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符箓(2 / 2)

这个时候,她听到周道长开始说话了,隐隐约约,听得不是很清楚,偶尔几个字能飘入耳中。

好像在说什么秀才。

徐娴拧起了眉,秀才?难道周道长是在跟神仙许愿吗?是她认识的男子要考秀才吗?

可是,周道长不是前几天才到清水观吗?难道是她以前认识的人?

徐娴若有所思,看向殿内,发现了不对,这个周道长说两句话就停下来,过了会儿又接着说,这根本不像是在许愿,许愿的时候是一口气把愿望说完的,周道长这个样子,倒像是……在跟什么人说话。

她把心里话嘀咕了出来:“周道长在跟谁说话吗?”

一只温热的小手拉住了她,徐娴扭头,元旦凑到了她耳朵边,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她听到元旦说:“是秀才鬼呀。”

徐娴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秀才……什么?”

元旦圆圆的眼睛看着她,说:“鬼呀,是秀才鬼呀。”

小孩儿指着殿内神像前的桌案,说:“那个上面有死人骨头,那是秀才鬼的骨头……”

徐娴的脑袋嗡了一声,她浑身都僵住了,凉气直灌后背,结结巴巴说:“元……元旦,你……在逗我玩,是不是?”

元旦摇摇头,脸还是那张可爱的脸,但说出的话却让徐娴浑身汗毛竖起,她说:“娴姐姐,真的有鬼哦……”

红红润润的小嘴巴还在说:“那个骨头还是从小宝的肚子里吐出来的呢。”

说完,元旦点点头,肯定自己说的没错,她记得很清楚呢,是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殿内隐约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徐娴僵硬扭头看去,见到那个周道长从桌上拿起了一个白色的东西,因为阿爹、爷爷都是郎中,偶然间见过死人骨头的徐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人的指骨!

竟然真的是死人骨头!

确认的这一刻,徐娴浑身就像是泡在了冷水中,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

……

门外响起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周一扭头看去,果然,躲在门后的两个小孩儿已经不见了。

熊秀才哈哈笑道:“大些的那个小姑娘好像给吓跑了。”

周一也笑了笑,两个孩子以为她们隐藏得很好,如果真的只有徐娴一个人,或许他们不会这么快发现两个孩子,可奈何徐娴还带着元旦,四岁的小孩儿,有些时候走路都还不算太过稳当,速度一快,也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声,所以两个孩子刚才门口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

至于后面两个孩子自以为小声的交谈,也都被他们听到了。

毕竟,元旦的声音是真的不小。

周一道:“知道殿内有鬼,被吓到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熊秀才提出异议:“可小的那个就不怕。”

周一看着手里的指骨,说:“她还小,鬼是什么,她都不太清楚。”

若是前夜元旦身边只有张婆婆一家人,在他们的恐惧下,元旦也会被感染,知道鬼是个让人害怕的东西,可偏偏她在,面对熊秀才,她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害怕,估摸着也就是因为这样,让元旦觉得鬼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害怕的东西。

周一一手拿着指骨,一手拿着油灯,出了三清殿,在前殿的银杏树下挖了个坑,把指骨给埋了进去。

熊秀才站在树下对周一拱手:“多谢道长,如此,即便是白日,我只要栖身于指骨中,也不会觉得难受了。”

这两日,他虽然在三清殿中,殿门未开,光线昏暗,可终究是白日,让他浑身犹如被小火慢烘一般,难受极了。

所以方才周一一出现,他便求周一将他的骨头埋在地里。

常言道,人死之后,入土为安,虽然此处只有他的一小节指骨,但只要入土,他应当会好受很多。

他道:“道长又帮了我一次,不知道长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周一颔首:“确有一事,不知你可知道些能让人见鬼的方法,便是听说的也不要紧。”

修炼、符箓,都不管用,见鬼这种事情又不能随便抓个人来问,若真这么做了,能不能得到方法不知道,她肯定是要被人当成疯子了。

毕竟人人都躲着鬼走,谁还会主动去见鬼?

思来想去,这种事情也只能来问已经变成了鬼的熊秀才,鬼总不会被鬼吓到了。

熊秀才眉头微皱起,正想说自己真的对此无能为力,听到周一后一句话,若有所思,说:“周道长,实不相瞒,若说见鬼的法子,我是当真不知,不过,以前我听人说过,有些端公、师婆在此道上有些手段。”

“我听人说,有师婆当真召来了逝者,让其与家人说话,话中说到的细节,跟家人所知的一般无二。”

他说:“周道长,你若当真想要得到个法子,不若去寻个师婆、端公来问问。”

.

常安县,古柳街,徐宅。

徐润回到了家中,家中老仆迎了上来:“小公子回来了。”

看看他身后,不解:“太老爷呢?”

