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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找到你,是我唯一要做的……

漆黑幽深的地下室内, 两侧大理石柱上只立着一只昏黄的铜灯。

光色从上而下照落,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阴沉的黑影。

石砌水潭里暗红色的液体涌动,腥臭的味道散弥漫在地下室的每一个角落。

两道巨大的铁链下, 拴着一个被迫跪在地上的男人。

门阀转动的声音响起, 石阶上缓缓走下来一个“少年”。

他穿着华丽的黑色燕尾服, 下台阶后身影快速移动到男人面前,欣赏着他此刻的样子。

男人两只手臂被悬挂绑起, 黑色衬衫因为抬手被扯得凌乱, 膝盖在潮湿的地面上泥泞不堪。

金丝框眼镜早已不知所踪, 眼眶乌青, 嘴角肿胀, 高挺的鼻梁让苍白的面容更显瘦削。

“被轻视的感觉怎么样,低等的人类?”

少年轻蔑的声音在空荡的地下室回响, 音色有种恐怖的颤音。

傅宴舟缓缓抬起头,长久的低头跪地姿势令他肩颈酸痛麻木,发梢间有潮湿的汗水低落:

“愚蠢。”

莱特抬脚踹在了傅宴舟身上,巨大的力气令他一阵猛咳。

莱特看到他狼狈至极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之后又他围着傅宴舟左右打量地走了几步, 十分好奇道:

“宁尔,喜欢,人类,男人?”

“果然,只有废物异种会喜欢上一个低等人类。”

傅宴舟闻言冷笑了一下, 嘴角在昏暗的环境泛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无论是人是鬼, 一个背叛挚友的人怎么可能理解爱这种情感。

莱特以为傅宴舟是被他踢疼了吓破了胆,满意地冷哼了一声。

“你不是很厉害吗?人类?”

“你能在你的公司前让人毫不留情驱赶我,又能派人找到我的藏身之地, 能在我公然挑衅,让宁尔为了你疏远我,施舍我房屋,像看狗一样蔑视我?”

“如果不是那个废物整天和你黏在一起,你早就死了。”

他费尽心思穿着宁尔的衣服在最繁华的路口引起了那么大的车祸,人类不是最喜欢热闹和围剿吗?

一个违反交通规则,伤人害命的人,已经迅速传播起来的新闻事件,凭什么被他一夜之间轻飘飘压下去?

就因为他有一些人类的臭钱,就可以住在宽敞明亮大房子里,在高楼大厦里吆五喝六,扮演高高在上的王者?

而偏偏在一个血脉不纯的异种,哪怕都已经流落在人类社会了,还能恰好和这样的“上层人”勾连在一起,在人类世界都能享受到一切舒适便利。

这种低级的高贵,也只有两个人之间彼此欺骗吧。

虚伪,肮脏。

偏偏这样虚伪无能的人类,竟然能拥有通行异界的蓝宝石。

另一个绝妙的计划在脑子里渐渐成型,如果是宁尔为了蓝宝石而杀了这个人类,人类世界还会放过这样一只罪大恶极的吸血鬼么?伊极大陆会接纳破坏和平的异种么?

死了的人类,还能再次帮宁尔摆平事情吗?

他一遍又一遍在脑子里将这件事情计划周密,巨大的兴奋感让他甚至睡不着觉。

只是偶尔,很偶尔,想到宁尔说带他在人类世界看星星、去游乐场的时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与其说这些话,你倒不如去多打听一下宁尔消息。我并不想看到自己的合作者因为愚蠢浪费时间。”

傅宴舟扭头啐了一口血沫,用仍旧沉稳淡然的语气和莱特交谈,如同还在盛景当总裁发号施令一般。

“你!”

莱特甚至懒得再对他动手,不屑道:

“人类不是很喜欢祈祷么?你最好此刻就跪在这里祈祷,事情能向你活下来的方向发展。”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确已经回来了。公爵夫妇亲自派人抓回来,好像伤得不轻,现在还在昏迷中。”

傅宴舟猛地扭动胳膊,似乎是听到宁尔受伤的消息担心愤怒,想要挣脱锁链。

莱特怪笑了几声,劝他别白费力气了。

傅宴舟停止了挣扎,锁链响动的声音渐渐停止,他在黑暗中微微扬了扬嘴角。

到现在为止,他都猜对了。

在宁尔消失的那一刻起,傅宴舟立即盯住了莱特。莱特的存在和震惊让傅宴舟松了一口气,至少,不是他做的。

当他听到宁尔“消失”在了一个房间之后,哪怕极度颠覆自己的世界观,傅宴舟也迅速整理思绪面对这个问题。

宁尔多次说过,他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在挚友莱特的帮助下逃离了“家”,但这一想法并未被亲自证实。

其后莱特忽然出现,假扮宁尔制造车祸,目的再明确不过。

他想让宁尔永远不能回到“家”。

显然,宁尔的离开“家”之后并没有受到莱特本以为的制裁或惩罚。

因此,在莱特原形毕露,伸出尖牙,以生命威胁他说出蓝宝石的下落时,傅宴舟顺势提出了“合作”,他要莱特带他去到那个世界。

他告诉莱特,宁尔回到吸血鬼世界,会面临两种可能。

一种是被制裁、惩罚。

一种是基因检测有误,亦或者哪怕基因存在问题,父母也不会制裁自己从小养大的儿子。

傅宴舟说到后一种可能时,莱特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鄙夷地否认了他的猜测。

而傅宴舟却告诉他,莱特这种能够出卖挚友,一次又一次至朋友于死地的人,当然不会理解这种感情。

傅宴舟提出了自己的筹码,如果宁尔没有受到制裁,危险的就是莱特,他的一切所作所为都会公之于众。

他手里的傅宴舟,会是唯一的人质。

这个愚蠢的人类,为了暂时的活命连什么借口都想得出来。他该不会真以为一个吸血鬼会救他吧?

不过把他带回来关着也不是什么费劲的事,看着那个废物小心翼翼对待的人类被他折磨成这样,是一件更有趣的事。

而且,万一呢?

