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继续说:“我听到她哭得好痛啊,心都揪了起来,像是跟着她的胳膊一样断开了,可她爹好像没有听到,把她丢入了便桶里……还好,我把她的胳膊补好了。”
她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似乎对自己做的事情很满意,问周一:“你看她的手臂,可看得出来是重新接上去的?”
灰炁浑然一体,周一摇头:“看不出来。”
于是女子便笑得更满意了。
周一注意到,灰炁团似乎在逐渐变得稳定,她看向了延伸入刘家村的细线,问:“这些线有什么用?”
女子将襁褓重新拥入怀中,看着刘家村,说:“她们好痛,日日都在哭,哭得我心都碎了,我想让她们好好睡一觉,就让她们的爹爹帮帮她们。”
“既然生为父亲,又没有用骨血去养育过孩子,只能现在为孩子做这点小小的事情了。”
周一问:“每个父亲都可以吗?”
女子轻柔地说:“怎么会呢?孩子天然地喜爱着父母,是不舍得伤害父母的。只有杀死了她,斩断了这天然的爱,才可以呀。”
周一于是明白了,刘家村的十几个男子果真都是杀婴之人。
她看向女子怀中的襁褓,问:“她们还在吗?”
女子没有回答,看向她问:“你想抱抱她吗?”
周一一愣,看着被女子送过来的襁褓,顿了顿,伸出了双臂,有些生疏地将这似婴非婴的存在接了过来。
第一感觉便是轻,就好像一团棉花,轻轻飘飘,似乎随时都能随风溃散。
即便是换了个人抱着,襁褓中的炁团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根本不像是鬼,更像是一团成形的死炁。
周一双臂僵硬,她很少抱小婴儿,仅有的一次,也是帮村人抱孙子,可惜那小孩儿直接尿在了她身上,虽然周一不太在意,但终归不是太好的体验,此后便不怎么主动去村中抱孩子了。
“你摸摸她。”
女子站在一旁说。
周一将襁褓抱在怀里,腾出了一只手,轻轻触碰到了灰炁的脸,然后她听到声音——
“嗯嗯。”
“嗯嗯嗯。”
周一惊诧地看向女子,女子似乎知道她听到了什么,笑着说:“她现在睡得很舒服呢。”
然后,周一又听到一声:“哦咦。”
女子:“呀,她醒了,该喝奶了!”
说着便从周一怀中将襁褓抱了过去,转身背对周一,解开了衣襟,给襁褓中的婴儿喂起了奶。
她拍着襁褓,口中哄着:“不急不急,慢慢吃,阿娘在这里呢,不会再让你饿着了。”
周一只觉得荒唐,一个鬼要怎么给一团炁喂奶?
可女子背身对着她,明显是不想让她看见,即便她同为女子,也不能做出强看这种不尊重鬼的行径。
只好站在原地等着,除了女子的说话声之外,她再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或许,所谓喂奶不过是女子执念之下做出的无意义行为。
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候,给玩具娃娃喂饭一般。
趁着这个时候,她看向刘家村,听到了数声痛呼,灰炁长长的,连接着襁褓和十几个人。
白天的时候,她什么都没看见,现在终于看见了,只要她出手,这些灰炁应当能断开,十几个痛了两三日的人许是就能好起来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出手?
婴孩儿被活生生送入孩儿塔的时候,没有人阻止,现在她又凭什么阻止?
刘家村人,既造了因,便要承受果。
这是报应,也是因果。
“好了。”
女子拢好衣服,转过了身来,周一看去,竟看到那婴儿脸上参杂在灰炁中的白色魂炁,它无嘴,魂炁却在本该是嘴的位置,一点点融入灰炁之中,就好像它真的在一点点地吃着东西。
周一惊诧地看向女子:“你用你的魂在喂养它!”
女子看都不看她,只盯着婴儿看,说:“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在给孩子喂奶,孩子要吃了奶才能长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