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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安宁 又紫 24706 字 1天前

☆、第91章

平津王宫比之平京城的皇宫规模自是小得多,不过平津王本就没有那么多姬妾需要安置,旁枝末节的人省了去后,也显得非常宽敞!

十二宫,十三殿。

平津王处理政务的宫殿是“兴津宫”,秦誉这些日子一直在此宫中;萧袭月是侧妃,所在宫殿名作椒兰宫,是前任平津之王的正妃所在的宫殿。虽然没有明确规定正妃居住哪个宫,但萧袭月居于此处,已然足够说明她在平津王心中的地位。

同为侧妃的苏蝉,有着陈太后义女的身份,况且同萧袭月一样都是侧妃,是以也居一宫,此宫名“锦芳宫”。

杜灵已死,另外两美人一个住在“香昙小筑”,一个住在“望月斋”,秦誉府中同行南下的旧日美人们则住在其它一些小院儿、园子里,默默无闻,也大约可略了。

江南气候温润,来了这些日子,萧袭月浑身的皮都觉着滋润了,倒是香鱼和冬萱两丫头,身上长了好些个湿气疙瘩,红红的,加之水土不服,这几日都病恹恹。

萧袭月特许二人两天假,好生歇着。于是饮食起居照料都是由新挑选的这四位宫女儿照管,其中为首的一个较为资深且聪慧的宫女名叫“荷旭”,尖脸丰唇,双眼漆黑如珠,是典型的江南女子。

荷旭时年已二十有四,在平津王宫中呆了不少年头,是以人缘极广,小道消息格外的通畅,平津王宫中大小事情,能逃得过她眼睛屈指可数-

此刻正是午膳之后的小憩。萧袭月躺在水榭凉亭的美人榻上小憩,被江南的高温烤得略无力。两宫女为她扇着孔雀羽毛扇,风轻轻的来回撞击着脸,夹杂着些许凉意。

连晴了数日,闷热得慌。

“娘娘,荷旭为您在脸上洒下水珠儿吧,咱们江南的百姓扛不住热的时候便在脸上撒些水珠儿再混着扇子扇,凉快极了。”荷旭小声道,说话也带着一股子有眼色的巧劲儿。

萧袭月眼睛都没睁,让荷旭照办。细细的水珠儿落在脸上,果然立时就凉快了许多,暑热也去了不少。

荷旭见萧袭月舒坦了些,才近身在她耳边说了方才晌午听得的消息,因着不是什么好消息,是以在萧袭月不舒坦的时候她没说。

“娘娘,奴婢听闻‘香昙小筑’的吴美人精心准备了一支漠北舞,进献给王殿下,只怕,是想与娘娘争宠。”荷旭小心道。王宫中谁人不知,平津王殿下最宠爱,或者说,这些日子来只宠爱她们的萧侧妃,若未宿在兴津宫中,那便一定是在椒兰宫。

萧袭月半睁了一只眼,眼珠透过缝隙打量了荷旭的一眼。荷旭连忙低眉顺眼,萧袭月没有表露情绪之前,她不敢半点表露情绪。

是块有眼色的老姜。萧袭月暗说。

“那依你之见,本宫该不该防她?”

“这……”荷旭瞟了瞟萧袭月,见她一脸淡然平静,看不出喜怒,赌了一回、大起胆子说:“奴婢知道娘娘心胸宽广无意争宠,但后宫乃是非之地,虽王宫不比平京城的皇宫那般大,但勾心斗角从来都不少。就算娘娘无意与吴美人争宠,可吴美人大约并不这么想……”

荷旭顿了顿,看萧袭月脸色。萧袭月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王殿下虽专情娘娘,但是男子大凡怜香惜玉,吴美人所准备的那支漠北舞着装极为……极为单薄,腰身、胸怀坦露,奴婢只怕……吴美人若得了王殿下的宠幸,以她躁动的个性,定然不会低调行事,主动找娘娘麻烦也不是不可能。”

怜香惜玉?萧袭月想起秦誉那厮时常板着的冷脸,略有些哭笑不得。她倒还真想看看他到底如何怜香惜玉法。见过他阴戾盛怒、满腹诡计、手段狠辣……唯独没见过秦誉怜香惜玉的模样。

“那依你之见,本宫对吴美人又该如何处之?”

荷旭见和了萧袭月的意,才放了心,近身附耳萧袭月,细细说了起来……-

香昙小筑里外都种满了昙花,幽香阵阵,直直从花园一路延续到殿中。黑底金纹的袍裾,夹绣着渐变的暗青色,大气而精致——是江南的绣工。

“王殿下,再走上几步就到了。”

梁公公将秦誉一直往凉亭那方引。梁公公年纪五询,满脸皱纹,是个老太监,负责近身伺候秦誉的。

“嗯。此处风景倒是幽静,政事处理疲累了,正好解乏。”

“殿下小心脚下的藤蔓,香昙小筑是后宫中花草最繁盛的园子,您要累了可以多来这边走走。”

秦誉竟有兴致来檀香小筑看吴美人跳舞。梁公公一边意外,一边高兴。他收了吴美人不少好处。吴美人若因此得宠,他往后好处当还多着!帝王将相家,哪个不是这般?美人风姿一展,男人哪里还把持得住?这回的平津王看起来冷峻无情得厉害,他本以为会有所不同、担心白费了一番功夫,但如此看来,只要是男人,都是抵挡不住美人的诱惑的!再说,那吴美人有着漠北人血统,真是妖-娆风-骚得紧,宫中多年还没见过这等尤-物……

任梁公公如何猜度,秦誉并不动声色,只是脚步走得很快。

远远便见昙花围绕的凉亭里一红纱裙女子翩跹而舞,手臂缠着薄如蝉翼的红纱,如同火红的蝴蝶。玉腿、细腰、纤臂在红纱下若隐若现,肌肤嫩白如羊脂白玉,煞是诱人。

吴美人见秦誉来了,跳得越发卖力了,扭腰摆臀,眼神妩-媚勾人。

梁公公见状停在亭子外,独留平津王秦誉步步踏入亭中,靠近红裙美人。

梁公公偷瞄了一眼,见吴美人露了香肩,几乎要贴上秦誉了,而秦誉并不退闪,仔细的打量着吴美人的俏脸,心说事儿成了……

“殿下……”

“你继续跳,无需管我。”

“是,殿下……”

吴美人心头大喜。梁公公在亭子外不敢偷看“好事”,听见这对话几乎肯定吴美人成功了,立马就会得到宠幸!说不定摇身一变,做了侧妃也未可知。

吴美人“哎呀”娇声痛呼,脚一崴,花儿被风吹了似的往秦誉怀里一倒。

“殿下恕罪……”声音媚人酥骨,听得人心尖尖儿都酥麻了。

“不碍,可伤着了。”秦誉接住吴美人的腰。

美人娇媚的摇摇头。

可就在这个当儿,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

梁公公差点儿没吓呆了眼儿,那阳光斑驳的绿荫下走来的华服美人,长裙曳地、墨发披肩,步履轻盈而平稳,透着一股灵气和大气!那可不就是萧侧妃?!

萧袭月走来时,正好遇到这美人一跌、英雄一扶的场景。

吴美人正媚态横生的沉溺在秦誉的怀抱和英俊眉目中,余光一瞥,乍见了萧袭月,立刻脸色一白!她怎么来了?

萧袭月走到亭子外,朝秦誉低眉顺眼的扶了扶礼。

“臣妾见过殿下。”萧袭月抬起眼来,落在秦誉身上。“臣妾似乎来得不是时候……”

吴美人一听萧袭月的话有意发难似的,心立马悬到了嗓子眼儿!平津王有多宠爱萧袭月她一路都见了,是以才专门避开她、挑了萧袭月每日午睡的时候,却没想到还是没逃得过她的眼睛!