他到是真想看看,整个伊极大陆的统领者,亲手烧死过异种的公爵夫妇,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废物异种“儿子”。

也想看看,善良正直的宁尔,会怎么对待这个低等的爱人-

宁尔和艾达穿行在黑暗的丛林里,尽量保持着飞快的速度。

他始终紧皱眉头一声不吭,任凭艾达在一旁如何道歉。

“宁尔,我真的没有伤害那个人类,他实在不肯配合出卖你,我只能把他绑起来逼他一下。”

“我们找你找了太久,我很害怕你会再跑掉,只能把你电晕了……”

"公爵夫妇真的很担心你,姐姐也很担心你……"

“艾达,我没有生气。”宁尔飞速穿行中摇了摇脑袋:“我只是现在脑子里在想一些别的事情。”

宁尔的脑子里此刻只有莱特。

或者说,莱特的所作所为。

从他有意识以来,这个和他同岁的男孩就出现在了城堡里。

他们一起训练,一起学习,一起捕猎,一起长大。

哪怕宁尔身后有再多的追随者、朋友,莱特始终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爸爸妈妈的严厉从来是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偶尔在异能上莱特表现比他们好一点,公爵夫妇夸奖了他,察觉到宁尔心里的落差之后,他都会主动来安慰宁尔,或者用拙劣的“魔法”逗他开心。

他们一起外出的时候,有时候宁尔戴着帽子,甚至有人会把他们两认错。

宁尔记得,他们一起挤在树上看星星的时候,莱特指着远处天上两颗星星,一大一小,一明一暗,莱特和宁尔说,我们就好像那两颗星星。

宁尔摇摇头,而是给他指了另外两颗星星。

两颗一样大的明星高悬,星光璀璨,宁尔说,莱特,这才像我们,像双子星。

冰冷的液体出现在脸上,宁尔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他的眼泪,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冷过。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莱特对他有了很坏的念头。

甚至是希望把他丢在人类世界永远回不来。

到底是因为什么,宁尔需要接受挚友的背叛。

从小到大他学习过那么多关于异大陆吸血鬼、狼人的恐怖威胁,听了那么多关于人类关于虚伪的告诫,唯独没有学习过,该怎么面对挚友的背叛。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宁尔抬手,擦了一遍又一遍。

很快到了临界之门,艾达看到宁尔的状态有些担心:

“你还好吗宁尔?”

宁尔很快把眼泪擦干,没有一丝犹豫点点头:

“我们走。"

人类世界,A市。

哪怕出现的地方和第一次有偏差,好在还是在A市。

他迅速拿出手机定位盛景,和艾达说了一句跟紧我之后就飞奔出去。

来到盛景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艾达看到这繁华人类世界的高楼大厦里最高的那栋,忍不住心里有些发怵。

她看到宁尔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进去,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每次回过吸血鬼世界之后,他们身上的吸血鬼相貌特征都会尤为明显。

两个身着黑衣,皮肤白皙,绿色瞳孔,浑身散发着寒气的人大步往盛景走,门口的前台保安都愣了一下,看清来人之后才赶紧跑过去帮忙按电梯:

“宁总好。”

宁尔带着艾达直接乘坐专梯来到顶层,电梯飞速上升的空隙,宁尔紧张地心跳到了嗓子眼。

电梯门开,宁尔不顾走廊里秘书助理的目光,直接来到傅宴舟办公室门前。

门是关着的,宁尔敲门,没有回复。他又用了拍了一遍,仍旧没有回应。猜测的坏结果一步步出现,宁尔感觉呼吸都停滞了。

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来,手机。

打电话,给傅宴舟打电话。

他靠在门上,指尖颤抖地拿出手机,正要拨通,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宁总?”

宁尔抬头,是肖特助,他胡子有些长,眼里红血丝很重:

“宁总,你回来了?”肖特助语气惊讶,惊讶之余仿佛有种终于等到人的落定感。

宁尔点点头:

“傅总呢?”

肖特助脸色变得很复杂,看了一眼宁尔身后的女人:

“这位是?”

“我姐姐。”

肖特助没再多说:

“宁总,跟我来。”

他带宁尔和艾达来到另一个房间,一进去就开门见山:

“宁总,傅总、傅总好像不见了。”

宁尔感觉自己脑中的弦仿佛崩断了,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发上。

肖特助表情严肃,也是继续道:

“宁总,你能先告诉我,这十几天您真的出国培训了吗?”

“出国培训?”

肖特助点点头:

“在傅总……离开前几天,他忽然很着急,整个人状态非常差,你也没有再出现。我担心他的身体状态,去您的直播间看了看,发现是傅总帮您请了长假,理由是出国培训。”

“虽然也有很多人有疑问,但傅总的身份还是足够有说服力。”

宁尔心里某些东西轻轻落下了一些。

他虽然最担心傅宴舟,但也想过自己忽然消失那么久,全国各地那么多粉丝发现他不见了会不会报警,闹得天翻地覆。

原来,是傅宴舟连这个都想到了。

发现自己忽然消失,本应该最崩溃的时候,傅宴舟第一时间做得,竟然是帮他安抚好粉丝。

宁尔的鼻子酸得发痛,眼眶再度模糊,他清了清嗓子:

“然、然后呢?”

“当晚,傅总交待我很多公司的事情,甚至必要时刻可以启用危机管理委员会。他说,他要出一趟远门,不知道多久的远门,也没有说去哪里。”

肖特助复杂的表情满是难以置信。

傅宴舟如此严谨审慎,怎么会这么轻易做出这样的决定。

更何况事情出在宁尔离开之后,说和他没关系大概没有人会信。

“宁总,现在你回来了,你一定知道傅总会去哪里吧?”

宁尔感受到心中一阵阵刺痛,就连艾达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宁尔竟然爱上了一个人类,并且要不顾一切回人类世界而费解,觉得宁尔是疯了。

可当她此刻踏入人类世界,踏入那个人类的“地盘”,听到他一个平凡的人类,在都不知道宁尔是吸血鬼的情况下,就抛弃一切满世界去找……

艾达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不敢面对那个中年人类殷切期待的目光。

“去哪里……”

“去哪里找我……”

“没有报警,为什么没有报警……”

“蓝宝石,对,去看看蓝宝石还在不在……”

宁尔自言自语就要离开,肖特助忽然大声叫住他,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后,输入密码打开了地上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信封:

“宁总,这是傅总给你的留的东西,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这里就拿给你,让我一定机密保管。”

宁尔心一抖,飞快地接过信封拆开,满页熟悉又潦草的钢笔字体映入眼帘。

他好像写得很急,急到再久一点就永远没时间了。

宁尔和傅宴舟学过写字。

在发现宁尔写字像画画一样困难之后,傅宴舟握着宁尔的手,一遍一遍在纸上教他写下他的名字。

宁尔,傅宴舟;宁尔,傅宴舟。

那是他唯一认识的人类的字体。

亲爱的小耳朵:

