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晏不知父亲住在何处,便就近找了个老人家打听。
没想到对方一看到他,又听到他说是来找亲戚的,都不用燕晏自报家门,就激动地说道:“你是来找晏先生的吧,他就住在村子最尽头,院子里种着枇杷树的就是他的家。”
燕晏还没问完话呢,就被热情的老大爷给指了路。跟老大爷道别后,燕晏哭笑不得地摸着自己的脸问赫连皋:“我和他长得真的很像吗?”
赫连皋也微微笑着,应道:“是挺像的,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是父子。”
燕晏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叹息了。
两人终于来到村尾,果然看到一个种着一棵枇杷树的院子,这里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了。
他们走到院子门前,见门扉半掩,好像主人家知道今日有客人要来那样。
想到一会就能跟父亲相认,燕晏激动得无以复加,抬起手叩门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他一边敲门一边大声问道:“有人在家吗?”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了里面的回答。
“来了,谁啊?”
燕晏认出这个声音,便清了清嗓子回答道:“先生是我,我是来找您拜师的。”
门从里面打开了,燕晏和主人家打了个照面,这一幕就好像在照镜子,两人看到彼此后都忍不住怔了怔。
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打开门请他们进去。
走进院子里,燕晏才发现这个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一般农户家的院子没什么两样,进来就看到一片菜地,篱笆上爬满了瓜豆的藤蔓,边上有一口井,井旁边是晾衣服的竹竿,后院里传来鸡鸭鹅的叫声,生活气息十分浓重,也非常温馨。
主人将他们引到屋子一侧的亭子里,亭子里摆了竹子做的桌椅,十分雅致。主人请他们坐下,又回屋子里拿了茶壶茶杯给他们沏茶。
燕晏哪里敢让长辈给自己沏茶,连忙站起来表示道:“先生不用客气,我们还不渴。”
但主人家还是执意给他们倒了茶,这才坐下,端详着燕晏的脸。
燕晏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看穿了一眼,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父亲注视,原来是这种感觉,他的脸不自觉地微微发烫,只能低下头假装在喝茶。
这时,他听到对方突然感叹般说了一句:“真像啊。”
燕晏也深有感触地点头道:“是很像,我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很亲切。”
主人家欣然地说道:“你说你想拜我为师,在那之前,你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燕晏早就打算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对方,所以没有一点隐瞒,一五一十地说道:“我乃南国人,自幼没了父亲母亲,在宫里长大,南国的先皇和贵妃将我视如己出,我也当了十几年的皇子,直到先皇驾崩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听说我生父曾在南国为官,生母是皇后身边的侍女,后来迁来了蜀地,这次我来蜀地游学,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打听我父亲的事迹。”
主人家听了他的叙述,又出了会儿神,等他说完了,才回过神来,感慨道:“原来如此。你既然是南国人,为何又定居在长安,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燕晏听到这个问题,先是看了赫连皋一眼,想着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早晚都得让父亲知道,便坦诚道:“南国先帝有意和北国结盟,便将我送来北国跟北国皇帝和亲。”
闻言,主人家本来就大的杏眼瞪得更大,不可思议道:“怎么能这样,你明明不是南国皇室血脉,凭什么让你来和亲?”
大概是出于父亲对孩子的爱,所以主人家才会下意识有这么大的反应。毕竟在谁看来,和亲对于被送去和亲的本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背井离乡,举目无亲不说,连和亲的对象是什么样的人,是老是少,是丑是美都不知道,又谈何幸福?更何况还是跟皇帝和亲,伴君如伴虎,皇帝后宫还有佳丽三千,怎么都不算是良配。
主人家大概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收敛一些,又问燕晏:“南国让你来北国和亲,你就没有意见,没反抗过?你这孩子就这么实心眼?”
燕晏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应该是温润公子,今日一见,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的父亲除了刚见面的时候,哪里算得上是个翩翩公子?这一惊一乍的性格,简直跟他如出一辙,难怪他们俩是父子。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我是去和亲,大概南国先帝也怕我不愿所以才瞒着我,不过好在北国皇帝是个很可靠的人,他对我很好,一直都在照顾我保护我,我渐渐的就没那么抗拒和亲这件事了。”
主人家一边听着燕晏的话,一边视线忍不住从燕晏脸上移到坐在燕晏身边的赫连皋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好像在打量一件货物,评估他到底值不值。
赫连皋赶紧坐直了身体,目不斜视地看着燕晏,生怕老丈人对他有一点不满意。
等燕晏说完,主人家一语见地地问他:“你说的北国皇帝,不会就是你身边这个男子吧?”
燕晏没想到自己父亲的眼光如此毒辣,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明明他还未跟父亲透露过赫连皋的身份。
他脸微微发红,小声应道:“正是。”
主人家果然露出挑剔的神情,对着赫连皋评头论足:“唔,长得是挺高大可靠的,虽然没有你俊秀,但也算周正,看着很有力气,就是年纪好像有点大了。你今年几岁?”
赫连皋被问得有些紧张,真奇怪,明明他是一国之君,怎么在一个小小的草民面前如此畏手畏脚,他九五之尊的尊严何在?
难道害怕老丈人是全天下男人的通病,哪怕是皇帝也一样?
他收腹挺胸,沉声回答道:“下个月就满三十五了。”
闻言,主人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惊讶又难以接受地说道:“这么大!明明我都才三十八岁!不是,老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把你许配给怎么老的男人?”
被老丈人评为“这么老的男人”,赫连皋有些气馁,但又敢怒不敢言,这毕竟是燕晏的生父,他总不能顶撞长辈。
燕晏也是才知道生父的年纪跟赫连皋相差无几,他有些窘迫,呐呐地为赫连皋正名道:“也不是很老吧,正值壮年,而且,年纪大些,也比较会照顾人。”
主人家大概是想起来某些不堪回首的事情,又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伤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的:“算了,这是你的私事,你自己觉得就好。”
燕晏说完了自己的情况,又有些好奇父亲的经历,特别是他当初是怎么死里逃生,又瞒天过海,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的,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
他态度恭逊地对主人家说:“学生已经介绍完了自己的情况,不如老师也跟学生说说您当年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