吴美人媚态横生的眼睛,可怜的乞求望着秦誉,她地位不及萧袭月,只盼秦誉能因着方才对她的喜欢,站在她这方。若他选择站在萧袭月那方,那她岂不是成了后宫的笑柄,没法立足……

四下鸦雀无声,只有清风轻轻过。接着,紧绷的静寂中便听见了秦誉天生带着丝儿冷峻的声音——

“你确实来得不是时候。”

☆、第92章

平津王秦誉对萧袭月说,‘你确实来的不是时候。’吴美人听了,一边不可置信,一边心头窃喜——王殿下总算对她是有宠爱、上了心的。

吴美人这般一想,瞬间也不如之前那般敬畏忌惮萧袭月。都是王宫里的女人,左右侧妃也不是正妃,没比美人高多少阶级。

萧袭月听了秦誉那句责怪的话,温顺的认错。“臣妾知错,请殿下恕罪,往后臣妾再也不犯了。”

吴美人嘴角弯起得意的笑,又往秦誉怀里倒了倒,俨然越发不将萧袭月放在眼里。

秦誉关切怀里的吴美人。“你足踝可还好?你这支漠北舞跳得甚好,孤王方才意犹未尽,不知美人可否继续?”秦誉与平日里冷峻的面貌相比,显得颇多了些耐性,有还想再看的意思。

吴美人本是假摔想谋宠幸,眼下秦誉当着萧袭月的面与她宠爱,她自是千百般的愿意,别说跳一回,跳一百回她都有的是力气。

“妾身伤得不重,可以继续为殿下舞蹈。”

“美人辛苦。你且好生细致的舞好,莫因着萧侧妃在场就忌惮敷衍了孤王。”秦誉半带调笑道,说完又叫梁公公去取了王宫中的舞衣,上缀着珍珠和宝石细珠,五彩斑斓。“美人舞姿如蝶,配这舞衣甚好。”

吴美人接过秦誉递来的舞衣大喜。飞上枝头之日,已经到了!不枉她一路隐忍着、背着人排练着。得了这舞衣、又为平津王殿下跳了舞,这后宫中,还不任由她扬眉吐气?太后若得知是她吴鸢儿俘获了平津王的心,定然也会大大嘉赏。

“只要殿下想看,妾身就算拼得一双脚瘸了,也要让殿下尽兴。”

吴鸢儿换上彩蝶舞衣,翩翩舞起来。

自方才起,秦誉一直没有理会萧袭月,吴美人开始妩-媚的舞起来,秦誉方才对萧袭月道:“爱妃不是说一直吵着对孤王说想看看漠北之舞么,这回恰好能欣赏个清楚。”

萧袭月娇羞的笑者,碎步朝秦誉走过去,秦誉一伸手臂,将萧袭月揽过来、坐在自己腿上。

“让你早些过来,你却磨磨蹭蹭的,错过了一长段吴美人的舞姿,真真儿是不听话。”

“可殿下也不能冤枉臣妾来得不是时候啊,臣妾并没错过嘛……”萧袭月不依。

秦誉点了点坐在怀里的萧袭月的鼻尖。

萧袭月挑了颗晶莹透亮的绿葡萄塞进秦誉的薄唇中,努了努嘴娇嗔道:“臣妾只当殿下是说笑的,直到殿下派人来通知臣妾,说殿下已经到了吴美人的香昙小筑,才方知自己以为错了,是以才匆匆赶来。”

“你这不听话的小东西!下回再不把孤王的话当回事,晚上孤王就狠狠的惩罚你!”秦誉在萧袭月脸上啄了一口。

吴美人原本正开心的如蝴蝶一般翩跹舞着,突然见了秦誉、萧袭月二人亲昵、轻-浮的形容举止,头顶如同遭了一回雷劈。萧袭月竟与王殿下一道,将她当做舞姬一样来欣赏、评头论足!还有那句来的不是时候,并不是嫌弃萧袭月不请自来,而是嫌她来得晚了!

吴美人脚下一崴、“哎呀”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

萧袭月见吴美人摔倒,关切地惊了一声。“呀,美人怎地又摔了。”回头又对秦誉道,“看来吴美人有些心不在焉,臣妾还是不学了,待吴美人状态好了再来看。”

“那爱妃是说,吴美人没有为孤王认真跳了?”秦誉眯眼,目光落在吴鸢儿身上。

吴鸢儿吓了一跳,连忙忍着脚腕的痛爬起来,慌张地跪着解释:“妾身不敢,妾身是认真跳的,没有心不在焉,方才只是脚下滑了一滑,不小心跌了……”

萧袭月坐在秦誉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动作十分不成体统,倒是和那些个昏君庸臣之流相差无几。萧袭月一边端起酒杯喂秦誉吃酒,一边瞄着吴美人,柔声道:

“原来竟是臣妾误会了吴美人了……”

梁公公在一旁额头上已经布了细密的冷汗。这一出他真真儿是没料到。平津王竟是派人去找了萧袭月一同来看吴美人跳舞,虽然都是看,可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吴美人跳舞是为了得到宠幸,可不是当舞姬供人玩乐的。不过……观之平津王之言行,纵-情-酒-色歌舞,倒不全然是勤学奋进之人,太后娘娘当是能放心些了……

“吴美人怎地不跳了?”萧袭月问跪在地上没有行动的吴鸢儿。

吴鸢儿咬了咬唇、忍着脚腕疼痛。“妾身的脚方才跌了一回,恐怕舞得不好,冲撞了殿下和娘娘的眼睛。”

“美人方才不是说‘就算拼得腿瘸了,也要让殿下尽兴’么?”萧袭月抱着秦誉的脖子,撒娇似的摇了摇,“殿下,难道你这就尽兴了吗?”

秦誉捏了捏萧袭月的脸蛋儿,捏出一抹米分嫩嫩的红印儿。“爱妃尽兴了,孤王就尽兴了,爱妃没尽兴,孤王就没尽兴。你说,好不好?”

“讨厌……”萧袭月嗔了一句,欲-拒还迎的推开秦誉的手。

吴鸢儿跪在凉亭中,已经脸色煞白,为那句拼得腿瘸了也要让平津王尽兴的话后悔得肠子发青。

“吴美人怎地还不跳,莫不是方才说的是哄骗殿下、邀宠的?”

吴鸢儿连呼“不敢”,咬着牙、忍着痛,起来,每跳一步,脚腕都针扎似的疼,却不敢停下、不敢敷衍。

秦誉搂着萧袭月吃酒吃瓜果,欣赏吴美人的舞姿,言笑晏晏,很是亲密。吴鸢儿眼睛含泪,不敢落下,直觉屈辱羞愤,疼痛难忍。

待秦誉与萧袭月尽兴而去,已经日头西斜。

“今日多谢美人的瓜果美酒,还有这曼妙舞姿,殿下与本宫都十分尽兴。”

吴美人以为终于熬到了头,可以了解了此事,却不想又听萧袭月道:

“本宫殿中有上好的雪莲,殿下吩咐我亲手煮了给美人端来,以聊表感谢之情。”

吴鸢儿刚落地的心,一下子高悬了起来!萧侧妃一人专宠,亲手炖来的东西,她如何敢放心吃?可,她打着王殿下的旨意,她又如何敢不吃?

吴美人煞白着脸,哑吧吃黄莲谢了恩宠,直到萧袭月与平津王秦誉离去之后,满脸菜色的跌在凉亭中。

吴美人邀宠之事两三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后宫。吴鸢儿本是为平津王独舞想邀宠,却不想被当做取悦人的舞姬对待。更要命的,还是那即将从椒兰宫端入香昙小筑的雪莲汤!

是不是穿肠□□,还未可知!

是夜。

香昙小筑中,吴鸢儿脚疼得如同要断掉一般,卧在床上。

荷旭领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将萧袭月吩咐熬的雪莲汤端来了。荷旭被萧袭月提拔了做大宫女,与香鱼、冬萱一个地位。香鱼、冬萱都病倒了,也需要一个大宫女在她身边做事。

荷旭瞟了一眼床上瑟瑟发抖的吴美人。

“吴美人,这是咱们娘娘应王殿下的旨意赐来的雪莲汤,美人快趁热喝了吧。”

吴鸢儿盖着被子,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害怕的瞧着那碗雪莲。“你放下,我一会儿喝。”

“这雪莲是先帝御赐给娘娘的,且不说它色泽和大小是世上少有,光这先皇御赐一条,就十分珍贵,我们家娘娘吩咐了,定要奴婢亲眼瞧着美人把汤喝了,让奴婢把空碗拿回去。”

吴鸢儿本就怀疑萧袭月在汤中下药,现下听了萧袭月的宫女这般说,几乎是肯定了这是一碗□□!惊恐更甚,如临死亡深渊!

吴鸢儿怕也是有原因的。萧袭月有王殿下专宠,若是真的狠心将她吴鸢儿毒死了,恐怕也不会追究原因。

“不劳娘娘费心,我会自己的喝的,一会儿喝完了再将空碗送去椒兰宫。”

荷旭哪不知道吴鸢儿的想法,语气意有所指、多了些狠意。

“美人莫不是想偷偷将汤药倒了吧……且不说这是王殿下和萧娘娘的一番关切,更是先皇陛下遗留给子孙的福气,美人竟然这般嫌弃……”

吴鸢儿眼中冉起害怕,这可是顶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喝!!”荷旭一把端起汤碗递到吴鸢儿面前,药香气氤氲直升腾、冲进吴鸢儿的鼻子。

“不,我现在不喝,我不喝……”

“你不喝也要喝!”荷旭回头对带的两个冷面宫女道:“双枝、双云,还不快伺候吴美人将药喝下去!”