见信如唔。

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那大概是没有被你的家庭“为难”,甚至,也没有不是“亲生”的。恭喜宝宝,你感受到的所有的爱,都是真实、长存的。

没能在你身边亲眼见证这一刻,是我的遗憾。但哥哥还是衷心为你感到高兴,从今以后,你是更幸福的小耳朵。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仍无法完全确定你的“身份”。

我浅薄的世界观与固执,让我屡次忽视你的坦白,错过很多机会,一手造就了今天这个最“糟糕”的时刻。

我猜,你说过的那个只有我拥有,能让你回家的东西,应该就是那枚你驻足良久的蓝宝石吧。

我那时只以为你喜欢红色,更没有在意所谓的名贵价格。毕竟你站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我最宝贵的一切。

亲爱的小耳朵,我是一个平凡的人类,无论你是什么身份——

遇到你,都是我一生中幸运的事。

找到你,是我唯一要做的事。

我会尽最大可能让自己不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答应哥哥,无论做什么,你也要一样。

我们……

晚些见。

亲爱的小吸血鬼殿下,一切安好。

第72章 他的爱人,好轻,好轻。……

地下室沉重的铁门再度被打开, 来人这次的脚步急促了不少。

莱特迅速走到傅宴舟面前,手一挥把绑着他的铁链松开,长时间的悬吊让傅宴舟两条胳膊早已失去了知觉, 失去重心跪倒在地上。

莱特走上去, 忍住了动脚的冲动, 兴奋地打量着傅宴舟:

“喂,你可别死啊。你死了可就不好玩了。”

傅宴舟尽力稳住下身, 缓了很久撑坐在地上, 腰部和膝盖也已经没了知觉, 他侧了侧脑袋, 躲过屋顶低落下来的潮水:

“还没见到小耳朵, 怎么会死。”

莱特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

“我来告诉你两个消息。”

傅宴舟闻言, 立马抬起了沉重的脑袋,看着莱特的眼里一瞬间有了光亮。

这种光亮莱特在宁尔眼里也见过,仿佛蛰得他眼睛烫了一下,令人恼火。

莱特移走眼睛,轻蔑道:

“你在人类世界,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为什么能同时拥有两枚蓝匙?”

傅宴舟眉头几不可查地轻蹙了一下,疑惑道:

“两枚?什么?我听不懂。”

“你少装傻。带枚通向异界的蓝宝石,一模一样的。”

傅宴舟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眉头轻蹙看着莱特:

“你想干什么?”

莱特嗤了一声:

“第二个消息。宁尔基因有异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伊极大陆, 公爵家族正在紧急商议怎么处死这个异种。”

傅宴舟眉头一跳, 浑身瞬间爆发颤抖般,两只疲惫布满血丝的瞬间通红,脖颈处青筋暴起, 似乎要站起来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在莱特身上。

莱特被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险些被衣袍绊倒。

反应过来后才用力一掌,狠狠把傅宴舟拍到石墙上:

“现在不是你发疯的时候。”

“普通血族基因有异都得被处死,那个废物顶替了公爵之子的身份,享受着无上的荣耀和优待,天赋能力低下的废物,原来连身份都是假的。”

傅宴舟被莱特一掌推得直接撞出了鲜血,口中一股腥甜味传来,傅宴舟努力把血咽下去,后背轻颤:

“顶替?顶替了谁?”傅宴舟的眼神紧紧盯着莱特。

“我怎么知道。”莱特似乎在嫌傅宴舟话多。

“你觉得他顶替了你,你和他是双子星却能力优于他,你才应该是那个公爵夫妇真正的儿子?”

傅宴舟语气直白,每一句都以极其简洁的用词戳破莱特虚伪的野心。

从他的态度骤变到所作所为,这幅狸猫代太子的野心昭然若揭。

莱特没想到这个男人这时候还敢这么对自己说话,被一个人类戳破野心的羞恼涌上心头,又一脚重重地踹在傅宴舟身上。

“一个低等人类,谁允许你揣测我?为了那个废物?为了你们见不得人的爱情?”

莱特冷笑道:

“不好意思,刚才第一个消息还没说完。你有两枚蓝钥的事就是你的小情鬼宁尔,亲口坦白的。他已经把他在人类世界的所作所为交待了干干净净。没想到这个废物在这里一事无成,在人类世界倒是有你这个意外收获。”

“各大家族都在找这块蓝钥,用不了多久,会有鬼侍潜入你的地盘,彻底找到那枚蓝钥。你这个人,更是家族感兴趣的。”

“被恋人亲口出卖的感觉,怎么样?”

莱特玩味地看着傅宴舟,这个人类总是用那些高尚的词语,借着道德的来侮辱他,现在他自己又是什么感觉?

傅宴舟闻言,额头似乎有冷汗浸下,眯了眯眼,看着莱特:

“你想干什么?”

莱特怪笑了笑:

“你这是什么态度?至少在我这里保住了命,能多活一段时间,不开心吗?”

“从现在起,我得保证你不能死。这个月约好的临界之门打开时间一到,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伊极,等待合适的机会把你送给公爵夫妇。”

“揪出异种,抓到你,拿到蓝钥,你说我配不配做公爵的儿子?”

“别这么愁眉苦脸,既然都是家族的敌人,说不好,你可以和那个废物一起被处刑呢。”

“或者,你乖乖交出蓝钥活着回去,享受你在人类世界的荣华富贵。”

“和宁尔有关的一切……”

说到“宁尔”这两个字的时候,仿佛是预见了他接下来的命运,莱特眼神不受控地跳动了一下:

“就当是一场梦吧。”-

夜风猎猎,星光黯淡。

整个伊极大陆都在流传着宁尔基因不纯,已经被公爵夫妇收押,即将接受审判处刑的消息。

所有关于宁尔异能低下的困惑、质疑,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哪怕他平日里温顺和煦,貌美异常,从未被质疑过高贵的身份。

