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等了几秒,敲敲尚且干净的瓷砖一角,轻声唤他名字。
那厮应声抬头,识别过声线后猛地扭身,瞧见他在血洼边缘时瞳孔缩成了细细的针状。
第一反应是张嘴解释,但说了两个字又分外别扭地停下来,抿嘴盯着他,头发里炸出了乱糟糟的藤条叶子。
有鱼很平静地看着对方身边那堆东西。
或许是几秒,或许是几分钟。
雨声淹没了他们,像往烧干的杂烩大锅里添水。
咕噜咕噜咕噜,到线了,开灶点火,温度缓缓升高,邰秋旻不适地抓握了一下左手。
而后就见对方抬眼说:“虽然我爱看18禁电视剧,但是很显然,我并没有处理尸体的实操经验,更何况是这种碎的。”
邰秋旻:“……”
他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说什么?”
“我在征询处理意见,邰秋旻,”有鱼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冷静到近乎冷漠,“他们有良好的人际关系,不管是邻里,还是小区内,亦或在附近社交圈。”
“……”邰秋旻又静静看了他好几分钟,分外古怪地确认道,“他们?”
有鱼往客厅偏了下头:“你要试试那个女人么?”
“她是你养母,”邰秋旻一时分不清这个屋子里到底谁才是异端,“而你的养父被我弄碎了,就在刚才。”
“我知道,”有鱼说,“我只是不能走,不是瞎也不是傻。”
邰秋旻涩声问:“你为什么……”
“自从猫不是猫,人不是人,邻居不是邻居之后,现在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很快接受,包括但不限于一切早有预谋,我的养父母其实也不是人之类的。”有鱼说,“所以,趁她还没醒,你怎么弄碎这东西的,就试试能不能同样弄碎她。”
邰秋旻低声问:“你不需要问她什么东西么?”
有鱼摇头:“有些话混淆视听,问了添堵。”
邰秋旻还是没动,半晌道:“你……”
“你不是希望我始终选择你么?”有鱼挑明道,“为什么现在不开心?”
“不,等等,”邰秋旻捂着脸,往后靠在了灶台边缘,“我脑子很乱,我是怀疑过他们有问题……但是,我刚才只是……碰……”
有鱼轻轻打断他:“我的尾巴开始疼了。”
邰秋旻只好沉默着把他推回客厅,先用藤蔓把可疑对象绑起来,再拿药清理,碰尾巴前甚至有些隐晦的不安,直到对方一把攥住他的手,强硬放上去。
但手是不稳的,指甲挑了好几次,都从鳞片上滑了过去。
有鱼忍不住动动尾巴:“邰秋旻。”
邰秋旻故作轻松地说:“你再拿尾巴扇我一次,我就……”
有鱼无畏道:“你就什么?”
“……没什么,”邰秋旻说,“有事说事,别光叫名字。”
有鱼凝视着他的脸,学着他说:“没什么。”
邰秋旻一哂。
滴答滴答滴答,有鱼再次唤道:“邰秋旻。”
邰秋旻头也不抬:“你再乱叫一次,我就……”
这次没被打断,但自行卡住了。
有鱼被他惹得不合时宜地想笑,但嘴角提不起来,只好又唤:“邰秋旻。”
邰秋旻无奈地抬起头:“你到底要干嘛哦。”
有鱼伸手,在他嘴角比了个V:“你在担心什么?”
邰秋旻说:“我没有。”
“那就是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么?”
“我不记得了!我只是碰到了他,就在递菜的时候!”
有鱼把他的脸捧起来,俯身凑首,抵上对方额头,轻声说:“没事的。”
世界开始乱套了。
他在纷乱的雨声里心想。
但很奇怪,他居然有种无比混乱但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由痛快又清晰地肯定——
不管是铡刀还是达摩克利斯之剑总算落下,这操蛋世界终于,又开始乱套了。
而他们处在尚未完全形成的漩涡中心,还没吃晚饭,仅此而已。
“我有些饿了。”有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