“是!”

“是!”

“你们不能这样,吴美人现在不想喝……”在吴鸢儿身边伺候的宫女紫烟上前拦了一回,直接被两个太监一架,扔到一旁。

“不想喝也得喝!”

吴美人被架着,灌下那碗雪莲汤,咕咚咕咚的痛苦吞咽着,嘴里七零八碎的喊着些话——“不……我不喝!有毒、有毒……我是,太后赐来的,你们毒死我,也活不成……”

伺候吴美人的宫女紫烟在一旁害怕的看着,可听了吴美人那话,害怕的神色刹那转换成了不悦之色,眉目神色老辣,不过只是瞬间,又恢复了瑟瑟惊恐的模样。

一碗雪莲汤全数灌下!荷旭满意的收手,带了宫女太监回去复命,末了对咳个不停、呕个不停的吴美人丢下一句话——“娘娘让奴婢转告美人一句话,‘山高水远的,吴美人还是不要挂念那些挂在天边儿的人了,保重自个儿身子才是要紧的。’”

吴鸢儿邀宠被赐药一事,暗里在后宫的众美人中掀起不小的浪子,不过都不敢放开来讨论,心照不宣。

苏蝉这方的锦芳宫,因着秦誉从来不曾踏足,宫中宫人又不如萧袭月的多,显得格外冷清。她身侧,也就只有两个随身伺候的宫女,一个名作连翘,一个叫做绿影。

连翘和吴鸢儿身边的紫烟一样,都是从平京城就跟来的。

连翘一边伺候苏蝉宽衣,一边道:“娘娘,您在后宫中不争不抢的,迟早会被王殿下忘了。”

苏蝉重重叹了口气。“你是说我亦当去邀宠?连翘你糊涂了,吴美人不就是例子么,明日晨起还不知她还在不在世。”话中是满满的忧伤哀凉。

连翘眼珠轱辘的转了一回,似有算计。“娘娘,吴美人哪儿能跟您比。您国色天香,殿下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不也怔愣了许久?”

苏蝉一听这话,不自觉的嘴角弯起些安慰甜蜜的笑意。虽然不能完全确定秦誉是因着惊艳而愣愣盯着她,但能够得到王殿下一眼两眼的目光,她已然足够了。

连翘趁热打铁,拉住苏蝉的手。“苏娘娘,您和吴美人不一样,您是太后义女,有郡主之头衔,比之萧袭月的乡君还要高上一阶,况且就算不说那些,您也和萧娘娘一样是侧妃,地位并不比她低。”

“可是……”

“您不争宠,以后萧侧妃一样不会放过您。娘娘生得这般美,哪个女人不嫉妒您?反正都是死,争一回、试一试,至少有希望啊。”

苏蝉经连翘这么一说,才有些了悟。对啊,就算她不愿生事,但也并不能保证萧袭月不会来害她。泥石流那夜的场景她永生不会忘记。王殿下抱着萧袭月,对她的呼救视而不见!她多么希望秦誉抱走的是她……

在这平津王宫中,她想要得到王殿下的宠爱,必然得过萧袭月这关……

这一夜,平津王宫中有想过要争宠的美人都没睡得着。

此刻,椒兰宫中。

秦誉如同往日,宿在这处。萧袭月正弹着古琴,唱的不是什么《沧海龙吟》,而是一曲江南商女唱的《醉花阴》,配着宫里乐师的吹奏之乐,半个王宫都能听得见靡靡之音。

时不时夹杂着秦誉叫好的笑声、调戏美人的轻-浮话语。

萧袭月喝了些果酒,双颊酡红,醉卧秦誉怀中。秦誉一把搂住萧袭月的细腰,捏住她的小下巴,将自己嘴里的酒,嘴对嘴的灌入萧袭月的口中。

“爱妃美人儿,孤王真想与你夜夜春-宵,不问世事。”

萧袭月嗔了一眼,半推半就。“殿下莫要打趣袭月了。臣妾可不当祸水。殿下管理一方水土,当以处理国事为重才是。”

“国事?好,孤王先把你这档事处理好了……”秦誉将萧袭月打横一抱,扑上床上去……

梁公公眼睛转了转,划过些思量,接着示意乐师们一道退出去,放下了内殿的帘子。里头传出男女打情骂俏的声音和淫-靡的声音,显然就是要行那些事。

“确然是个英雄,不过,还是逃不过美人关。”梁公公瞟了眼帷幔里头,低声讥诮。

自古君王,昏君也不是全然的饭桶,只是太过喜欢酒-色。贪恋酒-色,明君也变昏君。秦誉如此,也正好。

数月前,他接到平京的消息,说三皇子秦誉冷面无情,不可小觑,加之过往射虎等等事件,嘱咐他定然不能掉以轻心。他还为此担心了好一阵子,恐怕自己完不成使命,这些日子来看,也没有那么传奇……-

吴鸢儿没死,但,短时间内却也没人敢贸然跑出来争宠。虽然如此,但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萧袭月主动提出要为平津王扩充王宫,在江南征选美人入宫伺候。这几日,招选美人之事已经交代了下去,由王宫的领头太监着手处理甄选。

吴鸢儿、林师师、苏蝉三人在花园凉亭中交谈商量了一番。

“定然是因为咱们是太后赐来的人,所以王殿下才不碰咱们。”

“我们倒是罢了,雪樱姐姐国色天香,置在这后宫中枯等终老,实在是让人心疼啊。”林师师惋惜道,拿了手帕拭泪。

“可不是,师师与我就罢了,姐姐可是真真儿的大美人,且还是侧妃娘娘,殿下指不定心里是喜欢姐姐的,不过是碍于萧侧妃善妒,才没有宠幸姐姐。”

“姐姐这般与世无争,岂不是坐以待毙?再说,就算姐姐想与世无争,太后娘娘赐咱们来平津王宫里,可不是让咱们来享受富贾的……”

苏蝉心知终是逃不过棋子的命运,但,似乎当这一颗棋子的命运,与她所期望的幸福,也并不冲突。几次,她撞见秦誉搂着萧袭月亲热,心里确实好生羡慕,好生的心酸……

多希望,秦誉专宠的人是她苏蝉。

苏蝉告别了吴美人、林美人,回到锦芳宫中午睡了一阵。

梦里,她梦见自己如同萧袭月那般,躺在秦誉怀中。她摸着秦誉的俊美无双的脸,与秦誉冷峻的眼神双双交缠。他解去她的衣裳,她清晰的感受到他指尖粗糙的纹理,在身子上一寸一寸划过……一番翻云覆-雨。

待醒来时,才方知是梦。苏蝉观自己一身薄汗淋漓,如同被宠幸之后的模样。

“连翘,你将铜镜拿来与我看看。”

“唉!娘娘,铜镜。”连翘忙递上。

苏蝉愣愣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天热,睡觉穿的纱衣很薄,已经被汗打湿了贴在身上,玉-体隐隐若现,曲线曼妙诱人……

苏蝉想起林师师、吴鸢儿夸她的话,以及太后赐她来秦誉身边的目的,心下生出些渴望来。秦誉若见了她这般诱人的模样,会不会喜欢?

梦里那番抵死缠绵还清晰的停留在她脑海里,仿佛真的一般。

苏蝉忙下床来,脚塞进木屐中。

“连翘,快为我梳洗打扮,本宫要去兴津宫寻王殿下。”

连翘见苏蝉急切的模样,虽然不忍但还是道出了实情。“王殿下今日午时便去了椒兰宫,现在还未出来。梁公公发了话,说是今夜殿下多半也是宿在椒兰宫,叫人莫去叨扰了。”

苏蝉手里的钗花“吭”的一声掉在地上,如同被冰水当头泼下,冷了个透!