城堡里,公爵夫妇听着关于宁尔添油加醋的流言,看着决心如此的儿子头疼不已。

根据宁尔分析,莱特应该是已经抓回了一个人类,并且,还是一个拥有蓝钥的人类。

吸血鬼与人类已经缔结了上百年的和平条约,如果莱特真的贸然伤害了这个人类,将在所有大陆引起震荡。

处决莱特的方式一定还有其他,可宁尔偏偏要用这一种。

他不能看到那个人类受到一点伤害。

城堡里的光明明灭灭,宁尔坐在大殿右侧,身体僵硬,苍白的脸上表情空洞,整个人仿佛没有生息。

直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接近城堡大殿,宁尔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里。

一身黑衣的侍卫快步走到大殿之下向公爵夫妇汇报:

“莱特已经返回临界之门,一切已布置妥当,等待公爵指示。”

宁尔猛地站起身,不顾可能被看到的眼光,深深看向公爵夫妇。

公爵挥了挥手:

“动用你的全部力量,控制莱特的个人住所,不许有任何伤亡,至于那个人类……”

“人类我去救,除我之外谁都不许靠近。”

“宁尔,你一个人危险……”

“就这样,谢谢各位了。”

宁尔说完就转身出门,黑暗中训练有素的黑衣吸血鬼侍卫整装待发,这是公爵鲜少动用的杀侍。

所有人都戴上了黑色面罩,唯独宁尔没戴。

宁尔从队尾走到最前方,猩红的眼眸在暗夜中如同嗜血玫瑰,夜风吹在这个尊贵王子的脸上,眼神中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坚毅。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宁尔拿出那只项圈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少人看到这个项圈都颤抖了一下。

对于他们来说,这东西代表着对于生命的绝对掌控权。

为了……人类?

从人类世界返回的当晚,他就说服公爵夫妇,立即传出宣判自己异种的消息。

同时宣告大肆搜找人类傅宴舟,因为他身上的两块蓝宝石。

这一连串的谋划,哪怕都是出自公爵之口,没有被亲眼证实,但宁尔却能保证莱特会相信。

他太了解莱特了。

从小到大,只要莱特在一件事要成功之前,都会被兴奋冲昏头脑,总会出些大大小小的纰漏。

同样,莱特也了解他。

那么在意名誉、形象的公爵之子,怎么可能用基因身份的事造假,只是为了救下一个人类。

为了以防万一,宁尔选择把最后一条后路留给了傅宴舟。

他主动戴上项圈,哪怕陷入绝境,自己也能换出来傅宴舟。

毕竟,在这个世界,小耳朵的价值要比傅总更大。

宁尔脑中飞速掠过这些想法,一路领先飞奔潜入一处更为阴暗的小楼-

沉重的石门再次被推开,一点光亮的透入让地上的身影蜷缩微动了一下。

宁尔浑身猛地一颤,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难以移动。

停滞了几秒,地上的身影似乎差距到了什么,努力撑起身体缓缓坐直。

“哥哥?”

宁尔试探地叫他,声音一出口竟然已经带上了哭腔。

哪怕是无尽黑暗里的背影,也足够宁尔认出来这是傅宴舟。

傅宴舟听到他的声音,竟然下意识扭头往石墙面躲去。

宁尔飞奔到他身边,傅宴舟先一步试图推开他。

他身影清瘦地不像样,不知道穿了多久的衬衫已经变得不合身形,干哑的喉咙里吐字都无比艰涩。

“别,别靠太近。”

“哥哥身上脏……”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宁尔看到傅宴舟极力躲避的面庞,停在离他咫尺的地方,他跪在地上,想要触碰傅宴舟的手悬在半空。

傅宴舟缓缓转过头,看着宁尔一身黑衣黑袍,白皙的面庞,耳朵略尖,双眼猩红,在这暗色的石牢中没有几乎看不出人类的模样。

傅宴舟定定地看着宁尔,宁尔下意识想遮,傅宴舟却先开口道:

“很漂亮。”

“小吸血鬼殿下。”

那怕面无血色,嘴唇干涸,傅宴舟仍在尽量用最沉稳的语气同宁尔玩笑。

眼泪像决堤的决堤的珠子落下,宁尔努力用手背擦干净,学着他的语气:

“现在都知道我是吸血鬼了,还不害怕吗?”

“小耳朵?”傅宴舟虚弱地叫。

“嗯?”

这三个字他叫了太多次,宁尔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傅宴舟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清透的笑意:

“是我的,就不怕。”

宁尔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和傅宴舟扑抱在一起,委屈和愧疚涌上心头,忍不住地哭起来。

傅宴舟愣了一下,浑身狠狠一颤,耳后轻轻拍着宁尔的后背,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没事了,宝宝,没事了。”

“你应该看到了我留的信。”

“我们答应过彼此尽量不陷入危险的境地,现在都做到了,对不对?”

“从你想办法给莱特放出消息的时候,哥哥就猜到了,哥哥一直在等,你会来救我。”

傅宴舟说完,宁尔感觉自己的脸庞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过,抬头,才看到傅宴舟漆黑的眼眸中闪动着光,高挺的鼻梁上留存着泪痕。

普通的人类看到吸血鬼都会吓破胆,而傅宴舟为了宁尔只身来到这个异世界。

人间矜贵的公子不知道在这个肮脏可怕的地下室关了多久,用怎样的意志力撑到现在,此刻却因为看到宁尔没事第一次卸下防备。

傅宴舟那么聪明,听到两块蓝宝石,怎么会不明白。

可是,如果为了配合宁尔在莱特面前装得像……

“他折磨你了,对吗?”

傅宴舟微微摇头,身体却因为伤口牵动疼出一身冷汗。

傅宴舟紧紧回握住宁尔的手,稍有朦胧的眼睛在微弱的幽光下看着宁尔的脸:

“宝宝,我好想你。”

傅宴舟生涩的声音划在宁尔心上,刺得生疼。

他都不敢再多用力去回握他,生怕再让他受一点伤。

“为什么要戴着这个?”

傅宴舟的目光落在宁尔脖颈上那个皮质的黑色项圈上。

哪怕他不知道具体作用,但项圈本身就代表着禁锢、束缚。

黑色项圈上的铆钉反射着寒光,勒在宁尔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喉结带动项圈艰难滚动,脸上的泪痕显得楚楚可怜。

宁尔躲开傅宴舟的目光:

“没、没什么。”

傅宴舟当然不相信,追问:

“他们认为你做错了事?”

