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们的女儿谈话 第八章(2 / 2)

致女儿书 王朔 8624 字 2024-02-18

咪咪方:几岁就逛够这个世界了?

老王:四十,行吗?这个世界还用怎么逛啊?

咪咪方:随便逛。你们的理想就是看到这个被你们逛够的世界垮台。

老王:我们之所以喜出望外就是看到这个世界果然不是唯一,有另外一些强大的东西出现和这个虚张声势的现实对峙。方言在小说第二页把这种自怜和感动写得很准:

接着我看到天堂,至美,至善,爱这些我过去从不相信的东西。这些都是景色,一处处绘画般的风景而不再是抽象的字眼——原来全是真的。

咪咪方:理想主义者遇见了理想,让我想想那是一种什么景象,像拉爆了老虎机?像得了冠军?

老王:像人之将死撞上了你想象多年的爱人,敢情真有这个人。

咪咪方:这岂不是很鼠昧?

老王:太鼠昧了。这么多年以为孔雀不开屏过去了,结果孔雀开屏了。你先不要插话,刚才被你一打岔好像一句什么重要的话没说,要不说不能两舌别人呢,净跟别人过不去了,自己要说话忘了,让我好好想想。

咪咪方:慢慢想,我喝水。是不是从“我先姑且不问你是谁”那儿岔的?接下来你还是问我是哪庙的诸如此类我有印象。我还想呢不问不问还是问了我这个人就是按捺不住。

老王:你怎么话那么多啊?你要注意了,也四十多岁人快到更年期了,别变成一碎嘴唠叨到时候招你女儿不待见。

咪咪方:我封嘴,我不说话了。

老王:想不起来了,可能混在刚才那堆乱七八糟话里把自己刨了。

咪咪方:意思呢,大概其意思还记得吗?

老王:大概其意思也不关理想主义也不关小市民,就是一个被教育为只相信现实只相信人只有一辈子而且全部意义只在此的——我没有把自己绕进去说的你听得懂吧?

咪咪方:听得懂,就是个一世主义者呗。

老王:归纳得好,一世主义者,或者叫不可一世主义者。这个主义者一向很坚定……

咪咪方:怎么又坚定了?不是“永远不认同这个世界”“永远在向世界的尽头眺望”?

老王:是啊,本来也不很坚定……我不说了,你说。

咪咪方:说就说——突然这个世界四面开门,听到自己的世界观轰然倒塌的巨响……看到这个现实不是全部,有另外一些东西出现和这个强大的现实对峙……像见到想象多年的爱人——还真有这人儿。都说过了,都听明白了,再说就成车轱辘话了我的大爷,还我话密。又急又急?

老王:我不跟你生气,我这么大岁数这么高觉悟一人跟你一女的生哪门子气,有这工夫我歇会儿好不好。

咪咪方:我也觉得您可以歇会儿了,听我聊聊,听我聊得靠不靠谱。

——兴奋,酥软,难过……

这天早上从8墙里出来,一心老去,脸上都是眼睛。

——理想真是催人老,见过理想怎么再回到现实中?!

现实——那些巍峨楼堂砸桩似的一个追一个夯在眼前,一抬下巴颏儿就戳满视野,再走过去就像走进电影,就像一个电影中滑过的群众演员,走着走着看见情节,很拙劣的情节,一个家,在巷子里。

——这是沿着工人体育场北门向幸福公寓走,那是我妈的家,每个周末我都去那里住,也是我的家,他玩了一夜回来看见这个家。

城市像一支舰队密密鸦鸦顶着响天快云大扇大批航行,四下房子东倒西歪巷子如浮码头左脚螃蟹右脚蜘蛛。

——阴天,风云滚滚,他步子踉跄,神思恍惚,看周围一切都在动,他用当海军时住在船上的印象形容。

已经一门红色的大楼浮在村村坡坡上,间间舷窗吊着白色空调像生锈的大船锔着枪枪铆钉。已经知道上面住着个女演员演妻子,一个小演员演女儿,自己演爸爸,演到这里再也演不下去了。

但是现实还在,铁桶一般站在我周围,为了更逼真居然掉口水在我脸上,一滴一滴渗进树皮柏油路面,画底青了。

——他在现实中,但丧失了现实感。掉雨点了,他也觉得这是有人安排。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触觉,甚至怀疑自己过去生活的真实性。