对啊,那是梦。秦誉专宠的是萧袭月-

选美人之事还在进行着,规模虽不比皇上选秀女那般大,但在江南还是掀起了一番风浪。

王宫中人也渐渐接受了平津王秦誉性嗜酒-色,想着方儿的拍马屁、得好处。

萧袭月这方,冬萱、香鱼两个丫头还没见好。

“今日,香鱼和冬萱可好些了?”萧袭月问派去照顾那俩丫头的宫女双柳。

“回娘娘,还没有起色,王宫中的大夫瞧了,也开了几回药,都找不出病根儿来。说,约莫是水土不服。”

萧袭月思量了思量。水土不服,那么多人从平京来,就她们二人水土不服了这么些日子还不见好。

萧袭月将覃贺春递上与秦壑的密信看了一回,十分满意。‘平津王与萧侧妃情深意长,日夜形影不离。’光这两句,她已然能想象秦壑的脸会黑成什么样子。

办好了戏弄秦壑的密信之事,萧袭月想去看冬萱、香鱼那两个丫头一遭。秦誉这些日子不许她去看望,生怕她也遭了病,此番去还是背着他的。

刚踏进那屋子就问道浓重的药味。

冬萱、香鱼躺在床上,两个活蹦乱跳的丫头,现在都成瘦成竹竿儿。

萧袭月心疼。

“吃了这些日子的药,感觉如何?”萧袭月关切。

香鱼睁开眼睛见是萧袭月,想起身来行礼,却无奈虚弱无力,根本起不来。

“好生躺着就是,起来行那些虚礼作甚?你们二人在将军府便跟着我,陪我度过寒微之时,眼下总算能顺心一些,你们二人竟都双双病倒了。”

“小姐,香鱼无用,竟连伺候你饮茶喝水都做不到……是我们没有福气,往后恐怕是不能陪小姐走得更远了……”

香鱼有气无力,说的话已然有种交代后事的诀别之意。冬萱情况比香鱼更严重,迷迷糊糊的看着萧袭月,已经说不出话来。

萧袭月眼中含了泪。秦誉一直不让她来看着两个丫头,定然是知道她们二人的病,连宫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怕她看了伤心。

两丫头一脸病气,脸色毫无光泽,如同中毒至深的人。但,萧袭月早已让人查过,二人确然是没有吃过毒物,身体也没有中过毒。

萧袭月暗暗擦去了泪,安慰了两丫头几句,让二人好生歇息。在另一间屋子召见了为二人诊治的大夫。

“按李大夫所说的,我这两个丫头是身体自然衰竭,无力回天了?”

萧袭月眼睛饱含了冷意,话中带着丝儿威胁。

大夫连忙跪下,额头上俱是冷汗。“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老臣知识浅薄,除了水土不服确然是诊断不出别的病因了,或者……”

“或者如何?说!”

李大夫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或者娘娘可以请些懂道术的高人来去去邪气……”

李大夫话音还没落,刚被萧袭月怒喝一声——“荒谬!本宫让你治病,你却让本宫去找人捉鬼!你是说我这椒兰宫中有冤鬼不成了?别告诉我你认为这两丫头是被鬼上了身!”

李大夫直呼“不敢”,双腿哆哆嗦嗦,怕极了萧袭月。

萧袭月冷笑了一声,让他下去了。

萧袭月从没有想过在后宫中能如此威风,从前虽也凤临天下、执掌后宫,但行事无不是谨遵德训、规规矩矩,对人也是处处谨遵贤德之礼、宽厚待人,纵使有人对她不敬,也是包容感化处之。从不曾这般直截了当的凭宠爱与权力让人听话!不过,似乎这般更加的让自己痛快!

李大夫走后,荷旭近身上前,在萧袭月身边道。

“娘娘,其实李大夫所言并非全然无用。”

“哦?”萧袭月瞟了一眼荷旭。“你倒说说,他说的有什么用。”

荷旭贴近萧袭月耳朵,耳语道:“凡是来过这处院子呆了超过一个时辰的人,回去都病了。娘娘说,邪乎不邪乎。”

“竟有这事……”

萧袭月眸中一冷。鬼怪作祟?呵。她倒要看看,到底是只什么鬼!

“好,那便请上两道士来捉捉鬼!”

萧袭月从香鱼、冬萱两丫头的院子回到自己的宫殿中。殿外正有一些宫女在翻种花草。

荷旭见萧袭月在看,解释道:

“娘娘,咱们椒兰宫里花草长势弱,是以每年都会重新翻种。”

萧袭月点头,表示知道了。

现下,在萧袭月脑海中盘旋的,除了那些琐碎的杂事,主要的便是两件。一件事,是陈太后赐的那几个美人,竟功力如此浅薄,比之萧华嫣真是差了不少;还有一件事,便是冬萱与香鱼两个丫头命在旦夕,还不知道病因和凶手。王宫中看似平常,但是却处处埋藏这秘密一般,处处是眼睛!

她与秦誉身边处处埋伏着眼线,要做秘事十分艰难。或者更贴切的说,这整个王宫,基本上全是陈太后的人!

☆、第93章

夏日炎炎,平津之地的日头比平京的烈许多,是以百姓穿着都很凉快。女子身着对襟裙,襟口也比北方的女子开得低,难怪说江南美人如云,跟天气还是有很大关系。

千红馆是临邑最大、最雅的青-楼,姑娘、妈妈们收的银子自然也比别处的贵,但千红馆从来不缺生意,原因么,正是这楼里的姑娘不光生得白净、漂亮,琴棋书画略有精通,也因为这里的姑娘个个都会说话、会看人眼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人开心。

除此之外,千红馆还有一个秘密,那便是,他的东家,是平京的一大贵族——郑国公府!

这日正是傍晚之后,暮色将将降下来。街上行人渐稀,但对千红馆来说,一日中生意最是红火之时才刚刚到来。

老鸨一见那一身黑色锦缎质衣袍的公子,眼睛放光,忙迎上去。

“哎哟喂,这位公子里头请、里头请……”

老鸨高兴得紧!看这男子一身的打扮,头上玉冠,腰间流苏环佩,生得五官俊秀精美,目光桀骜冷峻,一看就是高门贵族的子弟!不缺银子的主儿。

“公子可有旧识的姑娘?”

“我第一回来,不曾有认识的姑娘,老妈妈给本公子推荐一二吧。”

老鸨听着此公子说话语气带着些北地的口音,连忙热络的介绍起楼里熟悉北客的姑娘来。北方多贵客,伺候好了银子不缺!

“玉公子啊,这些姑娘在咱们千红馆都是极有名头的,可不是别个那些楼里的次等货,个个冰肌玉骨,专门是为你们这些挑剔人儿的公子少爷们准备的,呵呵。不过,价钱自然也比别处高出一些。一晚二百两,赏钱另算。”

剑风惊声诧了诧。“二百两?!”抢钱吗?

秦誉扫了一眼面前一排十个穿着清凉的美人,围着美人转了一圈。

“公子要哪个姑娘可挑清楚了?”

“千红馆果然名不虚传,本公子都要了。”

作了老仆打扮的梁公公故意粗了嗓子:“今晚好好的伺候咱们公子,另有重赏,银子,少不了你的!”末了来捏着腔调哼了一声,略嫌弃的塞了一锭银子给老鸨做赏钱。

老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个全要,要可就至少两千两往上走啊!今晚是碰上大主儿了!

秦誉带了四个人,除了包括剑风在内的两个高手,另外还有包括梁公公在内的两个贴身伺候的太监。

梁公公跟在秦誉身侧,心里一阵盘算:这平津王,当真是爱美色!一离开天子脚下,就毫无顾忌了。待回去,给太后禀上一回书信,将这些都写进去。太后定有大大的赏赐……这些日子,他可是尽心尽力的在为平津王张罗美人……-

秦誉宿在千红馆一夜未归,第二日上午日上三竿才回宫来,简直就是一昏聩无度的王。

另外,最近选美人入宫之事如火如荼,椒兰宫闹鬼谣言四起,王宫里已经有隐约的传闻——萧侧妃失宠的日子不远了!

吴美人暗自期盼着这日早些到来。上回她在萧袭月手里狠狠地栽了一回!定要看萧袭月落不到好下场,方能解气!但凡只要碰见有人嚼萧袭月舌根,都要凑上去掺合一脚,暗地里,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命人放放料,定要搞得萧袭月夜不安枕的!

林美人之流自然也同吴鸢儿差不多。她们四个被太后赐来平津王宫的美女,一是为了监视平津王举动,二是俘获、迷乱平津王的心智、令其昏聩,三,便是挑拨萧袭月与平津王的感情,伺机除去了萧袭月!

几女的目的萧袭月自然知道,不过观之林师师、吴鸢儿二女并不足为惧,虽有些勾引男人的本事和心计,姿色也上乘,但要除去并不难,只不过现在需要利用她们几女给陈太后传送秦誉纵-情声色的信息。

正因为几女容易除去,威胁不大,是以才留着她们营造秦誉乖乖当地方王侯的假象,逐步让太后掉以轻心之后,再一朝发难,杀她个措手不及!

不过,有一点,萧袭月一直觉得不踏实——陈太后何等的狠辣之人,会看不出这几个美人本事不如美色?她都能看出来吴美人和林美人不是他们的对手,陈太后就看不出吗?

萧袭月直觉,若看穿这一点,许多谜团都能引刃而解!陈太后打得什么算盘她知道,在平京城中,秦誉造反不易,陈太后要名正言顺除了秦誉又何尝容易?待将他们打发远些,出了什么事,太后派官员就算要借机生事,也是鞭长莫及!