宁尔赶紧摇摇头:

“回去再解释,我们先离开这里哥哥。”

“要小心一点,可能没那么好出去。”

傅宴舟昏迷之际听莱特说过很多次“哪怕废物找到这里也带不走你”,可能是布置了什么东西。

宁尔冷笑了一声。

莱特以为他能够困住宁尔的,在对于救傅宴舟面前不值一提。

宁尔去拉傅宴舟,发现他身体虚弱到没有站起来的能力。

宁尔弯腰俯身,把傅宴舟背了起来。

从前在一起嬉笑打闹,傅宴舟背着、抱着自己那么多次,这是宁尔第一次背起傅宴舟。

他的爱人,好轻,好轻。

那个在人类世界可以为他解决一切麻烦,永远高大胸膛温暖的傅宴舟,现在在背上几乎没有重量一样。

宁尔用尽全力再度把石门打开,空气涌入地下室的一刹那,傅宴舟彻底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说:

莱特阴谋救出傅总这里就不那么详细描写啦,毕竟不是主要场景~危险过后就可以永远甜甜地在一起啦~

第73章 永世关押,不死不灭……

暮色如墨, 浸透了古堡的尖顶。塔楼窗口透出的灯光在浓雾里晕成模糊的光斑,像无数跳动的野火。

诺大空旷的卧房里,宁尔那张纯白色床上, 此刻正躺着一个男人。

他已经被梳洗干净, 换上了一套黑色的长袍, 却仍一直处在昏迷当中。

公爵盯着床上的男人,眉头紧皱, 身后血族元老和抱着银质器具的侍女同样面露难色。

等待了许久, 男人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

宁尔站在床边, 双手死死地攥成拳, 苍白的嘴唇被他自己硬生生咬出血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 元老和公爵低语了两声,宁尔看到公爵轻轻叹了一口气, 摇了摇头。

他走到宁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让他出来。

“宁尔。”公爵看着儿子的表情,有些面露难色。

“这个人类被囚禁了至少二十余夜,莱特给他的供给食物中有对人体形成致命伤的成分, 就像是慢性毒药。”

“我们不知道他怎么撑到这一刻……”

“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不能正常醒过来了。”

宁尔手中一直紧握着傅宴舟装在口袋里的那枚玫瑰胸针应声落地。

“什、什么意思?”

他声音颤抖沙哑,一开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公爵夫人不忍心看儿子这样,开口道:

“宝宝,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是把他送回人类世界后, 任由他……”

“第二种呢?”宁尔直接打断了这个方式。

“转化。”

公爵夫人说完, 定定地看着宁尔。

人类和吸血鬼世界和平了上百年,在伊极大陆上,几百年内并未出现过转化人类。

可是现在知道这个人类阴差阳错和宁尔的命运深度缠绕, 万不得已,也只能应允他这个做法。

“真的,没有,第三种办法了吗?”

宁尔声音极度颤抖,显然哪一种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无法接受。

公爵蹙紧眉头,摇了摇头。

“从他踏入伊极大陆的那一刻起,命运早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宝宝,现在多拖延一点时间,他就多危险一些。”

“这是你的……朋友,爸爸妈妈把选择权交给你。”

傅宴舟为什么会踏入伊极大陆呢?

哪怕他并不自愿,莱特多半也不会放过他。

这个结果,从宁尔摆脱他找到莱特那天起就注定了。

甚至,从他在人类世界遇到傅宴舟的那一刻起,在傅宴舟为他刷了满屏玫瑰花开始,他今天的厄运已经注定的。

就像当年父母相继意外离世一样。

傅宴舟曾经牵着他的手,坚定地告诉他,厄运不会几次三番降临在一个人的身上。

巨大的痛苦仿佛从胃里传来,宁尔甚至感受到自己口中有腥甜的味道。

他难以支撑站立,冷汗从额头冒出来,环抱着身体痛苦地蹲下身体。

转化。

从此以后成为和自己一样的吸血鬼。

一生吸食血包,再也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宁尔脑中逐渐在浮现一些他看过的画面。

有的是他在视频里看到的,傅宴舟带着盛景一众高管,去参加国际合作的洽谈会议。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有他坐在国际环保组织里,给出自己手中宝贵的财富投资,保护了许许多多濒危的动物。

还有……夕阳下,他一手牵着傅童,一手抱着他亲手挑选的零食回家见他,仿佛身披金光走向他。

“我的血,可以让他先暂时醒来吗?”宁尔冷静下来。

“胡闹!”公爵厉声制止。

吸血鬼的血液是何等珍贵、稀缺,更何况是宁尔。

“宝宝,你要干什么?”公爵夫人快步走到他身边,警惕地问道。

“我想,让他自己选择。”

“自己选择?”

宁尔点点头,有些苦涩地抿了抿唇:

“爸爸妈妈,也许,对于人类来说,变成一只吸血鬼,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只要有一点机会,就能够让他自己选择自己的命运。”

公爵夫妇愣了一下,几乎是同时想到当年宁尔尚在襁褓,就被他们强行洗去基因,导致平庸的天赋,与无数次对自己痛苦的怀疑。

谁也没再说什么。

没办法再阻拦他。

宁尔走向元老:

“请您帮帮我。”

“你太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公爵出言打断。

宁尔睁大眼睛,面如死灰地看着父亲,他深绿色眼眸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优雅,丝毫不见苍老的眸瞳中流露出一丝藏不住的温情:

“我的血,比你更有效。”

宁尔紧紧握着地拳收缩了一下,然后一点点放开,眼睛再度被泪水泛湿:

“谢谢您……父亲。”-

宁尔足足在屋外等待了两夜,直到莱特被抓的消息传来。

他不顾房间里仍在昏迷的傅宴舟,一刻不停地来到了地牢之中。

莱特被关押在最高科技的房间里,整个人绑在刑架上,脖子上带着项圈,探测仪24小时监测着他的生命体征。

他身上有反抗时挣扎落下的伤痕,裤子被烧掉一大片,露出大腿上骇人的烫伤与萎缩的皮肤。

宁尔打开房门的时候,莱特下意识抬头,看清来人只有宁尔之后,目光瞬间黯然下去。

宁尔精致漂亮的脸蛋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步步走近莱特,直到他面前停下脚步。

“你是怎么做到的?”

莱特语气没有过于激动,甚至看不出胸膛的起伏。

当然,也丝毫没有了往日的亲密,以及在人类世界那副唯唯诺诺的装腔。

“迪恩教授是整个伊极大陆最出色的药剂师,即使他不被你们承认——他的基因检测不可能出错。”

“你的基因,就是异种。”

莱特被绑在刑架上,却在一字一句仿佛在审判着宁尔。

宁尔抬头,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莱特,似乎有些茫然。

“又是这副表情。”

“又是这副废物、无能、可怜的表情。却能骗过所有人,是吗?”