我小时候不住朝阳,住海淀。我在那里演一对中国夫妇的二儿子,男演员女演员都是东北口音,男演员演军人,女演员演医生。想想这个编剧真的是很没生活,故事写得一点都不真实,我从开始就知道是在演戏,上厕所拉裤子演砸了也不惊慌,猜到总会有人跟在后面悄悄收拾,演不好就瞎演,只是很偶尔到卫生间见到镜子才想起照一照不演的自己。前十集大多数情节我都是蒙着演过来的,也不知道谁告诉我一句要领:到时候准过去。每回我到现场发现有问题又没人教都是这句要领给我垫的底儿。现在想想还是幼儿园小孩好演,演小学生就比较麻烦。比较可恶的是写作业,在一个全景里观众根本看不见也不关心我在写什么,但是不,演老师的这个演员一定要我真写出来。还一个比较烦的是演我爸我妈的这俩老演员老爱给我说戏,当然那些演大人的都一个毛病,一定要我演乖孩子,我心里就跟他们别上了劲儿,我认为我比他们理解剧本,虽然导演没明说我也知道他希望我的演出能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导演不可能是傻逼。哪儿哪儿都和别人一样,那我可就看不出为什么拍我这部戏了。

我爸打我那几场戏我心里真跟他急了,你还真打!我要不是小,不知道怎么不演我肯定不演了。演我女儿那个小演员刚到剧组来的时候,我跟她说,你放心,你演得再不好我也不动你一手指头。表演嘛,都是演员,演完戏就走,干吗弄出深仇大恨来。

我也不恨演我爸那老演员。中间有一段我只是对他很冷淡,他让我这么演我偏不这么演,演对手戏时不借他视线,台词给到我就压着他说经常把他的台词都说了。后来他不演了,走了,我再没见过他。还挺想他的,一个组待了四十年怎么能没感情。想想也不怪他,他也是听导演的,也许他的导演就是叫他这样演的。

我伤过他的心,他也伤过我,可能是我们双方演得太认真了。

演我哥的那个演员也是半截儿离开剧组的,我特别难过,可是又无从流露,戏演的就是悲欢离合,情分因缘都在戏里,人家卸了装总不能再追上去拉着人家还当在戏里念台词。人家有人家的事儿。

我们组演员最多的时候也是一大家子,四间屋子住得满满的。哥哥嫂嫂一家,我一家,爸爸妈妈一家,再加上走马灯似的小保姆和不时热热闹闹插进来串一场半场的各种亲戚。

我们家这出戏现在只剩我妈一个主要演员在天天演,我每两集露一下面,演吃饭的戏,吃完就走,她只好经常跟小保姆搭戏。有一天,我跟我妈说,后半部分再演几集我可能也不演了。我妈当场演哭戏,问:那我怎么办?

我和演我女儿的小演员背后议论过我妈的哭戏,都认为她演得不太好,都特别怕她演这类戏。我跟小演员说,你别美,将来都要你来接戏,谁跑了你也跑不了就不要嫌老演员戏路子旧了。

我就算职业道德很不讲究的了,该救场还是去,下一代演员我看连我这点精神都没有,再下一代呢?我跟女儿说,你恐怕还是要生个孩子,没人跟你合演时就讹她。

希望她把自己的故事演好,我们家这些人的戏不要最后都成了独角戏。

——他觉得自己前半生都在一个剧组里,我们也是演员。这是比喻吗?什么叫再也演不下去了?导演是谁?

老王:不是比喻,是真这么看见了。过去一直在戏里,看不见摄影机,怎么演都不是戏,现在出了戏,自己成了摄影机,再看什么都是戏,当然再也演不下去了。导演,你说呢,这么大场面,这么多人物,这么井井有条你来我去,你觉得有导演的可能大还是没导演的可能大?

咪咪方:导演在哪儿呢?为什么从不出来说戏?

老王:在监视器后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不出来说戏,大概是信任演员吧。也听说有的演员实在乱演,见过出来说戏的。你要让我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导演多么重视每个人的戏,戏是剪出来的,你怎么演他就怎么剪,保证是你的戏。那么多组同时开机,当真管到表演也未必顾得过来。

咪咪方:站在戏外,看自己演过的戏,这就是死后的日子?你也这么看自己?

老王:我还要过很久才变成摄影机。实际上,方言也是死了一年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还是小孩说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小孩说,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死了还活着。当时我们正在女羌家看动画片,他的小说第二页第三行,他写的是女墙,换了一个字大概是不想暴露人家的真名。

……死后的眼看到的景物会修改,黄种人日光锐一点能修改成白人,白种人都是粉娃娃,黑种人都是木刻。不太能看的是毛片里的白人,不穿衣服就像生肉,被片过冰镇过特别新鲜。剧烈散瞳的时候看动画比较舒服这是女墙的发明。我和老王都是死后爱上看动画的比较喜欢宫崎好马那种,到处都有光影移动让我们觉得温暖好像在回忆前世。真人电影还是记录眼睛之外的事,动画可以演脑子里的事想到哪儿画到哪儿无边落不尽长。在女墙家初次看《骇客帝》动画版我一眼就丢了魂儿,我的隐秘经历别后心情竟被一部动画一帧一帧做了出来,当做一个神奇捷足先堂而皇卖给人。