椒兰宫中,萧袭月正在沉思着这些问题。照顾香鱼和冬萱两丫头的宫女双柳,进来给萧袭月回禀两人的病况。

“鬼也驱了,符纸也烧了,本宫那两个丫头可好些了?”

双柳答:“娘娘恕罪,双柳无用,照顾了两位姐姐这些时日,还不见她们好,是双柳无用,请娘娘降罪。”

“还不见好转?!”

萧袭月拢了眉头。查了这许多日子,还没个头绪,真是让人烦躁。现在宫里都说她椒兰宫闹鬼,说起来没有人不色变的,连平京的官员都向秦誉极力进谏,让秦誉不要再来她宫中,以免招惹晦气。甚至有胆大的,不怕死的翻出萧袭月天生时辰不吉利的传闻来,要秦誉将她给废了,打入冷宫去!

更让人窝火的,是她也病了!仿佛愈加印证了那椒兰宫有不详之气的传闻!秦誉这些日子确实也来得少了,因为秦誉一来她宫中,就容易引发陈年旧疾——呕血之症!好在这事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不然,被当做妖孽处火刑也不是没有先例的。

萧袭月一阵头晕,荷旭连忙来扶萧袭月上榻休息。

“娘娘,您别再想了。大约真是水土不服。平京与临邑一南一北,气候相差极大,身子不适是正常的。等过些日子,身子习惯了,就好了。”

“过些日子?本宫只怕熬不到‘过些日子’……”定要快些将原因找出来。毒究竟在哪里?还是行的巫蛊?如此蹊跷。

萧袭月睡得不踏实,隐隐约约听见殿外有锄头、铁锹碰撞的金属声,对荷旭道。

“你去看看外头在做什么?吵得本宫头疼。”

荷旭答了是,提着裙子去看了一回。隐约有呵斥教训的声音,立时那金属碰撞声就听不见了。

荷旭进殿来,对萧袭月禀道:

“娘娘,外头是司苑宫的宫女太监在翻种花儿,笨手笨脚的,弄得大声儿了些。”

萧袭月听着荷旭的话都有些飘忽了,每次听见那金属撞击之声,她的头就格外犯晕。

“让他们滚,不许再来,本宫听着就头疼。”

“是,娘娘。”

萧袭月看出来荷旭欲言又止,皱了皱眉。“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藏藏捏捏的,就不怕本宫治你个欺上瞒下之罪?”

荷旭连忙下跪。“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奴婢是想说,司苑宫来咱们椒兰宫种花草的宫女太监,都病死了好几个了,宫里都说咱们这宫中有怨鬼,要将整个宫的人都除了。还,还有传闻,说是跟娘娘的生辰有关,说是不吉利,会影响咱们整个王宫的运势……”

“混账!”萧袭月气骂了一声,茶杯“啪啦”摔了一地。“本宫给你半日的时间,将说这些谣言的人全数给本宫找出来!漏一个,就打十板子!”

萧袭月也不睡了。

后宫中这些个美人是不被收拾就皮痒!反正要扮个不成气候的妒妇,索性就泼辣个爽利儿!

过了半日,日头西斜,荷旭带来了嚼舌根的几人。

“娘娘,就是他们几个。”

荷旭有些紧张的跪地禀告。

萧袭月眯了眼,将那一排五个太监、宫女扫了一遍。那五个奴才在萧袭月的目光下,无一个不是胆战心惊、抖如筛糠!

“本宫不详以及椒兰宫闹鬼的谣言,就是你们几个狗奴才嚼出来的?”萧袭月声音寒如冰,格外吓人。

几奴才全数被吓软了腿,跪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认罪求饶。

萧袭月一脚踹翻了个太监,怒斥荷旭和一同办事的王宫侍卫李总管:“就这么几个胆小如鼠的奴才就敢嚼本宫舌根子?当本宫是傻子不成!用这么几个饭桶草包敷衍本宫。”

荷旭脸色一变,害怕被降罪,可侍卫李总管却并不害怕,虽跪着,但并没有恭敬之色,显然没有将萧袭月这个区区侧妃放在眼里。

“娘娘息怒,谣言捕风捉影,实在不好抓人。这几人都是臣费尽了功夫抓到的。再说,只要娘娘行的端正,无需惧怕谣言。”

李总管末了的这一句话,一语双关。

萧袭月敛了怒气,化作唇边冷笑,打量着李总管转了一圈。

“那李总管的意思,是本宫小题大做了?”

“臣,不敢。”

“哼,不敢?我看李总管敢得很嘛!!”萧袭月穿着木屐,一脚踹在李总管的背上,将他踢了个趔趄!

李总管猝不及防,被重重的踢了个正着,狼狈得紧!又翻身爬起来,狠狠的瞪了萧袭月一眼,嘴角的肉有些许的抽搐。

“臣还要为王上办事!娘娘若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告退了!”

李总管刚起身,萧袭月一柄长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想走?可以。人可以走,不过得留下一样东西。头,还是脚呢?”

“……”李总管不敢乱动,眼神里少许的惧怕,更多的是鄙夷和不敬。“萧侧妃娘娘,臣可是有品有阶的命官,侧妃娘娘若伤了命官,也讨不了好!劝侧妃娘娘还是放臣离开。至于谣言,若娘娘对臣办事效果不满意,可以请凑殿下。臣身为平津王宫的总管,只听殿下一人调遣。”

萧袭月揪住李总管的衣领,冷笑恶声道:“就凭你这么个区区蚊子,还想跟本宫叫板?既然李总管办事不得力,拿这手……拿来也没用了!”

手起刀落!李总管“啊”的一声痛叫,方才还在的右手,已经从小臂处被砍断落在地上血泊中!断手处鲜血汩汩,李总管痛得跪地抽-搐!“啊——”

萧袭月扔了剑,接过荷旭颤颤巍巍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一脚踩在李总管的胸口,居高临下冷眼看着他。

“李总管大人,平津王殿下都怕本宫生气,你这只狗还敢在本宫面前乱吠。本宫看你平日里在香昙小筑进出得不少嘛,不知吴美人有没有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一二呢?”

李总管痛-吟着,在萧袭月的精美华贵的木屐下,痛苦的挣扎。“萧侧妃……你,你敢砍我……”

“不光敢剁你的手,本宫还敢抽你呢!来人!李总管办事不力,侮辱本宫,拖去椒兰宫门口鞭刑五十,曝晒三日!”

李总管大骇,平日只道这女子厉害,却不想厉害到这等程度!“娘娘,你杀了我,就没有人愿意给你办事了!宫中侍卫只听我的!”

“你以为没了你,本宫就办不了事了?来人,随本宫去香昙小筑拿人!”立时跳出一二十人高手,李总管大惊。平日日日巡逻,竟都没发现!

李总管被鞭刑的半日间,萧袭月带了二十余人高手,将整个王宫十二宫十三殿搜罗了一遍!吴美人、林美人无一幸免!

一共抓人三十六人,包括银儿在内的往日秦誉府上的旧人!

全部齐齐跪在萧袭月的椒兰宫大殿外,哭声连连,喊冤,咒骂,哭着喊秦誉来相救。

“殿下,救命啊……”

“萧侧妃,你不能这般对我们,我们都是殿下的女人,你没有权力这般对我们……”

“萧侧妃,你好歹毒!你等着!你也落不到好下场!”吴鸢儿沉不住气,哭骂。李总管帮了她许过忙,后宫寂寞,这些日子确然与他生了些别样的私情,是以格外痛恨萧袭月。

萧袭月病着,斜倚在贵妃椅上,头晕晕的,听着叫骂声颇烦。“看来你们不思悔改。既然侍奉王侯之侧,便要管好自己的嘴,当说不当说须得有个分寸。本宫本并不打算管,但是没想到你们变本加厉、说来越嚣张,以为本宫是病猫了?!”

萧袭月说话的声音带着寒气,众美人心头都是一骇,瑟瑟发抖。

“姐妹们,咱们不用怕,咱们三十多个人,萧侧妃不敢杀我们,王殿下一闻讯便会来救咱们的!虽然咱们不受宠,但也是殿下的女人……”吴鸢儿大义凌然的高声呼喝,振士气。

“对,重伤总管,擅自乱抓美人。王殿下定会将你处死!你伤了我们,也活不了命!”

“萧侧妃,我们是平津王的女人。你不过区区侧妃,也不过是妾,有什么资格抓我们!待王殿下一到,就是你的死期!”

“……”

许是仗着人多,量萧袭月不敢如何,是以众美人都大了些胆子,叫嚷得更厉害。椒兰宫前吵嚷一片!

