。”
乐知年说:“何必拼凑这么麻烦。什么地震洪水天火泥石流,表面上加紧救援,并沉痛地出具失踪名单,实际上把这些新鲜尸体运往罅隙,完成置换后再以幸存者之名放回医院,反正记忆能够继承,检测技术无法分辨,神不知鬼不觉。要是尸首分配不匀,那就多年后搞个什么失踪人口奇迹回归。自然灾害如若不够,还有什么飞机坠海驴友奇遇……”
“你闭嘴吧乐年年,这种程度,”江诵一手把他按进桌底,不由扶额,“得有多大的手才遮得住!”
郑钱道:“那就从天灾无情人有情的途径出发,捐款得名,捐物得利,还能无成本进原料,岂不美哉。”
“明枫策划部没招你真是莫大的损失。”江诵叹气道,“可是生灵死亡在酆都会自动呈现记录……好吧,我指的是,‘肉身’死亡。”
“那就半死不活的时候送进去,”乐知年说。
郑钱说:“那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
江诵皱皱眉,不由想起笔录上那句——骨骸叩山,血肉养泽,方可达天地为棺。
方恕生慢半拍地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桌子上一静,其他人奇怪地看向他。
方恕生被几道视线一扎,脸颊爆红,嗫喏着:“我,我的意思是……这样也太防不胜防了……”
“所以啊,生生,”乐知年去揽他的肩,“你也别太信任我们,该跑的时候自己跑。”
江诵拍开那只爪子:“你别吓唬他。”
说实话,江诵一直有些担心方恕生的心理及精神状态。
乐知年也调侃过,住车里那阵,偶尔起夜时,他总能见着有房间门缝隐隐透光。
一是郑钱那间,想来在熬夜打游戏,这厮还知道开灯不伤眼;二是方恕生那间,大抵在熬夜码字,晚间灵感爆发,可以理解。
但江诵知道,方恕生现在应该很害怕入睡,不管白天黑夜,只人多时反而会小憩,偶尔睡熟一点,再抽筋惊醒。
江诵曾带人去联会专供的心理咨询室,且安静旁听过几次,但成效不大。
一来罅隙一事不能完全透露,二来这些东西哪怕完全透露也会被归于“幻想”和“梦境”,再被十分专业地分析意象,归结病因,开具药物。
“我现在很理解明枫跳楼的人,”方恕生曾在某次结束咨询后这样说,“我不想再来了,也不想吃药,江诵。”
郑钱突然一拍桌子,一叠声道:“不对!不对不对!”
“怎么又不对了?”乐知年被他吓一跳,接住了被不幸拍飞的茶杯。
江诵与之对视一眼,反应过来:“罅隙伪物主观上是要尸体,而不是神魂。”
“哦!”乐知年道,“乐正瑛的情况是反着的!”
郑钱跳下桌子:“不如我们去探……”
说干就干,江诵已然抓着枪套走了。
乐知年起身理理衣服,摇头表示:“我时常对有这样说风就是雨的上司而感到前途一片黯淡。”
乐正熙忙着监工修房子,于是这无人招待的四大只,决定——
临出门时,方恕生疑惑回头,在屋子里扫看过一圈,奇怪道:“旻哥呢?”
乐知年揽他肩膀:“乖,咱家养不起那么拽的挖煤工,既然鱼不在,那就别管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