全暴露了。我望着墙上的一片斑斓对老王说。

女墙放片子时只放画面,字幕和原声都消了另外任意放了张舞曲。后来很久我才连字幕从头到尾看了遍那部片子,了解了电影里那个故事就不觉得那么好看了。

他在这里没有提小孩,但小孩在。小孩看了几眼片子就剧烈呕吐,一直趴在女羌的卫生间到我们要走的时候也起不来。方言问她行不行,她说,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死了还活着。方言一听这个话人顿时苍白,像是要隐进女羌家卫生间的瓷砖,转身对我说,全暴露了——不是看片子时说的。你可以注意他有两个措词,无边落不尽长和捷足先堂而皇,那年北京流行说话说一半,尤其是成语都在尾巴剁一刀,他认为是一种新的语言方式出现而且被他捕捉到了,很得意,特意跟我说他先用了我再用就是学他。

咪咪方:你刚才说他已经死了一年才意识到自己死了?

老王:我说他一年后才自以为死,之前只是感到看什么都不一样,很不适应这种视觉冲击,也无以名状。我还说过,小说一定要当小说看,你不要被他的言之凿凿迷惑。

这个早上不是真实的早上。记得吗?那个星期你和你妈去了法国,你们不在家,看第三章他还写回到家你们在吃早饭,他和你和你妈的对话。

我回到家里,外面的雨不下了天还是阴的,屋子两头开着窗户充满雨后的潮湿和土腥味儿,那盆黄了叶儿的合欢绿的那半拉沾了水汽上了油一样纷纷影影。

羚角和水滴正在她们那层吃早饭,从下面听见上面有说有笑盘子叉子叮当碰瓷,我轻手轻脚走上楼梯口露一个头踮着脚尖看她们。

水滴瞥见我脸上就出现她特有的一副表情,背对楼梯口坐着的羚角立马回头。水滴这副表情我一乐羚角就说那也是我的表情“你们俩太一个模子就别提互相多像了”。我头一次发现水滴有这表情是她小时候带她去动物园旁边的肯德基吃鸡,馆子里人挤人,水滴被拎进门拎上楼一搁下就傻了。我曾经用“窘迫”“紧张”形容过她都不太准确和不足以涵盖。有一次我去一个不靠谱的公司年会,被一台摄像机搂了进去,就一丁点儿,一梭子末尾,夜里在一个娱乐节目里播放被当时还不太熟的罩罩看见喊老大年:你没见过臊眉耷眼,快来见见。

水滴臊眉搭撒眼地低头吃煎蛋,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也臊眉搭撒眼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我笑了,摸摸她圆圆的脑袋问:没事儿吧?

水滴眼睛不抬扭扭身子:你才有事儿呢。

那你怎么这样,犯多大错误似的。

水滴笑,越过我看一眼她妈,用叉子乱抹流汤儿的蛋黄,说:讨厌。

羚角问我:你吃不吃,稀饭还有。

我说不。

她说你现在成仙了。

有的人活着已经死了。

臭拽。

水滴张着嘴看我们俩:什么意思?

诗。我说。

你写的?

不是。我说,你觉得好吗?

反正你写不出来。

你爸是才子开什么玩笑——啊,你不知道?

你别影响她了让她好好吃饭。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指着杯子里的牛奶,喝了喝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原来你是一个无知的人呀。

水滴站起来要走,我拿腿挡住她:咱们不当无知的人。

让我走——

东西还没吃完呢胖妞。

不吃了。

浪费这可是。

妈——

你每天这么一回来就惹孩子,孩子都烦了。

你烦吗?

水滴一撩长腿从我腿上跨出去,我伸手一把没抓住,挠了五爪空气。

过去只能从下面钻过去,现在一迈就迈过去了。我对羚角说。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孩子什么个了,将来跟她站在一起你就是个矬子——让你还美。

我坐直了喊:别太高了将来没法坐飞机穿衣裳费料子嫁人也是问题。

水滴在她房门口瞪我一眼,进去了。

咪咪方:不看了,跳过这段儿。

老王:真实的早上他没回家,我们也没去8,一直在香玩到天亮,然后和一起玩的朋友坐在香的楼顶平台看日出。他那天更多表现出来的是创作上的豁然感悟和兴奋,很激动地对我说,我们过去写的东西太傻了,完全是闭着眼睛在水下蹚泥,可以都烧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他说,从今儿起,我恢复成一个文学青年,从头开始学习写作。还问我,你为什么不写?你也应该写,像个童男一样坐在电脑前。我们一人写一本,友好竞赛,看谁能把自己的脑子写透,这才是遗传为什么给我们编制了这份能力的目的。他说,早就想跟你说了,不要再向外边要东西了,向自己要,自己是金库。不要再到报上招猫逗狗了,你有意思吗?人家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没有你自然规律也会让所有人翻篇儿。兄弟——别糟践自个了!你缺钱吗?缺钱我给你。