徐润叹了口气:“李伯,爷爷他说今夜宿在铺子里,就不回来了。”

后背微驼、头发花白的老仆点点头,太老爷时常会宿在铺子里,他也不奇怪,只说:“那待会儿叫我家小子给太老爷送些吃的。”

徐润点头:“多谢李伯,我父亲回来了吗?”

“老爷回来了。”

徐润:“那我去找父亲。”

老仆看着他离去,小声嘀咕:“不是说要将小姐带回来吗?怎么也没看到小姐?”

徐润来到了父亲和母亲的院子前,有些踟蹰,今日午间跟爷爷一同离家的时候,他跟父亲母亲说好了的,一定要将妹妹给带回来,可真到了那观里,他甚至都找不到跟妹妹单独说话的机会。

而且,妹妹一说不回来,爷爷也没办法了,便又把妹妹留在了清水观,怕父亲今夜又找他说理,索性带着他去了城外好几个村子给人义诊,直到不久前才入城,入了城也不回家,要去铺子里住。

于是,只有他一人来面对父亲母亲了。

深吸一口气,徐润走进了自己爹娘的院子,不管怎么说,妹妹的事情肯定是要说的。

正如徐润所想的那样,见到爹娘之后,把今日午间发生的事情一说,爹娘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阿爹说:“爹真是……”

阿娘拉住了阿爹的袖子:“行了,你是做儿子,哪里能说当爹的,爹也不会不把娴儿的安危放在心上,既然他没有将娴儿带回来,娴儿在哪那清水观肯定是安全的。”

徐润阿爹,徐宏林有些生气:“话是这么说,可娴儿是你我的女儿,她两夜都未归家,听说那清虚子道长病入膏肓,让一深山中出来的道人入观,那道人虽是女子,可也不是没有女子为恶的,怎能不让我们担心?”

徐润小声说:“我看那周道长气度不凡,不像是坏人。”

虽是女子,看起来却像是男子,还比他见过的所有男子气度都要好,让人不禁想到青松翠竹,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

徐宏林眉头一皱,斥道:“你何时还懂了相面之术?”

徐润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徐润阿娘,林慧娘赶忙道:“好了好了,你先出去,爹既然在铺子里,你便去给爹送饭。”

徐宏林重重出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他一离开,徐润立刻松了口气,跑到林慧娘身边坐下,说:“阿娘,你别担心,你也知道,妹妹机灵得紧,若是有危险,我们今日去的时候,她肯定就顺势跟我们回来了,但她不愿,我看她就是想在那里多玩两天。”

林慧娘点点头,叹道:“娴儿是贪玩了些。”

她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姣好,皮肤白皙,看着便是个温柔的人,她伸手摸摸自己儿子的头,徐润不好意思地躲了躲,说:“阿娘,我大了!”

林慧娘笑了:“再大,你也是阿娘的儿子。”

徐润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还给自己阿娘也倒了一杯,说:“阿娘,喝水。”

林慧娘点点头,喝了口水,细细问了女儿在观中的情况,又着重问了那个周道长的事情。

徐润把自己看到的都一一说了,正说着,见到自己阿娘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立刻关切问道:“阿娘,你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林慧娘伸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点头:“有些腹痛。”

徐润赶紧给他娘把脉,可什么也没把出来,道:“阿娘,你有叫阿爹给你把脉吗?”

林慧娘点头:“自然,只是阿爹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徐润很是担忧:“阿爹都没诊出来,阿娘,你究竟为何会腹痛啊?”

妇人勉强笑笑:“我儿莫担心了,不过是腹痛,想来不是什么大毛病,过两日,阿娘便去城外云山寺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

说到这个,徐润突然就想起来了,赶紧从袖袋里把东西翻找了出来,还好在放入袖袋之前,他将符纸折了两折,除了折痕之外,符纸没有其他褶皱。

把符纸放到自己阿娘手里,他说:“这是清水观里那位新来的周道长画的平安符,她送给了妹妹,妹妹记挂着你,便叫我把这符带回来给你,让你一定要戴在身上。”

林慧娘看着手里白纸黑墨的符,颇有些哭笑不得,符都是黄纸朱砂的,哪里有这般的,看着就跟儿戏一般,但这是女儿的心意,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徐润怕自己阿娘不戴,说:“这符爷爷也看到了,爷爷说这符有神,阿娘,你可一定要戴啊!”

林慧娘点头:“好好好!”

她把符纸折了折,放在了自己随身戴的香囊里,她摸摸自己的肚子,笑道:“这平安符许是真有些用,我的肚子都没方才那般痛了。”

徐润高兴起来:“太好了!”

“既然这样,阿娘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记得把符纸压在枕头下!”