对着叫嚣怒骂的三十几张美人嘴,萧袭月只是凉凉地说了一句——

“既然众位美人不知悔改,本宫也就不与你们废唇舌了。来人,赐哑药吧。”

端着哑药的太监抖如筛糠,迟迟没有动作,并不听萧袭月号令。

萧袭月一瞧,才看见原来是梁公公来了。众美人一看梁公公怒视萧袭月,心头大喜。

“梁公公,你殿下派你来救我们的,是吗?”

“梁公公,快让萧侧妃这个毒妇放了我们吧。”

“萧侧妃滥用私刑、草菅人命,要毒死我们啊!”

梁公公抬了抬手,示意众美人安心、别吵,让他来办。众美人如同吃了颗定心丸。

梁公公笑带威胁冷意,对萧袭月道:“娘娘这一番是要将王殿下的后宫翻个底朝天么,就不怕殿下降罪?娘娘也就是个侧妃,没有权力执掌王宫后院儿,论起来,娘娘的品阶也不比奴才的高。”

萧袭月哼了一声。“不知梁公公去看了李总管没有。若要论品阶,李总管的品阶,还在公公之上呢……”

萧袭月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她连李总管都敢打、都敢削,还怕他这个老阉狗不成!

梁公公被萧袭月的话一堵,脸色变了一变,想起李总管的样子还是有些害怕。李总管一身鲜血淋漓的,现在还挂在椒兰宫门外。不过,他在平津王宫中这些年头,还会怕了这病恹恹、初来乍到的侧妃不成!再说,他背后牵连着陈太后,秦誉和萧袭月的生死还不是掌握在他的密信中!他要禀告什么,都由他来掌握!

梁公公这般一想,越发不将萧袭月放在眼中了!

“萧侧妃娘娘,连王殿下都不曾这般对老奴威胁,娘娘的胆子,可真是大呀。”

梁公公自顾自走近萧袭月,并不怕她,没有奴才对主子的恭敬。

萧袭月呵的冷笑一声,也走近了两步,与梁公公只有半步之距离,轻声道:“本宫胆子有多大,公公马上就知道了……”

“呵!娘娘是要把老奴如何……”梁公公话音还未落,忽觉腹部一痛,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他的腹中!“你……你竟敢……”

立时,梁公公血溅椒兰殿前!

众美人见鲜血四溅,惊声尖叫,知道萧袭月是要动真格的了!全部四下逃窜,却又被高手捉了回来、逃不了!这些高手都是萧袭月从平京带来的,平日都藏得极好,不曾让人发现,就是为这种奴才不听使唤的时候准备的!

一碗碗汤药全数被灌下去,吴美人、林美人无一幸免!哭天抢地、哭爹喊娘。□□一下肚,三十多个美人、宫女、太监,全数痛苦的打滚,哪里还有之前的大义凌然的骨气和嚣张之色!

萧袭月看着这一地打滚的人,无一个不是陈太后抑或别处安插来的眼线。冷冷哼了一声,放下□□碗,道:

“不安分,就得死!”

哑药中掺杂了错乱神智的药物成分,不出一月,这些人都会成为痴痴傻傻的废物!-

虽然吴美人、林美人落马了,但萧袭月并不敢掉以轻心!锦芳宫里还有一个苏侧妃!虽然现在还没有看见她异动,但,这女人痴迷秦誉,若是不叛变陈太后,那总有一天,会与她萧袭月成为敌人!

不过,苏蝉曾为她挡过一次毒镖,她终归是欠她一个人情。是以,若她不犯错惹她,她也不会主动出手杀她。愿她见了这回的事,能知趣一些,做出明智的决定。

秦誉直到夜幕才回来后宫,闻见椒兰宫里淡淡的血腥味,嘴角弯了弯——幸好这个女人这辈子没有站在秦壑那边,不是他大约是比上辈子还苦了!张牙舞爪的猫儿,发起威来厉害得紧!!

而此刻椒兰宫里,萧袭月正和衣小憩,似正等着他。

“怎地也不盖被子,夜里还是凉的。”秦誉为萧袭月盖了一件薄薄的被子。

萧袭月睁开眼,昏昏沉沉的看见是秦誉来了,有些无力的坐起身来。

“美人选得如何了?今日我‘血洗’了你的后院儿,只怕你心疼得紧。”

她略带讥诮道。

不过秦誉最近很是爱听她说这些话,至少说明她在乎他。

“你身子可好些了?”

“嗯,还有些乏,头也昏昏沉沉的,不知何缘故……”

“明日我再去派人去寻些大夫来,王宫里的大夫恐怕并不会尽心治。”秦誉打定主意,定要寻到那世外高人。前世,也是因得那高人提点,才有了逆转轮回的法子,换来了今生。只是,重生之后,他四处寻索也没有寻到那高人。

两人一时无话。秦誉宽衣,萧袭月上前帮他。秦誉愣了一愣,随即对萧袭月笑了一笑,若有一丝暖暖风从雪山上飘过,让他冷峻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殿下,臣妾有一事想问你。”

“没有外人在,你还这般见外作甚?叫我名字。”

“……好。”萧袭月问出了她这几日心中一直萦绕的问题,“你……你是不是知道我与旁人不同?我不是说别的,而是……而是我有着一些旁人没有的经历。”而他,是不是也有?

她说的是重生,但指得很委婉。

萧袭月打量着秦誉,想从这心思莫测的男人脸上看出些端倪。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古怪,明明是双十的年华,偶尔的行事和神态却格外的老成,手段老辣自是不说,可是那种偶尔流露出的饱经风霜的眼神,却是不一样的!不是性格的原因就能铸就!漠北王阅历深,沉稳,可是秦誉偶尔流露的那神态,比之漠北王更甚!秦誉长在平京皇宫中,按理说不会这般。除非,他也是……

不可能的吧,应该不可能的吧。

秦誉哪里看不出萧袭月的那些怀疑,知道早晚瞒不过她的眼睛,尤其是下江南后,他们朝夕相处。他虽是有二十,但灵魂已经经历了四十多年的风霜,早不是二十岁的男人那种朝气蓬勃的纯真眼神了。

秦誉将萧袭月轻轻搂入怀中,没有用许多力气,很轻,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如同这宁谧的夜色。不想打破二人难得的独处的恬静。

“如你所想……”

他淡淡吐出这四个字,没有平日里故作的愣头青的狂傲,声音沉沉的、淡然的,眉间有山河沉稳之色,眸光如水洗过一样、是看透世事的清透,那样缓缓的流入萧袭月的耳中、心里,却惊起了惊涛骇浪!

☆、第94章

平京阴云沉沉的天空,酝酿着暴雨,乌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

信鸽洁白的羽翅拼命的闪着,身子还带着南地的暑热,飞入金碧辉煌的皇城,宫殿重重影深深,这抹洁白落在懿宁宫中里。

青袍太监收了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飞快的急走着,进宫去禀报整个皇宫中最厉害的人物,也是操控着北齐江山的女人。

“太后娘娘,是南地的信鸽。”

太监的行礼和语气十分谨慎、恭敬,不敢有半丝的差错、不敢说错半个字。

陈太后吸了一口水烟,烟雾缭绕着她丹红的口唇和妆容精致的颊面。一只缀了七彩图案长甲的手,穿过白雾而来。

“还不快递上来给哀家瞧瞧。”

声音悠然,却有着一股子让人打心底里的害怕——这是权力和长期做狠辣之事才能酝酿出的音色。

“……是、是,太后娘娘。”

陈太后挑了挑眉梢,染上一丝阴戾。“你递个信纸紧张做什么?难不成做了什么背叛哀家之事……”

太监吓得汗流浃背。

“不、不敢,奴才只是侍奉娘娘身侧、时常警醒自己,唯恐没有做好、未能对得起娘娘的嘱托。”

陈太后轻哼了一声,又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近来陈太后越发注意保养、装扮,看起来竟比文帝在世时还要年轻丰腴。美-艳而充满成熟韵味的脸,在氤氲的白烟间有些不真切,打开信纸看了一番,脸色一变!

“该死!!”

伴随着陈太后这一声怒斥,乍然,一阵杯盘哐啷落地碎裂之声!

太监吓得都如筛糠,满殿宫女大气不敢出。

刚从皇帝的晁庆殿传送懿旨回来的莲嬷嬷,正好看见,忙上前伺候。“娘娘息怒,可是诸王哪方发生了什么事?”进殿前,她便眼尖看见了那只晃出懿宁宫的白影儿,想来不是东地的胶东王处的,便是南地的平津王处的。

陈太后将纸条递给了莲嬷嬷。莲嬷嬷一看,惊了一惊,也气道:“没想到平津王宫里那些个人蠢到如此地步!竟敢和萧袭月那城府深沉的丫头片子公然造反,未伤到人半分,反而落个残废、没命的下场,真真儿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哼。哀家也没指望那些个庸人也派上什么大用场。若是指望他们,哀家岂不是这回真的‘放虎归山’留下大患!”