当然我也很激动了,握着他的手跟他掏心窝子,我不招猫逗狗了,谁要再约我跟人搬杠,我就冲谁脸大喝一声——玩去!可以告慰他的是,我做到了。

小说中的早上是很多次的早上,我送他回去,他自己走回去。我们看到晨练的人,上班的人,完全看不懂,不知道这些人在干吗。他们的身体那么好,干的事那么无意义,我们也一样,那么无意义。这四十年就像傻子,东奔西忙,醉在别人饭桌上,梦在别人床上,一晃过去了。自己是谁呀?

他在小说中看到的家,那艘红色的生锈的大船,是他再也进不去的家。你应该还记得,2000年夏天他又一次撇下你们离去时的情景,你妈在外屋哭,你在你屋哭,他看着你们哭,还是拎起箱子走了。没有这样的记忆,何来小说这一章的哀伤。

……躺在床上,关了窗户和门,盖着满是布味儿和瘦褶儿的薄被,我问我,什么情况?我说,有点害怕,不知被窝里什么在抖。我呵斥我,不许哭!你为什么这么惊慌?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一个人是没法理解他已经死了这件事的,这么想的同时就意味着自己还活着,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躺在这里的是谁?我躺在床上,正是躺在这种荒谬的境地中。我没法去想死这件事,我唯一想全部现实都一齐冲上来反对我。可我明明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这就像刚色香味俱全吃光了一顿饭连盘子都舔了,可这顿饭还色香味俱全地摆在桌上,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是这顿饭不存在还是吃不存在?原以为死是闭眼,是一团漆黑,是解体,是消失,没想到是睁眼,是当宇航员,银光灿灿世外有路星星复星星飞了一圈拖着身体又回来了——那我这就不是死——那我为什么这么难过,看见羚角水滴如同看见孤儿寡母。

我不能把她们抛在这个世上。这个世上一点都不好。都是人。我要没了,她们就断了线消失在人海中。我哭着睡着了。睡着后继续想,再哭也是往事了。继续想,一个晚上,生活就结束了。继续想,还有多少世界不像人说的……

所有的人,也唯一就是水滴,一出生我就认出跟我是一头的。她就是我的下一世。我把每天过成双日子,一世没结束下一世就开始了。我这辈子孤孤单单,所以自己赶来陪自己,所以死不瞑目,怕撇下那一个。我很高兴自己的下一世是个女的。女的可以自然点,和妈亲一点,演自己。这一世我净演别人了,没给自己留多少空儿。

羚角是水滴的妈,贯穿我今生和来世的人物。她上一世究竟亏欠我们什么了,要两世报答。《红楼梦》里讲有人是来还泪的,再将来我岂不要开大河之水还她。多少人因为多少人把好好的一生糟蹋成几年几个月,几天,几个小时。Z幸亏死得早,只欠她一个人,再多两个,我宁愿在地狱里不出来。过去有点不理解女的,觉得她们都疯了,至于吗那么去爱一个很一般的人。现在有点猜到了,自己变成女的才知道,女的都是还债人,千年等一回。冤冤相报何时了,水滴惨了。

现在想,我这一生说得上幸福的日子就是和自己来世喜相逢的头六年,水滴太可爱了,然后我就不知何为幸福了。

有一种悲痛是在心里号啕,掉下来的不是咸泪是扑簌簌的心头肉,悲痛之后身体是空的像在山谷里听回声听已经远去的疼。

那也有明确的起始一天,光天化日大中午在西坝河街上走路,去赶饭局。突然发现什么都有了钱成功房子家后代,突然掉进巨大的空虚,一个真实可见白色光滑极其紧致只痕片迹没有广大深圆的铝坑,有一个鸟瞰——我在底下十分渺小。一时不知这空虚来自何处,周围的街景饱满纷丽依旧热闹,但是行人个个陌生面带狰狞。我继续往前走以为可以走出这弧不可测锃光瓦亮的大白坑,但越走越长毫无坡度即将在这一眼望不到头严严实实的苍白中消失。我心怀恐惧同时明白我这是走在自己的内心中,这个内心寸草不生一派荒凉无穷单调。

现在想,也许那天我已经死了只是不自知行迹还在人间。那是十年前。昨天夜里碰上老正,他说他认识一个外国孩子天生能开天眼,到北京上空看了一圈说北京这地方能量不好,原因在很多人死了自己不知道,还在上班谈生意开车什么的。死了自己不知道的人都特别可怜,只能老干一件事。这开天眼的外国孩子他爸就是个死了不自知的人,只会收拾屋子,已经死十年了,还在那儿收拾。

我会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