林慧娘笑着颔首,答应了儿子。

问过家中仆人,知道自己丈夫当真去了铺子里找公爹,也带了饭菜去之后,林慧娘也不管那父子二人了,带着儿子吃过了饭,仆人来送信,说老爷今晚也不回来,就宿在铺子里,她笑了笑,知道自己丈夫是跟公爹闹上了。

这事她心里也有怨,娴儿是女子,虽说比旁人聪明些,可也不能这般随意让娴儿住在有生人的地方,但她不好对公爹说什么,丈夫此番,正合她心意。

洗漱后,她解开衣物,睡在了床上,睡着睡着,腹部竟然又隐隐痛了起来。

林慧娘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虽说对着儿子的时候,她面上似乎没怎么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实则,她知道自己这个腹痛很是古怪。

她一开始怀疑自己有孕,可家里人为她把了脉,并非如此。

因家中从医,她的身体也调理得很好,没有女子的宫寒之症,便是月事之时,也从未痛过,故这腹痛当真是莫名其妙。

而且这两日,腹痛似乎越来越剧烈,让她心里也越来越沉,怕自己患上了什么怪病,命不久矣。

腹部的疼痛加剧,她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昏暗的烛光中,林慧娘看到了跟外衣放在一起的香囊,思及下午的事情,也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用,她提起一口气,穿上鞋,走两步,把荷包抓在了手里。

荷包入手的那一刻,她就感觉腹部的疼痛一轻,林慧娘惊异地看看手里的荷包,再看看自己的肚子,伸手摸摸,当真是没有那么痛了!

拿着荷包回到床上,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她的腹部竟然一点都不痛了,林慧娘把荷包放在自己面前,很是惊奇,这个平安符竟然还能治腹痛吗?

这么说来,下午的时候,她拿到平安符的时候腹痛减轻,也并非是腹痛自己减轻,而是这符的功效了。

她本打算把香囊放在自己枕下,可担心这符离了自己身体便没效了,索性把香囊绑在了自己手上,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

清晨,天已亮,周一伸了个懒腰起床,穿上鞋,叠好被子,把皱成一团的床单拉平。

可惜,即便现在拉平了,等到晚上躺上去,床单立刻又会皱成一团,只因床单下是稻草垫子,跟床单不贴合。

拉开房门,凉气扑面,她身上穿了两件衣服,倒也不觉得冷,但估摸再过些日子就该入冬了,得找个时间去城中买些冬衣。

洗漱后,她站在院子里打了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起势、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

每个动作缓慢流畅,看似柔和,实则有力,随着每个动作的舒展,丹田炁漩微微扩大,再渐渐收缩,周一没有在意,沉浸在一招一式之中,渐渐的,丹田炁漩的张弛同她的招式、呼吸融为了一体。

蓄势吸气,丹田炁漩收缩,呼气,一拳带着力劲送出,丹田炁漩扩大,炁流涌入已经疏通的手太阳小肠经和足太阳膀胱经中,拳头送到的那一刻,衣袖猎响,炁顺势而出,只听哗啦一声,桂花树枝头颤动,金色的桂花洋洋洒洒落下。

看着这一幕,周一眨了眨眼睛,大步上前,端起放在井盖上晒桂花的宽大竹篮往树下一送,桂花如雨般落入篮中。

“哇!”

最后几颗桂花入篮,周一扭头看去,两个小姑娘并排站在房间门口,正看着自己,眼里都是震惊。

元旦睁大眼睛问:“周道长,桂花是你打下来的吗?”

徐娴眼里震惊又疑惑,看看周一刚才站的位置,那么远,手肯定是碰不到桂花树的啊,所以桂花究竟是怎么掉下来的?

把竹篮放在井盖上,周一笑笑:“巧合而已,刚才有一阵风吹过来。”

两个小孩儿都眨眨眼睛,是风吗?为什么刚刚看着像是周道长用拳头打下来的一样?

周一招呼她们:“厨房有热水,去洗漱吧。”

她则去了清虚子的房间,敲敲门,里面传来清虚子的声音:“请进。”

周一进去,清虚子已经勉强穿好了衣服,扶着他出来,清虚子笑问:“刚才发生何事?元旦似是在讶异什么。”

周一笑道:“没什么,一阵风将桂花吹了些下来,我恰好在打拳,元旦误以为我将桂花打下来了。”

她顿了顿说:“道友,你可知张施主家在何处?”

清虚子看向她:“就在东北方向的赵家村,倒也不远,两里多地,道友寻张施主有事?”

周一:“想去看看小宝的情况,也想去农家买只鸡来吃。”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道:“馋肉了。”

毕竟,对她来说,猪油渣真算不上肉,才吃的时候,还觉得可以,多吃几天后,便觉得有些腻了,若是能有辣椒粉,倒也不至于,偏偏这里还没有辣椒这种东西。

清虚子:“待会儿便让元旦带道友去吧,元旦以前常去张施主家寻小宝玩,她识得路。”

周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