莲嬷嬷连忙顺意说下去,让陈太后息怒。

“太后娘娘息怒,梁公公以及那些个平津王宫里的地头蛇,终究是沙地里头的旱鸭子,没见识过大江大浪,不知道萧袭月那丫头的厉害!好在咱们真正的细作不在这些人当中,料萧袭月也注意不到。萧袭月已经染病,她那两个丫头也病得快死了,不出半月,萧袭月也会如同那两个丫头一般,病死过去。平津王若不喜欢萧袭月、任她死了,对咱们有利;若是真喜欢她,那便更好,定日日在她榻前,到时候两人一块儿死了,正好干净了!”

陈太后薄怒的美目渐渐淡下来,又扬起笑意。萧袭月若以为就此就除去了她安插在平津王宫里的细作的话,简直就是太天真了。

“萧袭月杀了那些饭桶也好,正好让她掉以轻心。哀家安插在王宫里的真正细作此番行事也可以比之前更方便些。莲嬷嬷,你这主意出得极好,自己去领赏吧。哀家有你出谋划策,也能顺心一二,比这些个只会跪在地上颤颤抖抖的狗奴才,强多了!”

“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太监如知大难临头。

“饶命?哼,你偷看密信,就该想到会没命!来人,拖出去杖毙了!”

陈太后冷声。密信一角有微微蜷缩,虽然极细微,但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冤枉啊娘娘,奴才冤枉啊……”

这时,一个穿着青竹色长袍、身材修长的男人进殿来,出声阻止。“这个太监为你鞍前马后办了这么多事,你至少查清楚再杀也不迟!你这般草菅人命,谁还敢为你卖命!”

陈太后见了来人,妩-媚落座,眼神亮堂堂地瞧着昌宜侯周宇。“昌宜侯这是在关心哀家么?”

“……”周宇对于陈太后故意的曲解、调侃,并没有好脸色,干净的五官布着一层薄霜。“若你死了,我只会高兴。”

“放肆!!”莲嬷嬷怒喝周宇,却被陈太后抬了抬手,示意她退下。莲嬷嬷只得恨恨的盯着周宇,不敢再出言顶撞。

陈太后起身,走到周宇跟前儿,近到有了丝暧-昧之色,戴了长甲的手抚摸上他宽阔的肩膀。周宇个子高,她这个角度仰看去,他五官看起来越加的深邃、俊美。这男人仿佛天生就是用来赏心悦目的。难怪连同为男子的文帝都对他倾慕有加。

“宇郎,哀家就喜欢你这般咒骂哀家。现在整个天下,没有人敢对哀家有半分不敬,无一不是对哀家或谄媚或害怕,唯有你,敢直呼哀家的为‘你’,唯有你不怕死敢骂我……”

陈太后靠了上去,周宇眉间的刻痕又深了一分,僵直着身子,极力隐忍着。

“宇郎,哀家自进宫为妃之后,除了夫君,你还是第二个称呼哀家‘你’的男人。哀家真真儿是高兴,有你相伴,这寂寞深宫也不寂寞了……”

“太后娘娘请自重,臣并不想将姓名与太后娘娘的姓名同留在史册之上,遗臭千古。”

陈太后并不在意周宇的话有多无情,笑着,说得很是温柔,如同年少的女子对情郎一般。“宇郎,你莫要生气嘛……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只要你不要再称呼哀家太后,可好?”

“当真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哀家虽不是天子金口玉言,但是也是说一不二,整个北齐,还有什么事是哀家办不到的。不过,萧袭月这丫头的事除外。你若还挂念着她,哀家就立刻派五百杀手,将她千刀万剐!宇郎,你说,你还想她么?”

周宇气息有些乱,竭力的忍着,语如冰珠,却说着甜言。“你比她美-艳,我周宇血性男儿身,自然喜欢你。”这是他说过最恶心的话。

“宇郎,你说吧,要什么赏赐。”

“我要你饶了这奴才一命。”

陈太后瞟了一眼那奴才,含笑的眼眸一闪而逝的恨意,继而消失不见。

“这有何难,我放了他便是……”

周宇从懿宁宫中出来,在宫门口角落看见一滩血迹,心头惊骇、难过!没想到,他那般求情了,还是没有救得了这个太监。

天上轰隆轰隆的下起雨,将他浇了个透、一身的狼狈。

周宇仰面看天空,乌云压压,看不见半丝儿太阳光。他知道,在这苍穹的南边,同一方天空下,他思念的女人还活着,或许同样看着这方天空。尽管她成了别人的女人,但,他并不嫉妒。只要她过得好,他就知足了。他身在淤泥、浑身染臭,不配与她长相厮守,只愿看着她幸福,就够了。

这是一份永远不会让她知道的思念。

他只求一日,他还能活着见到她,看着她荣华富贵、子孙满堂,他也就幸福了。

然,周宇并不知道,削弱诸王势力、将诸王召回平京的计谋,已经在紧锣密鼓的筹划。不久的将来,所有藩王都会被召回平京,掌控在陈太后的手掌心里!个个击毁!那时候,比文帝驾崩时更大的风云涌动、血腥屠杀,才会真正的上演!

不过,此时,那一番血腥的拼杀还处在萌芽,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

*

北方在轰隆暴雨,南方却连晴了数日,高温烤得树叶都打了卷儿。但,无论天气多么晴朗,椒兰宫里,却萦绕着一股浓重挥散不去的死气。

萧袭月病倒,近身伺候她的几个宫女、太监也都病倒了,包括颜暮秋在内的、暗藏在椒兰宫各处的暗卫,都病得奄奄一息。

椒兰宫俨然已经成为一座死宫。

一开始说的“水土不服”,现在一看,不是诅咒是什么!瘟疫尚还知道病因,能够开药,椒兰宫中的人,却是无缘无故的,只是身体渐渐衰竭,如同骤然而至的五脏衰老。

“混账!!再与孤王说一句‘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孤王就砍了你们脑袋!”

“王殿下饶命、王殿下饶命,侧妃娘娘已经出现五脏衰竭之兆,臣实在是回天乏术,殿下饶命……”

“滚!孤王说了不许再说萧侧妃没救!”

“……臣、臣告退、告退……”

“剑风,我让你查的那祭王山上的天山老人可有踪迹?”

“只知道他去了东地,出现在过胶东的王城,还不知道具体行踪。”

“给你十日,必须给我找到那人,否则……”

“主子放心,剑风一直也将娘娘当做自己的主子,就算肝脑涂地,也定然找到那老人来救娘娘……”

……

萧袭月神智迷迷糊糊,听见了床边的一阵吵嚷,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来。今生的回忆,穿插着前世的回忆,还有秦誉拥着她说“如你所想”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十分混乱,绕得头疼。

秦誉果然也有着前世的回忆。那么,她现在又将如何面对他?用什么样的口吻对他说话,如何面对他们二人不堪回首的过去,他嫁过人、他娶过妃,而她又如何面对他执着两生的感情,太重了,让她有些害怕会辜负了他。

若她因着那些前生的愧疚而答应、接受他的感情,是对他的亵渎。可若要她现在全身心的接受他沉重的感情,她现在又不做到。如果他们两人,各自都摒弃了年少的伪装,满目疮痍的两个灵魂,隔秦壑以及那些过往,又如何再故作那些半真半假的亲密,说那些情话……

……

“萧小四,快些好起来、听见没有?你若又死了,我这一生,又白忙活了……”

这句话没了方才对这奴才们的急色和怒气。无奈,苍凉,淡然而又让人明显得感觉到执着。

她想说她死不了,可是身体就是无力到极致,累极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那般健康的人,怎会突然病倒。到底原因出在哪里?是不是这个宫中藏了什么……

或许两人之间真的有默契。秦誉恰好也思索至此处,忽然听见殿外有窸窣的声音。

“殿下,您在看什么?”新调入宫中的太监小林子问。

秦誉并不答话,而是循着那细碎的锄头翻土声出殿去。殿外的花园里,司苑宫的宫人正在翻种花草。

秦誉眯了眯眼,朦胧记得他安排在萧袭月身边伺候的宫女,曾对他禀告过,萧袭月厌烦这锄头、铁锹撞击的声音,让他们不许再翻种。究竟是什么,让这帮奴才这么执着的翻种这花草?而且,还是这么大片的翻土、种植。

秦誉思索了片刻,似想到了什么,语气如淬了寒冰,眼神如鹰,盯着那几个不停歇的翻种的奴才。

“把花园里翻种花草的奴才全部捉过来!准备好刑具,孤王要好好的审问一番!”