莱特的声音陡然提高,显然是被宁尔的表情惹怒。

宁尔摇摇头:

“迪恩的基因检测的确没有错。”

莱特的双眼猛地亮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就是异种!”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不对,你根本没有逃出来吧?”

“你被宣判异种的消息,你的基因检测结果已经传遍了整个伊极大陆,连路过的狗都要唾弃几口,公爵夫妇怎么可能放过你?”

“你是来试探我的吧?你冒充王子享受了那么多年尊荣,现在被发现是一个废物,你唯一的价值就是考验我,让我过最后一关,成为真正的王子。”

“其实我才是公爵夫妇真的儿子对吧?否则为什么从小到大他们都带我和你一起生活?你知道在你无能废物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偷偷奖赏我的吗?”

“现在好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快啊,宁尔,快把我换回去,我要做王子了。”

哪怕预想过许多次这个答案,当看到莱特表情狰狞、亲口说出这番话时,宁尔的手还是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

“所以,只是因为臆想,就能做出置我于死地的事么?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宁尔原本以为莱特手里还有什么证据,没想到,只是他疯得太彻底。

“臆想?我臆想?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废物?”

“你知道无论你做得多差,都能被那张漂亮脸蛋粉饰过去的滑稽么?知道我在一次次比赛你故意让着你有多痛苦么?一次次假意输给一个废物,和你并称双子星我感到羞耻!”

“生命?想到在你身边这样耻辱地陪衬一生,我都痛恨这血族生命的漫长。”

“你抖什么?又害怕了?又要哭吗废物?别哭啊,快去,告诉爸爸妈妈,别担心,伊极大陆真正的王子很快就要回去了。”

“你现在想说什么?这副表情,是不是想让我醒醒?”

宁尔的眼睛从清晰变得模糊,过了很久,又从模糊变到清晰。

他没有让一滴眼泪流下来。

掌心被指尖掐得泛疼,宁尔轻轻吸了吸鼻子:

“你最好能永远活在梦里。”

莱特一怔,看着宁尔陌生的语气:

“什么意思?”

宁尔耸耸肩:

“我的基因检查的确和公爵夫妇不符,可我想了办法,想办法让他们不仅没有惩罚、抛弃我,还饶恕了我,让我继续做那个尊贵的王子。就连你的所见所闻,都是他们为了配合我抓到你所做。”

莱特难以置信地看着宁尔,嘴上大叫着不可能。可那双疯癫的眼睛中,比起难以置信,更多的是一种终于确认想法的绝望。

“他们让我全权处置你,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要杀了我吗?”

莱特疯狂抖动着四肢的束缚,凌乱的发间滴下汗来:

“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宁尔,你忘了你在人类世界的时候,我有无数次机会害你杀你,我都没有。你也不能杀我。”

“还有那个讨厌的人类,他阻碍我们住在一起,你的恋人,我也没有杀他,我连他的一滴血都没有喝。”

提起傅宴舟宁尔就怒不可遏,手中幻化出一根骨鞭,骨鞭握在冰冷修长的手指中,狠狠地朝莱特身上抽过去。

莱特立马被抽得皮开肉绽,无数怨骂、惨叫,都无法让宁尔停手。

不知道抽了多少下,宁尔颤抖的手臂才停下,一字一句道:

“你最好祈盼他能顺利活着。”

莱特垂头,似乎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境地:

“凭、凭什么……”

宁尔走到莱特面前,让他足够看清自己的样子,用他最讨厌的神情道:

“凭我是王子。”

他随即退后一步,指了指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莱特腿上的伤口,和他身后那个令鬼窒息的刑架:

“莱特,我前半生的挚友。”

“你没有对我痛下杀手,我当然感恩铭记在心。”

“所以,我也不会杀你。只会把你困在这囚牢里,永日永夜,不死不灭。”

“你怎么敢?!我是公爵夫妇的养子,也是下一任执政官候选人,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莱特在这一刻的恐惧达到了顶峰。

他了解宁尔的性格,一个仁慈善良的窝囊废,怎么敢杀他。

但这样的性格,的确能做出来把他永远关在这里的折磨!

“让我见公爵,让我见元老,让他们亲手惩戒我!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

“莱特,其实,我拿到了你的基因检测报告。”

“你猜,结果怎么样?”

莱特的眼睛倏然亮了起来,和他周身的浪费形成了强烈的违和,整个鬼更加诡异。

“重合度很高——和公爵夫妇。”

公爵夫妇的基因数据是绝密,哪怕是莱特或者他口中的迪恩教授,都无从而知。

莱特周身更加剧烈的颤抖着,脸部肌肉因为兴奋和难以置信变得有些扭曲,棕色的瞳孔几乎无限放大。

“你知道的,就是我,对吧?真的是我!”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篡改这一切?卑鄙的异种!你就不怕哪天事情败露被处以极刑吗?而我,真正的王子,却要被你永远关押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

莱特的叫声和骂声混合在一起,精神已经濒临崩溃。

宁尔最后看了一眼他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二十年的温暖、亲情、友情,反而成为了催生他野心的臆想,不惜对挚友痛下杀手。

比起死亡,对于他最好的惩罚,是让他在自认为无限接近成功的幻想时时间停滞,永远困死在牢笼之中。

只是、只是……

往日和莱特相处的一幕幕,同地牢里阶梯两侧黑压压的石墙一般从身边掠过,一滴泪终究从眼眶里滑落在脸颊上。

宁尔走出牢房的时候,宁尔已经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了。

他眉头轻皱,神情严肃,对等在一旁的近侍道:

“迪恩抓到了么?”

“已经关押在四号牢房当中。”

“先带他换个地方,交给公爵前,我要亲自审问。”

“是。”

侍卫隐退在夜色中,中指黑色的骨戒震动了两下,震得宁尔手掌轻轻发麻。

他把投影页面调出,画面上弹出了一条消息:

[宝宝,你在哪儿?我是傅宴舟。]——

作者有话说:

依旧网恋这一块/.