☆、第95章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违背萧侧妃的命令?!”

秦誉坐在高阔的黑木椅上,面沉如寒冰。一地跪着的司苑宫的奴才,个个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开口说半个字,显然有人授意不许说。

一群不听话、不忠心的奴才!

“王殿下让你们说,若再藏着掖着,只有死路一条!”剑风抽刀。

剑风面冷,又有杀手之风,几个奴才经过两人一喝,一见那明晃晃的刀,便有人藏不住了。

“王殿下饶命,王殿下饶命,是司苑宫的掌事姑姑吩咐我们一定要坚持翻种,不然整个司苑宫的人,都会跟椒兰宫得人一样,被诅咒而死……”

秦誉一掌拍断了椅子扶手,骂了一声“混账”,让人去司苑宫提人,来人却说那姑姑早已就死硬了,症状与椒兰宫生病众人的症状相同。

“即刻将萧侧妃移至孤王的兴津宫,若慢半步,孤王就将你们全砍了!”

奴才连声称“是”,早被远处传来的那几个种花奴才的惨呼声吓怕了,哪里还敢有一丝儿半点儿的磨蹭。这个平津王说一不二,说要杀人,绝不留人活口-

秦誉思索着。记得早前梁公公对他禀报过,椒兰宫每年都会大兴翻种,原因便是椒兰宫土地稀薄,土壤瘦弱,缺少养分,是以需要每年移植新的花草。

秦誉蹲下身,抓起一抹黏土,捻了捻,放在鼻间嗅了嗅。除了泥土本来的气味,还有一股淡淡腥香。极为微弱,若是不注意,只当是花香了。

“高良,把这些园子全数给孤王挖开!孤王倒是要瞧瞧,这下头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

“是,殿下。来人,准备铁锹、锄头!挖!”

椒兰宫里花园子多。萧袭月喜欢花草,是以入王宫后便将这先王正妃所居住的椒兰宫给她住了,不想竟出现这等事。秦誉查了许久,查不出什么椒兰宫众人病因,若说中毒,又没有中毒的迹象,食物、血液里,都没有毒-药的痕迹,可说是水土不服、诅咒,那岂不是荒谬,他可不信!

挖了近半丈了,除了泥土,什么都没有。

高良:“殿下,还要继续挖吗?除了土还是土,什么都没有。”难道他们殿下是因着萧侧妃病倒,急疯了?

秦誉又捻了一抹湿润的泥土,又嗅了嗅,腥香的味道,又重了许多!定然有东西在下头!

“挖!就算挖穿这个地,也要给孤王挖,找不到东西就提头来见!”

于是又挖了丈许,忽然有挖土的侍卫头晕目眩,染土的双手腐烂。众人一片惊骇!

又挖了半盏茶的时间。

“啊——!土,土里有血!全是血!”

一丈之下的土壤全数变成了红色!浓重的腥味,带着些许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血红的液体挥发,升腾起一阵薄薄的血雾。

这味道正是秦誉方才闻道的味道,此番闻到,胸口有些发闷,头也晕晕的。

“高良,再增派两百人,将整个椒兰宫的土全数翻开!”

两百余人将整个椒兰宫的土地全数挖开,椒兰宫除了建了房屋之地,其它全数成了深坑!坑底血杀子如同红色的地下水汇集着,阳光下刺目的血红,红色薄雾升腾弥漫了整个椒兰宫。整个宫殿看起来血腥而诡异。

“王殿下,这东西有剧毒,且快离远些,让奴才们来处理这些事。”高良劝道。

秦誉双眼因怒气的猩红,整个椒兰宫下,竟埋藏着如此多的毒-药!

秦誉派人去查了关于此□□的信息,并请了临邑城中一制毒的鬼才——是个头顶无发的俗家僧人,或者说是被逐出佛门、堕入尘世的弃僧,名曰“悔禅”。

悔禅整日制毒,身体对□□的抗性已非常人所比。椒兰宫中处处是□□,且加之日头高照,挥发越加的快,空气中毒性更浓。

悔禅勘探了一番,对秦誉道:“殿下,此毒状似人血,名曰‘血杀子’。现在外头日头高照,毒正在挥发,加之今日微风徐徐,恐怕毒雾扩散,会危及其它宫的人。老衲建议殿下可让人在椒兰宫中喷洒酸醋水,吸收毒雾,待老衲勘查完毕了,再将土填埋回去。”

“除了填埋,没有其它办法可以中和血杀子之毒么?”

“血杀子之毒极其罕见,不是因为难制,而是因为制作这药物必须以金银器皿盛放数月,平常人家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财力,是以极为少见。解毒之方也几乎绝世,不过,老衲嗜毒如命,倒是知道解决办法,但也需要些时日。”

“多久?”

“一个月。”

悔禅虽已经出了佛门,但神态举止依旧如同佛门老僧一般老气横秋、十分缓而沉,语顿了半晌才接着道:“想必埋藏此毒之人非富即贵,能在王宫中藏毒,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老衲建议殿下从长计议,勿要打草惊蛇,以免引来蛇儿伺机再反扑。”

天下局势,悔禅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毒,秦誉自然早猜到了,只说让参禅快些调配出解药,给萧袭月服下。一个月,萧袭月能否挨得过一个月的时间?

再说这毒-药血杀子。此药本是深红色米分末,现下全数稀释成了液体,必然经过了不少时日。观之椒兰宫土表的植物,少说也有半年之久!

半年,推断去,约莫就是他们江南之行南下前后的时间。

这血杀子米分末状态时并不挥发。半年前的初春埋在土地中,经过一个雨季的雨水稀释,渐渐融化上下渗透土壤。而今夏季,天气炎热,毒-气加快蒸发升腾,传出土壤来。因为毒性极弱,气息似花香,极难察觉。但近日来,司苑宫宫人一直在翻种花草,将土壤表皮翻裂,无疑是加速了毒雾的挥发!

埋毒与翻种花草,绝不是巧合!

除了陈太后有这个能力,还有谁能将□□埋在整个椒兰宫下!

若没有发现这低下的埋毒深坑,就算找到悔禅,发现是血杀子之毒、用解药解了去,没有寻索到根源,一样无济于事。就算将萧袭月搬出椒兰宫,依然没有用!血杀子已成了毒-液,会随着雨水渐渐从地下蔓延至整个王宫!到时候,整个王宫的人,包括他在内,都会五脏衰竭而亡!他是平津王,不可能逃出王宫去另修宫殿,不然便是谋反。最后灭了宫,查不出病因,估摸也是当做“诅咒”了事!

好狠毒的手段!竟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来布局,且没有差错!若不是因着萧袭月那不许翻种,而这些愚蠢的宫人还继续翻种这一点,他恐怕也没想到,整个椒兰宫都在毒-药深坑之上!

椒兰宫是前平津王的正妃所住宫殿,比之别处更精美。陈太后定然是算准了他对萧袭月的宠爱、萧袭月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以早在他下江南、步步安排后路时,就已经觉察到了他想南下的想法,事先将毒埋在此处,布了局。

兴津宫中,萧袭月还在榻上昏睡。秦誉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后背升起一阵寒,仍然后怕。

萧袭月朦胧听见身边有人低语。

“总有一天,我会给你安宁的生活。你要快些醒来,要等我……”

秦誉说了这一句话,心头的决心越发坚定!那些个要将他们拔出的人,一个一个,都逃不了!-

椒兰宫被重新填埋,事情没有声张,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悔禅在王宫各处都勘查了一番,果然,□□已经渐渐渗透出去,只是都比椒兰宫的微弱,也没有人翻开土表,是以,暂时没有人发作。

兴津宫中气味还比较微弱,应当地底的毒浸透过来的只是少许,两三个月内是没有危险的。

“殿下,老衲勘查了一番,除了离椒兰宫较近的锦芳宫,其它的都比较弱。锦芳宫的娘娘或许可以暂搬到别处去。”悔禅道。

秦誉略沉吟皱了皱眉头。

“不必。”

悔禅听到秦誉说出这两个字,略微意外,却也刹那明白过来。那宫里住着的娘娘,只怕是因着某些原因不受宠的。悔禅不敢多言,更不敢将锦芳宫有中毒危险之事说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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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之地,王宫规模与平津的规模大小相差不大,十四宫,十六殿,却比平津王宫修建的更为恢弘、高阔。

胶东王宫里,萧华嫣是唯一的侧妃,此外,陈太后还赐了五个美人给胶东王秦壑。数月来,已然被萧华嫣收拾了服帖,没有人敢与她对着干。

嫣侧妃,是萧华嫣而今的名号。

萧华嫣此时正半卧在檀香榻上小憩,妆容比之在将军府时越加的精致,多了分妩-媚。