第74章 宁尔,我爱你。

宁尔看到消息险些把戒指掉了, 手指几乎都不利索了,立马回复:

[哥哥,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只是感觉像睡了一个很长很长的觉。]

[你饿不饿?冷不冷?我马上回去。]

[不急, 宝宝。]

[我的身体好像刚刚被治疗过, 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现在还不能出去。]

吸血鬼的疗愈都需要在单独的静室, 傅宴舟应该是刚清醒不久。

[你等我,我很快回来。]

[你的讯指是?……]

宁尔现在用的发消息设备叫做讯指, 类似于人类的手机。

[是伯父给我的。]

[伯父?]

[暂时不知道你们这里怎么称呼。人类世界里, 恋人的父亲一般叫做伯父。]

宁尔脸一红, 傅宴舟在这个时候还能轻松玩笑, 可能身体好了不少。

好……

怎么会好呢……

身上伤痕累累, 多少天不眠不休,五脏六腑被慢性毒药侵蚀……

[哥哥, 你又开玩笑。身上不疼了吗?]

[疼。]

[不过哥哥还可以忍。]

宁尔心脏慕然一疼:

[哥哥,你想不想吃零食?]

不出意外的话,傅宴舟这几天吃得应该是各种口味的血包和营养液……

傅宴舟隔着屏幕苦笑了一下:

[有吗?]

[我去找找,你好好治疗哦。等会儿见。]

宁尔再次回到城堡,艾达正等在静室门口, 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扔一枚果子。

“姐,你怎么在这儿?”宁尔神色稍稍有些紧张。

艾达接住果子朝他走过去,语气有点委屈:

“看你紧张的,我又不会害他。姐什么时候坑过你?”

宁尔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小声道:

“姐, 当初你如果让我把那句话说完, 就不会这样了。”

艾达心虚起来,低下头:

“哎呀姐姐知道错了……”

宁尔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把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

“给。”

“什么啊?”艾达边问边将信将疑地伸出手。

宁尔松手, 一枚糖果落在了她的掌心。

艾达眼睛瞬间亮了亮:

“怎么搞到的?你又偷偷去人类世界了?”

宁尔摇摇头:

“那不用你管。”

艾达看着他的口袋鼓鼓的,两眼放光:

“还有吗还有吗?”

宁尔赶紧捂住口袋:

“不行不行,剩下是给……舟先生的。”

艾达看宁尔那副样子,酸了酸,却转头一脸神秘道:

“宁尔,你和姐说说,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吸血鬼和人类产生感情倒是有过先例,可是……男性是怎么爱上男性的呢?你们怎么□□?”

宁尔被艾达直白的问题问得脸泛红,他轻咳了两声:

“姐,我给你糖果,你开心吗?”

“开心啊。”

宁尔指了指静室:

“我在人类世界快要饿死的时候,是他给了我糖果,很甜。”

“不是吧?你堂堂一个小王子,一颗糖果就把你收买啦?”

“不是一颗。”

“那是多少?一百颗?一千颗?一万颗?”

宁尔目光看着静室里,满眼温柔:

“还要更多。如果我想要,他会把全世界的糖果都买来给我。”

“还有呢?”

“还会用烟花做成五颜六色的星星,在我想家的时候给我看。”

“还会为我包下整个游乐园,让我可以在晚上做在摩天轮上看整座城市的夜景。”

“还有呢还有呢?”

烟花、游乐园,每一样东西都对吸血鬼充满着吸引力,艾达的神情已经从置疑变成好嗑了。

“还会……还有很多很多,多到我在这里讲十天十夜都讲不完。”

“多到……我希望他能好起来,再和他一起经历好多好多的回忆。”

艾达羡慕的神色没来得及收起来,静室的门一声轻响,开了。

艾达识趣地轻声离开,整个昏暗的走廊里只剩下宁尔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紧紧地盯着门口,傅宴舟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吸血鬼的黑色袍子,整个人身形几乎瘦削了一圈,头发剪短了一些,眼镜已经不知所踪,面色苍白,但剑眉星目的五官中仍带着英朗。

如同人类电视剧里演得,大病初愈的模样。

宁尔站在原地盯着他,傅宴舟停下脚步,伸开双臂,扬了扬嘴角:

“宝宝。”

宁尔几乎是整个人飞扑过去,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刻,傅宴舟的体温从周身传来,宁尔眼睛倏然湿润起来。

他紧紧抱着傅宴舟,仿佛稍稍松开一点,他就会再次消失。

傅宴舟伸出双臂,稳稳地回抱在他的背上。

“宝宝,伯父说,我可能不会清醒太久,你可能需要先和我说重要的事。”

宁尔浑身一抖,松开傅宴舟,看着他那双沉稳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是不是,不能再回人类世界了?或者说,回去会有生命危险?”

“谁、谁告诉你的……”

“猜的。笨蛋。”傅宴舟伸手揉了揉宁尔的脑袋。

“都回到家了,就不能那么爱哭了。”

宁尔的眼睛却又湿润了一些:

“那、那……”

“我愿意留下来。转化,对吧?”

傅宴舟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小耳朵咬我,一点都不会痛。”

“你、你别乱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转化是什么,也不知道吸血鬼意味着什么,你甚至也许会失去理智……”宁尔越说越急,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愧疚。

“可以活着。”傅宴舟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

“可是可以活下来,不是吗?”

“如果不转化,就会有生命危险。哥哥很惜命,哪怕成为吸血鬼,也不愿意死掉啊。”

傅宴舟耸了耸肩,给出的理由是怕死。

一句都没有说是因为可以和宁尔永远在一起。

“如果,转化的痛苦,是生不如死,是失去过去的一切呢?”

宁尔看着傅宴舟的眼睛,傅宴舟顿了一下:

“无所谓。活着就最重要,不是吗?”

“……”

宁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傅宴舟却牵起他的手:

“宝宝,可以带我在这里参观参观吗?”

“哥哥想看看你的‘家’,看看你的生活。”

“趁我还拥有理智的时候。”

他的目光极其温柔,温柔地让宁尔几乎能读出他眼眸里没有说出口的深意。

鼻子酸得厉害,宁尔却没有让眼泪再掉出来,他紧紧地握住傅宴舟的手:

“好。”

宁尔牵着傅宴舟走出城堡,门口的一众侍卫齐齐低下头行礼,没有一个鬼敢阻拦。

他带傅宴舟去了他的“学校”,那些黑漆漆的教室如同魔法厨房,摆放着一个个神奇的魔法瓶瓶罐罐。

宁尔递给傅宴舟三个瓶子:

“把其中两个瓶子里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哪两个?”

宁尔摇摇头:

“自己选,看看哥哥有没有做吸血鬼的天赋喽。”

“选错了会怎么样?”

宁尔赶紧用两只手指叉住耳朵,躲得远远的,大声道:

“选错了会发生爆炸。”

傅宴舟的说狠狠地抖了一下,他又把三个瓶子拿起来,仔细观察着。

宁尔蹲在远处,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想笑,抬起讯指,咔嚓一声偷偷拍了一张照片。

傅宴舟看了又看,最终选择了两个液体较少的瓶子,小心地倒进同一只里。

“啊——”

宁尔故意大叫了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爆炸,反倒是瓶口出现了一道绿紫色光焰,美丽耀眼。

就好像有人把极光缩小,装进了这个瓶子里。

宁尔瞬移到傅宴舟身边,傅宴舟问他:

“你叫什么?”

宁尔有些尴尬:

“……我吓唬吓唬你。”

傅宴舟扬了扬嘴角,反手,迅速拿起第三只瓶子倒入,把所有液体都混合在一起。

依旧没有任何爆炸,只是那道光焰变成了其他颜色。

宁尔张了张嘴,眼睛似乎是在问傅宴舟怎么知道。

傅宴舟并没有回答,下一秒,宁尔的下巴被他的指尖捏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吻填满。

阔别已久的滋味在口腔内蔓延。温热,湿润,略微生疏的舌尖动作把口腔的津液勾得更加诱人。

宁尔被傅宴舟牢牢抱在怀里,牙关被撬开,傅宴舟舌尖轻轻略过宁尔的牙齿,温热的呼吸喷薄交织在一起,熟悉的味道混合津液,涌入口腔。

宁尔粗重的呼吸节奏,随着傅宴舟舌尖的索求和吮吸,变得越来越快,傅宴舟的舌头灵巧地舔吮在了宁尔最敏感的舌肉处,修长的手掌牢牢扣在他后背的脊骨上。

这种近乎失控的窒息和欲望,让宁尔仿佛终于重新触到了这个活生生的爱人。

宁尔被他亲得浑身发热,身体不受控地有了反应。

苍白的面孔泛起潮红,尖尖的耳朵似乎在轻轻抖动,尖牙上悬着晶莹的唾液,小巧的舌尖粉嫩泛红。

他后退将手撑在桌子上,才意识到这是在他的“教室”里。

他平时里学习和练习的教室里,受鬼尊敬的教授走在过桌子间为他们指导的地方……

“哥哥,这是在教室……唔~”

傅宴舟碰了碰宁尔不安分的部位,逗他:

“现在才想起来是在教室?”

宁尔推开傅宴舟,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让自己看起来像王子,挥了挥手,桌上的摆放都恢复了原位,动作优雅自如。

宁尔牵着傅宴舟的手,继续去下一个地方。

他们来到了一间Bar前,这间装饰独特的小店门扉很窄,挂着两枚老旧的铃铛,同样透着幽暗的光。

“这里,是我和朋友们来休闲娱乐的地方。”

傅宴舟看着那些和人类世界差不多的标志,酒杯、扑克、骰子,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

傅宴舟的眼神很感兴趣,宁尔试探问:

“要、要进去吗?”

“可以。”傅宴舟点头。

“我的朋友们,可能也会在里面。”

傅宴舟想了想:

“那你,不想让哥哥见到他们?”

宁尔赶紧摇摇头,从他回来就有无数的讯息来打听他关于人类世界的事。

宁尔巴不得让他们都看看,傅宴舟是多么英俊的一个男人。

“我怕你会害怕。”

傅宴舟握了握宁尔的手:

“没关系。”

说完便率先一步推开了门。

嘈杂幽暗的bar里放着曲调奇异的音乐,两排木桶上的装饰品是鸟兽干枯的头颅。

类似与血液的腥甜混合着奇异的香味散发出独特的味道,傅宴舟牵着宁尔的手,刚刚通过狭窄的甬道,一个黑色的物体就飞至他身边。

傅宴舟感觉有什么东西冲着自己来了,下一秒就听到宁尔在他身边发出了一声严厉的呵斥。

那不是人类的语言,但呵斥的威严足够。

那只小鬼看清楚是宁尔之后,顾不得擦干净口水,立马吓得原地逃走。

屋里的音乐声和嘈杂声瞬间全部停止,整个bar里十几个人同时转头看过来。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傅宴舟的肌肉记忆让他上前一步,挡在宁尔面前。

几秒钟过后,沙发里歪着的,玩牌的,拿着酒杯摇晃的,全部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宁尔单膝跪下。

饶是知道他是王子,看到这一幕傅宴舟还是轻轻颤动了一下。

宁尔从他身后走出来,继续用他听不懂的语言简短回复了一句,所有人就都起来了。

他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傅宴舟,的脖子。

那种欲望无比的原始赤裸,就是想尝尝他的味道。

宁尔皱着眉,说了一句“这是我的恋人,别让我在看到这样的眼神。”

这句话一说完,众人都愣了一下,转而一起开始发生“呜呜”的声音。

傅宴舟虽然听不懂具体的意思,但能感觉到他们应该是在起哄。

和人类一样。

几个人跑过来搂宁尔的肩膀,似乎是也很想念他。

更多的人围着傅宴舟好奇地打量着,很快他们就被围到了中间。

吸血鬼的身高普遍都比傅宴舟要矮上一截,他们围着傅宴舟打转,有胆子大的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触碰一下这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手指刚一伸出来,就被宁尔用无形的力量推了回去。

宁尔扬了扬他和傅宴舟牵在一起的手:

“只能看,不能摸。”

傅宴舟被这句扬了扬嘴角,朝四周点了点头,用温和的眼神示意友好。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被远处唯一没有过来,一个鬼喝闷酒的身影吸引,那个鬼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目光对视在一起,算不上友好。

他看起来比宁尔年龄大一些,类似于人类的青年,面色苍白,眉眼深邃。

维克解开领口的一颗扣子,拎着酒瓶朝这边走来,几个人都给他让开,宁尔轻轻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维克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傅宴舟脸上,朝一旁扬了扬下巴,用人类的语言道:

“你竟然敢觊觎我们的王子,敢不敢和我赌一局?”

话音一落,周围又是呜呜的起哄叫声。

“赌注是什么?”傅宴舟问。

“赌注当然是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